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我有去的必要吗

伊依以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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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栈掌柜的正低头算着账,他噼里啪啦拨着算盘,突然听见有人问招不招短工。

    他原以为来人会是五大三粗的外乡客,谁知一抬头,却见眼前站着一名气质不凡、丰神俊朗的白衣少侠。

    掌柜的:“哈哈哈,公子,你说笑呢?”

    “真没说笑,掌柜的,你这缺人吗?”李长天一脸诚恳地问。

    “公子呀,我这清清闲闲的,不缺人啊。”掌柜的赔笑。

    “啊……”李长天不自在地揉了脖子一下,“好吧,谢谢老板。”

    李长天长叹了口气,往客栈楼上走了两步,又停住脚步,无所适从地原地徘徊一阵,转身走出了客栈。

    白帝城,繁华热闹、熙熙攘攘的街道人声鼎沸,李长天一脸茫然地站在街道旁,和路上的行人们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李长天刚穿越到这个时空的时候,经常会感到不安和沮丧。

    他像只迷途的候鸟,失去方向,惶惶无措。

    但是后来,燕殊的陪伴和同行,让这种感觉逐渐消失,甚至有很长时间,李长天都不记得自己曾经如此不安过。

    如今,这种感觉因为喧嚣的街道,再一次涌上了李长天的心头。

    “喂,让一下,让一下啊。”

    身旁有人在嚷嚷,李长天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发现是名抬轿子的轿夫。

    “抱歉抱歉。”李长天连忙退了退。

    “发什么呆啊,一个大活人杵这没事做的吗?”轿夫嘟囔一句,抬着轿子往前走去。

    李长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嗐,还真没事可以做。

    李长天踌躇,心想。

    要不去找沈玉树吧?

    可是……

    可是他李长天,离了燕殊,离了沈玉树,离了别人,就真的什么也做不了,真的就一无是处了吗?

    李长天正沮丧着,街尾突然传来吵闹声。

    “站住!!”

    “他娘的,给我站住!”

    与此同时,一名男子慌慌张张地推开人群,从李长天面前疾跑而过。

    “嗯?!”李长天眨眨眼。

    虽然男子跑得很快,但李长天还是立刻认了出来。

    嘿!这人不是上次那个偷荷包的贼吗!

    就是他和燕殊来到白帝城的第一日,抢了位姑娘的荷包,跳下水逃跑的那个!

    好家伙,上次让你跑了,这次又撞老子面前来。

    李长天也顾不上消沉和颓废了,撸起袖子就去追人。

    那贼已经被人撵了一路,自然跑不过李长天。

    李长天没一会就追上了贼人,抓着他的肩膀,扭住他的胳膊,动作干净利落地把人放倒了。

    后面追贼的几人匆匆跑来,其中一人从那贼人怀里摸出一个荷包,又扬起巴掌,狠拍了那贼人的头几下:“偷?我让你偷!扭你去见官府,看你还偷不偷!欸!小兄弟,好身手啊,多谢啊。”

    李长天抬头,见那人是名络腮胡子大汉,李长天正准备说句惩恶扬善人人有责时,突然有人喊道:“恩公?!”

    “嗯?”李长天疑惑地转头看去,见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站他面前,正欣喜地看着他。

    “啊……”李长天一脸困惑。

    “恩公,是我啊,那日在破庙,是您给我银两,让我去给生病的妹妹买药。”少年一步上前,“是您教诲我,要做个正直的人。”

    “啊!”李长天想起来了,“是你啊!”

    “恩公!”少年眼眶一热,又喊了一句。

    “咦?”一旁络腮胡子问,“阿晓,这位有勇有谋的少侠,是你熟识之人?”

    裴晓点点头:“这位是我的恩人!”

    “哎呀,这不是巧了吗!”络腮胡子一拍大腿,“走走走,我们的镖局就在前面不远处,喝杯茶去!喝酒也行,有酒!哎呀,我就喜欢和你这种讲义气的人交朋友!!阿甲,阿甲!你把这贼人扭送去衙门,来来来,少侠,请!”

    李长天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人拉去了镖局。

    路上,李长天和裴晓聊天,知晓了为什么裴晓会出现在白帝城。

    上次同李长天分别以后,裴晓因为妹妹体弱多病,所以打算在破庙住上几日,将妹妹的病养好再继续赶路,他因此和大部队分开。

    燕殊那日给的药丸果然有效,服用了几天,裴晓的妹妹不但不发烧了,还渐渐有了精神。

    裴晓于是带着妹妹重新上路,打算去北方投奔远房亲戚,找些事做养家糊口。

    好巧不巧,俩人在路上碰见了戚爷的运镖队。

    戚爷便是刚才那位络腮胡子。

    他在白帝城开了家镖局,局里三十几号人,也算是白帝城里能喊得出名的人物。

    那日戚爷的运镖车坏在了路上,随行的几人都不懂得如何修缮,又是在荒郊野岭见不到村庄的地方坏的,只能哼哧哼哧、费劲地抬着走。

    裴晓遇见这行人,瞧他们个个凶神恶煞的,不由地感到害怕,拉着妹妹就要躲着走。

    可那时不知怎么的,裴晓忽然想起李长天对自己说要多行善事的话。

    裴晓犹豫半天后,将妹妹藏在一旁,鼓起勇气上前,自告奋勇地帮他们把运镖车修好了。

    这可把戚爷高兴坏了,掏出银子就往裴晓手里塞。

    裴晓没多拿,就拿一些碎银,打算给妹妹买糖糕吃。

    戚爷是开镖局的,行走江湖,讲究的就是义气。

    他一见裴晓如此仗义又不贪财,欢喜的不得了,镖也不送了,让小弟送回去,然后追在裴晓和他妹妹的身后,一个劲地问。

    “小兄弟哪的人啊?”

