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我若身死,化鬼来缠

步月浅妆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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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双眸微眯,眸光是前所未有如临大敌般的沉重,因为此时从她这个方向看过去,洛然敞开的中衣之内一丝未挂,而在她本该丰腴的胸前,竟然是一片平坦!

    瞬时有惊涛骇浪在顾云曦的心中掀了起来,许是她的眸光表现的太过于惊讶,洛然随着她的眸子低头看看自己光裸着的胸膛,轻声一笑。

    洛然是娇媚明艳的,她的声音本该是含着水一般的妩媚惑人,然而此刻,顾云曦看着对面墨发四垂眉眼如画的人儿,却听到了一道低沉邪气的男声从她口中溢出,她双眸微微一闭,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个在燕京大街上虏获众人之心的女子,这个在大燕殿堂之中凄然请命的公主,他竟然是男儿身!

    洛然看着顾云曦的样子眼神越发的兴味了,他的步子不停,极缓极慢的靠近顾云曦,“真是不应该啊,让你看到了我的秘密,这可怎么办呢?”

    顾云曦浑身上下瘫软无力,似乎微微一移步就能倒下,她微微低头屏住呼吸,不着痕迹拢在袖子里的手已经将指甲掐进了掌心。

    洛然到底还是走到了她的面前,他伸出细长的极其适合执剑的手,微微的抬起了顾云曦的下巴,他此刻似乎充满了耐心,也不急于摘掉顾云曦的面纱,就那么邪邪的对上她一双沉暗的眸子。

    黑如曜石的眸子里面是幽暗如夜色一般的寂静,映着房间里的灯火,好似有零零点点的星子落在了她的眼睛里,洛然黛眉一挑,“不怕?”

    顾云曦的眸光依旧那般,洛然一笑转身拍拍手,被顾云曦掩上的门吱呀一声便开了,顾云曦透过层层帘幕只看到门口隐约站着一个身影,洛然眉头一挑,开口之时又是媚骨的女儿声,他问,“怎么样?”

    门外的人微微躬身,“回禀主子,一共有五人,全部被制服,只等主子下令应该如何处置了。”

    “应该如何处置?”

    洛然喃喃自语,眸光又转向了他近前的眸子,他的手隔着薄薄的面纱磨砂顾云曦的下巴,“你说,我应该如何处置他们?”

    顾云曦咬紧了下唇,眸子里微光一闪,却是一言不发,洛然见此耸耸肩,“你不说,那我可就下命令了?”

    “你觉得,是割了他们的双耳好呢,还是戳瞎他们的双眼好,又或者,直接把他们的头割下来当做礼物送到燕京城勤政殿,你觉得如何?”

    顾云曦平静的眸子终于一颤,她微微定神直直的看着洛然,“你不会。”

    洛然“哈哈”一笑,放开钳制着顾云曦下巴的手,看她一眼刷的一声拉下了顾云曦的面纱,眼前的女子一身白色狐裘披风,精致消瘦的小脸团团围在一圈白色领毛里,她的双眸坚定,身形挺秀,站在他面前不卑不亢。

    洛然微微一叹,“真没想到顾姑娘竟然如此厚待洛然,不远百里来相送,姑娘就不怕洛然对你恋恋不舍,直接将你带回南越怎么办?”

    “请殿下放了他们。”

    洛然见顾云曦不接话便也不再多说,他眸光微沉,“顾姑娘要我放了他们,那我只问姑娘一句,你一个姑娘家,带着成王殿下的亲卫大老远的跟来是为了做什么,如果洛然一个不留神落在顾姑娘的手里,姑娘你可会放了我们?”

    顾云曦嘴角一抿,洛然却不打算让她接话,“顾姑娘如果回答‘会’,那我再问一句,如果是我哥哥呢?”

    顾云曦沉默,双手轻轻的移向了身后,洛然却是“哈哈”一笑,“本殿从来没有对公孙烈抱什么希望,当我听到他准了我的奏请之后,我就知道他的杀招必然会留在后面,顾姑娘肝胆忠义如男儿,这便是你效忠的帝王吗?”

    话音落定,洛然猛的回头看向门口的人影,“一个不留,全部处死!”

