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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黄昏,浮云遮不住橙色的阳光,光晕冲破重重云层直射进来。
窗外的风景如加了一层薄薄的滤镜般,时光感很强烈。
南方的秋天总让苏卉有种莫名的伤感,尤其是黄昏时分,街上的行人来去匆匆,眨眼就会空无一人。
那样的街区会让她觉得萧条,会让她不自觉地想起记忆中那个小城镇的黄昏。
那个城镇的黄昏和这个城市很像,阳光洒满整个空间,到处弥漫着淡淡的忧伤,那种忧伤是因为时光的流逝而衍生出来的,和其他情绪无关。
苏卉在上海的那些年,很少看到黄昏,因为那会让她想起过往。
是后来,身边有了杨景初,她才发现黄昏不只有淡淡的忧伤,还有浓浓的浪漫气息。
在黄昏中散步,是苏卉觉得最快乐的事。
此时,她望向窗外,看着外面淡淡的橙色,忽然想起了从前站在篮球场外围的自己。
十六岁花季年华的她,望着场上逆光的少年。
那个少年的脸上忽然浮现的笑,让她觉得柔和的黄昏没有他耀眼。
那一次,他的笑让她记挂了好几个春秋。
玻璃窗外走过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子,步履轻盈,一晃而过的脸上是盈盈浅笑。
苏卉忽然扭头,彼时淡漠的脸上忽然浮现笑意,她望着他,耳边响起他适才的那句话——你一直不肯给我机会解释,原本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在时间的流逝中累计成一件复杂的事。日子越久,我越不心安,我不想直到某天我们带着莫名的愧疚在地下长眠不醒,那可能就是最大的遗憾了。
沈泰森说的对,这原本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关于“我喜欢你”的事情。
她的逃避和退缩确实加重了事情的发展,沈泰森说的对,这件事他们各自占一半的责任。
苏卉望着沈泰森,目光炯炯,她的嘴边有一抹浅浅的笑,她说,“真想念以前的时候。”
她望向窗外,看了一眼繁花锦簇的街道,扭回头来看着他时,脸上的笑加深了不少,她说,“那个时候,所有的事情都很简单,所有的人都很单纯。我们的友谊是最纯洁的,我真怀念那时候。怀念我们俩在自阅室晚自习,怀念周末一起去的图书馆,那时候,我们心中各自有个小秘密,那种时光真让人怀念。”
她说,“我现在已经能坦然面对现实,能够笑着和你聊从前的事。所以你有什么想说或者未说的话,都趁现在说出来吧,所有要解释,要坦白的事情,你都说出来吧。”
她笑着看着对面满脸惊讶的他,轻声说,“这一次,我会好好的,认真的听你说。”
她说,“我不会再逃避了。”
沈泰森在苏卉坦然自若的微笑中,缓缓说道,“我的家庭变化多端,家人对我唯一的期望便是考上重点大学,他们觉得渊博的知识能让我的人生少走一些弯路,能让我的以后不再像他们一样曲折坎坷。
因为从小就被教育只有知识才能改变命运,只有考上大学才能真正走出那个小城镇,所以我一直认真学习,从不敢有所怠慢。
这样的想法一直持续到高中,在遇见你之后才发生了些许的变化。
你让我知道学习不是唯一的出路,你让我的少年时代变得多姿多彩,不再那么单调枯燥。
你是第一个改变我想要靠学习走出困境这个思想的人,你让我知道十七岁的年纪不该被学习困住,生活中还有很多事情值得人去体验。
你撼动了我的思想,却没有改变我的决定。
我知道不是你的错,而是我自己不愿意被你改变。
有些事情已经在我的脑海里根深蒂固,实在是改变不了。
没遇见你之前,我的生活就是学习,打球,和各个女朋友玩。
我从没跟你说过我有过几个女朋友,但是现在的我想对你说,自从遇见你,我便开始了我的初恋。
我和严婷林的事,你可能有所耳闻,但大概不全是事实。
我在遇见你之前遇见的她,你们完全不是同一个类型的女孩,却有一个共同的特性——喜欢一个人就会很执着。
你是我第一个真正意义上喜欢的人,不知道算不算爱,那时候我们还年轻,不说爱不爱这种沉重的话题。
我唯一能确定的事,是我爱严婷林。”
说到此,他笑的有点腼腆,苏卉有一瞬间的恍惚,他的笑像极了高中时那个青涩的少年,可是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少年了。
苏卉沉默的看着他,对于他说确定自己爱的是严婷林这件事,她对此并无非议,因为他喜欢谁,爱谁,已经不是她该在意的事了。
沈泰森的笑是由心发出的,那一刻的他脑海里浮现起严婷林的笑脸。
苏卉看着他,看着他因为想起另一个女人而露出的笑。
沈泰森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耳边听见那桌年轻情侣中男生说的一句话——我是喜欢你,但是你也不能因为我喜欢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这句话让沈泰森想起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少年时代的他太过自信了,以为女孩喜欢他,他就可以为所欲为,全部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决定,最后落得这样的结果。
后悔吗?