    “今年几岁了啊?”

    “从哪来,往哪去啊?”

    “小兄弟,交个朋友啊,交个朋友啊,交!个!朋!友!啊!”

    裴晓当时也老实,戚爷问啥就回答啥,所以戚爷很快便知道了他是淮北流民。

    戚爷一拍大腿:“你别去找什么劳子亲戚了,来白帝城,跟爷混!保你和你妹衣食无忧!”

    裴晓就这样被戚爷拐进了白帝城镖局。

    李长天听完,由衷地替裴晓和他妹妹能找到安身之地感到开心。

    而正如裴晓所说,戚爷一身江湖人士的意气,将李长天请进镖局后,又是劝酒又是烹茶,李长天担心喝完酒身上会染酒气,选择了喝茶。

    戚爷听闻李长天习武,连忙请他和局里的镖师切磋武艺。

    这一切磋,不得了。

    和那些自学成才、空有蛮力的镖师比,李长天动作行云流水,招招干净利落,把戚爷看得双眼瞪圆,直拍大腿,恨不得立刻把他招进镖局。

    如此尽兴,于是直到夜色沉沉时,李长天才从镖局离开。

    临走前,李长天忍不住悄悄问裴晓:“镖局现在,还缺镖师吗?”

    裴晓立刻道:“恩公您若是想进镖局,只管说一声,戚爷定会毫不犹豫将你收入麾下的。”

    李长天道了谢,拜别裴晓,兴冲冲地回到客栈,想和燕殊说说今天的偶遇和所见所闻。

    可惜燕殊的客房内一片漆黑。

    他还未归。

    不过一瞬,沮丧和失望滚滚而来,毫不留情地淹没李长天。

    李长天神情落寞地回了自己的客房,坐在桌边发呆。

    早上放在桌上的荷包还在那,里头装着沉甸甸的银两。

    李长天拨弄了荷包一下,心头涌起千思万绪。

    虽然他一直都在尽力不拖燕殊的后腿。

    但果然有他没他,对燕殊来说,都没什么区别。

    回想起这一路,他也就夺得花阁信物那次,真正帮到了燕殊。

    可如果没有他,燕殊遇见了钟离以后,照样能轻轻松松见到诗华年坊主。

    燕殊太过温柔,从不把自己当累赘。

    可他终归,还是个累赘啊。

    李长天泄气地将额头磕在桌边,唉声叹气,神情颓丧。

    而此时,燕殊也在颓丧。

    夜色沉沉,他正坐在白帝城郊外参天大树的树杈上,披着星辰和薄凉的月光,吹着令人瑟瑟发抖的冷风。

    他寻了一天,也没寻见任何有关徐一弦大人藏身的线索。

    但燕殊并不是因为这个颓丧。

    时辰不早,毫无线索的燕殊本该回客栈歇息。

    可燕殊不敢回去。

    他怕李长天来寻他。

    他还不知该如何面对李长天,他害怕自己会克制不住欢喜,露出破绽。

    他是不畏强权、大义凛然的大理寺少卿,是一身正气、光明磊落的巡察使。

    可他,同样也是个近情情怯的少年郎。

    燕殊等到子时,估计李长天已经睡下了,这才动身往客栈走去。

    谁知耳边忽然传来‘咕咕’声。

    燕殊一愣,抬头看去,见一只信鸽展翅飞了过来。

    信鸽落在燕殊的肩膀上,啄了啄他的发梢。

    燕殊伸手解下信鸽脚上的密信,展开一看,眉头顿时紧紧蹙起。

    密信是那名秦决明安插在白帝城的探子传来的。

    信上写着短短一行蝇头小字:请速速离开白帝城。

    燕殊撕毁密信,急匆匆回了客栈。

    -

    第二日,天还未亮,李长天的客房门就被敲响了。

    李长天被吵醒,一脸迷茫,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去开门。

    燕殊站在门外,身上背着行囊,说:“我们现在就离开白帝城。”

    “啊?什么?啊?离开白帝城?这么突然?”李长天呆了。

    “快收拾下行李。”燕殊说。

    “好。”李长天急忙慌张地去整东西,他边将衣裳塞进包裹里,边问,“我们去哪啊?徐大人的案子不查了吗?”

    燕殊本打算回答去朔方,突然想起之前李长天每次提及朔方,都要说一句参军的事,便临时改了口:“京城。”

    “京城?”李长天疑惑。

    “对,回去复命,将这一路查到的事情禀报皇上。”燕殊说。

    李长天整行李的手突然一顿,他犹豫半晌,忽而抬头问燕殊:“燕殊……我……”

    “我有去京城的必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