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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霄台。
夏侯云曦走上最后一阶阶梯的时候公孙慈正站在殿门口等她,她身上披着一件大红色的凤尾纹织锦如意缎斗篷,整个人俏生生的又不失那那份该有的威仪贵气。
夏侯云曦身上穿着一件寻常的湖蓝色广袖宫装,整个人清绝灵秀至极,这样一抹颜色从那肃穆的白之中娉婷而来,倒是和公孙慈那大红色一清雅一明艳自称别样风景。
这还是夏侯云曦自公孙慈醒来和她唯一一次两人单独相见,公孙慈见她来了便迎上来,面上带着两分浅淡的笑意,可眼底那一分微带着怒意的戒备夏侯云曦自是不曾错过。
“姐姐还是这般有手段。”
上来便是这么一句,夏侯云曦笑着摇头,“南天竹的毒,可不敢称手段。”
周遭有宫人齐备,公孙慈上前携了夏侯云曦的手进殿,一副亲近模样,二人说话的声音自是压低了又压低的,“姐姐即便是引了皇上来又如何,皇上绝不会称降,姐姐想用别的手段只怕也是不行的。”
夏侯云曦闻言笑着摇了摇头,却是不再多说。
殿中设了三座,夏侯云曦作为唯一的客座设在左下手,主位上两桌案自然是皇上与皇后的,二人刚站定,一阵脚步声便从夹道响了起来,大屏风之后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一闪,下一刻赵晟便走了出来。
夏侯云曦躬身一拜,公孙慈亦是一福。
赵晟了公孙慈一眼公孙慈便放了夏侯云曦的手走到了赵晟身边,着那站在一起如同璧人的两人,夏侯云曦心中不由得一叹。
“凰王请入座。”
夏侯云曦不客气的落座,赵晟和公孙慈也坐在了主位之上。
夏侯云曦了自己面前的酒壶和茶盏,抬手将茶盏端了起来,“本王不得饮酒,便先以茶代酒敬梁皇,为故人相逢。”
赵晟本来眉间还有两分拢起来的愁色,闻言倒是一松,他端起手边酒盏,“相逢即是缘,更何况两种境况对你我来说都是如此难得。”
二人一饮而下,夏侯云曦不由得感叹起来,“彼时在柳家见到梁皇之时还不知梁皇身份,还以为是那一位心怀百姓的文士大家,至今不敢忘梁皇不战之言。”
赵晟面色松快下来,也略作回忆的道,“彼时凰王殿下言语之间便隐见着眼天下之势,只是那时候我尚不知楚皇也在柳家,还想着柳家乃是百年凤族,果然是卧虎藏龙之地。”
夏侯云曦微微颔首,却是话锋一转,“彼时梁皇还未登基,心中谨遵中庸之道,现如今梁皇已然是梁国至尊,不知君心变否?”
赵晟的眉心又蹙了起来,他眸光坚定,“未变。”
夏侯云曦再为自己漫上一盅茶,轻抿一口才点头道,“梁皇心志坚韧自是常人难比,只是本王还是要问一句,梁皇坚持心中所想乃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王权巩固还是为了子民安然?”
赵晟一时之间便有两分迟疑,夏侯云曦却是放下手中茶盏,语气一下子变得悠远又感怀起来,好似想到了什么生平快事,她直直向赵晟,“便是到现在本王还记得梁皇当日在柳家所言,梁皇彼时说,‘上位者只到自己的光芒,却忽视了万民的愿望’,本王一直铭记于心,当日里听到之后还和楚皇说梁晃真是宅心仁厚,既然梁皇说自己未变,想必是一定最为重视‘万民愿望’的了?”
赵晟眼底果然闪过两分动摇,可随机他又抬起头来,向夏侯云曦的眸光免不得的带上了两分锋芒,“凰王的意思是朕应该称降了?”
夏侯云曦摇了摇头,“梁国是皇上的,百姓也是皇上的,该如何选择,这天下之间除了皇上之外还有谁有资格置喙呢?”
说着她又将眸光落在了公孙慈的身上,“皇上不妨来跟我讲讲战报,现如今大楚的增援部队可上来了?大燕没有讨到好处吧?大梁又失了几城了?”
