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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座看似普通的山脉下,停着一辆黑色越野车,里面坐的正是前来营救文菁的三个男人。:
乾廷的手下和翁家的两个保镖,他们藏在隐蔽的地方没有现身,这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由于对7311的组织并不了解,他们不能贸然行动,必须有后援在,否则,要是一群人全都暴露了,万一真遇到什么不测,在这里可是要吃大亏的。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7311在太阳国有着极其特殊的地位,组织成员都是冷血残酷的杀人机器,而翁岳天和乾廷虽然在国内具有强悍的势力,可到了太阳国,那毕竟不是我们的地盘,凡事都要小心谨慎,尽可能地保证自己的安全。只有先保护好了自己才谈得上救人。
这一路行来,越是接近山脚,人烟越是稀少,到了山脚下就会发现,这里十分空旷,难道会有人在这里放热气球了。
山并不是特别高,唯一只有一条路是通往山上的。没有修葺过,路的两边许多枯草,还没有融化的积雪使得路面很滑……难以想象,这么偏僻荒芜的地方,真的会与7311的人有关吗?
“少爷,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华樱那种身份的人会住的地方吧……”亚森第一个提出疑问。这也难怪,面对着一座荒山,谁都会心里发虚,信心产生动摇是正常的。
翁岳天正在打量四周的环境,听闻亚森的叨念,他没有受到打击,反而俊脸上有了一抹别样的神采……
乾廷深眸沉凝,皱着眉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其实这种地方,越是不起眼,越有可能是我们的目标……7311的人做事向来都是极为隐蔽的,这座山,人迹罕至,就算上面有什么秘密,也不会引起人的注意,我想,如果不是碰巧有人在热气球上看见了山上的情形,恐怕再过很多年,都不会有人知道冬天原来也可以有樱花盛开。”
亚森一听,感觉乾廷说得有道理,再看看少爷的脸色,分明是十分赞成乾廷的说话。既然这样,亚森也就不再有迟疑了,在他心里,少爷就是神。
“少爷,我先走在前头。”亚森自告奋勇,他的责任就是保护好翁岳天,面对未知的山路,他自然是要先行了。
乾廷扁扁嘴,漫不经心地拍上翁岳天的肩膀:“表弟,你走中间,我垫后。”
“小子,你该叫我表哥。”翁岳天斜睨着身边这个笑得一脸欠揍的男人。
“诶哟,你终于肯叫我表哥了?再叫几声来听听?”乾廷这厮也真是皮厚。
“去你的……”翁岳天笑骂一声,眉宇间其实没有愠色。
与乾廷斗嘴是一种乐趣,这是翁岳天病愈后的深刻体会。
三人幸好是做了充分的准备,他们穿的鞋子都是特制的,特厚的牛筋底,纹路深刻粗糙,这样比起一般的鞋子,走在湿滑的山路上,没那么容易跌到。
三人一边走,一边在试耳麦,虽说这周围荒无人烟,但谁都不知道山上又会是什么情况,为了保险起见,他们会时刻与藏在暗处的同伴联系。
这条路通往山上,但是照片上的位置显示那座有樱花的宅子是在半山腰,可他们走了大约半小时还没见到任何异常,不禁有点纳闷儿了。
呼吸间冒出白气,可身上都已经在出汗了,气温这么低,体温却因为走路的关系而逐渐升高,这么一冷一热内外交感,最是容易得重感冒。
亚森在为翁岳天担忧,如果是换做以前,这样的环境当然没多大问题,但是翁岳天他大病初愈,在这寒风凛冽的山上,就怕他会万一感到身体不适……
“少爷,要不咱们歇一会儿吧……您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亚森停下脚步,担忧地望着翁岳天。
翁岳天略有些喘气,摆摆手说:“我没事,还撑得住,我们最好别耽搁,今天会在这里耗多久时间也不知道,尽量要在天黑前有个结果,这附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大家伙儿到了晚上可就没地方住了。”
乾廷虽然不像亚森那么直接地表示关怀,却还是隐含忧色:“你说的是没错,不过眼下,你真的能撑得住吗?别硬抗。”
乾廷的关心,很隐晦,但翁岳天能够感受到,他也明白,要乾廷关心某个人,是非常难得的。值得欣慰的是,大家现在团结一致,同一条心,这就让他疲倦的身体里又滋生出了新的力量。前路凶险未知,最需要的就是能有同伴的温暖。
翁岳天向乾廷投来一个“放心”的眼神:“我真的没事,还能再坚持一会儿,我们继续走吧,如果我实在累了,我会说的。”
就在他们继续前进之后没多久,在转过下一个弯的时候,眼前蓦地出现了一道铁门……
三人同时一惊,随即面露喜色,心里纷纷涌起一个念头这难道就是目标了?
“少爷,我们想办法进去!”亚森兴奋得两眼放光,伸手抓向背上的包包,这货一时情急,跃跃欲试了。
“等等!”翁岳天一声疾呼,拦住了亚森的动作,深沉的眸光瞥向一旁……
原来,铁门两旁的墙上,清楚地用油漆写上了两行大字此路不通。擅闯者请留意墙上的电网,如发生意外,概不负责。
这是用太阳国的文字书写的,所以亚森看不懂。
“上边写的什么?”乾廷也急了,巴巴地望着翁岳天,等他翻译。
亚森见少爷的脸色不对劲,他也紧张了。
翁岳天眼中划过一道狠色,沉声道:“我们要闯的话,铁门是没指望打开的,爬墙也不行,你们看,墙上有电网。那些字就是在警告我们。”
“电网?”乾廷半眯着眼睛抬头看去……
果然,在墙头有密密麻麻的黑色的东西交织成一道屏障,可想而知,如果贸然攀爬,多半是落个被电击而死的下场。
“m的,太阳国的人太卑鄙了!”乾廷忍不住爆粗口,心头怒火冲天,可是面对着铁门和电墙,谁都没把握能进去。
亚森在一边不停地咒骂,嘴里絮絮叨叨的,翁岳天默不作声,心情沉重无比。
这铁门后边一定有古怪,他们不费力地就找到了地方,原以为很顺利,没想到却是空欢喜一场。想来也是,如果真与7311的人有关,怎么可能轻易进得去。
就在三人急得团团转都想不出办法时,围墙里却传来了一个飘忽的声音……
“年轻人,你们是想上山吗?还是回去吧,这里没什么可看的。”苍老的男声,从围墙后边传出来。
这嘶哑的声音在寂静的山中显得格外突兀,让人不由得有些发怵。
三人心里咯噔一下,彼此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围墙里有人?
“诶哟我的妈呀,这大白天的,哪来的孤魂野鬼?”亚森一声怪叫,死死盯着围墙,奈何眼珠子都瞪得发疼了还是没看出有什么异样。
“什么人装神弄鬼?”乾廷的口气很硬,他可不信有什么鬼怪。
翁岳天凤眸一挑,迸射出两道犀利的光线,涔冷地说:“我们大老远来观光,你就这么一句话就想打发我们走吗?既然都是说的中国话,何不现身一见?”没的辆山。
亚森和乾廷现在才反应过来,这声音果然是讲的中文,难怪他们俩也能听懂了……可是这也太奇怪了吧,这么偏僻的地方也能遇到中国同胞?
那声音轻轻一笑:“我不是你们的同乡,我是太阳国人,刚才听见你们在讲中文,所以我才会用中文提醒你们离开。”
原来如此。
虽然看不见对方是什么人,但至少也没那么可怕了。亚森双手叉腰,很不耐烦地叫嚷:“你既然听得懂中文,那还不开门?”
“喂喂喂,你到是说话啊,别装死!”
“别以为不说话就没事了,我们今天一定要上山!”
