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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进去的人闪了出来,两人相视一眼点了点头,瞬间就窜了出去,来到不远处直接往屋侧的阴暗角落一伏。
黑沉沉的大厅中墙壁的角落里,有一星火在慢慢下移着。
“哗”的一声轻响,洒成一堆的从烟花里取出来的火药被那星火引燃了,火光耀目生花,然后点燃了旁边一大堆油布,火焰顿时熊熊而起。整个大厅被火光照得通明。
在天井暗影处的警卫看见亮光吃了一惊,飞奔过来,看到那一大堆熊熊烈火,看到火焰已经把木制的墙壁烧着了。
“失火了!”警卫本能地大叫起来,一把抓起一条长凳,上前救火,准备扑灭那堆熊熊烈火。
“轰隆!”
长凳一扫火堆下盖着的一大包火药突然爆炸,亮光直闪的令人目眩,一时间火焰乱飞,如同万千火鸦扑腾一般。
救火的警哨胸腹间被爆炸炸的血肉模糊,直飞丈外。在半空中已然昏迷过去。
火光随着火星又在几处地方燃了起来,刚刚的爆炸虽然将火焰和燃烧物炸的几乎熄灭,但火星却将散开的火药重新引燃了起来,火焰转瞬又起。而起更显锋芒。
爆炸声将四周的警哨都引了回来,一位警哨从远处飞奔而来,刚接近屋角,一个黑影猝起发难,藤杖“卟”的一声响,把警哨的腰脊一下击断,人被打得飞起、抛落,眼看是不活了。
“哈哈哈哈……”狂笑声惊心动魄。
“杀!”沉叱声如雷似狂,剑芒漫天,向后到的另一名赶到的警哨涌去,剑到人倒。又死一个。
上官贞的房中,传出她急促的叫声:“徐飞龙,快躲到地下,你安心在墙角呆着,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要出来。”
“小贞,你不要出去。危险”徐飞龙低叫道。
“不可能的,你不要管我,你千万别出来。”
她冲出房外,剑已出鞘。黑暗中,传来程五姑从隔壁门口传来的低呼:“上官小妹,快来帮我把宣大娘移出去,前面失火了,先不要急着出去。”
“好,我来了。”
上官贞刚奔入隔壁房中,嘭的一声大震,刚刚随手掩上的房门突然脱臼飞撞而入,力道空前猛烈。
上官贞仅知道自己先撞中一个人体,猜想是程五姑,然后就挨了沉重的一击,失去了知觉,最后所听到的声音,是床上的宣大娘凄厉的痛苦惨叫。
住在里面房间里的几个人,这时已经先后从天井跃上屋顶,循着叫声与狂笑声传来处赶去。走得最慢的两个人,刚挟着刀剑奔出天井,暗影中黑影一闪即至,快得不可思议,一接触人便倒了,这两个家伙直到倒下还不知是怎么倒的。
留在农宅的十几个人,这才没一会便倒下了五个。宣大娘房中是三个女的,天井里是两个男人。
入侵的两个黑影以快速的行动,用偷袭、暗算、诱击、强攻等等手段,绕着农宅绕了半圈,出其不意一连杀了六七个人,绕至宅后,终于碰上了劲敌。
持剑的黑影在前,绕过墙角,前面人影一闪,剑映着星光,锋芒闪烁寒气森森。
“我鬼剑左丘在此恭候大驾。”
“铮!”双剑接触,一击之下双方都使出了全力,鬼剑剑光一荡斜飘八尺。黑影却被震得远远飞出丈外,几乎跌倒。
“交给我!”使用藤杖的黑影冲出来叫道。
瓦面上传出一声狂笑,有人叫:“你来的正好,我追云拿月蒯勇正好缺个对手,哈哈……”
使用藤杖的黑影发出一声信号,两人急忙向荒草杂树丛生的荒野如飞而遁。
两人知道对方高手已经反应过来,再留下收获已然不大,他们不愿留下死拼,急忙窜入荒野来到暗影处便悄然折向,冲向河边。
而就在两人来到河边的时候,芦苇中突然跃出两个黑影,迎面截住了他们。
“哈哈!算定你们到了。”右首的黑影说:“我千手机枢料敌如神,果然在此地找到了你们,等个正着。两位不必藏头露尾了,今晚我们的事就一并结算啦!九阴老道,咱们这次来一场公平的决斗,不然你又要说我胜之不武了。”
片刻耽搁,其他人已然反应过来,顿时形成了六方合围的局势,六个人形成紧密的包围圈。
“哈哈!九地冥魔陆老魔,你的腐尸毒是武林一绝,江湖朋友闻名丧胆,但我毒郎君廖智却有点不信邪。来吧!咱们一比一公平决斗,廖某跟你,先玩玩毒开开胃,你不反对吧?”