    顾云曦眸子猛然一闭,这边洛然上下打量着顾云曦,一边端起了放在床头的药碗,他放在鼻端轻轻一嗅,“洛然竟不知道顾姑娘竟是个熟知药理的,这不过是一碗普通的伤寒药,多加三分黄蔘便能使人长时间昏睡。”

    洛然端着药碗的手微微倾斜,那浓黑的汤药便整个一泄而下,巨大的苦药味迎面而来,洛然嘴角一勾,“只可惜姑娘不够狠心,若是我,便直接放砒霜了。”

    顾云曦微闭着眼睛,整个人僵在当地,渐渐地额头上竟是现出了汗意,洛然上下看看她,眉头渐渐现出了愁色,“姑娘不妨告诉我,在你之后还有多少人马,据我所知,德王殿下现在应该还在五里坡苦苦等候——”

    顾云曦所幸闭上了眼睛,洛然眸色微变,深深的打量顾云曦一瞬忽而猛的靠近她,他的嘴角勾起邪妄的笑意,“顾姑娘大老远的来,洛然是在感激不尽,今日也算是良辰美景,洛然无以回报,不如就——”

    感受到灼热的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近,顾云曦下意识的皱紧了眉头,就在洛然的唇落在她额头的前一刻,顾云曦猛然睁开了眸子,“明明是男儿身,却扮女装扮了二十年,殿下应该很辛苦吧。”

    洛然后退一步,兴味的听着顾云曦继续说。

    “十年之前洛萧来大燕的殿下扮女装无非是为了让洛萧有借口回南越,可是殿下这么多年辛苦,今后难道要以女儿家的身份过一辈子吗?云曦尚不知洛萧心意,然而回到南越之后按照你们以长为尊的制度,太子一定不会是殿下你,殿下乃是人中龙凤,在南越更是尽心尽力经营多年,洛萧回去之后你是准备将自己的一切双手奉上吗?”

    “狡兔死,走狗烹,云曦如果没有记错,现如今的南越皇上在少时接位之后曾经以叛国罪诛杀了自己的两个兄弟,其间种种,想必殿下心中是清楚的很。”

    洛然的面色越来越难看,顾云曦放在身后的手有粘稠灼热的液体顺着手腕流了下来,她无力萎靡的身子似是恢复了一丝力气,看着洛然沉下来的面色,顾云曦接着道,“据云曦所知,殿下还有一位母妃在南越宫中,多年来也只是嫔位,殿下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你的母妃考虑考虑。”

    洛然十分郑重的盯着顾云曦的眸子,“所以,顾姑娘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洛萧在回南越的路上极有可能遇到各种各样的意外,抑或是因为重病在身路途劳顿而猝死,殿下不远千里费劲千辛万苦将洛萧的尸首带了回去,足可见兄弟情深。”

    顾云曦的话语森森凉凉的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洛然起先还眸色郑重,然而当顾云曦说道最后四个字,洛然却是再也忍不住了,他精致的眉眼勾起好看的弧度,嘴角的笑意也是越来越明显,他看顾云曦一眼,忽然转身向着那重重纱帐之后轻声一唤,“哥哥,你看顾姑娘给我出的主意好不好?”

    话音落下,顾云曦的眸光猛然一缩,这屋子分左右两个小室,她一进门直朝着左边的卧房而来,却完全没有去想右面的茶室里还有没有人,此刻在那重重幕帘之后,一个身形淡薄的人影缓缓走了过来。

    顾云曦的一颗心渐渐地沉了下来,她本来想着至少洛萧不会跟洛然在一起,这样凭借着公孙成霖的武功也有七分的把握将洛萧留在大燕,只可惜,现在唯一的希望破灭,连她自己都要受制于人!

    随着那人影的靠近,洛然眸光叹然的开了口,“当年在我和哥哥之间必定要送一个去大燕,父皇选择了让哥哥去,自从哥哥离开我就变成了女儿身,所以顾姑娘大可不必怀疑我兄弟之间的情谊。”

    最后一层纱帐掀起,顾云曦第三次见到了洛萧,衣衫单薄的少年依旧如前次见到的那般容色惨白,他的眸光不再畏畏缩缩,此刻竟如一汪秋水一般平静无波,四目相对之间,洛萧眸中似有一层无奈,“顾姑娘这般想要洛萧的性命吗?”

