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小说网 www.wkxs.cc,最快更新皇上请你雨露均沾最新章节!
叫他这话说的,玛琭不由得眯起眼睛,歪头去看他。
他说得倒是好听。可是她昨儿个在慈宁宫遭那么大的罪,他还不是跟没看见似的?
他去给荣嫔求情,她能理解,毕竟荣嫔给他生过六个孩子了。
她计较的是,他好歹跟太皇太后说一声“给她个痛快的”,让她死得别那么痛苦也行啊!
但凡他当时说了,那现在她早跟他天人永隔。他在大清当他的千古一帝,她回自己的21世纪了!
“看什么?”玄烨迎上她目光,神色之间依旧悠然平静。
“没事儿。”玛琭便收回目光来,重又低下头去。
拉屁倒,她反正是自己求死的,更是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过他。那就算了,跟他没什么好掰扯的。
只是越发知晓,自己在他心上没什么份量就是了。
也好,也算一身轻。
见她一身静寂的落寞,仿佛微尘,覆满她两肩。
玄烨无声叹息。
却出声问她:“还想死么?”
玛琭一震,“嗯?”
玄烨长眉悠然自得地扬起,“太皇太后不收你。爷看你下回还能找谁。”
他抬眸盯她一眼,“能耐的,还知道绕个远道儿,从四姑母那边下手。这主意亏你想得出来,把爷都给瞒过去了。”
玛琭没吱声。
她心说:你一个古代人,哪儿知道我们21世纪人的智慧!
玄烨也不计较,继续道:“只是,那些英咭利的话,你是从哪儿学到的?”
玛琭心下一个翻涌。
看来是那些西洋人将这事儿禀告给玄烨了。
她便转了转颈子,“就兴皇上跟前有西洋人,就不兴奴才这样的平民老百姓也认识两个西洋人啦?”
玄烨扬了扬眉,“那怎么想到给四姑母写笑话儿的?”
玛琭抿了抿嘴唇。
本来不想搭理他,告诉他那么详细干什么?
玄烨却忽然将脸凑近过来,“又想跟爷玩儿‘铁齿钢牙’嗯?是想惹爷亲自给你嘬开,是不是?”
层层的情愫如袅袅的雾霭,在他眼中聚拢起来。
玛琭赶忙竖起手掌来,“行,我说就是!”
玄烨这才得意地笑了,“说。”
玛琭叹口气:“皇上知道什么叫‘临终关怀’么?”
玄烨果然傻:“嗯?”
玛琭心下小小的窃喜。
瞧瞧,管你什么千古一帝,我随便甩个小词儿,就能把你给整不会了。
于是她忍不住唇角轻轻上翘,“四长公主的病情,想必皇上比我更清楚。与其现在还要让她吃那些苦药汤子,折腾那些针灸、西洋疗法之类的,还不如让她老人家享几天安生。”
“这时候她心情好才是最重要的。也就是俗话所说的‘想吃点什么就吃点什么’……”
玄烨忽然沉默,目光宁静。
玛琭也有点心虚,忙垂下头去,“我明白,在亲人重病之时,任何人都想着将所有能尝试的都尝试一遍,说不定哪个法子就管用了呢。”
“只是,都尝试过那么多了啊,不是还不起效?咱们都只顾着给她加医、加药的,觉着自己是尽力了,这能叫咱们自己心下舒坦;可是,咱们是不是完全忘了问问她本人,她是不是更痛苦?”
玄烨没再说话,只是一个人静静地想了好一会子。
.
玄烨又坐了一会儿,便寂寂地走了。
玛琭松一口气。
幸好她借四长公主的事儿,将两人之间的气氛给拉得挺低的,这才叫他坐不住了离开的吧。
可是又说不上怎么的,她心下忽然有一点坠坠的。
是因为她撕开了四长公主此时的情形,将“临终”两个字推到了玄烨面前,让他难过了是不是?
其实,面对亲人的死亡,任何人都无法做不到轻松面对吧?
即便他是天子,也办不到。
可是……
啧,他昨天面对她的将死,不是也面不改色,全不在乎来着?
丫丫进来看她,“格格这么认真地想什么呢?都斜眼儿了~”
玛琭忙回神,嗤丫丫:“去你的!”
丫丫便笑,“格格喝完了皇上亲赏给的乌鸡当归黄芪汤之后,可觉着好些儿了?”