夏侯云曦被囚禁起来的,自是没有什么消息来源的,然而不过两句话,却是点名了最重要的两个点,公孙慈此刻已经脱了斗篷,里面一身刻丝瑞草云雁广袖双丝绫鸾衣衬得其身段玲玲面色如玉,闻言她的狠狠的皱了一下眉头,却是先了赵晟一眼。
赵晟不知是赞赏还是感叹的一笑,“凰王猜得不错,楚国落在居庸关的二十万大军现在全面南上,燕军在最近的两次遭遇战之中全部战败,现在已经向北退走,并不敢和大楚直接交锋了,至于大梁……”
说到此赵晟苦涩的一叹,“大梁被楚国再下两城,按照这个势头,不出十日便要兵临城下了。”
夏侯云曦不置可否,“楚国兵道之上一向不弱,再加上有九重阁两位智士相助自然是如虎添翼。”
公孙慈闻言眸光一紧,“大梁情势逼人,楚军虽然暂时脱险,可是燕军却不会善罢甘休,只待大燕后续大军一到,楚地仍旧是两面不讨好。”
她说的有些急,却也在理,赵晟却是转过头安抚的了公孙慈一眼,公孙慈瘪了瘪嘴,不说话了,夏侯云曦将她的小女儿太在眼里,心中便也真的松了一口气,来,赵晟果然待她还是极好的。
见赵晟不说话,夏侯云曦所幸自己说了,“梁皇自己也说了,百姓的愿望为大,本王被皇后一路‘请’来,路上见到许多大梁百姓自动向西的逃亡,梁皇若是问他们想要如何,只怕是没有人愿意流离失所的。”
赵晟向夏侯云曦,眸带讽刺,冷笑一声道,“百姓的流离失所因何而起,难道不是因为楚国的野心吗?”
夏侯云曦眉心一皱,却又兀自笑开,“梁皇此话不错,楚皇没有野心便不会有这北伐之举,不过本王还是要问一句,同样身为天之骄子,梁皇可有野心?可有对这至尊之位的眷恋和不舍?”
不等赵晟说话,夏侯云曦又道,“只怕还是有的吧,若非如此,梁皇便应该真的以百姓为大,现如今楚国气势如虹,一路下来大梁不知有多少城池生灵涂炭,梁皇顾念着祖宗基业顾念着王权尊严,还顾念着自己的野心和位号,所以至今仍不愿称降,殊不知,称降已是楚国能给大梁的最好的选择。”
夏侯云曦的语气强硬起来,倒有几分像那些唇舌凌厉的使者了,赵晟闻言笑起来,“真真是笑话,若真的是以百姓为大,楚皇在从楚国发兵而上的时候就应该顾念到他这一行将会给中原带来多大的灾难,朕又何必要为他的野心让步?”
夏侯云曦唇角一弯,一边摇头一边道,“梁皇这是将自己和楚皇放在同一种心理之内了,但是楚皇和梁皇、楚国和梁国显然都不同,只说楚皇为了野心更是不尽然。”
微微一顿,夏侯云曦的眼底闪出两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光芒来,“楚皇着眼于天下已经不是一日,这其中纵然有野心的缘故,可是兴兵百万北伐,这样的勇气与手段绝非一般帝王能做到的,其中御人之道,兴兵作战之道,这般运筹帷幄谋篇布局的功夫更是天下无双方能成事,梁皇口口声声说贵族自私自利不已百姓为先,可楚皇却是真真正正的祭天问神挟天子以令诸侯,梁皇以仁厚为表,关键时刻却又不愿放弃王权都城,楚皇即便被许多文人士子口诛笔伐,可他北伐一年每到一处便能得一处民心。”
又是一顿,夏侯云曦也不去公孙慈越来也难的面色,她略带叹然的道,“此话由我来说也真是让人难以让人信服,可我心中坦荡,这世上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由我来说也才最是公平,再说楚国和梁国,所谓凡有血气,必有争心,这乱世里,楚国不争,还有云宋去争,还有大燕要争,还有西凉要争,楚皇枕戈待旦先下手为强,这是他的韬略是他的远见,并非是那些士子口中的大逆不道,改天下姓氏这样的大事不是只有野心就能足够的,楚国有财富有兵力,而大梁呢,大梁和大燕联姻,多年来仅仅只是大燕的附属,这次北伐更是被大燕百般利用,现如今的大梁显然已经无力抵挡,破城亡国指日可待了!”
夏侯云曦口若悬河,作为万俟宸最亲近的人对着外人夸起他来脸不红气不喘,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清透明澈,面上的笑意丝毫不作伪,还真真说出了一种天地广博山河坦荡的感觉,让听者下意识的就去信服!
主位上二人的面色越来越不好,夏侯云曦却是不管,她的眸光愈见锋利,口气也带上了两分金戈相击的铮铮之意,“梁皇只道天下兴起兵道会有更多的战火,所谓不破不立,那些隐在盛事繁华之下的沉疴越来越深越来越大,最终只会让中原彻底的走向衰落,只有一个新生的完整的统一的政权才能彻底的结束这样的局面!”
