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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7章 车饰（八）
十点四十多我到了“阿康烤饺”店门口下车，可能因为今天天气太冷，所以店里生意没有我前两回来的时候那么好，只稀稀拉拉的坐了两三桌人，我刚一进门就看到了孙若吟坐在右侧靠墙的一张小小的四方桌边，面向门口，她右手边还坐着一个男人，背对着门口，看背影身形比较瘦小，应该就是那个何长乐了。
孙若吟也看到了我，抬手冲我挥了挥，甜甜的笑着喊了一声：“大哥，这儿。”说着就站起身来，蹦蹦跳跳的向我迎了过来。到了我面前，双手抓着我的胳膊笑道：“大哥，你怎么那么慢啊，我们都等你好半天了。”说着就拽着我向桌子边走去。
到了桌边，那人也站了起来，转过身来，大约二十五六岁模样，估计一米七不到点的个，一头半长的浓密头发有些卷，肤色有点黑，戴着一副近视眼镜。上身穿着一件黑色夹克衫，拉链几乎拉到领口，透过领口可以看到里边是一件咖啡色的圆领毛衣和一件白衬衣，下身是天蓝色的东华纺织工作服的裤子，脚上一双半新不旧的球鞋。
他看到我，脸上挤出一丝腼腆的笑容，也不知道是因为天太冷，还是不好意思，缩着肩膀，给人一种缩手缩脚的感觉。我直视着他的眼睛，他脸一下就红了，急忙将目光转往一边。
孙若吟笑道：“大哥，他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何长乐了。‘何小卷’，这就是我大哥常阡，你别怕啊，我大哥这人看着有点凶，其实最好了。”
我微微点头笑了一下，对着何长乐伸出右手，笑道：“何先生你好，幸会。”
“常……常总好。”他缩手缩脚的抬起右臂跟我握了一下手，却几乎只是手指伸入我掌心碰了一下，就赶紧又缩了回去。
我笑了一下，随手一挥：“坐吧，坐下说。”
何长乐赶紧就坐回了她刚才坐的凳子上，刚坐下去，孙若吟又在他肩膀上轻轻推了一把，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子，笑道：“你坐对面去，让我大哥坐这里。”
他“哦”的轻轻答应了一声，就赶紧起身换到了旁边的凳子上去，不过人都没站直，腿曲着、腰弓着就挪了过去，看起来好不紧张。
我坐了下来，桌子上除了两杯茶水之外，还什么都没有，于是就问何长乐道：“何先生，要吃点什么？”
“随……随便。”他微微低着头，好像都不敢看我，嘴里挤出了两个字。
孙若吟咯咯笑道：“大哥，你别叫他‘何先生’，他不习惯你这么叫，你叫他‘何小卷’就行了，你看他那一头小卷毛，多可爱啊。”
“别胡闹。”我笑道：“赶快过去看看，想吃什么，赶紧点来。”
孙若吟答应一声，笑着就轻快的蹦了起来向门口的菜摊子走去，我又转头对何长乐说道：“何先生，听说你和若吟是老乡是吧？”
“嗯，我们是贵州老乡。”他还是不敢抬头看我，双掌夹在膝盖之间，低着头嘴里轻声回了我一句。
“你也是安顺的、布依族？”我又追问道。孙若吟是安顺人，布依族。
“不是，我是六盘水的，汉……汉族”
我撇了撇嘴，又说道：“我听若吟跟我说，你在贵阳上的大学，大学毕业之后就到东华纺织来工作了？”
“嗯。”他嘴里又挤出了一个字。
我暗自苦笑了一下，忽然有点理解为什么孙若吟会跟他投缘了，孙若吟自己最先认识我的时候，差不多也是这状态，很难进行有效的双向沟通交流。
我又问道：“你大学的什么专业？”
“历……历史。”
“学历史怎么会跑到东华纺织来工作了呢？”我心想，这回你总不能一个字、两个字就把我应付了吧。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思考，然后才说道：“大学毕业之后找不到工作，刚好乡政府组织村里的人来浙江打工，我就跟着来了。”
我不置可否的点了一下头，想了想，看来得找点他感兴趣的话题先把他的话匣子打开，拉进一下距离，然后才好交流。于是笑道：“说起历史来，虽然比不得何先生是专业出身，不过我也是个历史爱好者，正好今天有机会，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何先生，是关于宋朝财政制度的。宋朝时候皇帝的内库，到底算不算是国库的一部分呢？如果算的话，但是内库的收支从来不并入国家财政收支进行统一核算，无论是早期掌管全国财政的三司，还是神宗改制后的户部，都不清楚内库究竟有多少钱，也就是说不清楚国库究竟有多少钱。可要说不算的话，但是历史有明确记载记载的，很多原本应该由中央财政统一支出的款项，比如军费、赈灾等，又多次都是从内库支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他再一次沉默了，过了好一会，才抬头看了我一眼，目光相接，又急忙低下头去，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的说道：“不……不好意思，我也……也不知道。”
我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也不知道他是知道却不敢说，还是真的不知道。我提这个问题的目的并不是要考校他的历史专业功底，只是想引他多说点话，拉近点距离，所以在提问之前就已经考虑过了，不能提太难的，免得他要是答不上来尴尬，于是专门挑了这么一个宋史的入门级问题，按理说他一个历史专业的本科生、即便是专科生，这个问题也应该明白的。
我无奈的撇了撇嘴，又问道：“那你现在在东华纺织具体做什么工作呢？”
“并条挡车工。”
我笑了笑，又说道：“何先生，这我就有点不明白了，据我所知，东华纺织车间工人的待遇也不算高啊，平均下来一个月还不到两千块钱，这点工资，你就算是在你们贵阳随便找个工去打，也能挣到，何必还要背井离乡呢？”
他有一次陷入了沉默，气氛有些尴尬，恰在此时，孙若吟回来了，站在我身旁对我笑道：“大哥，你要不要喝点酒啊？”
我心想“酒壮怂人胆”，当然得弄点来给何长乐喝喝了，于是笑道：“这么冷的天，当然要喝点了。”
她嘿嘿一笑，抬头喊了一声：“老板，有衡水老白干吗，拿一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