“……”
无论亚森和乾廷他们怎么叫喊,对方都不再多说一个字,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但其实翁岳天他们很清楚,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监视之下了,敌在暗,我在明。人家看得见咱们,可咱们看不见人家……这才是最让人头痛的。
“少爷,现在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算了吗?”亚森心里一万个不甘心,要不是惧怕那该死的电网,他现在就想爬墙了。
翁岳天沉吟片刻,嘴里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只能算了,没别的办法,我们……打道回府吧。”
乾廷没有插话,他一直都留意着翁岳天的神色。既然他们的举动都落入了对方的眼中,那就不能再用语言交流了,只能靠着一种微妙的东西默契。
乾廷看见翁岳天虽然在拉着亚森往回走,但他脸上一点都没有沮丧的神色,反而颇具深意地投来一瞥……乾廷心里一动,看来翁岳天已经有办法了。
“少爷……少爷……”亚森看见翁岳天口袋里“无意”中掉出一张照片,他正想停下脚步,却被翁岳天一把抓住了胳膊,拽着他不停往前走。
掉在地上的照片,正是乾缤兰交给翁岳天的其中之一。照片上边是被紫外线灯光照射着的,足以让7311的人误以为是真品的“八坂琼勾玉”阴玉。果然,就在他们走出没多远,铁门开了,走出来一个邋遢的老头儿,弯下腰,将照片收了进去……
虽然翁岳天他们没有进入铁门,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是他垂头丧气地离去了,但实际上,在他发现这铁门和围墙上有电网时,心里已经有了更大的把握。“那个苍老的声音说里面没什么可看的,这无疑是欲盖弥彰的说话,可翁岳天认为,对方之所以能这么有恃无恐地守在铁门背后,多半是因为里面有不为人知的秘密,那些人如果就是7311的成员,他们根本就不害怕有人会进去……硬闯的话,下场可想而知就是一个字死。
翁岳天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为了最后证实,他故意”不小心“的弄丢了一张照片……
亚森怀着满腹疑惑,好不容易憋着走远了,看不见那道铁门,他才忍不住问了:”少爷,那照片可是我们的杀手锏啊,你为什么……“
”亚森,那样的照片如果落到一般人手里是看不出什么名堂的,可要是落到7311的人手里,你说会怎么样?“翁岳天胸有成竹的样子,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亚森闻言,眼前一亮,顿时恍然大悟:”啊……我明白了!少爷是为了试探刚才说话的人是不是7311的,所以才会把照片掉到地上,既然有人把照片拾走,那就说明……我们是找对地方了!“
乾廷边走边嘀咕:”嗯,还算你的脑袋够用,不是太笨。“
这话可把亚森给呛住了,尴尬地挠挠头,傻笑两声。
三人返回山下,比起上山时的心情,他们更加有信心了,这一趟没有白跑,即将来临的会是什么,没人能预料,但他们都在心里被激起了一股斗志和战意。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待。
翁岳天一行人在山脚下的车子里静候消息。这是一个极具煎熬的过程,同时也是充满了未知凶险的过程。
在来之前,翁岳天他们就制订好了营救计划,首先要做的就是想办法与7311的人取得接触,透露出关于”八坂琼勾玉“的信息,以此来做为诱饵,希望对方能够上钩。这只是第一步。显然的,这一步成功了。刚才那道铁门就是可疑的地方,他们前脚走,后脚就有人出了围墙拾走照片,如果这地方真与7311有关,那么,很快就会有人来找翁岳天他们了。
这第一步是相当冒险的,假如7311的人直接动手把翁岳天等人给绑了,然后逼他交出八坂琼勾玉,这样的情况无疑是最糟的,因为他实际上根本就没有,八坂琼勾玉是在文菁身上,在她脖子上的项链吊坠!
前路艰险,唯一指望的就是运气,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有时候却是制胜的关键。
越野车里,翁岳天,乾廷,亚森,在焦急地等待着。饿了就啃几口面包,渴了就喝矿泉水……这儿可没什么条件可讲,没有开水喝,只能用冷冰冰的瓶装水来解渴。
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都过得很慢,车里的cd一遍一遍循环播放着,优美委婉的歌曲萦绕在这狭小的空间,三人都默契地没说话,都在养精蓄锐。
这荒野中,一切都是静止的,只有天色转暗时能够感受到时间在流逝……下午5点了,周围没有一丝异动,难道说,他们估错了?还是7311的人太沉得住气?
面对的是可怕的敌人,任何一个错误的估计都有可能给大家带来危险。翁岳天心里格外沉重,他不能自私地只顾文菁一个人,他必须还要考虑到与他一同前来的伙伴们。有多少人来,他就要带着大家安全地回到国内。
冬季的日间时长比较短,现在是5点钟,如果再不走,他们就不能在天黑之前赶到住所了。
翁岳天在闭目养神,剑眉拧成了小山,面色凝重,良久才睁开了眼睛,沉声说:”亚森,开车吧,我们回酒店再做打算。“
亚森应了一声,赶紧地将嘴里的面包咽进去,准备启动车子了……
就在大家撤退的时候,乾廷看见车窗外那空旷的一片视野中,出现了一个黑点……
”等等!先别开车,看那边!“乾廷的声音里透着惊异于些许兴奋。
亚森下意识地停下车子,没熄火。
翁岳天顺着乾廷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就见前方的黑点在接近……慢慢的可以看清楚,那是一个人!
一个矮小黑瘦的老头儿,背有些佝偻着,脚步却不慢,跑着靠近了越野车,站在车前向里边的人笑眯眯地招手:”我家主人有请。“
车里的人,那颗悬着的心,终于可以稍微放下了,翁岳天掉的照片起了作用,7311的人上钩了!事情有了转机,如果不出所料,这老头儿嘴里的”主人“多半是7311里的重要人物。
翁岳天刚想答话,那老头儿又说了:”我家主人说了,只请翁先生一个人。“
”m的,太奸诈了!“亚森一声咒骂,冲着那老头儿直咬牙。
乾廷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翁岳天一个人去?这实在太不让人放心了,万一他有个什么闪失,别说是救文菁了,很可能还要将他自己也搭进去,落在7311手里将会是什么后果?
亚森担忧地望着翁岳天:”少爷,您不能答应,要去也是我们一起去,万一您……“
这话其实乾廷也想说,可他明白,说了也没有,如今,主动权是掌握在7311的人手上,他们想要跟着翁岳天一起上去,明显是不可能的。
这些问题,翁岳天在来太阳国之前就已经想好了。既然要来救人,担风险是必须的,尤其是他的计划中,就是按照现在的局势在走,可以说,他正在一步步实现他的计划。这是要救出文菁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他决定来的时候就有过思想准备了。
翁岳天沉静的面容上,并没有慌乱之色,镇定地说:”你们忘了我还有八坂琼勾玉做掩护呢,7311的人在得到玉之前,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放心好了。你们在这儿等我,千万不能轻举妄动,现在可以肯定我们在7311的监视范围,如果有异动,吃亏的是我们,一切等我从山上下来再说。“
翁岳天简单地吩咐了亚森和乾廷几句,然后将身上的一些东西留下。
翁岳天下车后,那老头儿笑得贼兮兮的,依旧用中文说:”翁先生,我要先搜身。“
还好翁岳天刚才已经将身上的武器和刀子都放在车里了,老头儿什么都没搜到,满意地点点头:”很好,翁先生看来很有先见之明,见我家主人是不能携带武器的,即使是水果刀也不行。“
翁岳天嗤笑一声,默然跟在老头儿身后,再一次朝山上出发。
随着他背影的消失,乾廷等人的心也开始进入最紧张焦灼的状态……希望他能顺利,希望他能见到文菁……
翁岳天一路上都没有跟老头儿攀谈,他知道,既然是7311的人,他不会问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铁门后,再走几分钟的路程就有一道更加高大的闸门,穿过第二道闸门之后,还有一道看似普通的院门,门口站着两个身材魁梧,看上去孔武有力的壮汉。他们面无表情,没有好奇,没有惊讶,就好像翁岳天只是空气。把没表有。
老头儿带路就到此为止,向那两个壮汉挥挥手,说了几句太阳国的语言,然后头也不回地下山去了。
翁岳天在踏入院门那一刻,心底无端地涌起了许多复杂的情绪……这个地方太美了,无论如何都让人无法与恐怖的7311联系起来。
入眼的是一片灿烂夺目的花海,一朵朵盛开的樱花,满树烂漫,如云似霞。脚下,是未曾融化的积雪,花朵的红与雪地的纯白色交相辉映,犹如盛开在美丽而高不可攀的云端。翁岳天认为,住在这里的人一定是很懂得享受的人……却也是追求完美内心有着极度强悍和脆弱两面的人。
翁岳天好像忽然间明白了,为什么华樱会有截然不同的两面……华樱对樱花的喜爱,不无道理,正是因为7311是个极致黑暗的地方,华樱才会疯狂的渴望美好与温暖的事物。也许,历代的组长都会有不同程度上的人格分裂。
翁岳天被人带到了樱花树下的椅子上,巧得很,他坐下的位置,正是文菁平时所坐的。
门口的壮汉将翁岳天丢在这里就不管了,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走。翁岳天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见到这里的主人,他只是在不停地张望,他心里怀着那么一点微薄的希望……如果文菁就是被华樱囚禁在这里,那么,他今天能见到她吗?
即使翁岳天表面上强作镇定,但他内心澎湃的情绪却是暗流汹涌……与她分开四个月了,现在,是他感到最为接近她的时刻,她还好吗?如今,他独自坐在这里,一切都恍如梦境,只是不知道,他心爱的女人,会不会知道他来了?如果她也在这里,有没有可能她正在某个角落里看着他?
翁岳天的背脊有点僵硬,全身紧绷,高度警惕着周围……这里到处都是监视器摄像头,所谓的主人,却迟迟不肯露面,唯一的原因只有一个……这是在故意地消耗他的意志,跟他打心理战,目的就是要磨到他失去耐心。
对手的伎俩,翁岳天心知肚明,不禁轻轻勾着唇,面朝着某个摄像头,微微一笑……
淡淡的笑容里,露出丝丝冷意,那一双褐色的凤眸如同大海般深邃,眉宇间流泻出嘲弄的意味,优雅沉稳的气度,仿佛是在告诉对方:我已经知道你们的意图,何必再浪费大家的时间呢?