    顾云曦不知道当年的两兄弟之间是如何的抉择,又是如何从男儿变成了众所周知的女儿身,她看着他的目光似乎又想起了那个雪天,在嘉陵山之中策马扬鞭的他看到了被人欺负的洛萧,彼时的他懦弱无能任人欺凌也不吭声,而今日,他的周身虽然没有骇人的戾气,却自有一股子云淡风轻的从容与大气,顾云曦一叹,这是经历过苦难的人才有的气度,公孙烈的担心没有错,洛萧,从来不是无能之辈。

    “顾云曦并不想要殿下的性命,只是你我各为其主,顾云曦必须忠君之事。”

    洛萧点点头,“洛萧明白,姑娘能入了阿然设下的圈套足见姑娘并非凉薄无情之人,更何况当日顾姑娘大义施以援手洛萧还未道谢,虽然洛萧不能给姑娘你想要的东西,今日却可以放姑娘走,权当做道谢了。”

    洛然眉头一皱,又状似无奈的展开,看洛萧的背影一眼微微摇头,“哥哥,你确定放她走?”

    洛萧点点头,看着顾云曦的眸光十分的郑重,“只希望顾姑娘走了就不要回来,既然各为其主,将来再见只怕也是在战场上,大燕民富兵强,德王野心勃勃,只望姑娘一切珍重吧。”

    洛萧说完便看着洛然,洛然无奈的走向一旁的桌案上,案上正摆着几支小玉瓶,顾云曦看到洛然随意的拿了一个玉瓶向自己走来,那瓶子里装着的,必然是让她浑身无力之兰香的解药。

    眼看着洛然要伸出手将玉瓶子地给她了,门口却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顾云曦隐隐约约好像再次看到了适才下楼去的高大身影,那人站在门口低着头道,“主子,刚才那五人之中的一个趁看守的兄弟不注意放了信号出去,现在正有一批人马向我们这里来!”

    洛然眸光一沉,这厢洛萧深深一叹,眸光转向顾云曦,“本想放了姑娘走,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洛萧说完这话洛然便将玉瓶子收进了自己怀里,洛然看洛萧一眼披上外袍出了房门布置,洛萧直直的走向那桌案,案上凌乱的放着他们的包袱,洛萧正手脚极快的将那些东西收进包袱里,刚拿起一个通关玉蝶模样的事物,一道森寒的声音便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

    “别动。”

    顾云曦将匕首架在了洛萧的脖子上,泛着寒气的刀刃直逼他的颈部血脉,洛萧将手中的东西原原本本的放下,整个身子僵硬的直了起来。

    顾云曦抬起满是鲜血的左手将他的左肩一锁,右手死死的将匕首贴在他的侧颈上,“带我出去。”

    洛萧分毫不动,“外面都是我们的人,你中了阿然的‘一支兰’,又不会武功,一旦出去就真的走不掉了,阿然看到你这般对我,会杀了你。”

    顾云曦嘴角一勾,“劳殿下费心,你只管往外走便是!”

    洛萧只觉得颈间的肌肤一疼,一股子灼热便顺着他的脖颈而下,他眉头微皱,最终还是被顾云曦挟持着走了出去。

    刚走出房门便遇到一楼进门的洛然,他眸光极为犀利的落在顾云曦的身上,整个人立刻冷气四溢,顾云曦嘴角一勾,“看来还真是兄弟情深,既然如此就更好办了,请殿下你带云曦下楼吧。”

    洛萧在燕京为质十年,根本不会武,顾云曦跟在他身后一阶一阶的下楼,小二早被这场景惊得躲在了厨房不敢出来,这边洛然一身女子红袍站在门口,眸光也是越来越暗。

    “公主殿下,请您为我牵一匹马来。”

    洛然眸光恨恨的盯着顾云曦,再看看洛萧流血的脖颈终于挥了挥手,不多时便有一匹马牵到了客栈门口,顾云曦见此眉头一扬,无惧于周围随从打扮的南越侍卫们一步一步的向外而去。

    南越侍卫们看着自己主子被人挟持着要走,眸光快要射出火来,顾云曦没走到几步双唇微动,一声轻音便从口中溢出,众人尚不知顾云曦是何意,一道白影忽然从客栈围墙之后的黑暗之中跃了出来。

    狼!