她挺直了背脊,周身有让人无法忽视的逼人凛冽,“本王此前说的话现如今依旧受用,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是天下政治大势,几百年来诸侯国分封而治,边陲部落战乱,分化,合体,再战,再乱,这样的乱局如梁皇您这般坐在金碧辉煌宫殿之中的人自然不清楚,楚皇现在所在做的,是这几百年来没有人敢做也没有人能做的事。”
激昂的语气猛的一顿,夏侯云曦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可那笑意半分都未达眼底,反而给杀气盈天又铁铮铮的让人不由自主想要拜服之感,“梁皇您的确是在为楚皇的野心让步,可是更多的,您是在为楚国的实力让步,您是在为梁国百姓让步,您是在为天下大势让步,除了称降,本王实在想不到您还有其他更好的法子!”
赵晟的面色早已变得煞白,他紧紧眯着眸子着从容品茶的夏侯云曦,几乎连肩膀都在颤抖,同样是天之骄子,同样都是皇权贵胄有那天下间最傲气的心,让他承认那个人的睿智和韬略,让他承认自己国家的势弱,还要让他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处处透着虚伪和不堪,而他内心最为重的百姓们很可能根本和他站在对立的一面,这——太难了!
不想承认夏侯云曦的话并不是让赵晟最为无力的一点,最让他心灰意冷是他面对夏侯云曦的长篇大论竟然找不出一丝可以反驳的地方,权力的牢笼早就将他套了住,那笼子上被镀上了金漆,起来金光闪闪的,然后他就被那光芒迷了眼睛,不知不觉之间就此安于这易碎的繁华之中再也不求清醒……
那是一种直白***痛彻心扉却不见血的打击,彻头彻尾的将赵晟心中仅存的侥幸和骄傲毁灭,他终于第一次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到了这一场攻坚战的结果!
赵晟心中百般心绪万千变化,夏侯云曦心中也不甚平静,这些话未说出口之前她不觉得有什么,可是一旦说出口,那满心的快要溢出来的深彻情愫就难以抑制,崇拜,仰慕,爱恋和那抓心挠肺的思念瞬间犹如山洪海浪一般的要将她吞没,她甚至觉得自己还没说完呢,他不但雄韬武略,他还是最是坚韧,最是亲民,最是温柔最是细致最是专一最是无与伦比无可替代……
夏侯云曦深吸了一口气,主位之上公孙慈抬手落在赵晟的放在桌子上的手背上,赵晟敛着眸子盯着自己身前的茶盅,良久,才安抚似地拍了拍公孙慈的手,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面上已经鲜见血色!
赵晟强自扯了扯唇角,“凰王……真是这世间最好的辩士!”
夏侯云曦唇角弯弯笑开来,“挂着那天下最好的辩士名头大都是诡辩之辈,本王句句真切字字出自本心,自是不敢当这样的名头,天下形势其实梁皇已经清楚明白,本王一两句警醒之言不过是为了梁楚少些血腥罢了。”
赵晟的面色变得十分艰涩,一旁的公孙慈的不忍,眸光直射向夏侯云曦,“姐姐舌灿莲花说的真好,可是姐姐不要忘了,你现在还在我们的手上,楚皇即便再如何的厉害,姐姐都是楚皇肋下三寸,你猜——”
公孙慈话还未说完夏侯云曦已经笑起来,那略带清泠的笑声打断了她,猛的一滞便再也说不下去,夏侯云曦拿温润如春阳的眼风扫过赵晟,满眸都是信任的道,“本王若是梁皇,与其以一个女人为质换来大梁苟延残喘数年,还不如决然放手成全天下大局,一世英名仁名载入史册千秋万世都是功德,更何况,楚皇不一定能因为本王而投鼠忌器,到时候血染大梁,梁皇只有一个亡国之君的名号罢了,那才真真正正的是一无所有,帝王之路本就孤寒,结局如此,未免太过苍凉。”
夏侯云曦前一世贵胄不可言,这一世所识所见也离不开天家皇权,她太了解皇家帝王路的艰险和孤寂,就算她前面那几千言都未曾打动赵晟,可单单只凭最后一句,赵晟那凝重没有表情的面容终于一动!
夏侯云曦就只低着头喝茶,赵晟似是无奈似是苦楚的摇头一叹,终是站起身来,“让朕想一想——”
赵晟转身欲走,夏侯云曦却又开了口,“称降也需章法,梁皇若是心中明晰未定,本王随时相侯。”
赵晟顿了顿,终是离去。
公孙慈着赵晟的背影面色黑沉,转过头来着夏侯云曦不知是恨还是怒,夏侯云曦向她,“阿慈,你从大燕宫走到这大梁宫,可曾喜欢过这金砖玉瓦之地?”