“格格是想再赖一会子被窝,还是奴才现在就伺候格格下地?”
丫丫这一口一个“格格”、“奴才”的,叫得玛琭直瞪眼。
“你还是丫丫么?我是不是也该从此起改叫你张雅氏了?”
丫丫便笑,“格格就是格格,奴才却还是丫丫呀。这可是皇上的金口玉牙,奴才可不敢有违。”
玛琭叹口气,“格格就格格了,反正宫里格格多了去了,也不差我这么一个。可是,‘贵格格’又是个什么鬼?”
也幸好人家丫丫家不仅是内务府世家,而且家里还有承袭的世职,故此是有眼界的,深谙宫中事物。
于是丫丫便慧黠地眨眨眼,“格格曾是贵妃宫里的人……那格格便想想,‘贵妃’这位份又是怎么回事儿呗。”
玛琭皱了皱鼻子,“贵妃贵妃,就是‘妃中贵者’,或者说是‘比妃更贵’呗。”
贵妃位份在皇后之下,妃位之上。在宫中没有皇贵妃之时,若初封就是贵妃,如现在的佟佳氏,地位也堪比副后了。
丫丫:“对呀!那贵格格自然就是‘位在格格之上’了呗!”
玛琭直眯眼睛。
啧,她也算看过不少清宫剧,而且好歹还写过清宫为背景的“后宫鲨”脚本,可是她却还从没听过“贵格格”这个叫法呀。
想来是因为大清后宫的品级什么的,都是乾隆时代才完备的,所以在康熙这个时候儿,还有些特别的设置?
丫丫看玛琭还迷糊,便笑道,“格格想想雅若格格就是。雅若格格是‘特殊格格’,位就在格格之上了。格格这个‘贵格格’至少也相当于雅若格格,只高不低!”
玛琭这才有点麻爪儿了,“啊?这哪儿行呢?”
雅若格格是蒙古亲王之女啊!她的祖父就是太皇太后的亲哥哥啊!
她一个刚进宫没两年的包衣,怎么就能凌驾到雅若格格之上去了?那她多不好意思啊!
玛琭便摇头,“啥破贵格格,我才不稀罕。你可别再这么浑叫了。”
“等赶明儿皇上再过来,我还给他就是。”
好在这些只是玄烨口头的一个赐封,没有正式册封的,所以她还是有请辞的余地。
“皇上丫丫倒笑,“依奴才猜,皇上这是故意的~”
玛琭便眯起眼来,“小妮子,谁让你心眼儿那么好使的?”
她早想到了,太皇太后不是想让她死么;而太皇太后的心思就是让雅若格格当皇后的。
所以,玄烨索性赐了她贵格格。
非但没死,而且还从此比雅若格格还“贵”了。
玄烨呀,虽然是个孝顺的孙儿,当面没驳过太皇太后的面子;可是这是回手就跟老太太甩脸子呢。
玛琭叹口气。
玄烨整这出,想来从此以后,太皇太后就更不会再轻易想让她死了吧。
一个“贵格格”,对她自己来说其实没啥改变,却彻底堵死了慈宁宫的路。
.
接下来的几日,玛琭身子本来就没什么大碍,所以尽管每日太医都小心翼翼来请脉,可是她早就想说不用了。
唯一的一点儿“后遗症”,就是她好像有点贪睡了。
她估摸着应该是当时生死边缘的,大脑真缺氧了,这便留下点影响。
再者,也可能是妞妞真说对了,兴许是因为今年有个闰二月的缘故吧,过完了二月还有个二月,节气便过得慢,所以今年还真是个倒春寒。早上不想起来,即便醒了,也想在暖暖和和的被窝里多赖一会儿。
还有一层缘故是,在经历过这件事之后,她有点还不想面对宫外人的目光。
天知道这事儿现在已经传得多少人知道了呢。
就算双姐不说,却保不齐荣嫔会说。
而且,即便双姐不往外说,她还能不跟贵妃说去?尤其是又要牵连到了青皮,双姐又怎会不让贵妃知晓。
丫丫捧着个烤地瓜从外头进来,两手边走边嘘着,“格格吃吧。酿酿的手艺相当不错。”
玛琭一边咬着烤地瓜,一边望着窗外,“……外边儿,还挺消停的吧?”
