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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步猜作品+++++++++++++++++++++++++++++++++
就这么疲惫的坐在机舱内,言赋半眯着眼睛,望着云层下的这一片雾气朦朦的城市,纵使他的脑袋里有些混沌,但一些地标性大厦已经告诉他,这是快到雨都,快到家了。
高挑俏丽的空姐见他已经醒了,就殷勤的走过来询问道:“言董,您需要喝点东西吗?”
“不,谢谢。”言赋望向机窗外,空姐也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言赋问道: “还在下雨吗?”
“是的,言董。细雨绵绵。”
言赋点点头,坐在他身旁的程源问:“言董,您是不是太累了?”
言赋摇摇头,两人说话间,飞机落入雨都机场。
下了机,程源立刻说:“言董,云老爷子今晨过世了。”
“…………”言赋对于云磐的印象完全来自于言战的谆谆口述,他很小的时候,言战就喜欢拿云磐举例子。“不是说,身体已经大好了吗?怎么突然……”言赋能感觉到,言战定然非常难过,他加快步伐,想要早点赶回言宅,无奈一出了贵宾通道,一涌而上的记者就如同腰力强劲深水蚂蝗,拼死拼活的在他眼前张开吸血大口。程源也没想到出了机场能见到这么一大票记者,他微微踮起脚尖,不远处的言宅保镖们已经大步跑了过来。
“言董,您刚从新加坡回来,是吗?”
“言董,对于您父亲和言总的绯闻,您怎么看?”
“言董,您看过那些视频吗?”
“言董,您对那些网友不堪入目的评论有什么想说的吗?”
“言董,专家鉴定说那些视频都是真的?前任言董有和您提及过他和言总不同寻常的感情吗?”
“言董言董,您避而不谈,是不是觉得此事让您很难堪呢?言董,言董?”
……
无数个话筒都被保镖们拦了下来,记者的提问由浅入深,回答与不回答,都能掉进语言陷阱里爬不上来。言赋在保镖的簇拥下,一句话也没说,待到上了车,程源关上车门,叹了一句,“现在的记者,什么都敢问,越问越露骨。”
“难得有这么天大的新闻,他们当然捅破了天的问。我要是他们,也想从这桩新闻里啃出一口肉来。”言赋冷冷的说,他疲惫的闭上眼睛,靠了一会儿,车子驶出机场,尾随而来的记者大部分被甩在了后面,言赋睁开眼睛,打通了顾双城的手机,“喂?”
“咕嘟咕嘟”那头传来了煮汤的声音,顾双城的声音很是沙哑,言赋差点没听出来,“……她还好吗?”
“她……”顾双城盖上了汤锅,还躺在床上不肯吃饭的言战可谈不上好,她只好避而谈其他,“你在回来的路上了吗?”
“是的,马上就到家了。听说云老爷子过世了,你不知道,姑一向以他为榜样,我怕她心里难过,又是在这个时候过世……”
“……”顾双城站在言宅厨房的一隅,她望向窗外讳莫如深得青松,这一
株墨色的老松自从入冬以来愈发的精神奕奕,厨娘们说这棵青松是当年言忱亲手移栽的,不为风水也不为改运,只是为了他偶尔亲自下厨来给言战炖汤的时候,能有个景致赏玩两眼,若不是一位老厨娘提起,顾双城真没想到言忱会为言战系上围裙……她此时站在这里,也完全不能想见,那样的言忱会在很久以前的某个时刻,和现在的她一样,亲自给言战炖一盅汤。“你早点回来吧。家里,二叔公还等着你呢。”
“好。”言赋挂了手机,上次二叔公亲自来言宅似是将要和他说什么,可惜被他“灌醉了”,一句话也没说上,临走时仿佛还在生气呢。他闭上双眼,前头正在堵车,他本想休息片刻,可惜车子陡然向前震了一下!原本这辆车和前面一辆车的距离最起码有一步之遥,这下他们这辆车是直接撞在了前面那辆车的车尾,连车牌都撞掉了!