    本来蠢蠢欲动的侍卫们瞬间面色大变,洛然一步步的跟上来,看到牙口森森的楚衣护着顾云曦步步后退面色也是越来越难看。

    “嗷呜——”

    忽然的一声狼啸冲破夜的宁静直上九霄,那马儿被吓得一颤,竟是双腿一矮缓缓地跪了下来,顾云曦拉着洛萧轻松上马,楚衣再是一声狼啸,马儿便一跃而起,洛萧坐在前,顾云曦手执匕首贴着他的脖颈,眸光微寒,“御马!”

    洛萧有几分迟疑,顾云曦的手便是一滑,洛萧的脖子瞬间便又有一道血印子现出,洛萧终于催动马儿,向着顾云曦来时的方向而去,洛然站在门口看着渐行渐远的二人,一跃上了马背,“追!”

    夜风呼啸,因为那一声狼啸整座村子的灯火都次第的亮了起来,不长的街道上,酒肆店铺的门接二连三的打开,村子里的人们伸长了身子往外看,待看到街道上几行人马策马疾驰之时都面带畏惧的赶紧关上了门窗。

    顾云曦二人在前,洛然领着几人跟在后面,看着快要上了山梁的二人洛然眸光一暗从自己的马背上取下一只长弓来,他双眸微眯搭上弓箭,缓缓举起对准了前方渐渐攀升的那抹白色人影。

    漆黑的夜色之中星光点点,山风穿林过境,顾云曦似乎从传来的风声之中听到了隐隐约约的马蹄声,她眸光微凝,嘴角微微的扬了一扬。

    “一支兰持续的时间很长,你大概坚持不了多久了,阿然就跟在你的后面,到时候我想救你都不成了。”

    洛萧淡淡开口,顾云曦听在耳里果然觉得执着匕首的手臂已经渐渐无力的垂了下来,然而那山间回响的马蹄声却不是假的,只要她再多坚持一会儿,就可以等到公孙成霖的增援!

    粘稠的血液一滴滴的落在洛萧的衣襟上,他看在眼里轻声一叹,“当日第一次见到顾姑娘的时候姑娘正在和成王赛马,何等意气飞扬,今日何必如此的作践自己,姑娘若真想要我的性命,你手中的匕首就放在我的肩上,使劲一刺,你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顾云曦努力振作精神,闻言却不甚赞同,“他在后面,如果我此时将你了断,我还有命回去吗?”

    洛萧嘴角微勾,“顾姑娘可以赌一赌,想要达到不能轻易实现的目的,就该用性命搏一搏,这样能用性命相博的机会并非轻易遇见的。”微微一顿,洛萧似是讥讽一笑,“我忘记了,姑娘还没有到一无所有只能用性命相博的时候。”

    这话若是旁人说顾云曦自然一笑而过,可是现在说这话的是洛萧,忽然有一个念头一闪,顾云曦眸光微眯,“殿下当日在嘉陵山围场以身挡剑救了皇上一命,按照殿下的位置当时扑过去根本不可能,除非,除非你早就知道——”

    “咻!”

    寂静的山间只有空旷的马蹄声回响,顾云曦只觉得一道奇怪的声音忽然传到了自己耳朵里,她下意识的停下话头回头,目之所及,一道泛着冷光的箭矢正夹杂着凌厉的寒风向她而来!

    那是一抹足以让顾云曦停止呼吸的寒光,尖利的箭矢之上好似淬了毒一般的亮,就在劲风离她只有三寸距离之时,顾云曦下意识的闭上了眸子,在她耳边,一声“不要”从洛萧的口中惊乱的滑了出来。

    “叮!”