公孙慈眉心微蹙,眼底的利光终究是一散,夏侯云曦笑笑,放下茶盏站起身来,刚要说话之时便是一阵轻咳,等咳完了她一眼转身向外走,一边哑着嗓子道,“若还信我,想要他好便听我的吧。”
话音一落又咳起来,殿门大开,公孙慈到殿外的雪竟有加大之势,再着夏侯云曦衣衫单薄的背影带着两分懊恼的跺了跺脚,一个眼色递给边上抱着她大红斗篷站着的珠儿,再也不夏侯云曦一眼追着赵晟跑了过去。
夏侯云曦刚跨出殿门珠儿便送上了那大红的斗篷,按理说这宫中只能有一人能穿着斗篷,夏侯云曦略微犹豫,珠儿却对着她笑了笑,夏侯云曦便不再迟疑的接了过来,珠儿对着她一福,转身自去寻公孙慈去了。
大雪纷纷扬扬的下,触手便生暖,夏侯云曦低头了手中的斗篷,眼底露出两分寒光来,“到底还是要用你来使手段了。”
夏侯云曦住的殿阁名叫茱萸阁,回去之后时辰已经不早,因为在凌霄台未曾用膳,这会子便又用了一次膳,吃完之后夏侯云曦就摒退了玉质和玉瑾上了床,其实她一点也不困,但是她必须要睡。
一觉就睡到了夜色渐深的时候,玉质和玉瑾见她醒了,似乎都有些不太赞同,这会子醒了又怎么睡呢,夏侯云曦却是哈欠连天的让她们自去歇着不必管她,二人见夏侯云曦睡意还浓,又见天色实在是晚了,这才退了下去。
待二人走出内室,夏侯云曦立时坐了起来,她眼底冒出两分利光,下床穿好衣裳坐在了窗边的锦榻上,屋内炭火烘烘,夏侯云曦坐在塌边静静的着那墙角一跳一跳的灯火,面上带着两分凝重。
子时刚过,内室的窗棂之上响起轻轻地敲打声。
夏侯云曦眸光一亮,当即将窗户打了开来,一身黑色禁卫军军服的肖扬站在窗外,正是今日里和夏侯云曦撞上的男子。
夏侯云曦尽肖扬那黑漆漆的眸子里,微微一笑,“进来吧!”
小心的关上了窗户,肖扬又屏息探了探才放下心来,夏侯云曦坐在榻上着他,“怎么找来的?”
肖扬面色冷冷的,却还是先上上下下的将夏侯云曦周身扫了一圈才放下心来,而后才回答她的问题,“那天你出了城我就跟了上,可是等我赶到那里的时候就只到成王……成王中了箭,后来他被燕军带走,我就跟着那一伙人的踪迹一路找了过来,中间丢了几次,后来发现又一路可疑的人马是往梁都来的,我在梁都城内晃了两天没有发现你的踪迹,我便猜想凭你的身份只有这些皇权贵胄对你感兴趣了,所幸就进了宫。”
夏侯云曦只觉得心头微暖,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着肖扬的眸色都带上了两分动容,肖扬在夏侯云曦无声息的眸光之中有些不自在,却是靠近她一步道,“我已经探好了路,顺利的话马上就能带你出宫。”
夏侯云曦眉心微皱,想了想,“可是万无一失?”
肖扬眸色一暗,“就算是会遇到什么,我也能带你出去!”
夏侯云曦便摇了摇头,“除非万无一失,否则我不想冒险,这宫里只怕是刚刚增强戒备了的,你一个人不顾危险潜伏着已经很是不易,你当下先以自己的安全为要,我留在这里也还有些事情,赵晟已经有意称降,我不能放弃这个机会,你先不必管我,最好快出宫去,然后送信给他,告诉我在这里,让他不要答应大梁的任何威胁的条件!”
肖扬听着夏侯云曦长篇大论,眉心越皱越紧,他觉得夏侯云曦可能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说,想她从前的性子即便有一点风险又如何,可夏侯云曦眸光坦荡,他也实在不好继续多问什么,想了想还是道,“即便赵晟有这个念头又如何,可是萧玉楼也在宫里,她那断臂之仇未报,只怕丧心病狂随时随地都能对你下杀手,只有先出宫才能真的安全,这样……楚皇总是也安心些。”
夏侯云曦还是摇头,“还是不要乱来,我暂时没什么危险。”
微微一顿,她眸光募得一厉,“至于萧玉楼,早就该一绝后患了——”
团聚只是时间问题,大家不要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