“言董,交给我吧,您还是休息一下。”程源一眼就看到前面那辆车的车牌号,那可是得罪不起的人,偏偏先前言家已经有人得罪过了,这一撞,恐怕又是雪上加霜。
程源下了车,交警走过来,眼前这三辆车挤在一起,前头那辆车的车牌号被撞到了地上,交警虚虚的瞧了一眼……真是中央的车。他看向程源,又退后两步,虚虚瞧了一眼……是言家的车,交警只好又状似无意的后退两步,幸好幸好,这第三辆车是个无名小卒,他立刻瞧了一下那辆车的车窗,车主唯唯诺诺的看向交警,说:“交警同志,我不是故意的。”
“熄火。驾照。”交警查着这辆车的驾照,又招手让后面的车从大道的一侧绕开行驶,他心里哀叹着今天是走了哪门子的邪运,言家的车和中央的车?中央的车和言家的车?他哪个也不敢多问,要是让他主持公道,他就得腿软的给这两位跪下了。
言赋坐在车内,眼睛是闭上了,心神倒是还清明,能听见交警在询问他们后面那辆车的情况,扣分罚款,弄得那位车主快哭了,前头那辆车呢,安静的很,没有一点动静,大约十五分钟过后,车门打开,程源进来了,只对司机说:“让前面的先走。”
又过了五分钟,前面那辆车开走了,程源就盯着那辆没了车牌号的车开走了,他微微握紧右手,先前贵妇圈子里传得如火如荼的言氏某公子搞|同性恋搞|上了高官嫡子的那件事情,指得可不就是刚才那辆车里的那位吗?程源确实捏了一把汗,他得赶紧把这事儿告诉言战,人家的嫡子矜贵着呢,被言家的混小子这么一闹腾,哎……真是无缘无故言战头上又被记上一笔孽债,家里的孩子作死,言战也得跟着受牵连,那位高官对这件丑闻自始至终都没吭气儿,怕是着实气得无话可说,刚才瞧他的脸色,那事儿还没从他心坎上飘过去呢。
刚才这一撞,这连名讳都不敢正面论起来的高官,心里怕是又添上一堵,而如今的言氏,最怕的就是四面树敌啊。
车子过了最拥堵繁华地带,绕着林荫大道行了一会儿也就到了言宅正门。
门口还是巴巴的等着一窝记者,程源对司机说:“直接开进去吧。”
进了正门,言赋睁开眼睛,眼前清净了,是自家的停车场,也是自家的佣人,没了那些记者心急火燎的嘴脸,言赋登时没了疲惫感,还没等男佣来给他开车门,他就自己走下来,男佣们毕恭毕敬的说:“双城小姐说,让少爷您回来,换身衣服就去后花园,二叔公等着您呢。”
“好。”终于是回家了,新加坡这一趟,是去得言赋在大浪里滚了一大圈,差点连通身的贵气都被大浪拍得一干二净,这是他第一次同时面临那么多呼啸而至的言氏难题,言战为了磨磨他,一个锦囊都没发,他这从头至尾脑子都转得生疼,可巧是凯旋而归了。言赋脚步轻快的上了楼,他走到言战的卧室门口,锦绣正站在那儿,她看向言赋,说:“少爷……”
“睡着呢?”言赋问。
“三小姐喝了双城小姐煲得汤,刚睡下。”
“睡着了,我就不进去了,等我姑醒了,和她说一声,我可是一回来就来看她的。”言赋笑着转过身,立即进他自己的卧室,随便冲了个澡,换好衣服之后,他站在镜前梳头发,梳到一半,他就盯起了镜子里的这张脸……他长得越来越像他的父亲,随着年龄的增加,他的脸,简直,就像是言忱的翻版,眉眼、神态、甚至是偶尔低沉的呵斥。
在宴会上,一些上了年纪的女人会向他投来迷恋的目光,那目光是给予他父亲的,并非给予他。最近他开始思考一个很荒唐的假想,那就是……如果他不是言忱唯一的儿子,言战,会这样尽心竭力的呵护他吗?
