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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爬上楼站在宿舍门口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钥匙也在包里,透过门缝,看不到里面有光线射出来,宿舍里没有人?我转念一想,早上确实听到有人说晚上要去学院自习,而史静谊,此时应该在会议室和杨琛他们开总结会议。我又“咚咚咚”地下楼往学院跑,我今天是作的什么孽啊……
跑到学院三楼,刚到走廊就听见办公室和对面会议室传来“哇啦啦”的嘈杂声,我推开会议室的门,不料里面坐着一堆人,我愣了愣,“文彤回来了?在哪丢的?”然后就是哄堂大笑~我定睛一看,原来是严婷和一帮部长在开会,严婷看着我手往对面指了指,我迅速地退出去转身推开办公室的门,什么人啊!全学院都知道我迷路的事?!“文彤没脑子,你也没脑子!”我一开门就听见杨琛扯着嗓子在批人,我已经很久没看到过杨琛发火了,准确的说自从我和他熟识一来,就没看见过他发火。“说谁没脑子呢?”哈~我胡汉三又回来了,我想他们一定会万分的惊喜和激动,热情地给我一个拥抱然后祝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文彤,你丫再不回来,我就要被杨琛骂死过去了,他说了俩小时,从头到尾就只会说我没脑子!”史静谊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喜,反而扭曲着脸一个劲地朝我抱怨,我再一次确定,人生最痛苦的事不是挨骂,而是被杨琛骂。我转而看着杨琛,他似乎也气呼呼的,坐在靠椅上别过脸不看我,“哇靠!你们要不要这样啊?我好不容易捡了条命回来,你们居然这幅德行对我!”我顿时找不到存在的价值了,有没有豆腐什么的,撞死我算了~“文彤你……”杨琛刚想说点什么,手机振动了起来,他接电话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手机,我环视四周,在远处的一张办公桌上瞅见了我可爱的背包,我奔过去打开一看,还好,东西都在。“什么?现在在哪?!我马上通知她过去,嗯嗯。”杨琛挂了电话之后,表情和语气变得有些不对劲,他走出办公室,我跟在他后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严婷,你出来下。”杨琛推开了对面会议室的门,语气僵硬地把严婷叫了出来,“什么事?”严婷有些纳闷,杨琛皱着眉头咬着嘴唇,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干嘛?有什么事就说嘛。”严婷被杨琛的表情给逗笑了,我却心里一惊,不对,肯定是出事了,杨琛很少有这种表情,即使被老妖婆折磨的时候也没这样过。“祈东出事了,现在在附院急诊,谦哥送过去之后说不知道他的家庭状况,打电话给我让我叫你去。”杨琛缓缓开口,似乎是想给我们一个缓冲的时间和心理准备,但严婷听之后还是呆了一下,眼睛顿时空了几分钟,我以为她和我一样只是被吓到了,可是许多年之后我才懂得,那样的表情里更多的是慌乱,是不知所措,是深深的牵挂,是一瞬间就决定要担起责任的果断。她爱祈东,尽管分开了,她还是那么爱,我总以为她走出来了,可是她只是藏得更深了,我从未发觉的东西在这一瞬间就完全的暴露了,我想祁东何德何能可以得到严婷如此执着的爱,但我忘了,爱情这东西,向来无法解释。“是不是肾衰?”严婷问杨琛,杨琛点点头,然后严婷就冲出去了,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是学医的,可我是学护理的,况且我才大二,传说中的内外妇儿我一本都还没学过,对于肾衰,我一点概念也没有。附院就在学校旁边不远,我和杨琛也急匆匆地往那边赶,途中我问杨琛肾衰意味着什么,杨琛毕竟是医疗班,而且比我大一届,我想他应该懂的比较多。“你之前看过一部医疗剧,好像叫《医者仁心》?”我顿了顿然后突然明白过来,“你是说那个王欢?!”杨琛不说话,朝我嗯了一声。那部电视剧里面有个叫王欢的大学生因为肾移植之后没有吃抗排异药,最终导致排异反应造成二次肾衰,最后好像是死于爆发性肝炎引起的多脏器衰竭。杨琛的意思是说祈东的病和那个王欢一样?祈东难道会死?我无法把那个王欢和祈东对等起来,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的人怎么会突然就面临死亡呢?我的心里堆积起难以言寓的恐惧,我问杨琛真的会死人麽?杨琛说他不知道。