故点绷僵。翁岳天不知道自己这么做,会不会有作用,但他不想再这么干耗下去。
寂静的院落里,没有半点人声,风吹来时,偶有花瓣从树上掉落,飘进雪地里,无端地勾出人心中那潜伏的感伤……眼前的美景虽好,只可惜了,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不变的……
不知什么时候,樱花林里忽然间多出了一个人,他就像是天生天养的精灵,不沾人间烟火。他悄无声息地从远处走来,一身白衣素裹,清瘦的身子在风中前行,粉红的花瓣从他单薄的肩膀滑下,这充满了诗情画意的一幕,玄妙至极,翁岳天竟然没有预期中的紧张,恍惚间,他好像忽略了危险,他只看到一个犹如谪仙般的少年迎面而来……
翁岳天在脑子里幻想过很多次见到华樱的情景,只是真正在见到的那一刻,翁岳天还是抑制不住内心会滋生出莫名其妙的感觉,好像眼前的少年并不是他的敌人,而是一个久违的朋友。少年身上纯净的气质,一瞬间使人难以产生亵渎之心,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似乎也是一种美好……这绝对不是因为他曾经见过华樱的照片,这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感知。翁岳天很清楚,自己不是第一次有这样感觉,好像曾经在某个人身上出现过……是文菁。
翁岳天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将一个7311的人与善良温柔的文菁联想到一块去儿去,但无疑的,这就是他此刻的感受。虽然莫名其妙,却是那么真实存在。
华樱坐在翁岳天对面,神情泰然自若,无悲无喜,纯澈的眼眸里透着一丝令人心疼的懵懂和茫然。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凝望着对方,没有预期中的火药味,没有半点像是死敌的样子,反而更像是两个多年未见的熟人。很奇怪,他们彼此间竟是一点都不觉得陌生。
翁岳天暗暗心惊,华樱本人身上那种纯净的气息,与他的身份太不相符合了,如果不是事先确认了华樱就是7311的人,实在很难想象,一个纯美得让人窒息的少年,居然会是时间最邪恶的化身。
两大这么大眼儿瞪小眼儿地望了好半晌,还是翁岳天更能沉得住气,只是面带微笑地与华樱对视,不发一言地观察着华樱的眼神和动作。
华樱微微皱了皱眉头,略带幽怨的声音说:”你是来带走姐姐的吗?“
华樱如此直接,这到是有些出乎意料。翁岳天不置可否,淡然地说:”华樱,你住的地方很美,只不过,这里终究不是文菁的家……在中国,她的家乡,她有孩子,有朋友,那里才是属于她的地方。“
翁岳天的语气冷冽却不生硬,他通过这几个月对华樱的各种言行举止的深入分析,从心理学的角度去观察和理解,发现了华樱具有复杂的人格,这种人,往往不能依照常理来推断和定论。如果是一般人,此刻见到华樱定然是劈头盖脸一阵痛骂泄愤,不可能像翁岳天这么冷静平和的态度,像老朋友一样地在聊天。翁岳天的做法,无形中缓解了紧张的气氛,同时堵住了华樱暗藏的攻势。如果翁岳天选择一上来就硬碰硬,他现在已经被人用枪指着脑门儿了。
华樱心里也不禁有些好奇了,翁岳天怎么能这么镇定呢?在华樱的印象里,以往,凡是知道他身份的人见了他,大都是诚惶诚恐的,充满了敬畏,有些甚至不敢与他对视,说话都会结巴,而这些情况在翁岳天身上都看不到。
这就是姐姐的老公?这就是姐姐朝思暮想的男人?
华樱的小孩子脾气又上来了,蓦地冒出一句话:”你的长相也不比我好看啊,为什么姐姐会爱上你?“这话怎么听着都有点酸味儿。
又是他惯有的风格,答非所问。只不过翁岳天是第一次领教到华樱的跳跃思维,一时间竟然语塞了。轮长相,华樱和翁岳天确实各有千秋,很难分个高低。华樱是美少年小正太,翁岳天的成熟男人魅力也是非常具有杀伤力的,不论男女老幼都很容易被他的风度和气魄多折服。可爱情那东西,哪能是光看外表的呢,如果谁长得好看就爱上谁,那这个世界岂不乱套了,何来的夫妻恩爱白头到老呢。但是这么浅显的道理,偏偏让翁岳天在华樱面前难于启齿……没法儿开始说,就算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清楚爱情的含义。
翁岳天幽深的凤眸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亮,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之色稍纵即逝,淡淡地说:”华樱,等有一天,你真正地爱上一个女人,你就会明白了。我说一百遍都不如你去实践一遍。“
华樱听了,面色有一丝松动,扁扁嘴,不以为然……
翁岳天从怀里摸出另外几张照片,摆在桌子上,果然,华樱的眼神一下子就有了明显的变化,一霎间,他那双黑色的瞳孔猛地收缩,身上那股祥和温宁的气息也随之变成了森冷恐怖。
”你想用八坂琼勾玉来换取姐姐?你凭什么有把握我会答应?“华樱凌厉的目光落在翁岳天身上,好似是一把一把的冰刀在戳。翁岳天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内心却是惊异,只凭气势就能让翁岳天有压迫感的人,屈指可数,华樱,不过才十八岁,竟然让翁岳天的心境产生不小的波动,就好像眼前是一座与他一样高大巍峨的山峰,7311的人太不寻常了,可以将一个十八岁正该享受青春年华的少年培养出如此可怕的气息,在华樱成长的日子里,他该见过了多少惨无人道的画面?
翁岳天垂着的眼眸倏然抬起,直直迎上华樱的目光,低沉而坚毅的声音说:”对于7311的人来说,找回太阳国三大神器,应该是你们的首要任务,也许从你懂事的时候起,就有人为你灌输这样的思想,长年累月下来,你们的骨子里全都是为太阳国卖命的念头,甚至做梦都会梦到自己找回了三神器……7311所做的事情不但是邪恶的根源,我想,在培养人才方面也是别具一格的。它会把每一个人都训练成只知道效忠的鹰犬,对于7311的人来说,恐怕没有什么比忠心更重要吧……我相信,华樱不会为了一个才认识不到一年的人就放弃你自己信仰了十多年的组织,我说得……可对?“。
对,简直太对了!翁岳天的这一番话,正是华樱现在的心理。没错,他不可能不要三神器的,尽管文菁已经成为他生活里不可缺少的人,但是三神器对于7311的人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也只有三神器能够打动华樱,否则,翁岳天连华樱的面都见不着。
华樱面无表情地看着翁岳天,机械般冷漠地说:”姐姐的丈夫果然很聪明,不错,我是7311的组长,寻找三神器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情。可是……你难道不怕我把你软/禁在7311,然后用一些奇奇怪怪的酷刑来逼你交出八坂琼勾玉吗?你能找到这里,胆子很大,但是,你们中国也有句古话,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翁岳天心中讶然……华樱真的是组长!7311的人做事太违背常理了,一个十八岁的小男生竟然被推上组长的位置,不过这也说明了,华樱的能力一定大大超过其他人,7311在华樱身上所投的资本定然不少。
”华樱,你该不会是以为我会把八坂琼勾玉带在身上吧?我是将玉带来太阳国了,但是我把它藏在一个很隐蔽的地方,如果我在一定的时间没有回到酒店,那么,自然会有人将玉取出来,你们……别想得到。“翁岳天嘴角噙着的笑意,透着冰冷刺骨的寒气和狠厉,他如果连这都预料不到,他就不是翁岳天了。
华樱听了他的话,非但没有发火,反而笑了:”好,很好……姐姐看上的男人也不算是个草包。“
”……“
翁岳天嘴角微微抽搐……这算是夸他还是损他呢!
”你什么时候把玉交出来,我就什么时候放了姐姐。“华樱脸上看不出情绪,无法探知他说这话的真假。
然而翁岳天的回答却大大震撼了华樱……
”华樱,我老实告诉你吧,我这次来,只是想见她一面,她在里这里住了差不多快4个月了,这期间,她发生过什么事,有没有和你发生关系,这些我都不知道。但是我们翁家是不会允许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存在……“
翁岳天的话说出口之后,华樱并没有多大反应,因为他一时之间还没明白过来翁岳天的意思……
”你说什么?你不是来接姐姐的?只是看她一眼?为什么?还有……你说的发生关系是指的什么关系?不干净的女人……你是说姐姐吗?“华樱这一连串问题,可把翁岳天给呛到了。
”华樱,你要明白一点,我们中国人在某些方面不像其他国家那么开放,我们有时候会比较传统保守,尤其是在关于道德方面。文菁是我的妻子,她如果跟你之间发生了不可告人的事,那么,她就会让翁家蒙羞,会让我这个做丈夫的丢尽颜面……你是7311的组长,她和你生活过了一段时间,要想再回到翁家像普通人那样……不可能了。我今天来就是为了斩断旧情,当面跟她说清楚,跟她之间做个了断……所以,麻烦你让文菁出来见我一面,放心,我不会耽搁很久的,也就一会儿的时间。“翁岳天清冷狠绝的眼神里没有温度,一字一句狠狠敲打着华樱的心。
华樱虽然没有恋爱过,但他不是傻子,翁岳天的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华樱总算是明白,对方是在诋毁姐姐的清白,侮辱姐姐的尊严!