“咚”门被敲了一下,言赋停止了脑子里那个荒唐的假想,他再次看向镜子……一夜未合眼的顾双城倚在门口,就这么望着镜子里的言赋。
“无可挑剔的眼睛、鼻子、下巴,你眼睛里的迷惑和冷酷,和你的父亲言忱一模一样。我站在门口,差点就以为,嚯,言忱重生了,他活过来了。”顾双城细长的眼睛里晕开了一抹沉沉的敌意,言赋也看向镜子里他自己的这张脸,回答道:“我父亲已经过世了,他不在了。”
“那么,你是谁?你父亲的影子?”
“请你别用这样冰冷的语气和我说话,我刚从新加坡回来,没力气和你说这些。”
“说点儿什么吧。我想听你说点儿什么。”
言赋确实疲惫不堪,每当他停止忙碌,耳畔全都是那些记者的问话,就算是有人躲在最旮旯的角落里,他也能听见他们的议论,他转过身来,靠在桌子旁,瘦削的脸庞上爬满了厌恶。
“你要问我什么?”
“说说你父亲那天突然过世之前,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
“我的父亲,是突然过世,突然,是突然!你居然问我他有没有对我说什么?你到底想问什么?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哦,天啊,你过了变声期之后,声音也越来越像他。……如果你真是他,该多好。”顾双城想走上去,生生的拧断这根脖子,再捏爆他那满是算计的脑袋、鲜血淋淋的双手和总是喜欢走到言战身后再向朝她鄙夷一看的双腿,她侧过头去,言赋睡得这间房里,放了不少言忱从前用的旧物,桩桩件件都是有年头了,色泽沉淀下来,看得人越发冷郁,“请你小声回答我。你父亲,有没有在……醉酒的时候,或是生病神志不清的时候,或者只是和家里的其他长辈闲聊时,说过……言战根本不是他妹妹。”
“啪”得一声,言赋一手挥掉了他桌上的一尊明代花瓶,还没等顾双城抬头,言赋就已经跨到她面前,用力揪住了她的衣领,高声吼道:“你这个不男不女的蠢货!你的脑子里的装了多少风言风语,才能让你这张自以为是的嘴巴问出这么愚蠢可笑的问题!她是我的亲姑姑!她是我的亲姑姑!谁?谁?谁又在拿她的血统来策划可鄙的阴谋?她是我父亲这一辈子最宠爱的亲妹妹!你不过是个外人,顾双城!!!你什么也不知道,这个家庭里的一切!你这个外人是不可能懂的。你没有血肉,你没有亲情,你有的,你的眼睛里有的,只有报复和掠夺!”
顾双城阴冷的看向暴怒中的言赋,言赋顷刻间就将满腔的怒火烧在了舌尖上,一簇一簇的火焰顺着他的言辞射|在了顾双城结冰的眸子里,冰与火就这么一静一动的对峙着。
“你惧怕这张脸不是么?你从小就怕我父亲,不是么?”言赋又凑近了一点,“谁?!到底是谁,谁在质疑我姑姑的血统?你那个和你一样无能又自大的父亲吗?是言齐对吗?”
“请你小声回答我。你父亲死后,是不是还留给了你一些人脉……一些言战也不知道的人脉,或者智囊团?专门为你这个唯一的儿子铺路的?”
“不是你的父亲,那么,是顾沉渊?”言赋松开了顾双城不为所动的衣领,他拍了下顾双城的肩膀,“我想,她该讨厌你,因为你有一双和顾沉渊相似的眼睛,你是顾家人。你是顾家人,你就是我们言家人的敌人。担心一下你自己吧?不怕你在姑身边的好日子,明天就要到头了吗?”