    一声脆响,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来,顾云曦睁眼之时便是马儿的嘶鸣之声,本来向着顾云曦而来的箭矢竟然偏到了其座下马儿的脖颈上,忽然的巨痛让马儿高高跃起,落地之时马儿好似发了狂一般向着路旁山林横冲直撞的窜了进去。

    山林之间的小道树枝凌乱,马儿受疼不管不顾的见空子就钻,这就辛苦了座驾上的两人,洛萧虽然脖颈上受了伤,到底也是皮外伤至少还抓得住缰绳,最难受的莫过顾云曦,为了让自己打起精神,她早就弄伤了自己的手,再者受一支兰的影响整个人浑身无力,哪里经得起这般颠簸。

    不过刚走了一小段路,顾云曦便从马背上掉了下来,洛萧面色微变,趁着到了山坡上难行三下五除二的制住了马儿,然而待他御马返回准备将掉在雪地里的顾云曦救起来的时候却是愣住了,在这三更天的山林里,在那一片素白的雪地里,一个人影正一身墨袍站在山间的一块巨石上。

    不过是一个背影,茕茕孑立,衣袍带风,自有从容与傲气,就那般映在冬日的枯枝积雪之间,好似一幅黑白的水墨画,顾云曦本就乏力至极,摔下去的时候不知怎么碰到了头,她迷迷蒙蒙的抬起头来,目之所及正看到那个挺秀的背影,恍若有千百光影倒转,她想起刚才忽然改变了方向的箭矢,费力的呢喃出声,“无忧——”

    无奈这声音实在太小太小,那人影似乎没有听到她的声音,顾云曦想要起身,然而脑袋里一片昏沉,她好似看到了那黑色的背影动了一动,他转过身来,面上却并没有让她熟悉的银色面具,顾云曦心中一动想要看清楚那张脸,可是他却是走向了跳下马来洛萧,她心中着急,忽然有一阵眩晕袭来,整个世界陷入了绝对的黑暗里。

    “无忧——”

    一声淡淡的低喃,带着些微的不确定浅浅的滑进了无声的夜色里,远处的人影微微转头看向她这个方向,幽深的眸子似有一点幽光闪过。

    ——

    “回禀主子,五个,全部都断气了。”

    孙鲁一脸的沉色,旁里的公孙成霖听完此话眸光一变,他跳下马来急匆匆的冲进屋子里,待出来时双眸已经微红。

    公孙墨看孙鲁一眼,“尸首带回去,厚葬。”

    “该死!”公孙成霖愤恨不已,一双眸子从整条街市上扫过,最终再次落在了小二的身上,他面色沉沉大步走过去,“都说了什么?”

    客栈小二畏畏缩缩的蜷缩在角落里,已经被这阵仗吓得不轻,何光是公孙成霖的贴身侍卫,此刻最能明白公孙成霖的心情,“主子,这小二说她不知道那是谁家的姑娘,开始来的时候要住最好的房子,后来因为没地方住就住了中等房,可是晚上子时还没过,顾姑娘就挟持着这里之前的住客下了楼,身边还带着一只狼,最后所有的人都收拾行李走了,看方向应该是去追被顾姑娘挟持的人。”

    公孙成霖眸光一沉,“这方圆几里都搜遍了?”

    “是,这一路上痕迹太过杂乱,我们来来回回找了几次也没找到什么线索,只能等天亮了再找了。”

    一旁的公孙墨听到这话眸光一深,当她的信送到他手中的时候他就知道她一定亲自出城去了,他当即不敢大意,甚至没有回京直接走了一条险道抄近路赶了过来,可是他还是没有来得及找到她。

    公孙墨的眸光从黑压压的村落之中掠过,这村子是通往大道的必经之路,如果这里找不到她,那他们一定带走了她!

    “快马加鞭,往南走!”

    公孙墨一声令下,当即催马飞奔了起来,孙哲、孙鲁对视一眼如何敢大意,当即召集了带过来的兄弟上马跟上,公孙成霖眸光四望,忽然定在了整个村落背靠着的小山峰上,夜色深沉,那山峰看起来如一道笔直的树影一般伫立在那里,公孙成霖微微一叹,同样的策马跟了上,除了找到消失不见的顾云曦之外,南越的人马他也不会放过!