华樱怒了,晶亮的眼眸瞬间变成了无底的黑洞,汹涌着可怕的漩涡,他的手紧紧握成拳,全身上下都充斥着暴怒的气息,如一头凶兽般,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一下子揪住了翁岳天的领口,杀人似的目光像是要把人吞了一样:”你敢侮辱姐姐,可恶!姐姐是全世界最好的女人,你怎么可以说她不干净!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华樱的声音因太过激动而微微颤抖着,他身上疯狂暴涨的戾气将周围的空气都吞噬了,恬静温宁的气氛被破坏个一干二净,只剩下一股凌冽的杀气!
相比起华樱,翁岳天却是显得出奇的冷静,嘴角的笑意不减,借以掩盖他内心涌动着激流:”别激动,我和她说清楚了之后,她就会安心留在这里,难道……你不想这样吗?你愿意看着她每天心不在焉地样子,愿意留着她的身体却留不住她的心吗?你别说你不知道她有多挂念我,除非我亲口对她说分手,否则,她永远都不会死心的。这对于大家来说都是好事,你应该感谢我才对。“女口没之。
他这么气定神闲,从容淡泊,就好像分分合合对他来说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好比男人丢掉了一件衣服,女人丢掉了过期的化妆品……但是,无可否则,翁岳天的话正戳中了华樱的软肋,没错,华樱何尝不知道文菁时时刻刻在想着她心爱的男人,他只是无能为力,他心里有多么希望她能够安安心心地留在这里,陪他度过每一天。现在,文菁的老公就坐在他眼前,却不是来接她走的,而是来跟她做个了结的,华樱确实应该因此而开心才对,但是很奇怪,他不但没有开心,反而气得差点失控。这是他第一次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发怒,表面上看是翁岳天激怒了他,而实际上,华樱是在为文菁而心疼,文菁是他的阳光,他的女神,他无法忍受谁对她的侮辱,即使是她的老公也不行!
华樱狠狠地咬牙,白皙的脸颊气得涨红,一字一顿地说:”翁岳天,你真是一个……“
”混蛋!“这一声怒吼,犹如春雷炸响,但却不是来自华樱。
翁岳天只觉得眼前一花,华樱身后猛地窜出一个娇小的身影,叫嚷着冲过来,挥舞着两只小手对着翁岳天就是一阵捶打……
可怜翁少这刚恢复不久的身子,文菁的粉拳密密麻麻落在他身上,哭喊着,发泄着她心里满涨的怒气和心痛,她先前被木野拉着,一直在门背后听外边的动静,直到听见翁岳天说出了那些话,她内心的愤怒达到了极点,竟然挣脱开了木野的束缚……
”翁岳天,你混蛋!你怎么可以不要我!你怎么可以说我不干净!我每天都在盼着你来救我,你来就是为了桶我一刀吗?你太残忍了!“文菁声嘶力竭,听得人肝肠寸断。
”呜呜呜……你是不是要我死了才会心痛啊……“
”翁岳天,你不是人!我恨死你了!“
”……“。
文菁凄厉的哭声震耳欲聋,一点一点撕扯着华樱的心,他不是第一次见到文菁哭了,但他从没见过她这样绝望。她的悲伤蔓延在空气里,交织成细密的网,紧紧勒着华樱的胸口,痛得他难以呼吸。
”姐姐……姐姐……“华樱企图拉着文菁,但是她太激动了,谁劝都没有用。
她整个人都处于崩溃的状态,长期压抑在心底的思念混合着巨大的痛苦,在她身体里以摧枯拉朽的力量在捣毁她的意志和理智。做梦都想不到,盼来了心爱的男人,却是一场灭顶的灾难!
文菁不顾一切地嘶喊,恸哭,她捶打着翁岳天,怎么都无法从剧痛中摆脱出来,她死都不愿意相信自己听到的!
翁岳天就像雕塑般静止不动,任凭文菁哭得肝肠寸断,他都没有开口解释什么,在她看来,他是心虚得无话可说。
他一言不发,紧抿着薄唇,双眉拧成了小山,深邃的凤眸里尽是一片涔冷绝情。她滚烫的热泪倾泻而下,滴在他冰冷的手背,他挺直的身躯有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内心的防线早就被她的出现给彻底击碎,他多想紧紧地抱着她,吻去她的泪和伤悲,可是理智在告诉他,现在不可以这么做,否则,所有的努力都将功亏一篑!
华樱眼里只剩下文菁一个人,他扶着她的肩膀,心如刀绞,她的每一滴眼泪都是对他的凌迟,看见她伤心,他的难过竟是远远超过想象……
文菁气急攻心,手上也没了力气,摇摇欲坠的身子还好有华樱扶着,但即使如此,她还是感到自己的脑袋像要爆炸了,仅剩的坚强都被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摧毁了,精神上失去了依托,她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而已。
”姐姐,我们不要理他,我扶你进去……“华樱不忍见文菁如此悲痛欲绝,他只想快点将翁岳天赶走。
文菁哭得嗓子嘶哑,软弱无力地抓住翁岳天的胳膊,不死心地说:”你怎么不说话,你看着我啊!把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再说一次,你说啊!“
文菁赤红的眸子死死盯着他,想要在他脸上看出点什么,但是,她失望了,他冷静淡漠,眼神里再也没有爱和宠溺,有的只是……陌生。
翁岳天垂着的眸子倏然抬起,凝视着泪眼婆娑的她,平静如水的声音飘来:”我们……分手吧。“
文菁呆滞了几秒后才回过神来,怔怔地摇头,美丽的大眼睛里尽是满满的痛苦和恐惧:”不……我不信,我不信这是真的!不会的,你不会不要我的!“
翁岳天异常淡定地冲她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醒醒吧,别做梦了,你在这里住了4个月,华樱是7311的组长,就算我把你接回翁家,你认为,以翁家的背景,能容忍你的存在吗?就算我不计较你在这4个月里和华樱发生过什么,但是,你的这一段经历,不可能会被抹去,翁家会被你连累成为公众舆论嘲笑的对象。我们分开,对你对我都有好处,何乐而不为?这里环境不错,清静优美,你在这里想必也住得挺舒服的,既然如此,就好好在这里待下去吧,不用再挂记着我……对了,我们分开之后就不要再有任何瓜葛,请你把我送给你的项链还给我,只有我的妻子才配戴那条项链。“
”啪!“随着他最后一个字音一落,只听得空气里响起了清脆的巴掌声。
文菁向来脾气温顺得像小绵羊,但她要真发起飙来,那可是会变成一头母狮子。
文菁这一巴掌打得真够狠的,翁岳天脸上立刻浮现出了淡淡的五指印。
文菁笑了,由低到高的笑声极为惨烈,笑得快喘不过气来了,眼泪在这笑声里滚落,凄惨到了极点:”翁岳天,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亏我一心一意对你,还为你生了两个孩子……要不是我生了第二胎,你现在还能活得好好的吗?为了翁家的声誉,你就可以随意践踏我的尊严,在你心里,我算什么?你有把我当成你的妻子吗?呵呵……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句话果然没错,只可惜我现在才醒悟!“文菁重重地吐出这最后两个字,气愤地将脖子上的项链扯了下来。
文菁强忍着心痛,把项链塞到翁岳天手里,惨笑一声:”不就是块破石头吗,我不稀罕,你拿着……滚!“
翁岳天在手里握着项链那一霎,全身毛孔都竖了起来,心头的狂喜无法言喻……”老婆,你太聪明了!“翁岳天在心底呐喊,攥着带有她体温的项链吊坠,他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阴玉已经拿到手,他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再带着阴玉回来救文菁,如果让华樱看出破绽,他不但走不了,还会失去唯一可以救回文菁的筹码!
”翁岳天……你混蛋……你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呜呜呜……太欺负人了……没良心的混蛋!“
”……“
文菁跌坐在椅子上,望着翁岳天的背影哭得肝肠寸断,而那个男人却背对着她,转身离去,不再回头看她一眼。
他害怕……害怕看见她红肿的泪眼,害怕看见她伤心绝望的神情,他最怕的是自己……再看她一眼,很可能他就把持不住地冲上去将她抱在怀里,那么,刚才那一番努力和默契的配合就白费了。
没错,翁岳天和文菁,其实都是在演戏。原本文菁在听到翁岳天对华樱说那些话的时候,她确实气愤到了极点,她怒不可遏地冲到了翁岳天面前,捶打他,骂他,死命地哭闹,理智一度混乱,可是当他提出要她归还脖子上的项链时,文菁却看见他眨了一下右眼……这个动作,在其他人眼里也许是最普通不过了,但是文菁却在一秒的愣神之后,联想到了曾经她和翁岳天一起看过的一个影片……里面的机器人和人类一起并肩作战,机器人拥有强大的智能,为了迷惑敌人,机器人假装与人类反目,就在人类误会机器人背叛的时候,机器人却对着那个人眨了一下眼睛……人类立刻明白了,这是机器人在暗示自己没有背叛。
翁岳天对着文菁眨眼睛的动作,刚好是在华樱的目光落在文菁身上时,巧妙地避开了,没有被华樱看见。
文菁当时心里巨震,她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和哭声,她继续哭喊着,脑子里早已经千回百转……对了,她怎么可以不相信翁岳天呢,如果他不是来带她走的,何必要冒险进入华樱的势力范围?他大可以通过在国内的关系,单方面声明离婚,这样不就可以和她划清界线了吗?是了,他一定是有什么计划,他一定只是在用苦肉计!