“请你小声回答我。刚才我问你的两个问题。”顾双城再次说。
言赋笑了笑,“呵,我亲爱的双城姐姐,左右逢源的大谎话家,让那一地碎片回答你吧。”言赋不屑的推开顾双城,顾双城看着那一地碎都碎得姹紫嫣红不可方物的明代花瓶,眼神黯了黯。
一步一步走向后花园的言赋只觉得两腿像是灌了铅,他痛恨所有怀疑言战血统的人,言战是他最重要的家人,他们是血缘至亲,这是亘古不变的事实,和真理并无两样。当初言忱过世之初,言齐联合三叔公,一致诋毁言战的身世,还要求言战去验DNA,验了一次又一次……真是太可笑了。每当言氏有什么风吹草动,这群怀揣着【言战非言家人】言论的蠢蛋们就开始肆意嚣张的说胡话了,真是太可笑了。
二叔公坐在后花园的藤椅上,微微靠着抱枕,脸色看上去大不如前,和上次来这里的愤怒相比,此刻他苍老的脸上尽是死气沉沉的担忧。言赋朝这边走过来的时候,二叔公远远瞧着这孩子,心里酸涩难当,如同是看到当年在风雨飘摇中一骨碌站起来扛起所有的言忱,他是老眼昏花了,才真将言赋看作是言忱。
“二叔公。”
“坐吧。刚下机吧?”二叔公招招手,男佣立刻端上了早就备好的茶水和点心,言赋无丝毫胃口,刚才对着顾双城的那一顿火,真是发得嘴里一股腥甜,他拿起苦茶,连连喝了两大口,压下了那股涌到嗓子眼的腥甜。
“去新加坡累着了吧?不过,这次你做得很好。言战,果然把你教出来了。”
“二叔公,您多注意身体吧。言氏的事情,有我在,有姑在,不会有多大问题。”
“……”二叔公挥退了站在一旁伺候的男佣,后花园静悄悄的,两人对饮苦茶,想得都是同一个人——言战。
“听双城姐说,你等了我很久,一下机,我就赶过来了,二叔公,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二叔公也没拐弯抹角,他身上的病来得快,自知时日无多,言氏这次这趟浑水能顺顺当当的淌过去,他大概还能活到明年春天,要是淌不过去,他恐怕……“这是你父亲过世之前,给我的一张遗嘱。”
二叔公将那一纸遗嘱推到桌子中间。
“什么?”
“这张遗嘱,和之前那张遗嘱不同,这张遗嘱,只关于你和言战两个人。他当时交给我的时候,只说了这些,他原本以为根本用不上的,谁也没想到阿忱他走得那么急……”
“父亲,难道还有其他资产要留给姑?”言赋拿起这个没被拆封过的纯白色纸袋,“这个遗嘱,是多久之前立的?”
“具体什么时候,我也记不清了,大约……好像是在双城那孩子入我们言家第二年,还是第三年的时候。真是记不清了,我也从没想过,真要把这个拿出来,原本,二叔公是要带进棺材里的,但如今言氏这情形,言战……她绝不是一个甘愿栖息在贵枝上的金凤凰。二叔公知道,你信任她,尊敬她,和言氏家族的其他孩子一样,崇拜着她,言战是样样好,但你要知道啊熙和,你太年轻,十年,甚至二十年之内,你都驾驭不住她,你父亲这张遗嘱,恐怕……就是让你能多少捏得住言战一些。”
“二叔公。她是我亲姑姑,我有什么驾驭和不驾驭的,她对我的好,旁人……无法与我感同身受。”言赋觉得这遗嘱看着有些刺眼,“我不需要驾驭她。这张遗嘱……无论父亲是出于爱护我,还是出于其他的心意,我都不会看。请二叔公,拿回去吧。”
“你这小子!熙和,你难道是糊涂了不成?什么亲情,什么亲姑姑,等整个言氏都落到言战手上的时候,那就是陈祁东、沈嘉盛、程源、连如白等等等等,那些压根儿就不姓言的人的天下!熙和,你父亲这张遗嘱,可不是要害你,他是要保你,就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你没有言战的一寸把柄,以后,受制于她的时候,二叔公可真帮不了你。”
“…………”言赋有些透不过气来,他忽然真有些参不透父亲的意思了,他怀疑的拿起那个纸袋,正要拆开,二叔公按住他的手,“回到你自己的房间里再拆吧。要记住,二叔公今天什么也没和你说。”
“好。”
“好孩子。言战是你的姑姑,这不假,言忱,可是你的亲生父亲,难道,你连你自己的父亲,都要去怀疑吗?哎。我回客房休息了。”
言赋坐在原地,他又喝了两口苦茶。
是的,刚才那一刻,他确实在怀疑言忱,总觉得,拆开这个纯白色的纸袋,里面装得不是一纸遗嘱,而是一扇推进去就会掉进一个无底荆棘丛的鬼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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