两人正是道玄观主和九地冥魔,前来作扰乱性的夜袭,只是没料到刚想离开撤退的路线就已经被对方截断,这时想脱身已插翅难飞。六比二,千手机枢的暗器,夜间威力倍增;毒郎君的奇毒,在黑夜中更是防不胜防,他是百毒魔君的弟子,所使用的毒药,毒性之强宇内无出其左,与他对敌实在需要点心理准备。
九地冥魔正想答应对方提出的一比一公平决斗,但晚了一步。有人抢答道:“下在反对。”
毒郎君身后两丈左右,不知何时出现一个黑影,用那刺耳的嗓音接口:“你两人都是用毒的,要是有些毒遗留下来,日晒雨淋也许十年内毒性都在,何况要是你们两人都被对方毒死了的话,这块被污染的地方,谁来善后料理?”
九地冥魔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长气,向身侧的道玄观主低声说:“你这胆小鬼不敢跟我赌,你瞧,他不是来了吗?”
“他来了,并不等于他就能胜。”道玄观主也低声说:“这四个可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他们联手即使是眼下武林第一高手乾坤无极欧世钧在场,也休想全身而退。除非游斗,也许还有点机会。”
“赌一赌,怎样?”
“赌什么?”
“赌这位朋友用不着游斗。”
“贫道我可不和你这老狐狸赌任何东西。”道玄观主说:“我是上一次当,学一次乖。上次输了一次,白白养了你们师徒三年,供吃供喝还得给零用钱,你以为贫道是傻瓜吗?哼!”
“你本来就是傻瓜。不过,你输得起啊。”九地冥魔得意地说:“再赢一次,我老冥魔还想在你那再享三年的福呢。赌的话,你准输。”
神秘黑袍人的出现,千手机枢几个人立即紧张起来,留下两个人看守道玄观主和九地冥魔,千手机枢四个人左右一分,把黑袍人两端堵住了。
“你果然来了。”千手机枢沉声说:“怎么不取下头罩,我倒是要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我要看看能在苏州公然刺杀神剑徐晃庆的费文裕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等到我该露面的时候,如果你还能留得命在,我保证你一定可以看得到我的庐山真面目的。”黑袍人的嗓音越来越刺耳,越说越难听:“千手机枢,本来我打算让你们多活几天的,但事到如今已经不容许我按计划行事了。所以,你们四个今晚非死不可。”
“你倒是能吹,我毒郎君第一个不信。”毒郎君一面说,一面迈步而出,锵的一声蓝汪汪的七星狭锋刀瞬间出鞘。
“我鬼剑左丘第二个不信。”鬼剑接着发话拔剑,从右方逼进。
“我追云拿月第三个不信。”追云拿月赤手空拳,移至黑袍人的后方堵截后路。
“我千手机枢黄承先第四个不信。”千手机枢也空着双手移步,从正面欺进。
“你们都不信,也该有信的人才算公平。”九地冥魔说道:“老夫是第一个相信。”
“两位,请退到一旁旁观。”黑袍人大声说道:“杀他们四个,我还用不着两位帮忙。”
“你确定,他们人多,四比一你……”道玄观主似乎急于帮忙。
“人多没有用。”黑袍人说着突然喊道:“来的好。杀!”
