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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浓落了下来,夏侯云曦带着楚衣从小书房出来径直往主院去。
“嗷呜——”
楚衣不甘心的低低叫着,夏侯云曦低头瞟了楚衣一眼,不由得轻轻一叹,从下午开始楚衣就有些烦躁不安,她看的出来却没有办法。
“你再怎么闹腾我也不会管你,难不成你还要跟着他去不成?”
夏侯云曦的语气之中带着三分无奈三分宠溺,也颇有几分怅然的意味,楚衣似乎是听懂了夏侯云曦的话,当即稍稍的安静了几分,夏侯云曦满意的点点头,可刚走进正厅,楚衣又开始不安的哼唧起来。
灵儿看到楚衣的模样不禁有几分意外,还担心的问她,“主子,你说是不是它哪里不舒服呢?”
夏侯云曦也担忧起来,还让人叫来秦允找个随军大夫来,结果秦允来的时候肖扬和姬无垠都跟着,一进主院便有几分着急的进了正厅,开口便问夏侯云曦不舒服,夏侯云曦闻言一愣,片刻便恍然过来他们误会了,这才笑着说明了缘由,秦允几人松一口气,当即命人去找了给战马看病的军医来。
那大夫一来看到是给狼看病当即吓得腿脚一软,随后看来看去却是说楚衣没病,夏侯云曦虽然觉得楚衣有异,却只好放了那大夫离去。
秦允几人见此无奈,安慰了夏侯云曦一番才一起离去。
楚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似乎也知道夏侯云曦为了它劳师动众了,此后倒是一直不怎么哼哧,夏侯云曦也微微的放下了心来,有万俟宸在的时候楚衣都是歇在内室的门口,夏侯云曦习惯了它在外面,可是洗完澡出来募得看到楚衣窝在她的床榻边上她还是挑了挑眉,楚衣难道知道她一个人怕她害怕?
夏侯云曦失笑的上了床,却见楚衣并未如同往常一般安睡,一双眸子大大的睁着,还有几分警醒的转来转去,夏侯云曦更觉得楚衣贴心通灵的紧,所幸也不去管它了,白日里夏侯云曦巡视了城中大营,此刻颇有几分累了,虽然一个人入睡让她有几分不习惯,可是没过多久她便入了梦乡。
不知何时,窗外的天色变得有几分异常来,隐隐可见的月色早就被浓厚的黑云遮了住,不多时,那层层黑云之间竟然透出几分暗红的光来,迷迷糊糊地,夏侯云曦只觉得有一道湿热的什么在舔她,她皱着眉头呢喃一声,可那湿热还继续存在,带着几分粗粝的刺得她脸颊微疼。
夏侯云曦一个激灵,猛的睁开了眸子,黑暗之中,楚衣的眸子绿幽幽的吓人,饶是日夜相处的夏侯云曦都被近在咫尺的幽光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是楚衣她急忙坐了起来,楚衣从没有在晚上无端的打扰她,难道又不舒服了?
“嗷呜——”
低低的啸叫一声,夏侯云曦更是一愣,她抚了抚楚衣的脑袋,声音略带几分迷蒙的问它,“怎么了楚衣?”
“嗷呜——”
楚衣又是一声啸叫,夏侯云曦觉得不对了,可是楚衣的话她怎么能懂,不由得大睁着眸子上下的看它,可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什么不妥来,正要再说,楚衣已经猛的一把咬住了她的衣襟下巴将她往下面拉。
“楚衣——”
夏侯云曦惊住,楚衣的力道大,眼看着就要将她的的衣襟都拉开她急忙下了地,刚穿上鞋子灵儿就从外面走了进来,楚衣又咬住了夏侯云曦的裤脚,灵儿看着这场面疑惑的看向夏侯云曦,夏侯云曦却是在苦笑。
灵儿见夏侯云曦只穿了里衣,赶忙将袍子给她批了上,“主子,楚衣这是要做什么?”
夏侯云曦也觉得不妥,“我也不知道,这段日子它颇有些异常。”
楚衣似乎想要往外走,夏侯云曦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眸光忽的一暗,灵儿也看了出去,倒吸一口冷气,“这是怎么了?离天亮还远着呢!”
夏侯云曦看了看不安的楚衣,低下头安抚它,“楚衣乖,外面看着不太好,等天亮了我再找大夫来看你?”
楚衣似乎气急,吼叫的声音也大了几分,夏侯云曦生怕它惊动了其他人,不由得眉心微蹙,“楚衣,你若不听话,我去蕲州不带你。”
楚衣低低哼了两声,放开她的裤脚,一副又急又委屈的样子,看了看夏侯云曦又看了看外面,楚衣身形一动忽然跑了出去。
“楚衣!”
夏侯云曦一惊,赶忙穿好衣服追了出去,灵儿见情况不好,随手又撩了一件披风在手也跟了出去,夏侯云曦的脚步极快,不知不觉的动用了几分内力,刚走到主院门口便看到了一身黑衣的肖扬,夏侯云曦心中一动,看到他被露气打湿的衣襟不由得心头一暖。
肖扬好似未曾看到夏侯云曦眼底的颜色,看了看楚衣往前院奔去的身影眉心微蹙,“这天色不好,不知是要下雨还是如何,楚衣怎么了?”