文菁发觉自己从没这么聪明过,很自然就配合着翁岳天演戏了,佯装与他决裂,将项链扯下来还给他。虽然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拿回项链,但是她心里有个直觉……这项链此刻对于他来说必然非常重要!
翁岳天带着项链走了,华樱现在一心只想好好安抚文菁,翁岳天的离去正是合了他的心意。只不过,华樱毕竟是7311的组长,能坐上那个位置的人,怎会是一个粗心大意的人呢。
华樱不动声色地向某个角落里望了一眼,立刻就有人尾随着翁岳天而去……
文菁此刻的伤心是真实的,天知道她费尽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住了没有冲动的上去抱着翁岳天。4个月了,在远离家乡故土的地方,她忍受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孤寂和伤痛,每日每夜都被思念折磨得死去活来,今天,奇迹终于发生了,翁岳天真的出现在了她眼前,可是……两人的见面却只能以那种伤人的方式结束。尽管文菁因为留意到了翁岳天眨眼的动作而有所觉悟,但眼睁睁地看着曙光降临又消逝,她的痛苦,非言语能表达,只能用哭声来发泄悲痛。
华樱搂着文菁的肩膀,感到她全身都在战栗,她的手好冷,像冰棍儿,他想要温暖她,想要替她分担痛苦,可是,他真的可以吗?
文菁进卧室的第一件事就是进去浴室洗澡,她想一个人静一静,在没有任何人打扰的地方……
华樱像个保姆一样的,将文菁的干净衣服都为她准备好,然后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卧室。
文菁躺在浴缸里,整个人被温热的水浸泡着,白色的热气氤氲在静谧的空间里,良久,她才感到身子有了暖意,砰砰乱跳的心,总算是稍微平复了一点。眼眶里热热的,她满脑子都是翁岳天的身影,他看起来精神不错,肯定是手术成功了!这就是最值得她开心的事,4个月的阴霾,黑暗,她撑到了今天,她的感应和信念是没有错的!
”我不会看错,也不会理解错的,岳天一定是另有所图,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我要相信他,也要相信自己。“文菁一遍一遍地反复叨念着,直到心中仅剩的一丝犹豫都彻底消失不见。
换做每个正常人,在遇到文菁刚才那种情形,都会失去理智,会抓狂,会暴怒,会崩溃!这些情绪,文菁都有,只不过,最终,还是被深深的爱意所融化了。回想曾经与他之间经历过的种种波折,最让她难以忘却的就是他为了套取魏婕的录音而委屈自己与魏婕举行婚礼,虽然是假结婚,虽然没有登记,但文菁每一次想起就会感到无比心疼,他的爱那么真,那么深,那么隐忍,最苦的是他,而他却还要忍受着她的误解……文菁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有过一次就足以让她吸取教训。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坚定地相信他!如果说,像翁岳天那么爱她的男人都不信,她还可以信谁呢?这个世界上,她所拥有的,在外人看来也许很多,可是在她心里,她只想要他和孩子。相信,他也是这么想的。
有过惨痛的经历,如果她还要对他产生怀疑,那她就真的不配做他的妻子了。
今天他的举动很怪,没有带走她,而是拿走了他送给她的项链……他什么时候还会再来?下一次见面,会是被他救出去的时候吗?那又会是要等到哪一天?
文菁在浴室里呆了快一个小时才出来,眼睛还是红的,精神状态也不好,她是惦记着翁岳天,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虽然她相信他不是真的想要和她分开,但是,等待的滋味是最折磨人的,思念在身体里肆虐,想到他现在就在太阳国境内,她的心就没办法平静下来……
辗转反侧的人又何止文菁一个呢,她刚睡下去没多久,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姐姐睡着了吗?“华樱清润绵软的嗓音,低低的,轻轻的,他想和文菁说话,又陪她已经睡了。离我呜不。
文菁没有马上回答,她想着,自己是不是该装睡?可是她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华樱揪着翁岳天衣领那一幕……华樱的愤怒是因她而起,他发起火来,那股狠劲儿一点都不亚于翁岳天,他对着翁岳天/怒吼,咆哮,这些都大大出乎了文菁的意料。华樱,他该是有多紧张她,才会一反常态地流露出暴怒的情绪。
文菁还在出神,华樱已经推开了门进来了。
华樱见文菁的眼睛是睁着的,他心底涌起失望的感觉,可是他佯装不知,走过来做到床边,柔声说:”姐姐,你还没睡。“
文菁尴尬地从床上坐起来,虽然她穿着棉质睡衣,可是她仍然会感到不自在:”华樱,这么晚了,有事吗?“
华樱眼底闪过一道异彩,垂着长长的睫毛,略带羞怯地说:”姐姐,我今晚想要和姐姐一起睡,可以吗?“。
”什么?一起睡?“文菁惊诧了,怎么都想不到华樱居然会一下子来这么猛的一句,实在是太考验她的心脏承受能力了。
文菁的脸顿时垮了下去,不悦地皱眉,华樱见状,在她开口拒绝之前就先说话了:”姐姐唱歌给我听好吗?我一直都有个愿望,想在临睡前可以听到姐姐唱的催眠曲,姐姐,不要拒绝我,好吗?我会乖乖地躺着,不会乱动,没有姐姐的允许,我一定不会抱着姐姐,这样可以吗?“华樱说着已经爬上床来,曲着双腿,可怜巴巴地望着文菁,纯净的眼眸里流露出紧张和惶恐,他好怕会听到文菁说个”不“字。
文菁窘了,虽然华樱明白了男人和女人之间是不能随便有身体接触,可他骨子里的孩子气还是没有减少,反而更加依赖她了,这可如何是好?想要狠狠呵斥他,又担心他要是犯起倔脾气来,赌气不救那些孕妇了怎么办?文菁惦记着这件事,今早华樱出门之前还在说呢,现在不是惹恼他的时候。
”华樱,我们……我们不可以睡在同一张床的……“文菁望着华樱那张充满了希冀的绝美面容,有那么一霎的时间,她竟然有点不忍。
华樱心里一疼,果然姐姐会这么说。他就这么放弃吗?不……他不可以就这样灰溜溜地回房间去。他有一个强烈的感觉,如果今晚再听不到姐姐唱催眠曲,他也许,今后再不可能有机会了。
华樱只觉得胸臆里酝酿着奇怪的情绪,酸酸的,说不出是什么东西,像只猫爪子在挠,让他又痒又痛……
”姐姐,还记得上次你答应我的奖励吗?我要的奖励就是想听姐姐唱催眠曲,在姐姐身边入睡,就这一晚好吗?姐姐……如果姐姐愿意,我一定会帮助那批孕妇的,我说话算数,绝不食言。“华樱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里,投射/出乞求的目光,如同宣誓般。他此刻不是7311的组长,他只是一个渴望着最后温暖的孩子。文菁不会知道,华樱为了要睡在她身边听她唱催眠曲,他将要付出怎样惨痛的代价……
文菁内心十分矛盾,华樱说会帮助那些被抓去的孕妇,她当然高兴,可条件却是要睡在她身边听她唱催眠曲,这对于文菁来说,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
文菁还在挣扎中,紧紧抿着唇,没有说话。她的犹豫,一点一点增加着华樱的心痛,他将她的每个表情都看在眼里,他的心在往下沉,坠入冰冷的寒渊……眼前的女人,犹如镜花水月,她的美好,让他忍不住想要去疼惜,去呵护。尽管她已经结过婚,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可在他心里,她就是人世间最美的化身,就这样静静看着她,他似乎都不会感觉乏味和疲倦。
华樱的痛苦,全都淹没在他那双纯澈的眼眸里,他佯装不知道文菁此刻有多么的不情愿,他从柜子里拿出一张被子,自顾自地躺在文菁身边,然后把被子盖上,面朝着文菁……
房间里的灯光不是很亮,他背对着光,眼里幽暗不明,近乎企求地说:”姐姐,你有没有闻到,我身上很香……我已经洗过澡了,洗得香香的,姐姐不用担心我会把床弄得臭臭。就让我这么睡着吧,天一亮我就离开。“
他像个小孩子在讨好家长,他甚至每说一句话的尾音都是轻颤着的,文菁能感到他有多么害怕被她拒绝,赶走……他是溺水的人,在呼吸停止前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他企求的语气,他隐泛泪光的眸子,重重戳中了文菁心底那一处的柔软……她哪里是怕他把床弄臭,她为什么不愿意答应他,相信他清楚得很,他只是顾及到她的感受,所以才没有揭穿。
他是在撒娇吗?文菁鼻头一酸,只觉得心里堵得发慌,目睹他的脆弱,再想到还有那些被7311抓去的孕妇,她无论如何都硬不起心肠……
静谧的空气里,缓缓地响起一阵轻柔优美的歌声,像春风在耳边呢喃,好象杨柳随风婆娑起舞,温柔得令人心悸……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
摇篮摇你快快安睡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
摇篮摇你快快安睡
夜已安静被里多温暖
文菁一遍一遍地重复唱着这首她曾为孩子唱过无数次的摇篮曲,慢慢的,她的神情从不情愿而变得柔软下来。她脑子里浮现出了小元宝的身影,每一次哄孩子睡觉的时候,她都会搂着那小小的暖暖的身子,哼着简单的歌谣,怀着一种满足的心情。依偎在孩子身边,每天看着孩子乖乖地入睡,那是多幸福的一件事呢,她已经几个月都没有见到小元宝了,还有她的小女儿,每晚睡觉的时候,有人为孩子们唱摇篮曲吗?文菁的心绪飘向了远方,对孩子的思念,随着这熟悉的曲调,越来越深,占据了她的脑海,压抑在心底的母爱,比大海还要宽广,却找不到可以安放的地方……
幻想着孩子们就在她身边,听着她唱的摇篮曲进入梦乡……文菁的声音越发轻柔了,清雅的容颜上,眼角浸透了晶莹的泪滴。
摇篮曲具有很好的安神、催眠作用,能够抚慰人的焦躁情绪,充满无限的温存和抚爱。华樱默不作声,痴痴地望着文菁,在这舒适的音乐中,他安静而快乐,身体里那些黑暗的东西,邪恶的意识,仿佛都会被一一驱散,他的心进入了一种平静状态,不再感到那么冷了,漂浮无依的灵魂找到了寄托。华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疲倦过,他只想好好地休息,在她身边安歇,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恍惚间,囚禁他心灵的大门敞开了,在这一刻,他的思想和灵魂都冲破了曾经固有的束缚和牢笼,他到了一个安静祥和的地方,是梦境吗?不……那更像是母亲的怀抱,温暖,舒适,安全,在那里,他可以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孩,被大人宠着,惯着,疼着,不会孤单,不会寂寞,不会凄凉……只有,满满的爱,将他包/围。如果可以,他愿意就这样睡去,永远都不要醒来……
华樱没有说话,不知什么时候闭上了双眼。文菁发现华樱睡着的时候,惊觉自己脸颊上早已经湿润了……她想孩子,想得快疯了!
