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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寒也没客气,在花厅坐了下来,就有丫鬟奉了茶点上来,虽然这个时候,他是要时刻警惕,并不会真的去吃喝,可他还是看了一眼那茶水点心。
茶水一闻就能闻出是龙井的香气,而那小巧的点心,则是一块块晶莹剔透的马蹄糕,与切成方块堆在一起的糯米糕。
宫墙之内的往事忽然就浮上心头,曾经,有一个他觉得可能会成为弟媳的小姑娘,也曾这般搭配了吃食给他,弟弟曾经要把那个小姑娘娶回来陪他一起吃好吃的。
泽嘉是他最小的弟弟,虽然是继母所生,但与他向来十分要好。
彼时,他是意气风发的宁国公世子,宁国公府又世代煊赫,他听了弟弟的愿望,觉得先帝临终并没有赐婚,新帝虽然看起来很喜欢徐成欢,可也没有与威北候府订亲,若是弟弟喜欢,努力争一争也无妨。
可他却忘了,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原来他以为根深叶茂的宁国公府,轰然倒下的时候,是那般容易。
付寒一个人坐着,想起这些,也不过是片刻而已。
他悄悄地隐去了眼圈泛上来的潮红,转过头去望着庭院,再也没有去看那桌上的茶点。
都已经没有了,再好的过去,都已经没有了。
只不过……他想起遥遥看到世子妃的那一眼。
若真是她给他搭配的茶点,也真是太过巧合。
这位世子妃,长相不俗,按着袁先生的说法,心机手段也有,目前看来,堪当秦王府的女主人。
只是有这样一个占据了世子满心满眼的世子妃,也未必是好事啊——且不说他手头一堆事情,却被叫来这里闲坐喝茶,只说那些在大齐各地的同僚,频频向他打听秦王世子妃如何,怕是也都是有心盯着世子身边剩下的两个侧妃之位的。
照着世子与世子妃的情分,若是这位世子妃不是个大度的,那这个念头,怕会有些难处。
白成欢听人说那茶水点心一动未动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已经能够由自己掌控了。
纵然是她欠了宁国公府的,可是她已经死了。
此生,唯有将来手刃皇帝,才能将所有错综复杂的恩怨,一笔勾销。
皇帝并没有亲眼看到两位主考官的尸身,他也不会去看,可这并不妨碍他将兵部的人骂的狗血淋头。
“饭桶,全都是饭桶!护送的兵士都是些什么人!朕养着你们这么久,如此重要的差事,居然能让劫匪把人给朕弄死了!可恨,死不足惜!这是在打朕的脸,是在打大齐的脸!赵诗真,你对得起朕吗,对得起朝廷给你的俸禄吗?”
“皇上,这两位主考官可都是三品的朝廷命官啊,还望皇上下旨,剿灭流寇,给他们的家人一个说法!”
几次遇上事情都是出力不讨好,方含东早就不想跟着皇上起哄了,可偏偏这一次死的两个主考官都是他们礼部的人,他就算想置身事外也不能啊,只能哀哀地跪在一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为他们讨公道。
兵部尚书赵诗真任由皇帝如何怒骂羞辱,都只跪在地上一言不发,这个时候跟皇上顶嘴,实在是不明智。
等皇帝骂的差不多了,一直在一边皱着眉冷眼旁观的席太师才发声:
“皇上明鉴,此事虽说自来未有,骇人听闻,但若是一味责怪兵部,也实在是有些委屈了赵尚书。老臣听闻,此次主考官前去虢州与河东,护送的兵士数目是十人,可是如今各地流寇悍匪已然成势,少则三四十人为一股,多则几百人为一股,即便是乌合之众,兵部遣出的护卫寡不敌众也不足为奇。”
“那太师您说怎么办?”对着资格最老的臣子,满心愤怒的皇帝语气也不怎么好。
席太师与宋温如对视了一眼,颤颤巍巍站起身回道:
“老臣以为,如今有两个办法可行,一是将各路匪贼招安收编,以去除匪患,二来,就是再动刀兵,遣人前去剿匪,只是如今灾情殊为严重,西北又刚刚经历过战乱……还请皇上三思!”
皇帝听出来了,老太师的意思,还是要让他这个皇帝捏着鼻子忍了这口气,然后装作太平无事去招安?
他前世今生加起来都没吃过这样的亏!
皇帝拂袖走回了书案后面端坐,语气却瞬间强硬起来:
“那就按着太师的第二个办法来,遣人前去虢州与河东剿匪!若是不能替两个为大齐殉职的忠臣报仇雪恨,朕还算什么皇帝!朕必定要让大齐各地,再无匪患!”
席泽岩默然坐了回去,没有再争辩。
其实以皇帝如今的脾性,这个结果几乎是在意料之中的。
作为臣子,他自然要顾忌百姓,可以有招安的念头,可是他们的皇帝,最在乎的,始终是脸面。
皇帝就立逼着兵部拿个章程出来。
赵诗真也不含糊,早就想好了对策:
“启禀皇上,虢州与河东,陕州三地毗邻,也是现今匪患最严重的州县,若论剿匪,还是这三地常驻的守军最为拿手,可如今各地的守军早就已经赶赴西北增援,此时去剿匪,恐怕无人可用!”
皇帝眉眼阴鸷,心底略一思忖,就有了想法:
“既然西北之战已经大捷,战事已了,那就还让当初增援的人回到原来的地方去,虢州与河东的守军直接去给朕剿匪!”
顿了一下,皇帝望着跪在黑压压一片臣子中当听众的秦王世子,铿然道:
“另着兵部另选将才,赶赴西北接替秦王萧无双,秦王萧无双将兵符一并交还。另外,朕特赐秦王叔,可回京城接受封赏,日后就在京城颐养天年!”
皇帝说完,紧紧地盯着萧绍棠,真希望他即刻跳起来抗旨,这样就能以僭越之名立刻命人把他拿下!
可这样的话听在耳中,萧绍棠却连头也没有抬。
这算是过河拆桥了吧?
可他怎么也不看看,这河,到底过去了没有!
当初满朝无人可用,就想起来被打压了十几年,家破人亡的父王,如今一见战事结束,就如此迫不及待要收回兵权了!
真当那兵符是块石头,想要就能要得回来吗?
他冷笑一声,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