夏侯云曦情急,“我也不知道,就这么跑了出去,我不放心,伤了人也不好。”
灵儿随后跟了上来,肖扬看了看两人眼底的急色当即开口,“跟上去看看。”
夏侯云曦点头,脚下不停的从他们最靠后的内院向着外院而去,这府院之中有值夜的侍卫,看到楚衣的时候就吓了一跳,再看到随后追出去的夏侯云曦三人更是有几分惶恐,夏侯云曦也不等几人行礼,“注意守着,楚衣是我养着的,寻常不会伤人,你们不必怕,却又要小心一点。”
急急交代一声就到了外院,楚衣教程自然块,此刻却停在外院的门口,似乎在等他们一样,夏侯云曦便走便喊楚衣的名字,此前听到她的叫喊便有所回应的楚衣此刻却是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外冲,夏侯云曦暗叹一声,更是担心了。
三人一直追到了大街上,楚衣却不知疲倦的一直向着城门的方向去,城中的大营便是在城门之下的民舍之中,今日里夏侯云曦带着楚衣走过一遍,看到这状况,夏侯云曦疑惑万分却也只好追上去。
寅时已过,街上并没有人,偶尔有巡夜的士兵也都是站在屋檐之下,街上的动静惊动了几人,看到是夏侯云曦在追自己的宠物,几人当即跟上来要帮忙,夏侯云曦只得苦笑,自也是想让楚衣先停下才说。
眼看着就要到城门口了,眼看着紧紧闭着的城门,楚衣猛的停下了脚步,天幕之中,黑云之中是越来越浓厚的暗红色异光——
“嗷呜!”
一声仰天长啸,雪原之狼的霸气显露无疑,夏侯云曦不知道这啸叫能惊起多少人,当即抚额苦叹,城楼上的守兵首先被惊动,纷纷探头出来看情况,夏侯云曦清了清嗓子,“不必惊慌,如常值夜便可。”
士兵们早知道夏侯云曦身边有一只雪狼,还为此又传出来许多版本的传言,此刻看到这副样子虽然疑惑却也不会多说,楚衣却对这城墙之上的守兵们不停的叫喊起来,它的眸子渐渐变得猩红,张开血盆大口浑身的杀戮之气!
周遭之人都有几分被惊吓住,听着那一声又一声的长啸,夏侯云曦明显的察觉到了离得近的民舍之中已经有了响动,她无奈,这般情况之下也只有她敢走过去。
楚衣越来越着急,越来越狂躁,那浑身剑拔弩张的样子吓得几个巡夜士兵脸色煞白,却见夏侯云曦竟弯下身子去拂它的脑袋,一下又一下,可是又分毫止不住它的异样,楚衣声嘶力竭的低喘了几声,回头看了夏侯云曦一眼忽然又满身戒备的看向了四周,好像那黑暗之中有什么野兽正在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一样。
楚衣今晚太过异常,夏侯云曦别的没看懂,这保护她的动作却是看懂了,她心中一暖,不由得蹲下半揽住了它的身子,“楚衣楚衣,你怎么了,这里都是我的人,没人敢伤害我。”
楚衣转过头来哀怨的看了她一眼,无力的呜咽了几声,那戒备的模样却是分毫不减,夏侯云曦笑开,“你在不安什——”
一个“么”还未出口,夏侯云曦忽然觉得天旋地转起来!
“主子!”
“主子!”