其实,这四个高手虽然形成四方包围的局势,却谁也不敢冒险先发动攻击,四个人都距黑袍人十米左右把守着自身的门户,没有任何人移动,黑袍人叫出的“来得好”并无其事,而是他自己发动攻击的藉口。
抢制先机,先下手为强,主动掌握全局,才是高手所为。
杀字出口,人似电火流光,剑如晴天霹雳,余音未落,黑袍人已到了后方的追云拿月面前。
追云拿月与人交手,从来都只凭双手,极少使用兵器,他的双手运起内劲来宝刀难伤,浑身更是练的堪比精钢禁得起锤击斧劈,横行天下数十年,还没听说有人能在这家伙的手下脱逃。
追云拿月一看黑影袭来,双手迅速伸出,同时发出焦雷似的沉叱。
“咔嚓嚓!”一连串的异响与追云拿月的沉叱声同时响起。
人影疾闪,黑袍人以令人目眩的诡异速度,突然出现在毒郎君的身旁,刚刚还在追云拿月面前的他瞬间与毒郎君相距不足一米。
“把你的毒掏出来吧!”黑袍人说:“只给你一次机会,好好把握了。”
“啊……”追云拿月发疯似的惨叫着,他那双成名的双臂齐肩而折。一双手分成了四段,十个指头仍在抽搐。
这一记快速而又疯狂的袭击,一个照面便结束了。
千手机枢如受雷殛,根本不敢相信刚才所发生的事,只看到人影一闪,听到追云拿月焦雷的沉叱,突然一切重归沉寂,不同的是黑袍人已经鬼魅似的出现在毒郎君的身旁,其中变化都让人无法看清。
鬼剑左丘震惊的程度,也不下于千手机枢,浑身汗毛直竖,举起的剑都出现了抖动现象。
九地冥魔远在几十米外,天太黑,根本无法看到场上形势的变化,却知道追云拿月的惨叫意为着什么。
“真没想到,竟然轻轻松松报销了一个。”九地冥魔叹息着说:“人活着可真不容易,要死却容易得很。”
毒郎君像是见了鬼一般,死盯着距自己胸口不足一掌的剑尖发抖。那尖锐的锋尖似乎射出一股可怕的彻骨寒流,吸住了他的身躯而且将他向剑尖吸拉,他浑身肌肉收缩着,着急的想要凝聚内力挣扎却发现内力却再也凝聚不起来,似乎全身都麻木了,双手更是僵硬,站都有些不稳,膝盖也在发抖。
毒郎君战栗着虚脱般叫嚎道:“我……我认……认栽……”
“这么快就放弃机会了?你的双手还可以动,袖中的毒管仍可以做最后一搏的。”黑袍人阴森森地说道:“出手吧!”
“我……我投降……”
毒郎君的嗓音已然沙哑的不似人声。
千手机枢反应过来了,猛地双手齐动,发射他的各种暗器欲助毒郎君。
毒郎君已被剑气所制,没有他人的帮助,绝对有死无生。
黑袍人冷哼一声,右手大袖一拂,长剑一挥。毒郎君像被一只看不见的鬼手所推动,踉跄侧移,挡住了暗器飞来的方向。
“廖兄快躲。”暗器已经出手的千手机枢只能这么狂叫着,却没有一丝办法。
“嗯……”毒郎君闷声呼叫,身上最少也中了十件暗器,浑身一震,再也站不住,仰面倒下了。
几乎在同一瞬间,黑袍人的长剑恰好贴着毒郎君的左侧飞掠而过,快逾电光石火。转眼便到。
“哎……”千手机枢惊叫着蹬蹬蹬连退三步,这才低头察看自己刚刚感受到的那股沉重的打击力道的来源。
只见他的腹**界的中央出现了一支剑柄。
“哪……”千手机枢终于崩溃了,惨叫着失足摔倒。
插在腹中央的剑是黑袍人刚刚拿在手了的,锋尖透背而出,尽腹而没,他知道自己没救了。
鬼剑左丘这时候显然已经被吓坏了,悄然撒腿便跑。
鬼剑的武功、声望、胆识,都不下于千手机枢,剑术不凡,今晚却是心胆俱寒,斗志全消,他总算还有些理智,退走的时候总算知道方向,斜着向外逃去,这个方向他的眼角可以留意黑袍人的举动,好让自己随时准备躲避黑袍人的追击。
可是,也正因为如此,他的背部已然完全暴露在道玄观主眼下,他仅逃出十来米,刚准备窜入芦苇丛,准备从水中脱身。
道玄观主突然冷哼一声,手中冷光一闪,飞刀去似流光。
“哎……”鬼剑尖叫着,脚下大乱,顿时芦苇折断声大起。
原本监视着道玄观主与九地冥魔的两个人,本来跟道玄观主与九地冥魔相互对持着,想撒走也力不从心,这时眼看大势已去,道玄观主与九地冥魔的注意力也被吸引开了,黑袍人手中也没有了剑,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乘着鬼剑倒地所引起的声音乱人听觉的机会,两人向侧方一窜,沿河岸飞也似的逃了。
“你们走得了么?哈哈……”九地冥魔怪叫一声,便要追出。
“前辈,还是不要赶尽杀绝了,总该有人回去报个信不是?”黑袍人高叫:“要是不让人回去报信,可不会有人再来送死啦!”