    忽然来到村子里的大队人马又火速离去,村子上的宁静自此被打破,许许多多的村民们睡在床上听着那些急促杂乱的马蹄声,一颗心已然悬在了心口。

    就在那笔直的陡峭山峰之上,一个人正身影挺俊的站在一处半面悬空的大石上,他漆黑的眸子看着那些穿梭而过的火把,嫣红的薄唇轻轻一勾。

    在他身后是村里人筹资修建的有些年代的观音庙,矮矮的小庙里除了一座掉了漆的观音像之外还有一个石凳,石凳上铺着软软的稻草和蒲团,此时正有一个女子安静的睡在上面,她雪白的披风下摆已经被打湿,此刻被解了下来挂在火堆旁烤着,她的身上盖着件墨色的披风,在那披风之上沾着淡淡的兰香。

    火堆的噼啪声响个不停,安静睡着的顾云曦忽然睁开眼,她微带伤痕的额上是一片汗意涔涔,似是定了定神,她转头四周看看,待看清自己所在之处,整个人噌的一声坐了起来。

    身上的披风暖意融融,顾云曦接着火光拿起来细细一看,鼻端有淡淡的幽香袭人,忽然之间所有的记忆都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她的手此时已经被包扎好,摸一摸额上亦是涂了药膏的,身上的无力感也消失了大半。

    “无忧!”

    低喃一声,顾云曦当即向着门口奔去,然而步子还未踏出门槛便撞进了一个怀抱里,顾云曦抬头,眸光对上一双幽深至极的眸子。

    “无忧?”

    来人蒙着黑色的面巾,身上罩着一件黑色的长袍,混上上上露出的不过是这么一双眼睛,顾云曦脱口而出倒使得来人一愣,无忧双眸微眯点点头,“又见面了。”

    顾云曦好似确定了什么一样,深深呼出一口气,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他一阵,“前一次在嘉陵山受的伤可好了?”

    无忧点点头,“好了。”

    顾云曦看着他,眸光忽然落在了远处一队移动着的火把之上,她眸光微亮,“一定是王爷!”

    无忧眸色一暗,顾云曦转过身来直直看着他,眸光锃亮,“你只怕还没有见过德王,山下的火把一定就是他们,无忧,我们追上去,他们现在走的是南道,可是洛萧他们一定不会走南道,南方多水路,水路一旦被拦他们就插翅难飞了,所以凭着洛然的性子,他们一定走的是西南方的山道!”

    顾云曦的眸子里带着希翼,此刻定定的看着无忧,可是无忧却根本站在当地分毫不动,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气氛侵染了山风的寒气,让人的心脏一阵阵的抽紧,顾云曦嘴角勾起讽刺的笑意,“果然是你,是你放走了洛萧——”

    无忧眸光一转看向了别处,嘴里溢出的话却是让顾云曦手脚冰凉,他淡淡道,“如果我没有放他走,依刚才的情况,洛萧完全可以杀了你。”

    “可是你的出现一定不是为了救我,你本来就想要帮他们逃走对不对?这是你主子的意思?”

    顾云曦看着他的背影想要一探究竟,可是无忧眸色越渐深沉,一句话都不说,顾云曦一叹,“我从来不知道你家主子和德王到底是不是一心的,今日你这般做我也不问你,但是我现在要下山追上德王。”

    话音落下顾云曦便想绕过无忧出门,然而无忧的身影却无声的挡在了她的前面,他眸光沉重,“不准。”

    顾云曦只觉得一股子怒气乍起,她眸光微寒,“让开。”

    无忧眸光坚定的站在她身前,顾云曦心中气极,抬手便向着无忧招呼了过去,她的招式不带任何内力和花哨的样式,只是简单利落最直接的伤人之势,无忧身形一转一手抓住她的手腕,“你打不过我。”

    顾云曦冷哼一声,“打不过也要打,除非你让开。”

    无忧无奈一叹,这厢顾云曦的腿已经踢了起来,虽然并非武功高手,可是顾云曦胜就胜在灵活多变无法可依,无忧双眸微眯,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手在虚空之中一划,瞬时顾云曦只觉得一道大力袭来,而她的手臂竟好似落尽了泥潭沼泽之中被束缚粘滞着动也动不了,顾云曦眸光大寒。

    “无忧!”

    顾云曦几乎是咬牙切齿,无忧眸光沉沉的看着她,“放洛萧走。”

    顾云曦眉头紧皱,“这是皇上的命令,如果德王不遵从,或者不成功,以皇上的心思,岂不是至王爷与险境?”