华樱睡觉的样子很乖,粉红色的双唇微微嘟着,纯真无邪的面容上挂着满足的微笑,长长的睫毛时而轻颤着,他看起来那么脆弱,只是一个需要人保护的孩子而已。
文菁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无可抑制的心痛在蔓延……华樱,华樱,你纯真的一面,怎能如此令人心疼呢?为了睡在她身边一晚,听着她唱催眠曲入睡,对于他来说,真的很重要吗?被人需要的感觉,文菁在翁岳天以及她的孩子身上,有过深刻的体会,但是她想不到的是,为何华樱也会给她这种感觉?
文菁心里无声的轻叹,禁不住把手伸向在华樱那苍白的面颊,低喃着:”等我离开之后,希望你还能记得我给你讲的那些故事……你知道吗,你一个人的觉醒,可以拯救许许多多被7311残/害的人。如果有一天,你能脱离组织,那就是我……最大的安慰。“
文菁纷乱的情绪,久久难以平复,直到天快要亮了她才沉沉睡去。
就在她刚睡下一会儿,躺在她身边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凝望着她的睡颜,他内心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刻倾泻而出。痛苦,挣扎,绝望,悲伤……他只是轻轻眨了一下眼睫毛,一滴闪亮的晶莹就滑落在了枕边。他摒住呼吸,目光流连在她脸上,依依不舍,就像是在做着最后的道别。身为7311的组长,他拥有某些特殊的权力,但他也是可悲的,连个痛哭的地方都没有。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7311的人不需要爱和眼泪。即使他伤心得快要死去,他也只能悄悄地流泪……
当东方出现鱼肚白,又是一天的晨曦到来。华樱的视线从文菁身上收回来,轻手轻脚地起身,生怕惊扰了她。
门外,木野已经在候着了。华樱恢复了他该有的样子,再不是那个脆弱的小孩,他是7311的组长。
木野恭敬地垂着头,低声道:”报告组长,翁岳天他们已经回到住所,请组长指示。“
华樱脚下未停,径自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在踏入房门那一秒,只听他淡淡地吩咐道:”下一步指示就是……将派出去的人都撤回来。“
”什么?撤回来?组长,我们不夺回八坂琼勾玉了吗?“木野太惊讶了,以至于她情绪略微失控,换做平时,她绝不会这样说话。
华樱没有回头,声音却更冷更沉了:”我不想再重复说一次。你只需要照我说的去做就可以了。“
华樱不怒而威的气势,森冷无情的语气,使得木野胆战心惊……她当然明白,不听从命令会是什么下场。即使她是华樱身边亲近的人,可她也不敢违背华樱的吩咐,虽然不明白组长为什么要将派出去监视翁岳天的人撤回,但她有个直觉,兴许是跟文菁的存在有关系!
华樱一整天都待在房间里,没有去基地,早餐和午餐都没有踏出房门一步。他就像凭空消失在文菁面前。文菁当然不会明白华樱要做什么,其实他只是在耐心地等待而已……等待翁岳天再一次联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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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岳天昨晚以为自己会失眠,但是出奇的,他没有,反而是睡得很好。早上起来吃过早餐就跟乾廷一起去了一个秘密的地方。
他们早就察觉了,7311的人昨天是跟着翁岳天而来的,但今天出门时,似乎没有被人监视的感觉了,难道说,7311的人撤退了吗?
撤退与否,现在对于翁岳天来说都不是那么要紧,就算有人跟着也不会知道他是要去做什么。
在一间看似普通的民宅里,翁岳天三人焦急地守在别人的工作室……翁岳天从文菁脖子上取得的项链,吊坠需要用激光切开才能将里面的阴玉取出。这屋子的主人是他们高价请到的顶级技工。
三人站在角落里,聚精会神地望着透明的玻璃墙内。这么做还是有些冒险的,万一阴玉被损坏了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不过事实证明,冒险是值得的。那技工紧张得满头大汗,当他小心翼翼地顺利完成之后,收拾起器具,朝玻璃墙外招招手,示意翁岳天他们可以进来了。
被仿制的汉白玉包裹着的吊坠,出现了两道细微的裂痕,翁岳天并没有马上就将外壳去掉,而是放进了衣服口袋里,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所民宅,连回酒店的时间都省下了,吩咐亚森将房间退掉,直接过来与他汇合。
乾廷负责开车,他把车子开向了海边,他们将在那里等着华樱把文菁带来。
翁岳天上车之后才将吊坠拿出来,手指按在裂缝上,往两边一推……白色的仿制物脱落了,露出一个精致小巧的形状如腰果般的绿玉。
乾廷从后视镜里能看见这玉的样子,不禁大失所望:”不是吧,这就是太阳国人视之如命的神器之一?怎么看都像是地摊儿货啊,真搞不懂,这玩意儿有那么高的价值吗?“
翁岳天闻言,莞尔一笑:”这块玉其貌不扬,也幸好是如此,否则早就被人发现了,怎么还会被人误以为是普通的玉佩而埋在地下当陪葬品呢。它的经济价值是其次的,所谓的神器,都是被刻意神化的东西,不过是寄托着人们的一种信念和意志,说穿了,也就是自我安慰自我陶醉,麻痹自己的思想。“受盾助华。
翁岳天握着这块阴玉,他心里此刻想的是要怎样在最短的时间里用这东西把文菁换回来。硬闯7311是不可能的,有阴玉在手,他救回文菁的希望就大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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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樱在自己卧室关了半天,中午饭过后没多久,果然传来消息,翁岳天提出了交换条件,用八坂琼勾玉来换回文菁。见面的地方是距离这里有一小时车程的海边。
华樱没有半点惊讶,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样,他很安静,他换上了白色的西装,胸口靠近肩头的地方还点缀着一朵暗红色的樱花,他穿得就像是去赴宴的王子,只是他眼中却没有了那一股灵动的神/韵,满满都是令人心头发毛的死寂。
文菁见到华樱时,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她说不上来为什么有这种感觉。华樱仿佛一夜之间就与她疏离了,眼神里都是陌生和冰冷。僵硬的气氛,让文菁敏锐地察觉出了是有事情发生。
文菁的手指绞着围巾上的须线,水汪汪的大眼睛里一眨不眨地望着华樱,轻柔地问:”你……怎么了?“
如果是平时,华樱定会为文菁这句话而感到高兴,会认为她是在关心他,可现在,他神情淡漠,涔冷的目光扫过文菁粉嫩的脸颊,平静如水地说:”你的丈夫,翁岳天,他提出要以八坂琼勾玉做为带走你的条件。我同意了,现在就带你去见他,你可以回到中国一家团聚了。“
华樱的话,炸得文菁满脑子嗡嗡作响,突然而至的惊喜,震得她喘不过气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激动得难以附加,哆嗦着嘴唇说:”你……你怎么……怎么会……“
”很奇怪我为什么这么平静吗?呵呵……你们夫妻俩,真以为我是傻子吗?昨天你们合演那一出戏,确实够精彩,我差点就被你们骗过去。可我后来看了监控录像之后才发觉,他对着你做了一个眨眼的动作,我想,应该是在暗示你配合他吧。“华樱冷若冰霜的眼眸,带着自嘲的苦笑,他此刻的模样,与昨晚那个企求她唱催眠曲的孩子简直是判若两人。他的心伤透了,不再对她抱有任何希望。
华樱昨晚实现了自己长久以来的愿望,终于在临睡前听着文菁唱的催眠曲入眠,但他那个时候已经知道文菁和翁岳天是在演戏,他明白,这一晚,将会是文菁留在他身边的最后一晚。
文菁惊愕了,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可是,华樱说的是事实,她确实就是在看见翁岳天故意眨眼的动作之后才明白他的用意,才会配合他演戏的,实际上,她就是盼着他能早一点将她救出去。只不过她有些意外,翁岳天的动作真够快的,一天的时间就做好准备了。
华樱冰凉的手指攫住文菁的下巴,阴冷的瞳眸没有温度,漠然看着她,冷冽的声音说:”如果我猜得不错,他从你身上拿走的项链应该就是八坂琼勾玉,你们真狡猾,联合起来骗我……不过,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拿他没办法吧?这是在太阳国,7311的行动是由我负责指挥,我不需要向上级汇报,只要一声令下,就能让翁岳天他们一群人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这片土地。“
文菁心头巨震,华樱太恐怖了,他说的是真的吗?翁岳天拿走的项链真会是三神器之一的八坂琼勾玉?仔细想来,也只有这个东西能够做为与华樱谈判赎人的筹码。
华樱身体力的暴戾因子在疯狂泛滥,散发出来的毁灭气息,几乎将文菁周围的空气都淹没了,她只觉得脚底板有寒气在往上窜,他嗜血的眸子看起来就像一个来自地狱的恶灵,他此刻不是一个纯真得令人心疼的孩子,他是一个随时可以取人性命的撒旦!
