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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隔太远大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远远听见那匹马儿引颈狂嘶,站在原地欢快地撒蹄,常小娥猛地收紧缰绳,马儿双蹄高高抬起,落地后转了几圈又恢复了之前的乖顺。
常小娥纵马奔来,停在队伍最前头,众人这才看清那飞身前去制服发狂马儿的居然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身红色劲装,长发披在肩上,额上斜斜勒着一条淡金色的丝绳,上面缀着几颗小小的珠子,明光灼灼,却半点也遮不住双眸的夺人魅色。
重瑾重瑜御马而来,分立在常小娥两侧,重瑜一见了常小娥这副笑眯眯的样子就知道她想抖威风,面前众人一脸惊恐地看着从天而降的三人以及出现在她们身后拿着刀的山贼。
常小娥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一名管家模样的青年男子上前作揖道,“不知道来的是哪位当家的?”
穆通的父亲原是穆家的老管家,虽然早已经告老还家但是穆通年轻时曾随父亲出过几次关,多少也有点见识。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姑奶奶姓常名小娥,是你脚下这条路的主人,姑奶奶今天心情好,不想开杀戒,只要你们留下银子和女人姑奶奶就放你们过去……”
重瑜狠狠瞪了她一眼,越说越不像话了,留下女人你养啊?
重瑜看得出来这群人当中没有一个武功还说得过去的,就是面前这个男子,一看也是从富贵窝爬出来的,绣花枕头一个。懒得理会常小娥耍威风,重瑜扬鞭策马,径直来到队伍后面几辆马车上查看起来。
那男子听到常小娥言语粗俗,已经不悦,他少年得志,仗着主子家里有权势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就是天子都要给他们穆家几分薄面何况这群山贼?而且穆家掌管着南北几条水路,黑白两道都有朋友,几时曾把这些小喽啰放在眼里过?
强压下心中的怒气,穆通上前一步,笑道,“这位姑娘有所不知,鄙人穆通乃滃水崇华街穆家的管家,今天是来接迎我们……”
“什么乱七八糟的,谁管你是‘木头’还是‘木桶’,留下银子走人!”
常小娥不耐烦了,那管家也不耐烦了,穆通猛一甩袖,冷哼一声,“我劝这位小英雄还是让我们过去吧,我们少爷眼底可不揉沙子,要是让他知道了,只怕各位……”
他说了一半便不说了,常小娥嘿了一声,翻身下马走上前来毫不客气地揪住他的八字胡,一脚蹬着马车,弯下腰来笑眯眯盯着他,“我要是不让呢!”
穆通何曾受过这种侮辱,还是被这样的黄毛小丫头,虽然常小娥的武功看起来不错,但是他们穆家的家将也不是吃素的,只是不知为何老太君虽然命令少爷亲自去城门口接亲却不准他出城,只派了几个家丁跟来,要是少爷知道了,这群人还不知道怎么死呢!
想至此处,穆通底气更足,“得罪了穆家不会有好下场!哎呦!”
一声惨叫穆通捂着嘴蹲下身去,常小娥轻轻一吹,指间的那一挫胡须轻飘飘落到地上。
“给我搜!”
常小娥大喝一声,早就等得不耐烦的众山贼一哄而上,直扑队伍后方的几辆马车。
常小娥轻巧地翻上马车,掀开帘子一角,只见一位头顶龙凤盖头的女子安安静静坐在马车里,即使外面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有显出一点慌乱来。
常小娥倒没想到这一层,关键是她被新娘这一身红艳艳的衣服给镇住了,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劫亲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靠近新娘子。
常小娥弯腰,头都快碰到车上的木板了,从下方看到那新娘子目光呆滞,满脸悲戚之色,脸上两道泪痕,明显哭过的样子,一点喜气也没有,双眼一片死灰。
“你别哭,我不会伤你。”
眼珠转了转,常小娥维持着相同的姿势接着说道,“你们这么有钱分我一点银子也不会伤筋动骨吧,你放心拿了银子我就走……”
那新娘子一直不理她,眼神木然地盯着脚下,常小娥正纳闷忽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大喝,“大当家的,不好了!”
这声音是重瑜的,能让她这么着急一定是大事。
“怎么了?”
几件衣服被掷到常小娥面前,重瑜气得俊脸绯红,“根本就没有银子,我找了半天就只有衣服棉被还有几吊钱!”
说着重瑜晃了晃手里的铜钱,“该不会这新娘子不是穆家的?我们劫错花轿了?”
没银子这事对重瑜的打击太大了,常小娥听完略想了想,一把抓起穆通,喝问,“这是不是穆家的新娘,怎么连点像样嫁妆都没有?”
重瑜更直接,推开常小娥,再次亮剑,穆通眼前一花,一柄秋水长剑已经架到了他的脖子上,“快说,不然宰了你!”
“别别别……女侠饶命……”
性命垂危,穆通这会也顾不上穆家管家的面子了,一五一十把事情真相告诉了常小娥她们。
原来这穆家虽然财大气粗,但是取得却是京中一位落魄人家的小姐。这柳小姐的爷爷曾是先帝御封的骠骑将军,为人正直,两袖清风,因不满贪官结营而被小人诬陷贬为庶民,只因他早年与穆湘的爷爷交好,两家同在朝内为官时指腹为婚,结了亲家。
现在柳老爷子虽然仙逝,但是当时结亲时不少人在场,柳家生得又是一位小姐,纵然柳家已然败落,穆家也不得不按照规定,明媒正娶。
两人面面相觑,感情这一趟又白跑了!