“对,确实该留两个人……咦!别走啊……”
黑袍人转眼已到数十米外,去势如电火流光一般,转眼便几乎看不见了。
“两位小心他们的报复。”黑袍人的叫声传到:“再见。”
两个逃了的人,一个多小时后又小心的回到了农舍。
农舍内,徐飞龙已经和那三位船夫,把大厅的火扑灭了。幸好大厅里能烧的东西不多,因此并未引起严重的大火,等东西烧的差不多了,三两下就被扑灭了。
徐飞龙也将被门撞昏的上官贞和程五姑救醒,两女都被撞得不轻,背部和后脑都被撞得肿的老大,幸好骨头没有被撞断。宣大娘被她们两个压撞的可谓是伤上加伤,眼下更为虚弱了。不过应该能保住性命。
至于隔壁房间里重伤垂危的桂二爷,不知什么时候已然在床上断了气。对他来说这也许更好一些吧!在那样的痛苦中等死,每一刻都是一种煎熬。
那两个逃得性命的家伙,见到房中的情形,却认敌人确实已经离开了,就壮着胆外出到之前的战场寻找同伴去了。总算运气不错,找到了血快要流光了的追云拿月。追云拿月双臂被黑袍人砍断,仗以成名的一双铁臂化为乌有,幸而他十分机警,经验丰富,倒下便装死不再管身外事,定下心运用内力硬是将两臂的经脉封闭住了。这才坚持到现在,但是伤口太大无法完全凝结,鲜血仍然缓慢地渗出。如果再不及时救治,迟早也将流尽鲜血而死。
在周围找了一圈,没有第二个活人,追云拿月是最幸运的一个。其他人就没这么幸运了。
第二天一早,笑面无常带了一群人垂头丧气的赶了回来。他们一晚上遍搜了元妙观周围每一处隐敝角落,搜拿九阴老道,可那能搜到什么。找了一晚笑面无常等得心中焦燥却没有丝毫收获,最后无可奈何,只好失望地撤了回来,却不知农舍这边已然出了意外。
遭此挫折,笑面无常恨九阴老道入骨,更对费文裕恨之切齿,因为未死的追云拿月,一口咬定那黑袍人就是费文裕,天下间除了费文裕没有任何人,能如此轻松地砍下他的一双铁臂。
这么一番折腾,笑面无常不仅没有任何收获负担却越来越沉重,可现在的他却已经没法简单的说一声“撤”就撤回去的道理了。
为了黑龙会的声誉,他不能中止搜查追杀费文裕的计划。为了那些被杀的众多忠实手下,更不能中止。眼下他已然骑虎难下。
急怒交加的笑面无常,决定尽快找出李生一家七口的藏匿处,只要能把李生一家老少弄到手,就不怕费文裕不来送死。
虽然死了一半人,但他手上实力仍在,留在农舍被杀的人,大多都是他留下的二流人物,带往元妙观的十几个人,才是一等一的高手中的高手。
千手机枢三个人的死,有两个应该是死于大意,毒郎君死在千手机枢的暗器下,鬼剑左丘在逃走时被道玄观主的飞刀击杀,费文裕仅伤了追云拿月的一双手,这么一算费文裕确实没有想像中的可怕。
搜寻的计划如期进行。一早,上官贞就扮作村姑打扮,偕同徐飞龙动身赶赴老狼窝。徐飞龙仍是泼皮混混打扮,与上官贞一起远远看着还真像一对乡村夫妇。
笑面无常并没将希望完全寄托在徐飞龙身上,他将可动用的人手全派了出去,分头侦查附近三十里内的隐秘之处,也派人到附近村落打听踩探。农舍中仅留下两个手下照料受伤的人,他自己则亲自带了一名手下乘船渡过河去了对岸,侦查对岸一带的隐秘的所在。
徐飞龙领着上官贞走陆路,沿小径先到慈溪口,再沿慈溪岸边上行,这样一直走了十几里这才进入山区。
这一带丘陵起伏,林木蔽天,人烟极其稀少,广大的竹林接连成片密不透风。
找了好久,才总算让他们找到了一个羊肠小道,不然他们真不知道该怎么走。有了道路那就好办多了沿着小径深入,两人留意着沿途可疑的事物。上官贞是追踪的高手,自然由她来决定该往何处走。
走了一会,前面山坡脚下,出现三栋农舍,犬吠声打破了四周的沉寂。上官贞先在远处打量农舍的形势,看到了在附近玩耍的儿童,心中一宽,向徐飞龙说:“人要是真躲在山里,决不可能不食人间烟火,势必将外出购买必需的用品,我们去这户人家问问看。”
几头黄犬狂吠着迎了上来,几个小孩好奇地打量着两位走来的陌生人。两位中年村夫出来喝退了众犬,一位村夫含笑向两人打招呼道:“稀客,两位好像是来自慈溪村,是要到长山镇去吗?歇会儿喝口水吧,还有二三十里山路呢。”
“大叔,我们夫妇确实是来自慈溪村,打扰打扰。”徐飞龙抱拳行礼笑答:“好久没走这条路,一切都觉得陌生啦!今年收成好吧?”