奔到急症室,出了一身汗,洛绍谦正和严婷一起在护士站填写什么,“祁东呢?”我着急地问,“在抢救……”严婷一边写一边弱弱的回答我,我站在严婷身后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感觉她写字的手有些抖,而笔下的字也失去了向来的美感。我说严婷你别怕,祁东会没事的。严婷说我没怕,然后眼泪就滴落在纸上,晕开了一朵花。可能是晚上这么一折腾,我坐在抢救室外面不停得打喷嚏,于是杨琛去护士站要了一次性纸杯给每个人倒了热水,开水的热气慢慢的上升蒸腾,湿气熏着眼睛,于是就有人落泪,严婷哭了,一点声音也没有,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那里,眼泪就一滴一滴的落在手背上,我没见过这样的严婷,所以在她旁边不知道如何是好,我拍她的肩,她没有反应,我和她说话,她也不理我,我说你哭出声音来吧,这里比较吵,别人听不到,然后她就趴在我的肩头,发出了“嘤嘤”的声音。“好多次,我看见他在吃药,后来我问他吃的什么药,他眨着眼睛说要考考我,我说好啊,他捂住药效只给我看药名,我看了一眼,说这不就是抗排异的药嘛,老师上课讲过。他说对啊,我们家婷婷真聪明。你说我傻不傻?我特开心的说我知道,他居然看着我笑,他拍我的头,还夸我聪明。”严婷在断断续续地说,我们一个字一个字的听和理解,对于祁东,他是哪里人、家里什么情况、曾有过什么经历,在严婷开口说之前,我才意识到我们当初厮混地那么好,祁东却什么也没和我们讲。我安慰严婷,我说没你这么傻的,祁东居然还夸你聪明。“祁东是个弃婴,被福利院收养长大,7岁的时候做过一次肾移植,排异药一吃就是十几年,十几年都没事,怎么突然又出现反应了呢?怎么会这样呢?呜呜~~~~”严婷哭得有点凶,而我们三个都在惊讶祁东的往事,但担心和悲伤盖过了我的八卦,如果换做他人,我想我会拉着严婷八卦个三五个小时,可是他的祁东,生病的祁东,曾经直至现在他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因为那些感情纠葛,我们确实有些生疏和尴尬,但这并不妨碍我此刻坐在这里为他担心和祈祷,过往不能代表将来,更何况是无法选择的出身和与生俱来的不健康,我想他们一定和我想的一样。
忘了等了多长时间,终于有医生从抢救室里出来,我们一拥而上,才发现是出来的医生是严婷的父亲,严父是附院的副院长,可能因为这个原因,严婷也随着学了医。“爸爸?”严婷很是惊讶。“送来的是你们的同学?”严父也同样很讶异,严婷谈恋爱的事情没有告诉家里人,她说想等感情稳固了再和家里人说,却没想分手来的这么快。“是,我们都是他的朋友,他怎么样了?”洛绍谦着急询问病情,其实每个人都在等严父宣判。“别担心,我们给他做了透析,病例上说他小时候做过一次肾移植,这次可能是突发了排异反应,病情现在是稳定了,但是为了不使病情恶化,我建议他二次换肾。”我们四个都是学医的,一听二次换肾,所有人都傻掉了,“他还年轻,这样对他是最好的,你们赶紧通知他的家人,换或者不换,要尽快做个选择,肾源不是那么好等的。”严父说完离开了,没过多久医生护士就推着祁东出了抢救室,送往病房。
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出乎我的意料,严婷不知道怎么联系的,祁东老家福利院的老院长第二天就带着红十字会的人赶到了医院,当我还在担心祁东医疗费用的时候,福利院的老院长就拉着主治医生的手说一定要换肾,说什么祁东是福利院培养出来的第一个大学生,说什么也要救回来,一旁红十字会的人也特感动地握着老院长的手说:尽管治,钱我们来出!我在旁边看得是一愣一愣的,郭美美事件之后我一直对红十字会没什么好感,但我发现,这世界上还是好人多,不是每家红十字会都那么黑,至少在祁东的问题上显得特仗义特慷慨特人道。
祁东醒来的时候除了严婷在他身边,我们都没在,我说我留下来照顾他,反正周一的课也特无聊,不上就不上了呗。严婷说不用了,然后就把我们都赶了回去。等待肾源的日子过得很漫长,我们有空就往医院跑,就祁东一个人的时候有什么想不开弄不明白的然后做出什么傻事,但是祁东的精神状况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好,他还开玩笑说每次做透析的时候,都感觉自己像《生化危机》里面的那些怪物,身上插着管子,血液来来回回。严婷时常翘课去照顾祁东,我和她不在一起上课,翘课的事情我是听杨琛说的,因为严婷的爸爸是附院的院长,院里面给严婷批假条的时候总是特别宽容,上课的老师大多也都知道严婷的背景,也就不多说什么了。曾经我一度很鄙视这样的特权阶级,严婷也很讨厌别人说她因为是院长女儿所以怎么怎么样,但此刻我也特希望自己有个有权有势说得上话的爹妈,这样我就可以请假翘课去替严婷,让她能休息休息。
爱情是什么呀?祖父祖母一辈的婚姻还是媒妁之言,父母一辈也少有特轰轰烈烈的爱情,当年我爸一根糖葫芦一场电影就把我妈给俘获了,青丝白发流年之中我都到了要恋爱的年纪,爱,在几十年之前还是特庄重特严肃特纯洁的不能轻易说出口的字眼,似乎只要说出这个字,就等于承诺了一生一世的誓言,就必须执子之手看韶华流逝到人生暮年,耳鬓厮磨直到病榻上哪一个先驾鹤西游。校园爱情就像三国开篇说的那样,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严婷和祁东这一对当初也算典型的闪电型,我不知道祁东在分手之后的情况,但严婷是悲伤了一阵,然后就翻篇了嘻嘻哈哈一路高歌猛进到了今天,但从那天晚上听到祁东病了的时候,严婷似乎倏然之间又回到了当初,我想她真的是爱祁东的,自她在选修课上特花痴地告诉我她和一个帅哥对上眼那天,她就全心地爱上了祁东,一直到此时此刻,仍未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