    无忧嘴角一勾,“你既然能放走玖丹刺客,这一次,为何不能放过洛萧?”

    顾云曦大惊,却也不过是一瞬,她敛下眸子,“这根本不一样!”

    无忧眸光微黯,凉凉道,“如何不一样,玖丹是为了灭国之耻来复仇,而洛萧身为南越皇子在燕国为质十年,对他来说今日的回国是拿性命拼回来的东西,更何况,南越王重病在身更是事实,你不会明白有家不能回有亲人不能相见的感觉,十年,他的人生有多少个十年?”

    顾云曦有些沉默,无忧见此眸光微松,“要么我绑了你,要么我点你的穴道,或者你乖乖的留在这里,天亮之后我自然放你下山去见你想见的人。”

    两人在门口僵持不下也不是办法,顾云曦点点头,“天亮之后。”

    巨大的力道忽然消失,顾云曦捏着自己运力疼痛的手腕转身向着火堆旁走去,没走几步她的步子便顿住了,在门口,一只白色的身影正在徘徊,顾云曦眸光一动,转身走向楚衣。

    无忧见此也无甚意见,楚衣怕火定然不会到火堆旁去,所以她看到顾云曦状似安抚的轻抚楚衣两下,而后楚衣便回身重新隐到了一旁的林子里去。

    顾云曦看着消失不见得楚衣,眸子里闪过一分深沉。

    火堆劈啪作响,无忧远远地靠在门边,眸光无状的看向那深沉幽黑的夜,顾云曦看看自己身上的墨色披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还给人家,顾云曦几步走过去,借着幽暗的火光看无忧的眉眼。

    无忧发现顾云曦的打量,随意的接过顾云曦递上来的披风重新给自己系上,四目相对之间,顾云曦却轻声开口,“你走吧,我自然会在这里等到天亮之后再下山。”

    无忧皱眉,眸子里闪过疑色。

    顾云曦嘴角一勾,“我十分想知道,你家主子对于你这样做有什么看法,这样几欲等于他背叛了德王。”

    无忧摇头,“不过是因利相聚,哪里来的背叛?如果说到背叛,你何妨去问你的德王殿下,他这么多年来又何曾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帮他的父皇要将我的主子置于死地?”

    顾云曦一滞,无忧却是笑了,“你将他奉为主君,自然不会将他想的如此不堪,可是顾云曦,你睁大眼睛去看吧,这皇城之中有很多人,一定会让你惊讶的。”

    顾云曦看不到无忧的表情,心中思绪百转,无忧的眸光却忽然猛的变了一变,他眸光森森的看着顾云曦,“你做了什么?”

    顾云曦抬头几步奔出门去,目之所及本来一片黑暗的山下小村落里再次亮起了许多火把,她嘴角勾起,转头看着无忧,“无忧,我同意你说的,可是你我立场不同,当我选择了这条路我就不能后悔。”

    夜风呼啸卷起顾云曦的衣衫,她继续道,“无忧,你走吧,我只当做没见过你,权当做报答上次嘉陵山相护之情。”

    她举起被包扎好的手,“今日,也谢你。”

    无忧思前想后,终于想起刚才顾云曦安抚楚衣的那一幕,他看着她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身形一动猛的到她身边,“可惜,来不及了!”

    顾云曦面色微变,无忧话音刚落便将大手揽上了她的腰,两人身形一转,顾云曦瞬间挡在了无忧的身前,也正是在此时,四周平静的山林里闪出一条白色的影子,然后,一个接一个的走出许多人影来。

    来人尽数身着黑色劲装,顾云曦一眼就认了出来,他们的腰间的带子上都绣着一只幽黑的苍鹰,那是属于德王府的标志。

    “王爷!”