一男一女两道声音传来,夏侯云曦心中大震,想要回身却被那诡异的颠簸之力击中,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楚衣高高的啸叫一声挡在了她的身边,一双眸子猩红的盯着四周,夏侯云曦跌倒在地,想要起身,可是身下的青石板地忽然大大的倾斜了起来,她撑起身子的手一滑,整个人瞬间被甩出了十多丈,夏侯云曦仰头正能看到那高高的城墙,她的眸子越睁越大,在她的眼底,那边境城池特有的易守难攻的坚实城墙竟然正生出许多宽大的裂缝,而地底之下,似乎正有一只诡异的大手,正将那巍峨厚重的门楼一点点的拉扯下去,周遭的民舍轰然垮塌,瓦砾的破碎声,士兵们的惨叫声,还有那地面一点点开裂的森然之声,渐渐弥漫起来的血腥味和沙土味中,夏侯云曦的神识遭遇史无前例的侵袭。
同时觉得心如死灰的还有萧玉楼,罡风烈烈的广袤原野之上,她如同一只丧家之犬毫无目的地的狂奔着,在她身后,是数千骑杀气凌人的楚地士兵,她甚至不敢回过头去看,那当先一人手中的黄金大弓正对准着桓筝的背脊。
“你截了楚地的消息。”
“你瞒着楚太子和我,眼睁睁的看着她留在了昂州。”
桓筝的话沉重又漠然,两柱香之前,萧玉楼经历了那惊心动魄的几瞬,在万俟宸发怒的时候,她的人已经来报,可等她意识到事情败露并且万俟宸对西凉没有丝毫的姑息之意之时,楚地的人已经将她围了住。
她将桓筝当做了人质。
从小受到的教育让她懂得,作为她这个位置的人,她不需要亲人不需要朋友,她需要的只有一个又一个能让她随手拿来用的棋子,此时此刻她很好的实践了这么一句话,桓筝对夏侯云曦有多重要没有人能比万俟宸更清楚,虽然萧玉楼怀疑万俟宸可能并不想看到桓筝安然无恙,可他到底因为桓筝而放走了她。
可是她身后的马蹄声提醒萧玉楼,万俟宸并不想真的放走她。
“我说过,不要和她为敌。”
桓筝坐在她身后如此说,然而萧玉楼此时已经没有和他说理的心情,她沉默,带着一身不容置疑的骄傲贵气,可下一刻,桓筝的手卡住了她的脖子。
他的指节纤长,带着暖暖的温热,他下手准确,卡在她咽喉寸骨之上,只要轻轻地一捏,死对她来说就很容易。
萧玉楼一点儿都不怕,她说,“昂州二十万活人,我只想带走你。”
生死一线,萧玉楼的头脑竟然十分清楚,她知道这句话最能让身后之人动摇,果不其然,他的手没能使出力气,萧玉楼眼底一亮,片刻之后再却没有分毫情绪,身后之人的手缓缓放下去,她的心也一点点的变得冷硬,能用自己的真心当做筹码的人从来都是胜者!
不过她向来喜欢全身而退,可这一次她赢得并不舒服。
“你走不了了。”
桓筝的声音死气沉沉,果不其然,下一刻,她前后左右的夜色之中走出来杀气横行的楚军,她再次被包围了。
她抽出了腰间的短刀,可是下一刻,背后蓄势待发的黄金大弓终于射出一箭来,桓筝坐在她的背后,当那弓弦震动的刹那,萧玉楼竟然下意识的屈肘向后捣去,力气之大很是让没有防备的桓筝吃疼,然后,当那金色的长剑钉在马股之上时,桓筝已经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萧玉楼为自己的愚蠢苦笑,刚才万俟宸为了桓筝放走她,这时又怎么会再下杀手呢,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马股之上中箭,那箭矢带着万钧之势,马儿没有吃疼,而是整个身子如同遇到了一股子强大的推力一般双腿一软向前跌去,萧玉楼身形随着马身向前扑去,她手脚利落的向前一滚,再站起来的时候周身已经团团被护住。
万俟宸并不急于走出来,楚地的弓箭手们齐齐上前,箭矢如同蝗虫一般的落下来,西凉的几十护卫很快的血溅当场,当萧玉楼依旧衣衫凌风的站着一众尸体之中的时候,万俟宸没有看旁里桓筝一眼的打马走了上来,他手中的太阿剑闪动着迫人的寒光,萧玉楼手中的短刀在那剑灵之气下显得幼稚又可笑。
万俟宸并不说话,可眼底那副劈天裂地的杀气已经让萧玉楼明白了一切,皇族的骄傲让她将身子站在更直,她甚至扔掉了手中的短刀,而后面色倨傲的笑了起来,“万俟宸,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你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了你最强大的盟友。”
马蹄踩着西凉护卫的尸体上前,万俟宸的黑袍在黎明之前的浓黑之中越发显得凌厉逼人,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萧玉楼,眼底的颜色让萧玉楼心中打颤。
可萧玉楼还是太高了下巴,“杀了我,便是与整个西凉为敌!”
万俟宸的眼底这才浮现一抹讽刺,太阿剑的光华盈盈流动,好似闻到了鲜血的味道而愈发的生出光芒来,万俟宸唇角抿的紧紧的,良久,他才摇着头缓缓地举起了剑,“今夜我不杀你,并不代表你不该死,只是还有人比我更合适去你的性命。”
萧玉楼眼底一沉一亮,正待她因为万俟宸的话觉得心惊之时,眼前忽而有凌厉的剑光一闪,下一刻,右臂之上的钻心疼痛让她眼前猛然一黑,血腥味弥漫开来,在她模糊不清的眼底,一支纤细却主宰了一国生死的手臂正躺在地上!
“你最好不要死,我不想让她失望。”
萧玉楼被那巨大的疼痛折磨的极近昏迷,可她捂着自己留着血的伤口竟然闷哼了一声之后再无声响,万俟宸已经打马转身,看着那几乎要融进夜色之中的黑暗身影,萧玉楼的咬紧了牙关用支离破碎的声音发出鬼魅一般的诅咒。
“地动……在昂州城……她……她早就……尸骨无存……你……放了我……断臂之仇……不死不休……”
破碎的声音带着极致的克制,带着万钧的仇恨,万俟宸意兴阑珊,头也未回,“没等到我,她不敢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