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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了,知了——”
“知了——”
盛夏时月,天气炎热。
树上的夏蝉嘶鸣不停,又给人平添几分焦躁。
花公子站在台阶上,稍微弯腰,摊开袖子双手作揖,在他面前缓缓经过一个身穿灰袍的老者,老者在盛夏时节也把自己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看不清长什么模样,从外看,只露出一双眸子略显混浊的双眼,除此之外便是他眼角的皱纹很深。
“晚辈参见鬼手前辈!”花公子作揖,态度恭敬。
老者抬起眼帘,上下打量花公子一眼,最终将目光落在花公子腰间别的折扇上,一只枯瘦,皮肤黝黑的手从灰袍下慢慢抬起,伸向折扇,
花公子下意识的侧身,退后半步,扇子是他平日里用来装逼...哦不,吸引漂亮少妇上床的工具,同时也是他从不离身的武器,可从没让其他人触碰的道理。
但一想对方是鬼手前辈,花公子便也释然,主动将别在腰间的折扇取出,双手奉上。
灰袍老者接过折扇,展开扇面一瞧,上面空无一物,题字题画都没有,就是一把还未完工的崭新扇子。
扇面空白,倒是扇骨弹性极佳。
灰袍老者用手摆弄扇子期间,花公子依旧不敢直起腰杆子,在他面前的可是鬼手前辈,他还在玩泥巴时,鬼手前辈可就叱咤江湖,是世间数一数二的顶尖强者。
“前辈小心,扇子中有暗器,剧毒!”花公子好心提醒道。
花公子武功不行,但轻功了得,每每遭遇围堵截杀,总能化险为夷,轻易地逃出生天。
可遇见人总是逃也不是办法,于是花公子便叫匠人为自己打造了一把扇子,扇子外表很普通,但内里暗藏乾坤。
十二根扇骨中空,内置浸了剧毒的银针,只要轻轻按动扇子上的开关,就会激发机括,扇骨中就会急射出银针,触之即死,没有例外。
“在老夫面前说有毒?”灰袍老者沙哑的嗓音从喉咙挤出,些许不屑。
花公子立马闭上嘴巴,不再说话.....倒是忘了鬼手前辈是干什么的了,在用毒宗师面前说毒,确实有点班门弄斧。
灰袍老者从扇骨中取出一根细针,花公子眼皮一跳,不知道鬼手前辈要做什么。
“在外守着,老夫进去去了结云阳侯。”
“可……”花公子还要说什么。
“你不相信老夫?”鬼手瞥了花公子一眼。
花公子顿时心揪在一起:“不敢,前辈请。”
.....
侯府书房,
一袭紫衫的云阳侯正在埋头作字,狼毫悬于纸上,却久久不落下,最后一滴墨自笔尖滴落,坏了一张极好的宣纸。
云阳侯叹息,将宣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的纸篓里。
不知扔到第几张,门口终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云阳侯抬起头来,目视这位江湖高人慢慢走进屋子。
“桀桀桀......”
沙哑略显讥讽的笑声响起,似是一道催命钟。
云阳侯沉默地站在书桌后,并无言语。
半年前,雷雨交加夜,身穿灰袍的老者突然到访侯府,侯府护卫和死士皆不敌,死相凄惨,老者自己也承认,他就是与南神医齐名的北鬼手,过来就是找云阳侯报仇的。
云阳侯以为当晚自己就会被杀,但没想到的是,鬼手却并不急于动手,而是隔三差五的来一趟,有时来坐一会儿,闲聊两句就走,有时会待上一整天,在侯府里赏花看景。
云阳侯知道,自己在鬼手眼里就是一个死人。
无非是何时死的问题。
同时他也预感:魔教在京城准备下一盘大棋,自己只是其中的一枚棋子。
鬼手进屋,径直走到书桌旁,寻了一张椅子坐下,除开最开始的讥笑声,一刻钟过去了,鬼手都不曾开口,只是托着半张脸,好像在发呆。
良久的沉默让云阳侯似乎预感到什么,开口问道:“到日子了吗?”
“是啊,本想让你多活几日,可计划已经开始了....”鬼手瞄了云阳侯一眼,略显无奈道。
他与云阳侯无冤无仇,只不过云阳侯必须要死。
这是“黎明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只有人死了,人们才能相信魔教是为了二十年前的旧事报仇,这也是掩盖真相最好的办法。
闻言,云阳侯只是重新拾起笔,轻叹一声:“鬼手前辈答应我的,可还算数?”
“自然。”
过去的半年时间里,云阳侯有多次机会向皇城司求援,虽不至于活捉鬼手,但依旧可以保下自己一条命,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活一人易,活一家人难。
鬼手答应过他,只要他乖乖赴死,他云阳侯的家人可以幸免于难,也算是留家眷一条命。要不然,日后等待云阳侯府的便是永无止境的追杀。
“知道侯爷爱字,老夫没什么好送的……来之前,老夫从家里带来了一块墨,墨不好,望侯爷不弃。”
说实话,鬼手这半年和云阳侯的相处,二人间多少有点惺惺相惜,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物,有些话很聊的来,但是话又说回来,各为其主……
鬼手起身,从灰袍底下取出一块长条形的墨块,当作礼物放在桌上,以表心意。
云阳侯接过,拱手谢了谢。
“还有一事,侯爷需得看开。”
“何事?”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云阳侯想开了,与其悲伤,不如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比如磨墨写字。
新得来的墨块在砚台里慢慢滑动,墨浆渐渐成型……
“方平必须死。”
云阳侯手中动作一滞,茫然地抬起头,声音不由地加大:“不是说好,只要本侯一人死,其他人都会好好活着吗?”
鬼手叹息一声,有些无可奈何道:“老夫只是听命行事,有人要他死……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外面还有人在听着,侯爷也不想让老夫难做不是。”
鬼手从名义上讲,并不算真正的魔教中人…只是他精心钻研各种毒物,毒药,被世人误认为是魔教罢了。
半年前,他为了救一个得了重病的姑娘,才开始为魔教办事。
墨好了。
云阳侯狼毫蘸墨,拿惯了刀枪的右手,怎么也握不好笔,可偏他喜欢纸上方方正正的文字。
可听闻方平因为自己要死,他便慌了……左手紧握桌沿,指甲轻轻地滑动。
“桀桀桀……”
表演正式开始,主要是演给门外的花公子听的。
“侯爷真是好雅兴,是刀使不顺手了吗?”
“你们到底想要本侯怎么做?”
云阳侯配合鬼手演戏,演出一场激烈的对峙戏份。
“两姓家奴可不是这么好做的……桀桀桀。”
“两姓家奴?本侯行事,无愧于天……”
“好一个无愧于天!”
鬼手已经站起来,当着云阳侯的面取出银针,这根针将刺入云阳侯的脑壳,送他归西。
可花公子配置的毒药,毒性并不够强烈,对付普通的捕快还行,对付武道好手云阳侯,这根针并不能让云阳侯马上死掉。
“给个痛快。”
“正有此意。”
鬼手摩挲银针,又往上面加了点料……转而绕至云阳侯身后,叹息一声,义无反顾地刺入……
……
……
半晌后,花公子进入书房。
书房里异常平静,穿灰袍的鬼手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单手托腮,示意花公子上前查看。
花公子抱拳,来到书桌前的云阳侯面前,云阳侯还保持写字的姿势,只是这纸未落一字。
伸手放下鼻间,又触及云阳侯的脉搏……
“多谢前辈。”
“无妨。”
鬼手站起来,挥挥袖,离开屋子。
说到底,他只是想让云阳侯死的痛快一点罢了,若今天是花公子动手,少不了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