似乎也没有多后悔,毕竟得不到的东西才是最好的,那么就让她成为他心目中最美好的记忆。
苏卉同样也听见了男生的那句话,而她所理解的和沈泰森的不一样。
不能因为对方的喜欢而为所欲为,那岂不是很累。
女孩子觉得最幸福的事,难道不就是喜欢的男孩宠爱自己,且可以允许自己任性呀。
苏卉的嘴角有一抹浅浅的笑,是无奈。
那对情侣还在争吵,咖啡馆里很安静,只有轻柔的音乐,店里的人不多,大多是低声细语,只有这对情侣,争吵的面红耳赤。
服务员来提醒俩人,不要打扰到其他客人,女孩已经被男孩气哭了,倔强的瞪大眼睛盯着男生,却是对服务员说,“不好意思,我马上就走。”
服务员并不是来驱赶她,只是好意提醒,因为已经有客人不满意了。但是看女孩红着脸,眼眶溢满泪水,她几乎没有思考,马上轻声说,“打扰了。”然后转身离开。
苏卉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听见女孩说要走,她以为女孩会在走之前跟男生要一个合适的解释,然而没有。
苏卉听见女孩说,“就这样吧,既然你喜欢的人是她,那我就放你走,你去找她吧。祝你们幸福。”
苏卉没有听见男生的回答,因为女生说完这句话便起身离开。
苏卉以为男生会追上去,可惜没有。
那个男生一直坐在原地,女生走的时候,他甚至没有抬起头去看着她走的方向,他偏头看向窗外,毫无反应。
苏卉扭头看向窗外时,女孩刚好走过,苏卉看见她满脸泪水。
这样都不去追回来,或许男生真的不喜欢女孩。苏卉带着好奇心又转回视线看向男生,却发现男生转身朝女生走远的方向看去,眼里满是泪水。
又是一对相爱却不能相守的无缘人。
苏卉的注意力都落在那个男孩身上,以至于没有仔细听沈泰森的话,当她回过神来,看向沈泰森时,却发现他同样在盯着她看。
苏卉顿时感到脸红,刚才他们在毫无防备下四目对望的时候,让她感到心慌。
是那种有点脸红心跳的心慌。
原来,不论时间过去多久,那个曾经让她红了脸的男孩,看见他时依旧会脸红。
苏卉低声笑了笑,笑自己的不争气,也笑自己一大把年纪了还像高中生一样,看见异性居然会有心慌的感觉。
沈泰森对于苏卉忽然的轻笑,感到愉悦,他以为是苏卉想起了他们曾有过的美好的瞬间,所以,他说,“你是想起什么了,那么好笑。”
苏卉愣怔了下,她并不是想起了什么,而是反应到了什么。她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说,“你接着说吧,我听着。”
沈泰森对于苏卉逃避回答,已经见惯不怪了。高中的时候,他问她话时,她只要不想回答,都会转移话题,或者是呆愣住过了许久才编出一个蹩脚的理由来搪塞他。
他已经习惯于这样的苏卉,并且喜欢这样的苏卉。
因为曾经的她就是这样一个单纯天真的女孩。
沈泰森依着苏卉的话,继续接着讲,脑海里一想到刚刚说的话,他心情就更加愉悦了。
想起严婷林时,他想到的词是幸运。
他很幸运能遇见一个如此喜欢他的人。
他为自己终于看清自己的心而感到幸运。
他不想再错过。
在苏卉之后,他的感情一直不顺,因为他害怕失去。幸好严婷林拯救了他。
沈泰森说起严婷林时,脸上满满的笑,他可能没有意识道,成年之后的他想起喜欢的人时所散发的笑容和少年时一样。
他说,“我对严婷林的感觉一开始以为是习惯,后来才知道是爱。
我跟她认识的太早,不懂感情,甚至不懂男女有别,要保持距离。就是因为跟她关系太好,把她当成兄弟又或者是妹妹,所以才会在那么多年后才惊觉对她的爱。”
沈泰森笑了。
那时候的他,确实因为不懂感情而让严婷林难过了好久。
那么多年过去,对苏卉的感情越来越淡的同时,他的心里对严婷林的爱就越来越深。
有些人一旦错过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有些伤害一旦造成,便永远也不能恢复到没有一丝痕迹。
即使现在的沈泰森多么爱严婷林,也不会让她感到多一些的幸福。因为他心里曾有过一个人,并且在她最喜欢他的时候。
这个伤害是一辈子也恢复不了的。
沈泰森说,“我总觉得很对不起林林,让她受了那么多的委屈。以后,我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她过的幸福。”
苏卉听着他的承诺,想起了那个在她婚礼那天在后台跟她说了一番话的女子。