文菁惊恐的眸子死死瞪着他,下巴传来他手指的温度,冻得她浑身僵硬:”不……华樱,你不可以伤害他……“着想可要。
文菁刚才的喜悦全都被华樱这番话冲走了,只剩下满满的恐惧……翁岳天来太阳国,无疑就是以卵击石,如果华樱真的要动手,谁都无法阻止他,何况,现在他是在气头上,明显对她的态度也变得冷漠,陌生。
华樱先是一愣,随即,完美无瑕的容颜上露出淡淡的苦笑,眼底的阴冷夹杂着痛苦:”你到现在还要骗我吗?你根本就没有把我当作是你的弟弟,你不过是想利用我而已……你想让我听你的话,你想救那些被组织抓去的人,所以你委屈自己,每天给我讲故事,教导我,感化我……你真是用心良苦。你骗了我,我本来应该杀了你的,可是……昨晚你唱催眠曲给我听,我在你身边睡得很安详,那是我奶妈去世之后,我过得最快乐的一晚。我不杀你,也不想留你在身边了,所以,我放你走……“
原来华樱什么都知道,他只不过是活在虚假的温暖里,他能看穿一切假象,可他舍不得挑明,他宁愿自欺欺人,只要能每天看见她就好,他相信,时间会证明他有多在乎她,也许她总有一天会感动,总有一天会把他当成是亲人。但是昨天,翁岳天的出现,文菁配合他演戏,华樱才不得不从虚幻的梦境中醒来,面对现实……文菁对他不会有真心实意,她是在骗他。而他能得到的,只有她的躯壳,她的灵魂和心,永远都不可能在这里,即使他付出全部的努力来对她好,始终还是留不住她……
文菁呆若木鸡地望着华樱,她无力辩驳,无需辩驳,她才惊觉,原来自己也可以称为”骗子“。虽然这个字眼不好听,可事实上她却那么做了,不管出于什么初衷,即使她有着充分的理由那么做,但终究还是骗了啊……
华樱说得虽然不全对,但也不离十了。她教导华樱的目的确实如他所说,至于还有没有别的原因,她此刻混乱了,下意识地不想去深究,或许在内心深处有某个柔软的地方曾为华樱的遭遇心疼过,或许她在认下华樱这个弟弟的时候也曾有一丝丝模糊的真心……
仿佛不敢自己听到的,他就这么放她走了?他不会对付翁岳天?这是真的吗?她觉得不可思议,幸福来得太突然,让她措手不及甚至惶恐到不敢去印证,只怕问出一个字就会让幸福溜走……
华樱的指尖摩挲着文菁的脸颊,这温热的感觉让他心悸……他用一只手就能结束她的生命,他也曾想过这么做,可这种念头一冒出来,他就会心痛到难以呼吸。4个月的时间,他清楚了一件事……任何一种感情都是无法强求的。
他可以掌握许多人的生杀大权,却不能勉强文菁对他产生感情和依恋。从某方面来说,他是被文菁这个看似温柔娇小,实际上内心坚韧的女人打败了,败得很彻底,败得没有回旋的余地。
华樱垂眸凝视着眼前这呆傻的小女人,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氤氲着雾气,依旧会勾动他的心神,牵动他心底的怜惜。一声低不可闻的轻叹,华樱垂下头,凉凉的双唇在她光洁的额头轻轻如蜻蜓点水般一触便退开,快得让人无法躲闪,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站到门口去了……
”走吧。“华樱丢下这两个字,头也不回地出了卧室。
文菁呆立在原地,不可置信,华樱刚才居然亲了她!虽然是额头,可是这对于她来说也是极度的震撼……
文菁在短暂的呆滞后,飞奔向门外,她没什么可准备的,这里的一切都不属于她。或者说,她从踏进这里那一瞄开始就时刻准备着要离开!
华樱和文菁坐在车子的后座,她不知道华樱会带多少人去,东张西望地看着窗外,前前后后好像就只有这一辆车子……
一路上,华樱没有跟文菁说话,他犹如一尊塑像般,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似乎是有意识在避开与文菁对视。
车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难受,华樱身上的死寂之气笼罩了整个空间。木野在开车,她大气都不敢出……华樱能当上组长,当然不只是能力超群而已,他有着孩子气纯真的一面,但他要是发起狠来,身上散发出灭绝一切生机的气势,就连7311的人都对他深有忌惮,他可以是魔鬼中的天使,更能是天使中最可怕的魔鬼。
文菁偷偷瞄着华樱的脸色,她此刻的心情是兴奋的,欣喜若狂,只恨不得能马上就见到翁岳天!可是为什么,当她的视线接触到身边这个十八岁的美少年,她的心脏会隐隐抽痛……老天爷真会开玩笑,让她遇见华樱,与他之间有如此深刻的纠葛,偏偏最让人烦恼的就是,她对他,不只是有恨意而已,似乎还夹杂着一点什么其他的东西……
是因为她和他,在某些方面有相似之处。曾经患上自闭症的她,在那些倍受虐待的日子里,何尝不是渴望着温暖和阳光呢,哪怕是一点点,她都要拼命去追寻,紧紧抓住不放手,这就是为什么她当初会跟翁岳天走的原因。只有尝过那种刻骨铭心的孤独,才会懂得,寂寞,是可以把人逼到谷底的。只有在荒凉的世界里徘徊过的人,才会懂得,快乐,原来是那么奢侈的事情。与华樱相比,文菁是幸运的,至少她遇到了翁岳天,遇到了顾卿,遇到了乾廷,遇到了蓓蓓和于晓冉……可华樱呢,他有什么?他成天都只能跟一群邪恶的魔鬼为伍,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爱人,没有人关心他是不是累了,疼了,没有人会在意他是否开心快乐,他只需要不断地为7311完成任务就行。在别人眼里,他是机器,不是人。
华樱将他的脆弱,他的伤口,都摊开在文菁面前,渴望得到一点安慰和温情,可是他失望了,他得到的……只是欺骗。
高高在上的他,在面对文菁时候,时常会感觉自惭形秽。如果让华樱再选择一次,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将文菁劫走……孤寂太久,冰冷太久,他渴望温暖的心态近乎痴狂,哪怕是多一天和她相处的机会,他都不会放过。直到昨天,他知道,是时候放手了……只为了可以让她快乐,就这么简单而已。
华樱也有属于自己的骄傲,当知道文菁和翁岳天是配合起来演戏时,他决定忍痛放手。他知道即使他真的只是个孩子,文菁也不会留下来,那么,何必再让她看见他的脆弱无助,也许他只适合当组长,残酷无情才是他应该有的姿态。
文菁发觉自己有点害怕跟华樱讲话了,沉默着,僵持着,在车子快要开到海边的时候,文菁终于是忍不住了,水润的明眸凝视着华樱的侧脸,小小声嗫嚅道:”你呀,别以为自己真是铁打的,每天都在为组织拼命,有时间也多出门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放松一下心情,缓解一点压力,不然你这么憋下去,指不定哪天就要去看心理医生了……还有啊,我给你讲的那些故事你可别忘记了,时常温故知新,知道吗?嗯……还有……有一件事我还没谢谢你……就是文宅,谢谢你还给了我,不过,你以前也是花钱从魏婕手里买的,等我回家之后,我把钱转到你户头才对。“文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她应该狠狠痛骂他挖苦他讽刺他,这个将他劫走的人!可怎么话说出来就变了味儿,到像是朋友间的道别了。
华樱不言不语,他已经痛到习惯了,他不敢去揣测文菁的话里有多少是出于关心,有多少是出于敷衍,他害怕谎言,逃避谎言。
木野开着车,冷冷地瞥了一眼后视镜,心里在嘲笑:文菁还真以为组长会稀罕一亿两千万?再说了,就算借给魏婕一百个胆子都不敢开口向组长要钱!文菁的脑子好简单,不过这样的人似乎会过得比较愉快。
文菁尴尬了,华樱不说话,不告诉她账号,她就不能将钱汇给他,也就是说,她一辈子都只能欠华樱人情了?其实这就是华樱想要的效果,不管他有没有花钱买文宅,他都不会要文菁一分钱。如果注定了她对他不会有任何一种感情,那么,就让她感觉欠他人情吧,至少这样,她还会记得他这个人……
就算即将到来的是至关重要的时刻,可华樱却果真是整整一小时没有说半个字,文菁说的话,他好像没听到一样,木然的神情,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文菁语塞,不知道说什么了,这时候,她的视线里出现了辽阔的大海,他们都海边了!