村夫将客人往屋里请,一位大嫂领着一个小男孩走了出来,殷勤地替两人各奉上一碗冷茶,客套了一番。乡村不同与城里的冷漠,基本上只要觉得是周边的人都能聊上几句。路过喝口水那是再正常没有的了。
“今年的毛竹不值钱啊!”村夫叹了一口气:“放几千根竹子也赚不了几文钱,只好任由竹子蔓生啦!”
“哦!进山的人难怪越来越少了,这附近的人家生活很苦吧?”经过易容的上官贞开始探起口风来。
“谁说不是呢?”村夫又叹了一口长气:“好在山里禽兽多,果蔬之类的也充足,还算能填饱肚子,已经不错了。”
“最近有没有人迁到山里来落户?”
“客人真是说笑,这人都是往山下迁,谁肯往上来啊?”村夫说:“到这山里来落户可不容易,能吃苦是不够的,有地有屋才能养活人。南洼沟那个牛家上个月迁到黄池镇去了,三座山的竹子杉林总共才只卖了三百两银子。十年前,三百两银子买一座山也不够呢。这行情谁还会来这讨生活?”
“哦!卖给谁了?”
“不知道,那家人一家八口,生得斯斯文文的,好像从来没干过粗活,也从不到邻居家走走,天知道他们上山来图什么?”
上官贞心中一动,向徐飞龙投过一瞥询问的目光。
“南洼沟牛家嘛!我知道。”徐飞龙张嘴便道:“他那几座山地方不好,太偏僻了,种的竹木也难运出去,一根竹子怎么说也得多加几文运费,那有人要。”
“说得也是,只有靠河边的山才值钱,竹木伐下来就往河边放,花的少当然赚得多。”
“大叔,你这里靠路边,也很不错嘛!”徐飞龙茶这时也喝完了,站了起来道:“真是打扰大叔了,谢谢。”
“不谢,好走。”村夫也喝完茶送客道:“路不好走,路上别忘了扶你媳妇一把。”
“那是当然。”
远出半里外,上官贞问道:“徐飞龙,你真知道南洼沟什么牛家?”
“我只知道南洼沟,什么牛家就不知道了。”徐飞龙说:“往那边山脚绕过去,再过五六里就是南洼沟。”
“咦!你怎么知道这地方?”上官贞颇感诧异。
“那边有路可以绕到南湖去。我知道有什么稀奇?”
“快到那里的时候,千万先告诉我。”上官贞说:“既然有去南湖的路经过,也就不怕引人起疑了。”
“你认为买下牛家三座山的人就是要找的人?”
“很可能就是李生一家和费文裕。”上官贞的口气充满信心:“这里到慈溪口杨家也就二十来里,用轻功赶路,来回一个小时多一点便够了,难怪姓费的往来自如。”
“确实,这样一算如果抄捷径走直线的话甚至只有十里路。我要是知道有这样的捷径就好了,能少走不少路呢!”徐飞龙说道。
“多走十里路算不了什么,只要不走错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路你都记住了吗?”徐飞龙问。
“记住了。”
“那就好。”
距南洼沟还有几百米的地方,徐飞龙便通知了上官贞。上官贞带着他离开小径,钻入山林,攀上一条小山脊,便看到对面山脚的两栋茅屋,这里到茅屋相距已经不足百米,几乎都可以看清人的五官了。
两人伏在草丛中向下观察,仿佛两个猎人一般极为耐心地等候猎物的出现。
许久,茅屋旁边依旧毫无动静,就像是两座被人放弃的破屋一般,既没有狗,也没有人,静悄悄的被死一般的寂静所包围。
“我要是住在这里,肯定会发疯。”徐飞龙喃喃地说道。
“要是逃命的时候,你就不会发疯了。”上官贞说:“也许有一天,我也可能找一处更荒僻的地方避一避。”
徐飞龙突然说道:“唔!有人出来了。”
右首的茅屋柴门开处,踱出一位穿灰布衣的年轻人,穿的虽然不怎么样,但那英俊的面容与白净的肌肤,与及那流露在外的温文气质,的确令人刮目相看。
“果然没错!是李生。”上官贞低呼道。
接着跑出一个七八岁的小孩。
“李生的长子。”徐飞龙也低声说。他看过八个人的样貌图形,所以一眼便认出李生父子的身份。
“咱们走!”上官贞说。
“走?不再看清楚?”