——其实,阿森高中的时候喜欢过你,是真心的喜欢你,他总说是他没有看清自己的心,他以为他第一个喜欢的人是我,只是自己没有觉悟,其实不是的,他最先喜欢的人是你,他是后来被我感动了所以才跟我在一起。
他始终没有看清自己的心,他不懂感情,所以他辜负了你,也辜负了我。
他或许不知道自己的妻子介意当年的事。
苏卉为这对夫妻感到默哀。
苏卉说,“你真正喜欢的第一个人不是我,是严婷林。”她是微笑着,字句清晰的说出这句话的。
沈泰森哑然,看着苏卉,一时竟忘了反驳。
苏卉看着他讶异的表情,笑颜逐开,她说出这句话是由心的思考过的。
她说,“你喜欢我是因为好奇,觉得新颖。但是我觉得严婷林应该才是你至始至终喜欢的人,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沈泰森的眉头不自觉的皱起,他的表情很耐人寻味。
他说,“我喜欢过谁只有我自己清楚。”
他的语气是非常平缓的,没有很冲的火药味,也没有像是故意跟苏卉作对,他只是在阐述事实。
苏卉对于沈泰森忽然有些幼稚的回答而对他有了些改观,这样的他和记忆中那个少年很像。
沈泰森看起来温文尔雅,其实心里还是挺腹黑的,不论是谁,触及到他的某个点上,他照样会回击。
无论对方是男是女,是否是他喜欢的人。
苏卉笑了,点了点头,赞同的说,“是的,谁爱谁心里晓得。”
沈泰森忽然说,“苏卉,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不能在一起不完全是我不对,你也有一定的责任。”
苏卉的笑容淡了一些,瞬间有些郁郁寡欢了。
沈泰森对此毫无反应,他只是想要把握这次机会,说出他一直想说的话。
不管她是否会真的生气转身离开,他都想跟她说出这些年来一直憋在心里的话。
沈泰森看着苏卉,目光如炬,他说,“我不知道顾紫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她对你而言是多么的重要。那件事发生之后,你的反应让我看到了一个残酷的事实——你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喜欢我。”
你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喜欢我。
闻言,苏卉愣怔住了。
——你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喜欢他。
这句话是庄木东曾对苏卉说过的。
当时她以庄木东局外人的身份反驳他不理解她对他的情感,那时的她理直气壮。而今,面对沈泰森的话,她竟害怕起来。
害怕他说的话是真的,害怕那时的她真的并没有多喜欢他。
她愣住的看着他,心跳的很快。
沈泰森忽略苏卉的反应,他接着说,“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就不会因为发生了一些事就急着和我断绝来往,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我,你就应该来找我。你可以对着我哭,可以责怪我,但是你不能那样拒绝我,把我越推越远。”
他说,“你是不是发现自己对我的感情没有那么深,所以才不愿意跟我联系了。”这句话原本应该是疑问句,可从他的口中说出,却变成为肯定句。
苏卉急忙摇头解释,“不是的,我是喜欢你的。如果我不喜欢你就不会想你念你这么多年,直到结婚前还曾有过幻想。”
她有些慌乱,解释的话没有经过思考便说了出来,“我是真的喜欢过你,比喜欢杨景初还要喜欢你。”
这句话一出口,俩人都愣住了。
沈泰森没忘记苏卉已婚的身份,没有忘记那场婚礼上她穿着婚纱幸福的笑。
苏卉愣怔住的原因是她意识到自己说出那句“比喜欢杨景初还要喜欢你”之后,满心的后悔。
杨景初和沈泰森没有可比性。
一个是年少无知时曾默默喜欢过的少年,且分不清那种喜欢是源于爱情还是崇拜。
一个是除了他没有人能让她开心,没有人能给她幸福的杨景初。
苏卉有些慌神,她害怕让杨景初知道她一不小心说错了话。她尴尬的端起杯子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垂首不敢看沈泰森。
