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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下班时间,小埃看看案头的一堆文件,叹了口气,看来今天又要加班了。
最近半年,她的主要工作已经不再只是收集明星剪报了,公司要招聘一名英文打字员,小埃便毛遂自荐了,遵循着老板娘余真真“开发员工极限,一个顶三个用”的宗旨,骆小埃同时兼任了打字员一职,小埃的英文很好,手指灵活,打字的速度也很快,公司各部门对她都很满意。
“嗒嗒嗒……”偌大的办公室忽然之间便走得干干净净,只有这清脆的打字声仍然回荡。
“骆小姐,还没下班啊?”有人对她说。
小埃没有回头,依然一目十行,劈里啪啦的打着字,随口应道:“嗯,还没忙完呢。”
“不是急用的,就明天再做吧,天黑了,单身女孩子不方便的。”那人又道。
小埃这才听清楚这人的声音,她怔了一下,却仍然没有停下,轻轻的说:“罗经理,您先走吧,我会锁好门的。”
罗炳站在她的身后,静静的看着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换下了那些美丽的花裙,重新穿上了黑衣黑裤,头发也是短短的,既没有烫成弯弯绕绕也没有梳成各种花样,不像公司其他女职员,他都怀疑她们每天出门前要用一两个小时梳理头发。
她不化妆,也不像那些千金小姐一样穿金戴银。她就像一阵凉爽的海风,清新自然,让人觉得很舒服。
虽然背对着身子,但小埃却能感觉到来自身后的目光,她的心乱了。手指也乱了,打出来的文字不再工整,吓得她连忙扯掉纸张重新打过。
这时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她这才松了口气,拿着纸的手无力的垂下,傻傻的坐在打字机前发起了呆。
晚上九点钟,小埃终于处理完所有的工作,她伸个懒腰,虽然年轻力壮,但是连续几个小时保持同一姿势。还是脖子酸疼。
走出公司大楼,要走过一条巷子,才能叫到车,这条巷子一到晚上就黑乎乎的,没有灯光。偶而传来一两声犬吠。让人心里慌慌的。
小埃默默的走在小巷里,哥哥早就要给她买车了,可是她不肯,她不想与众不同,况且嫂嫂来公司时,她也可以搭嫂嫂的顺风车啊,根本不用费人费钱的专门为她买车的。
身后传来脚步声,并不清晰,但是自小练武的小埃还是听到了,那人的步履有些沉重。走得也缓慢,小埃试了下快跑几步,那人也跟着走快了些。
她警觉起来,暗暗握紧了拳头。骆骏很少夸奖别人,但是对妹妹的功夫还是不住点头,兄妹两个没事时也会过过招,骆骏常说:“你是我见过的女人里面功夫最好的。”
她停下来,站在原地,向身后看去,黑暗中有个人跑了过来,她看不清那个人的脸,直到他跑到面前,这才认出来,原来是小智。
“二小姐啊,您走得真快,太太让我来接你,到了公司都下班了,好在让我追上你了,走吧,车在前面呢。”
小埃松了口气,原来是小智,自己还以为遇到打劫的呢。
小埃和小智虽然身份有别,但是一向谈得来,两个人说说笑笑着,向小巷口走去,骆府的汽车就停在那里。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在小巷的尽头,有一个人欣慰的凝视着他们的身影,似是放下心来,这才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的步履有些沉重,走得也很缓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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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骏和余真真的女儿取名骆曼柔,这个名字还是在他们结婚以前取好的,两个人都很开心,事隔多年,他们不但有了儿子嘉睿,还有了女儿曼柔。
小小的曼柔还在襁褓之中,但已经能看出眉目如画,三太太和芬姐都说,这孩子像极了小时候的余真真,长大后肯定是个美人坯子。
骆骏却在一边担忧,对真真说:“以后对女儿要多费心了,长得这么漂亮,肯定从小就会招来一堆狂蜂浪蝶,千万别让人骗了。”
他的话音未落,就看到余真真正在恶狠狠的看着他:“你自己的女儿你担心了,当年你对我死缠烂打时怎么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啊!”
骆骏连忙投降,不过心里却说:我死了都被你揪出来,是你对我死缠烂打好不好?