回程又是一阵好赶,过了慈溪口,前面有一条小沟横在路上,两块木板搭在沟上便与行人通过。
徐飞龙走在前面,右脚踏上木板,木板突然向下一沉,这一面木板所搭的沟岸突然向下坍塌,木板迅速下沉。
“哎呀!”徐飞龙惊叫,重重的跌入了沟内。
“你怎么了!”上官贞惊叫道,一把没能将他拉住。
徐飞龙被拉上来了,不但浑身是水,右脚也被擦伤,右腿小腿外侧更是擦破了一条长长的伤痕,鲜血染红了裤管,小腿都青肿起来了。
“糟了!我恐怕得休息休息,也许骨头断了,好痛。”徐飞龙坐在地上叫嚷着。
“不要紧,没有伤到骨头。”上官贞掳起他的裤管检查道:“伤了点,不严重,糟的是我没有带药物,我得扶你走了。”
“我不走了,你先回去吧。”
“不行,爬你也得爬回去。”
“我走不动了。”
“你不走,我就要杀了你。”大叔贞正色的说道:“我会毫不迟疑的下手的。求求你,不要让我做出我不愿意做的事。”
“好吧,扶我走吧。”徐飞龙挣扎着站起来苦笑道:“小贞,就凭你这句话,你会有好结果的,因为你还有良心。”
“见你个鬼的良心。”上官贞扶住他道:“我之所以对你好,是因为我喜欢你,可不是为了良心好过。”
回到农舍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自从徐飞龙摔伤腿之后,短短的十里路,两人足足走了快两个小时,把架扶他的上官贞累得那个浑身大汗啊。更别说他走一步叫一声,痛苦的神情更令上官贞硬不起心肠架住他赶路了,自然走的更慢了。
笑面无常早已返回,得到消息大喜过望,本来要立即派上官贞带几个人赶往那边潜伏监视,但天色不早,徐飞龙又不能行走,如果把上官贞派走,明天谁领其他人前往?上官贞也直接的表示,天黑以后,那些小山岭的确不易分辨,那边竹茂林深,白天都不容易看清四周,晚上就更难分辨了,迷路的责任她可负不起。
现在已经知道对方的所在了,要一举歼灭费文裕和李生一家也不急于一时,所以笑面无常并不着急,有的是时间,他决定明天天没亮的时候再动身,在日出后发起攻击。那时候人刚刚睡醒,反应最是迟钝。
这一夜倒是没有如前几天一样,平安无事的过去了,因为笑面无常改变了警戒的方法,他下令把近农舍的草木全部砍掉清除了,弄来大批干芦苇铺在屋的四周,连猫在上面通过也会发出声响来。警哨只要呆在屋旁就可以监视周边的动静,这就减少了被人逐一铲除的机会。
徐飞龙被安顿在原先死鬼桂二爷的床上,旁边就是那双臂分了家的追云拿月。
一大早,屋里能走的人都走了。
追云拿月睡得正沉,这家伙一身横练的功夫,除非把他的头砍掉之外,不然是死不了的,断臂处的伤口已经被药物控制住了,他失血太多,损耗太大,最需要充足的睡眠,而且能睡便表示他伤口愈合的情况很好。这其实是好事。
宣大娘就不同了,气若游丝,仿佛只一息尚存,一连串的高烧,已耗尽了她的元气,再好的药也救不了她了,死期看来已是不远。
三个船夫见徐飞龙也受了伤,更是心胆俱寒,等笑面无常带人一走,顿时忘了笑面无常那凶狠的严厉警告,这时候谁还管那么多啊,千紧万紧,逃命要紧,将笑面无常这些人在慈溪口送上了岸,顿时就决定不再返回杨宅照料他们这些受伤的人了,也顾不上徐飞龙了,直接放舟往芜湖逃去。恐怕一两个月内他们都不一定会再露面。
天快亮了,笑面无常一行人已经到达昨日上官贞与徐飞龙所潜伏侦查的地方,静静地等候红日东升。
两座茅屋黑沉沉的,毫无动静,也不见什么灯火。
“奇怪,怎么静悄悄毫无动静?”笑面无常向身侧的上官贞问:“你确定是这里?”
