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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醒来的前前后后,以及詹士春那灵异的道法,虽然宋温如一开始就严明众人出宫之后不得胡说,但还是耐不住人多嘴杂,如同一阵风一样传了出去。
至于皇帝醒来之后咆哮着要杀了萧绍棠,最终还是被詹士春拦住了。
皇帝对别的大臣恼怒异常,但终归是詹士春施法令他醒来,醒来之后看见的第一个人也是忠心耿耿满怀关切的詹士春,别人的话他半句也不想听,詹士春的一句“来日方长”他倒是听得进去。
萧绍棠与白成欢也得以洗脱嫌疑出宫回府。
走出宫门,与威北候夫妻道别之后,两人一同上了马车,一上马车,白成欢就被萧绍棠紧紧拥在了怀里。
“你今日太过冒险,以后再不许这样!”
那个在宫中面对皇帝怒火利剑,面对群臣诘难而面不改色的人,忽然间就成了这世间最惶恐的小孩子,死死地抱住白成欢不敢撒手,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强调:
“以后决不许再这样,听到没有?”
白成欢也伸出手,缓慢而温柔地从他坚实的背部抚过,安慰他:
“别怕,没有万全的把握,我不会做这件事……其实一开始我就让人借着詹士春的名义给卫婉送信了,反正不管我动不动手,她都是要昏倒的,只不过,看到那人过来,我还是忍不住出了手……”
还有什么事情,能比在大年初一百官朝拜的日子里昏倒更能令皇帝出丑难堪的呢?
没有人知道,她在看到卫婉身后跟着皇帝,一起向他们跑来的时候,她那样如同梦幻一般的感觉,荒谬而绝望——那有多像曾经的她与萧绍昀?
那一刻,她无法克制住心中的恨意。
萧绍棠察觉出了她的异样——她将脸埋在他怀里,停在他背上的手蓦然发抖。
他想起在威北候府月夜下的廊桥上,她迎着风,说要夺走皇帝的一切,那时她脸上的神情如同此时她声音里的飘忽,他并不懂得。
可是没关系。
萧绍棠低下头,将下颌抵在她的额上,宽大的衣袍将她拢入怀中,虽然他不了解的事情还那么多,可此刻,他只想与她在这凄清的寒夜里互相慰藉。
“欢欢,不管发生什么事,你该知道,你平安无事,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不必如此将那人放在眼中,终有一日,他再也不能将我们如何!”
他一定要尽快强大起来,不会让自己的女人,再面临这样的危险!
两人回到秦王府的时候,袁先生与付寒正在府中等候,今日的事情他们已经尽知。
两人好不容易等到世子回来,心急火燎地想要与他尽快商议接下来的事情,却发现世子妃被世子紧紧牵着手,寸步不离地带着。
两人面面相觑,沉默了一瞬,得来的只是萧绍棠一句轻描淡写的话:
“以后,议事不必避着世子妃。新的一年来了,我们也该有个新的开始了。”
白成欢也毫不避讳地在他身边坐下,袁先生与付寒心中也就有了数。
“今日詹士春那边,已经将事情做了出来,属下即日起,会将这些事情在京城广为传播,先形成舆论,待到皇帝下了罪己诏,民心,也就彻底涣散了。”
付寒说了自己的打算,萧绍棠沉吟了一番,给出首肯:
“可行。”
皇帝在初一这一日冲撞了龙气,戾气上涌,所以这一年大齐不会太平,继而昏迷,更是因为失德而见罪于天地,更不必说因为太庙祭祖而下罪己诏——那些明的暗的,有的无的,总要让皇帝的龙椅晃上一晃。
袁先生则是说起今日之后的事情:
“三日之后早朝,关于世子去剿匪一事,会有人提起,婉贵妃那边,也会配合,世子殿下就能顺利离京,至于世子妃……”
若是皇帝非要留下白成欢做人质,那该如何是好?
袁先生望着萧绍棠不说话。
他私心里是希望白成欢能留下来的,这样世子离京也能更为顺利。
可萧绍棠却握紧了白成欢的手:
“她跟我一道离京!”
袁先生愣住了,世子居然考虑都不加考虑?
历来武将在外,家眷留在京城,都是惯例,世子若是要坚持如此,只怕还要大费周章,袁先生隐隐觉得头痛起来。
三日之后,皇帝恢复了早朝。
这是熙和五年的第一次早朝,可大臣们所奏之事,并没有什么好消息。
自从年前开始下雪之后,断断续续地就没怎么停过,大齐的北方与中原,旱灾过后,紧接着就迎来了各地雪灾,又有无数房屋倒塌,冻饿而死者不计其数,各州县又哭着喊着要银子。
而各地的流寇,更是红了眼,在过去的一年里命运多舛的大齐子民,面对残酷的劫掠更是雪上加霜,民不聊生已经不足以形容如今大齐子民的境况!
所以除了户部抓狂以外,兵部也抓狂了——派往各地剿匪的武官一批又一批,却各个都是有去无回,御史台的言官除了照例痛骂户部与吏部,更是将兵部骂了个狗血淋头。
赵诗真痛哭流涕地跟皇帝请罪,就有人再度提起让秦王世子前去剿匪的话来。
而反对的人也是不甘示弱,朝堂上吵得热火朝天。
皇帝在怒火中勉强撑到了早朝结束,甚至没有来得及跟大臣商议自己即将下罪己诏之事。
卫婉早就已经在昭阳殿候着皇帝了,见皇帝面色阴沉,就小心翼翼地问起是为何事烦心。
皇帝由着卫婉为他按捏发痛的额头,放松之下,就将早朝的事情说了出来。
卫婉随即停了手,在皇帝面前跪下:
“皇上,臣妾人微力薄,无力为皇上分忧,唯有捐出自己的衣饰,为大齐的百姓尽绵薄之力……至于秦王世子,皇上,若是前去剿匪的武官都有去无回,那秦王世子去了,就能回来了吗?若是回不来,又能怨得谁呢?”
皇帝睁开眼睛,恍惚间觉得这张明明该是很熟悉的脸渐渐陌生起来。
这是成欢的脸,却又不是成欢的脸。
可是她的话却的的确确提醒了他——皇帝眼中逐渐露出阴冷的笑意:
“卫婉……你不必如此委屈你自己,那些大臣领着朝廷的俸禄,让他们去想办法吧!你说的对,秦王世子,就让他去死吧!去了,就再也不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