坐完月子的余真真,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轻松,不但又变成身轻如燕,而且原本就已经很丰满的上围又一次暴增,弄得骆骏每天心里欲火中烧,心痒难耐,好在余真真比较紧张他,虽然不能行房,但也给他解决了。
她心里清楚,如果真的不搭理他,时间一长,他憋出病来还是小事,去找别的女人发泄那可就是大事了,所以即使把她累得手软嘴酸,也让他的兽欲得到满足,唉,这年头做人老婆真的不容易。
小曼柔刚刚满月,余真真就去上班了,只不过每天工作的时间比较短,只有三四个小时而已,因为她还要回家喂奶。
虽然香港随处可以买到舶来的奶粉,三太太也说要找个奶娘,但是真真还是坚持要亲自喂养孩子。
前世她生下晨儿时只有十四岁,可能是年龄小身子弱,生下孩子后就是一滴奶水都没有,虽然有奶娘照顾,但是晨儿自幼体弱多病,真真一直认为,是因为自己才害得晨儿先天不足,为此她懊悔了半生。
嘉睿是她一手养大,不但比同龄的孩子高大壮实,而且聪明伶俐,现在的曼柔她也要亲自喂养,她相信她的女儿一定能长成像她一样的大美人。
现在她每天都很辛苦,既要上班工作,又要照顾女儿,晚上还要服侍她那没有人性的老公,不过她却很开心,从未有过的开心。
这天她坐在品翠的香港分号,听着经理林阿桂汇报最近的情况。
品翠在香港开业后,真真就把林阿桂调了过来,一是因为林阿桂本身是广东人,到了香港同宗同气,比在上海更加如鱼得水,还有一个原因,则是她的一点私心,十多年前林阿桂离开所有的亲人,和她来到上海闯天下,现在她走了,于情于理,她都不能把阿桂一个人丢在举目无亲的上海。
“余小姐,现在常有客人问我们有没有早茶,您看我们可不可以入乡随俗,加上早茶生意啊。”阿桂问道。
真真点点头,这一点她也发觉了,香港人和上海人不同,他们更重实际,如果在品翠加上早茶,不但可以多一笔收入,也能吸引客流,提升人气。
品翠是高档茶楼,所以早茶也要做得精致品味,余真真马上让人到广东招聘出色的面点师傅,“要么不做,要做就做最好的”,这是她对品翠所有员工说的话。
没过多久,品翠的早茶生意便正式推出了。
除了水晶虾饺、炸粉粿、冬蓉包、凤爪、烧卖这些常见的小吃以外,还加上了一些普通茶楼嫌麻烦不想做的点心,比如这里的鲜虾荷叶饭 , 云腿鲮鱼饺这些都是难得一见的精细小品。
品翠室内装潢一直都是走得古香古色的路线,就连茶娘们也都是身装凤仙装,头挽云髻。环境更是清静宜人,精致高雅。
由电影明星亲自在报纸上推介后,这里的早茶刚刚推出,便客似云来。
虽然这里一碟虾饺的价格,在普通茶楼能吃上三四碟,但是达官显贵和那些喜欢附庸风雅的人们,还是趋之若鹜,没过多久,“去品翠吃早茶”,已经变成了一种身份的象征。
骆骏除了一个星期去上两三次船运公司以外,和当年在上海时一样,其他时间他都被老婆软禁在品翠。
对于这种生活,他似乎过得津津有味,余真真大多数时间都在电影公司,一个月顶多来品翠两三次,所以这里便成了他的天下。
对于他在品翠的所作所为,余真真并非全不知晓,不论骆骏如何收买,林阿桂都是她余真真的人。
“骆先生常在品翠招待朋友,不过每次都会结清茶资,从不拖欠。”
“骆先生身边从来没有过别的女人。”
“的确有帮会里的人,不过每次都是在后门出入,没有惊扰客人。”
余真真对这些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难得糊涂嘛。她是聪明人,深深知道再坚固的风筝,如果拽得太紧,也会断的,“穿破十条裙,不知丈夫心”,这是前世她常说的一句话,现在仍要拿出来提醒自己。
备注:
老式打字机是1808年由意大利人 dituri 发明的,其初衷是帮助一位失明的朋友继续进行创作。
1915年9月,由山东留美学生祁暄发明的中文打字机获专利。
本章背景是1933年,所以在香港的小埃使用打字机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