“就是这里,错不了。”上官贞斩钉截铁地说道。
““好,大家先过来。”笑面无常将十三个手下招了过来道:“我与四星君负责对付姓费的,其他的人后一步跟来,这次不要包围茅舍,直接从后门冲进去,务必把李生一家七口控制住,先不要伤他们。如果姓费的顽抗,就用李生全家的死活来逼他就范。”
“等下,你们先看清形势,稍后本座先与四星君下去。记住,在姓费的未被拿下前,李生一家就是我们的人质,如果先伤了他们,姓费的可能就不受胁制了,要是出了纰漏,我唯你们是问。还有问题吗?”
“那如果李生也会武功怎么办?”一位中年人问道。
“什么鬼话!我们所获的一切可靠的消息,都证实他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不许找藉口。”
没有人作声了。上官贞皱起眉头,感到有点不安。自从接到这笔买卖,她便感到笑面无常大为反常,从不接受属下的意见,凡事一意孤行,显得非常急躁,情绪也很不稳定,这不是个好兆头。一个失去冷静的首领,是相当危险的。
各就各位,笑面无常与四星君准备动身了。
朦胧的茅屋附近,升起了淡淡的晨雾。
蓦地,屋内传出低加凄切的二胡奏鸣声。
低沉、呜咽、颤抖、悲凉……。这二胡拉的,的确是高手中的高手,二胡声款款而来,呜呜咽咽有如杜鹃泣血,午夜鬼哭,令人闻之悲从中来,心之沉重,凄楚不可名状。
上官贞看样子还是个知音人,讶然轻呼道:“是送葬曲,这人要为谁送葬?”
身后,突然传来刺耳的话语:“当然是为你们送葬。九阴老道对二胡学有专精,他希望能为你们做一些事,替你们哀悼亡魂。”
笑面无常一跃而起,身形尚未转正,剑已然在手。
一个一身黑袍一副夜行衣打扮的黑影,站在他们身后不足十米的地方,让人奇怪的是他的袖子貌似下垂的厉害,难道身上带了很多钱么?再一大量这人身上似乎没带有兵器,不知是人是鬼?
“是他……”有人惊叫道。
笑面无常只觉心向下沉,背脊发凉。原来他发觉带来的十三位同伴,只有四人分立在他左右,其他九个人爬伏在附近的草丛内,无声无息像是九具死尸一般。
黑袍怪人似已看出他的心意,嘿嘿怪笑着说道:“不用猜了,他们都死了,送葬曲就是为他们拉奏的。要是不信,你可以去检查检查。”
“你……你杀了他们?”笑面无常厉声问道。
“我杀他杀都是一样,反正死人是不会在意的。”
“你到底是谁?”笑面无常硬着头皮问。
“你不是说我是费文裕吗?就算是好了。贵会,横行江湖数十年,的确有不少人才,竟然能追到这来。”
“你真是天魔的后人费文裕?”
“你说是不是?”
“你……”
“不要废话连篇了,你不是为了说废话而来的吧,能找到李生一家的藏身处,黑龙会确实名不虚传。嘿嘿!你刚刚不是要率领四星君专门对付姓费的吗?你就把我当作姓费的好了,留给你四个人,免得你死不瞑目。当然,我对你们一无所知,无法知道谁是你手下的四星君,杀错了请多包涵,留下的四个人就当是四星君好了。上吧!我猜你一定会先使用暗器,毕竟暗器是黑龙会的一绝啊。”
笑面无常当然看出情势险恶,怎肯放弃自己的制胜绝技?身躯一挫,双手微扬。
黑袍人那怪异奇宽的大袖,也在同一瞬间举了起来,似乎跟对方发射暗器无关,这时抬袖仅是巧合一般。
“笃笃笃笃笃……”大袖传出暴雨似的怪响,与暗器的破空带起的锐厉啸声几乎同时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