重瑜一怒之下作势就要劈了这管家,穆通扑通一声跪下,告饶不止,常小娥紧紧抱住重瑜才阻止她暴走。
穆通为了保命情急之下主动献上一策,只要修书一封给他们家少爷,让他拿银子来赎人不就行了吗?
常小娥几人微微想了想,相对嘿嘿直笑,重瑜收了剑,亲自上前拍拍他的肩,“好主意,你怎么不早说!”
穆通应和着笑了笑,无人处眼底却涌出一抹阴毒的光。
先把众人押回山寨,书信一会就写好了,常小娥只识得几个大字,但是重瑾重瑜姐妹俩可是从小就跟给人家做陪读的,略通文墨,给重瑾看过之后,信由重瑜亲自送去穆家。
是夜,常小娥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那新娘灰败的眼神时不时从眼前划过,常小娥爬了起来,穿好衣服出了门。
屋外北风嗖嗖,守在门边的两个兄弟裹着条棉被已然昏昏欲睡,常小娥一人给了一脚,“醒醒,醒醒,人呢?”
小五揉揉眼睛,看清常小娥之后忙站了起来,不好意思地揉揉脑袋,“在屋里呢。”
常小娥进了屋又飞快地跑出来,“放丨屁,你们自己进去看看,哪有人?”
两人闻声进屋只见屋内除了那大红色的盖头哪里还有半个人影,他们一直守在屋外,没听见开门声啊。
常小娥看了看屋顶半阖的天窗,感情从上面逃了,可是这屋顶这么高,她一个女孩子?
柳丞雪从屋里逃出来以后在山间摸黑走了一会就听到身后传来常小娥的喊声,“姑娘,你别乱跑啊,小心这山上有老虎!”
她是好心提醒,可是听在柳丞雪耳朵里却变成了赤丨裸裸的警告,没一会的功夫,常小娥就追了上来。
下山的路虽然不止这一条,但是这大半夜乌七八黑的,这柳小姐白天才见过这条小路,常小娥不相信她有时间另辟蹊径,一路追来果然没错。
常小娥嘿嘿一笑,话未出口,那位柳小姐豁然转身,抬手便是一掌,掌风凌冽,夹着内劲,颇有几分来势汹汹,常小娥早猜到这位柳小姐会武功,不然怎么可能轻易从天窗逃了出去。
常小娥没用几招就制服了柳丞雪,反扭着她的右手笑道,“你打不过我的!”
那柳小姐不愧为将门之后,认赌服输,跟着常小娥回去,临走之前忽然朝着漆黑的山林大喊了一个男人的名字,说什么有缘无分之类的话。
常小娥一头雾水,问了她几句,谁知柳丞雪却再不发一言,目光中透着几分决绝。
常小娥平生最大的乐事就是睡觉,回去躺了没一会就沉入梦乡,再次醒来是被人活生生摇醒的,小五一脸惊恐地看着她,“大当家的快醒醒!山下来了好多官兵!”
常小娥愣了愣,官兵?
不是说了明天下午在崇华山脚下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如果敢报官就撕票,这群人怎么来的这么快?
常小娥猜到是穆家的援兵到了却没想到会是这么大的场面,上百的骑兵拿着火把将寨子团团围住,为首一人还在不停喊话,“缴下兵器,降者不杀!”
缴你奶奶个熊,常小娥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吩咐小五先带了家属从后山密道撤离,她带了几个兄弟上前去查看情况,偏偏这时候连重瑾重瑜的影子也不见,该不会被抓了吧?
正胡思乱想着果然看见几个兄弟被绑在马前,常小娥躲到石磨后看了一会,他们人多势众,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不能让兄弟们白白送命。
把身后的兄弟也撵走以后常小娥捡了几颗石子正准备来个弹指神通,让那不停叫嚣的男人乖乖闭嘴,一转头,忽然瞥见重瑜浑身是血,踉踉跄跄地朝她走来,仿佛受了重伤,竟然连步子也提不起来,挣扎了半日竟然倒在了常小娥旁边不远处。
常小娥眼眶登时湿了,毫不犹豫冲了出去,重瑜早就人事不知,动也不动地躺在地上,剑身还沾着几缕鲜血。常小娥什么也顾不上了,拿了重瑜的佩剑,高声大骂着奔向人群,杀红了眼一样乱砍一气,她从小跟着父亲学武,这群人哪是她的对手,何况眼见重瑜死在面前,悲愤之人,气势如虹,锐不可当,真如狼入羊群般没一会功夫就砍到了一片。
一道罡风从身后破空而来,常小娥杀红了眼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直到利剑穿透心房从胸前破出,剧痛瞬间席卷了全身。
虽是将死之际常小娥身边的士兵却依然不敢靠近,拄剑而立,常小娥艰难转头,浓重的夜里一个白衣男子站在远处还维持着射箭的姿势。
视野开始变得模糊,将死之际常小娥想的却是重瑾,不知道她还活着吗,如果她也死了那么三人在地下还能再见上一面也说不定,想再最后看一眼重瑜,却惊讶地发现她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转身,打了个酒嗝,怀里抱着一个酒坛子一脸茫然地看着常小娥。
你奶奶个熊,这是常小娥临死时最虔诚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