沈泰森凝视着苏卉,这张脸和记忆中那个青雉的女孩完全不一样了。
沈泰森说,“苏卉,我很开心。”
我很开心,你真的喜欢过我。
苏卉默然不语,低着头视线落在咖啡杯上,杯沿有她淡淡的口红印。
从前的他们俩就像两个扯着橡皮筋的小孩,都怕手疼,害怕被皮筋弹到手指,于是一个人后退的时候,另一个人就会匆匆的追过去;一个人转身走的时候,另一个人会惊慌失措;他们总在错过,距离越来越远。
没有默契应该相互走近,拉近距离。只想着要挣脱掉内心的那个束缚。
气氛有些凝重,这一天的他们,注定要把所有的事情完全的整理疏通。
放了那么多年,好多事情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好多事情因为时间久远而变得模糊不堪。
就像他说她是自己第一个喜欢的女孩。
就像她说他曾经住在她心里好多年。
没有人知道真正的事实是什么。
黄昏渐渐的黯淡,夜晚来临时,窗外的街区亮起灯火,稀疏少人的街道变成拥挤,人海如潮。
他们终于不再纠结是否曾经相爱过。
终于能平静的促膝长谈,不再因为一点事情而各执一词。
桌子上的咖啡已经换了另一个味道,从热气腾腾渐渐变得冷却。
他终究要说出那些话了。
聊了那么久,苏卉已经能够心平气和,不再因为一点有关记忆的事而内容破涛汹涌。
沈泰森说,“那晚解释,我话没说完你就走了,我想我给你带来的伤害可能真的很大。那晚我想告诉你,我原本的想法和我最终出口拒绝你的原因是不一样的,我说前程很重要,考上大学才是关键的,是我自私的觉得这样的理由能激励你,我也是抱有私心的,我想着这样拒绝你如果你还能继续坚持下去的话,你就是真的喜欢我。”他笑了,脸颊的酒窝依旧明显,那样的笑容已经看不出他内心对此有怎样的情绪。
一个下午过去,他总算能平静一些。
沈泰森说,“那时候很多事情都不确定,很多事情都不知道该如何解决,所以就随心所欲。我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那时候我觉得距离是验证情感是否牢固的最佳办法。”
“谁知道,拒绝你之后不但不能解决问题,反而让我更加想念你。”
苏卉笑了。
原来那时候聪明如他也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沈泰森凝视的苏卉,诚挚的说,“苏卉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为当时的幼稚道歉。”
沈泰森等了苏卉十年,从等着她回头来找他,到后来只求能等来与她心平气和的促膝长谈的一次机会。他不再奢求在一起,只求她能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将这十几年来的所有,从头到尾,事无巨细的解释一遍。
他不求她能原谅,只希望她别因为他的过错而愧疚。
他不愿意看见她因内疚而郁郁寡欢,他想留给她的回忆都是美好的,日后想起时脸颊会露出浅浅的笑意,仅此而已。
从想要陪在她身边护她一世周全,到后来的只求能和她回到当初好朋友般的关系,现在,他只希望它日在街上遇见,她能坦然面对他,或笑或者平静的和他打声招呼。
仅此而已。
沈泰森说,“我像你道歉,是我将你完美的初恋破坏掉了。是我没有好好的给你一个美好的高中时代,如果能重来一次,我一定大胆一点,从那天你给我送药离开的时候,我便喊住你,对你说‘我们恋爱吧’”。
他说,“你别有心理负担,我只是想要把我没说过的话全部都说给你知道。”
他含笑看着她,目光坦然,已经没有任何关于爱情的思绪,他说,“你要记住,你的初恋并不可悲,那是段最美好的时光,因为那不是你的一厢情愿,那是只属于我们俩的初恋。”
苏卉的表情有些阴郁,并没有因为沈泰森的话而感到开心,她反而更加的愧疚了。
苏卉抬起头,望着沈泰森,她轻声说,“对不起。”
沈泰森疑惑的看着苏卉。
苏卉说,“其实,顾紫的事情只是一个借口,一个我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初恋很失败的借口。”
很失败的初恋这句话,让沈泰森一时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