    最后走出来的人是公孙墨和公孙成霖,二人的眸光都落在了顾云曦的身上,公孙成霖眸光一眯,“你是谁——”

    无忧一言不发,只将一只手卡在顾云曦脖颈,其意不言而喻,顾云曦眸光微乱的看着公孙墨和公孙成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两方人马相持不下,德王府的亲卫门各个手持弓弩,制作精良的弓弩对准了无忧,只要他稍稍一个不留神,已经上好弦的弩箭便被迸射而出将他扎成马蜂窝。

    “王爷。”

    顾云曦的声音里带上了少有的颤抖,公孙成霖听着这一声心中一疼,闻言眸光带着怜惜的看顾云曦一眼,这边将头转向了公孙墨,公孙墨的眸子同样注视着顾云曦,良久,他轻声开口,“放开她,本王放你走。”

    公孙墨离得顾云曦有十多丈的距离,此时只看到无忧挟持着顾云曦不动,而顾云曦也有些着急,她嘴唇微动,“走。”

    无忧低低一笑,灼热的气息尽数洒在顾云曦脖颈,他语气之中带着些微的感叹,“难为你早早提醒让我离开,还未到无情无义的地步,只可惜啊,你的德王殿下嘴里说的是让我走,可是在他身后的十五个人却不会让我走。”

    “除了这十五个人,在观音庙的房顶上,屋檐后,两边的林子里更有不下四五十人等着我放开你,你说,我是放了你还是不放。”

    顾云曦嘴唇微抿,“他不会。”

    “呵——”

    本是浑身冷气的无忧瞬时变得有几分邪妄,他将卡在顾云曦脖颈上的手再紧一分,以更加靠近的距离道,“不如我们来打一个赌,你说他是会让我带你安然离开呢,还是将我们两个都射成马蜂窝?”

    顾云曦眸光幽深,“他不会。”

    “啧啧,你倒是对他坚定地很。”无忧揽着顾云曦上前一步,再上前一步,瞬间顾云曦的身子绷紧了,即便是她身无内力神识不明,此刻也强烈的感受到了自己每上前一步那隐在黑暗里的人浑身四溢的杀气。

    公孙墨远远站着,眸子里是越来越深的暗色,公孙成霖焦急的站在公孙墨身后,“二哥,先救云曦为重,这人只怕是南越的,放了他也无甚大碍!”

    公孙墨闻言双拳微紧,放在腰际的手缓缓地移上了腰间的剑鞘,他转头看向孙鲁,正要说话之时却再次看向了站在巨石上的二人,不知为何,一种怪异的感觉袭上他的心头,到了嘴边的话就这般咽了回去。

    “如何,你还相信他不会吗?他一定下了死令,今日不会让我活着走出去。”无忧揽着顾云曦退后,在他身后是风声呼啸的悬崖,“这三面都是人,只有我身后的万丈深渊了,顾云曦,你说怎么办?”

    面对着严阵以待的杀阵,无忧的话语里并无十分沉重之色,顾云曦紧咬下唇,片刻,“你挟持着我走出去,我赌王爷不会伤了你我。”

    “哎。”

    无忧缓缓一叹,放在顾云曦脖颈上的手微微一松,似有不舍一般的将放在顾云曦腰上的大手一紧,他低头在她耳边,“你到底还是相信了他,你愿意跟我赌,我却不愿意与你赌了,顾云曦,我若是死了,一定化鬼来缠你!”

    一股子不安袭上心头,顾云曦只觉得自己靠上了一个灼热的胸膛,然而不过一瞬,当那一句话扼紧了她的心脏之时,背后的温度却忽然之间消失了,顾云曦眸色大骇豁然转身,一抹墨色袍角正滑过她的眼际。

    在寒风之中站了许久的顾云曦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她的眸子死死的盯着那空茫的无尽深渊,整个人瘫倒在了冰冷的石面上。

    身后有惊呼声传来,然后有凌乱的脚步声,顾云曦只觉得自己浑身无力,呼啸而过的风迎面而来,几乎让她不能呼吸,她的耳朵也有些不清明,只剩下那句“我若是死了,一定化鬼来缠你”久久回响——

    一只大手将她揽进了怀里,有沁人的温度袭来,顾云曦执着的看着那深不可测的悬崖,整个身子更冷了些,公孙墨看着顾云曦的样子将她拦腰抱起,一边看孙鲁一眼,后者会意的点点头召集人马向着山下而去。

    顾云曦扭头看着那巨石离自己越来越远,她不能理解武功绝世的无忧为何要选择这万丈深渊也不愿意与她赌一把,此时的顾云曦绝不会知道,命运有一天会回环重演,也许到那时她才恍然,情,有时不过是这般奋不顾身的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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