翁岳天和乾廷早就等候在这里,其余与他们同行的人都藏在岩石后边,以防万一。
双方的车子就停在距离不到二十米的地方,翁岳天和驾驶室里的乾廷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谁都没有轻举妄动,手掌心里扣着枪,全神戒备,警惕地留意着四周。他们不知道车里是否就是华樱,不知道文菁是不是就在车上,更不知道暗处有没有藏着7311的人。
不得不说,7311的人真是神出鬼没,先前文菁一直留意着,从华樱住所出来后,没有车子跟着,但现在,才刚一停车,两边窗外就冒出来一群面无表情像机器人似的黑衣人。
有人要为华樱开车门,但华樱轻轻扬了扬手指,那人立刻站在车门外不敢动。
文菁的心已经飞向了翁岳天,可华樱没下车,她也下不去……
华樱回过头,凝望着一脸焦急的文菁,纤细的手指搭在她肩膀上,精致无暇的俊脸凑近她耳边,用只有她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在你走之前,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今天早上,我已经通过电脑修改了数据库,基地里的那一批孕妇很快就会被认为是注射药物失败,只有这样,她们才会被放走。“
华樱飘渺的声线显得那么不真实,文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消息的震撼程度丝毫不亚于华樱告诉她说会放她离开。
文菁再也忍不住眼底的湿意,脑门儿一阵血气上涌,高兴地抱住了华樱,激动得哽咽了:”华樱……谢谢你!我替那些人谢谢你!“
文菁无法用语言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有惊喜,有感激,还有一种莫名的安慰……她引导华樱向善,虽然时间不长,但他的举动,说明了她的苦心没有白费!尽管他知道她假意委曲求全就是为了改变他,可他还是做出了这么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文菁的感受,岂止是一个”高兴“能形容。
华樱不置可否,不解释,也不多言,只有他自己才明白,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昨天向她承诺过,他不会食言的。同时也是为了让她在离开时能真正地对他笑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容,他看到了,只是那一声谢谢,他不但没有暖意,还感觉特别冷。
华樱的手就悬空在文菁后背,只有几公分的距离就能保住她,可他硬是忍住了……天知道他多艰难才克制住内心的邪恶念头,他怕自己在拥抱她的时候就会失控,怕自己会忍不住改变主意……
华樱推开车门,文菁紧跟着下来,他们往前走,身后跟着一群7311的人,那架势,比黑帮的社长出现还更拉风。
翁岳天也在向这边一步一步靠近,每走一步,他的心就会紧张一分,目不转睛地盯着前边那个朝思暮想的女人,他的整个心神都她吸引过去。
双方在距离只有大约几米的地方站定,华樱神态自若地望向翁岳天,冷清眸光扫过去:”东西呢?“
翁岳天伸出一只手,摊开,掌心里赫然一块腰果形状的绿玉。
”要先验一验真假吗?“翁岳天低沉浑厚的嗓音传来,一瞬不瞬地看着前方。
以为华樱会派人过来验货,想不到他竟然冷笑一声说:”不必了,不需要验。“
只有华樱自己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不需要验,并非是他真的相信这块玉就是八坂琼勾玉,而是他根本就不在意真假,他只是为自己找个借口放文菁走。她是属于光明的,她是属于快乐的,继续留她下来,他害怕有一天,她也会像他一样的不快乐,永远活在暗无/天日的深渊里。她教会了他如何分辨善恶是非,教会了他什么是人类最真挚的情感,而他自己却领悟到了,真正地爱一个人就该为她的快乐而快乐,为她的痛苦而痛苦……她能快乐的唯一方式就是离开这里,回到她的家。文菁不会想到自己对华樱的教导有多么成功,这一切也取决于华樱对她的爱,不管是爱情还是亲情,他懂得了,爱她,就是给她选择幸福的权力。
华樱的淡然,让人太意外了,翁岳天与他对视着,心里在思索,他好像不打算耍花样,真的是这样吗?
华樱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他自我掩饰的功夫绝对不比翁岳天差。翁岳天心底暗暗一惊,今天的华樱,比起昨天,给他的感觉更加像7311的组长了,他的气势,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一个十八岁的孩子,他有着迷惑众生的容颜,内心却好像历经沧桑的老人。
华樱眼底快速闪过一丝痛色,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沉静地说:”过去吧,他在等你。“
话音一落,木野立刻拽住文菁的胳膊,走向翁岳天所在的位置,她的任务是送文菁过去,然后拿回八坂琼勾玉。
神差鬼使的,文菁在这一秒竟然回头了,心里某个角落里汹涌着什么东西,迫使她无法就这样一走了之。文菁红着眼眶,死死盯着华樱:”你真的打算在这里过一辈子吗?你不想要自由吗?不想要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吗?我不信,我不信!“
华樱心如刀绞,嘴角的苦笑在蔓延,星眸暗了下去,自嘲地说:”信与不信,都不重要。我去到哪里都是和现在一样的孤身一人。“
华樱到此都不会说一句再见,潜意识里,他不想跟文菁在7311的地盘上见面。
他不哭,但他的悲伤却浓烈到令人动容,最开始是他劫走他,现在他如此洒脱地放她走,这其中要经过多么痛苦的思想斗争?
文菁语塞了,再说不出半句话,最后深深地望了华樱一眼……毅然转身。她走了,华樱凝望着她的背影,她每走出一步,他世界里的阳光就减少一分,她走出的,是他的整个生命……
文菁正视着几米之外的男人,她的老公,她的爱人,她魂牵梦萦都不会忘记的爱!
激动的情绪,纷乱的心情,耗尽了文菁的心神,一步步接近翁岳天,她竟然越觉得浑身无力,双腿发软。
翁岳天也不由得紧张,痴痴地望着迎面而来的她,这熟悉的身影,就是他最深的思念和牵挂。在他的手紧紧握住她时,木野也刚好从他手里拿走了八坂琼勾玉。
文菁和翁岳天的眼神一碰到就再也分不开,四目相接,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太多太多的相思要诉说,太多太多的离情要宣泄……
”岳……岳天……老公……我……我……“文菁结巴了,干涩的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声音。
翁岳天搂着文菁,将她抱在怀里,她纤细的腰肢好像一捏就会断,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这个因思念成疾而食不知味的小女人,历时4个月,终于回到了他的怀抱!
”老婆,我们回家。“男人这短短六个字,就是她渴望已久的光明。
文菁身体里紧绷了4个月的神经,在这一刻总算可以放松了,巨大的喜悦之情冲击着她,撑了几个月,好比两世为人。
翁岳天抱着文菁上了车,乾廷匆匆地问候了文菁一句,忙不迭地启动了引擎,在华樱没改变主意之前,他们必须快点离开这里!
就在车子刚启动之后,蓦地,眼前忽地冒出了三辆吉普车,拦住了翁岳天他们的去路。
”m的,华樱果然在耍花样!“乾廷一声咒骂,万不得已只能停车。
翁岳天猛地向后看去,只见一道白色的身影疾驰而来,是华樱!
华樱挡在了他们的车前,可他人却是面朝着那三辆吉普车,提高了声音在喊:”你们给我让开!“
”华樱是在帮我们!“文菁惊呼,她这回聪明,一下子就看明白了眼前的局势。
车上的人显然身份特殊,华樱隐忍着怒气,拳头捏得发响,冷冷地说:”放她走,不关她的事。“
下一秒,三辆车让开了道,文菁他们的车子得以顺利离开。来不及欢呼,她在回头张望时却看见华樱被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用枪指着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