她其实是担心,就算她自己不出门,那些消息灵通的却也会打着来看她的旗号,自己登门来了。
她到时候躲也不是,总不能将人家给拒之门外吧。
丫丫静静看玛琭一眼,“消停着呢。她们,都在忙着旁的事儿。”
玛琭挑眉看丫丫,“嗯?”
丫丫叹口气,“听说,主子娘娘不好了……她们都去坤宁宫给主子娘娘侍疾。”
玛琭嘴里的烤地瓜便有点不香了。
是啊,算算日子,新皇后钮祜禄氏的日子不多了。
一想到这个,她便又猛然想起玄烨从她这儿寂寂离去的模样。
——是因为她当日所说的话,让他想到了钮祜禄氏吧?
又或者,再加上仁孝皇后。
他年纪刚过二十,却要亲眼送前后两任皇后长辞。
这偌大的天下,他身边的人总是不能长久相伴;这锦绣的江山,却总是只有他一个人。
换了谁,心下会不生出悲凉来呢?
玛琭便抬眸叫丫丫,“明儿个起,咱们正常出门儿吧。我也不装了。”
丫丫:“格格的意思是……?”
玛琭摇摇头,“这阵子宫里叫人心烦的事儿多,我就别赶这个节骨眼儿装病了。”
丫丫微微一怔,便也随即点头,“奴才明白了。”
.
次日玛琭早上起来,就先去承乾宫给贵妃请安。
佟佳氏见了她,亲自起身走过来,拉住她两只手,上上下下地打量。
玛琭便知道,贵妃肯定是知道慈宁宫的事儿了。
不用问,当然是双姐说的。
贵妃嘴上谨慎,没直接问出来,然则眼神里的关切都已经送到了。
玛琭便叹口气说,“贵妃主子勿惊,奴才已是好了。”
贵妃嗔怪道:“怎么还自称奴才?”
玛琭微微一怔,瞧一眼丫丫。
丫丫摇头。
贵妃便也笑道,“别怪你宫里人。是皇上早就知会我了,叫我给你预备贵格格的份例。”
玛琭:“……”
这个玄烨,办事倒麻利!她还想跟他请辞呢,结果他都吩咐下去了!
皇后病重,后宫诸事当然目下是贵妃管着。
贵妃道:“原本自当是从皇上吩咐之时起就添了你的份例。只是,你也知道,皇后忽然病重了,这些日子我都在坤宁宫,暂时没顾得上。”
“好妹妹,你还要见谅。”
玛琭赶忙说,“奴才不敢。”
贵妃笑道,“还不改口?再一口一声的‘奴才’,那我可都不敢再叫你过来了。”
玛琭叹口气,只好重说,“小妾不敢。”
贵妃这才含笑点头,“好妹妹,终于守得云开,恭喜你呀。”
玛琭内心一万个否认。
怎么她就“守得云开”了?她现在是乌云压顶了好不好?
贵妃却没留心她的神色,转而回眸望向她身后,“倒是双姐可怜。她与你一同进宫,前后脚侍寝,可是你如今都特恩赐封了贵格格,可她却还连个小格格的名号都没得着。”
玛琭赶忙回头去看。
双姐不知何时已经进来,就站在她身后。
本就生得袅娜轻盈的女孩儿,这一刻面色苍白,仿佛随时一阵风就能刮走似的。
玛琭便实事求是道:“我也早与双姐说过,她的福分在后头呢。”
“双姐日后啊,可不仅仅是个格格这么简单。封嫔封妃什么的,全都指日可待。”
连贵妃都笑了,凝住玛琭:“是么?”
玛琭摊手,“贵妃娘娘忘啦?小妾好歹能看一点面相、手相什么的。”
贵妃便笑起来,“对了,荣嫔也替你打过保票来着。”
双姐幽幽望住玛琭,“……那姐姐这次可算到,荣嫔娘娘会跟姐姐一起在慈宁宫落难么?”
玛琭:“……”
双姐这话够狠。
玛琭若说没算到,那当然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上边说的话就都成了口实。
可玛琭若说算到了,可是她竟然没能带荣嫔及时逃开,那就算是算到了,又有何用?
总之玛琭在这个问题上,显得里外都不是人。
玛琭便一笑,“双姐果然是长大了,再不是刚进宫时那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儿。尤其,好一张巧嘴。”
双姐倒是落落大方迎上玛琭的视线,“贵格格谬赞,奴才可不敢当。”
这是双姐头一回在玛琭面前自称“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