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荒古纪(完)

木结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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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氏鸣终于赶到部落中时,整个岛屿已经人烟灭绝,死去的人没有血肉,全部都化做了沙尘。

    镜头俯拍而下,氏鸣孤独一人站在空荡的部落中心,一缕若有若无的埙声飘来,带来说不尽的悲凉萧索,天地间仿佛就只剩氏鸣一人。

    幽暗的山腹中,烈火熊熊燃烧,一个人影盘膝坐在火焰之中,苍老的声音缓缓诉说。

    “荒火焚身,灭汝后天道体……”

    “灵位为柴,灌汝巫族不灭之魂……”

    “如今我做了我所有能做的,人族气运尽系于你一身,离开吧,去找风离,去做你该做的……”石脸人说完了最后一句话,彻底融入了山壁之中,再也没有一丝动静。

    大风猎猎,脱胎换骨的氏鸣迎着夕阳,只留下了一个背影,消失在海面上。

    电影院里的影评人们、观众们齐齐一振,不自觉的紧盯着屏幕,很明显,酝酿已久的最终一战终于到来了。

    画面转到大荒,魔宗道门的战争已经全线展开,两方弟子如同阵列的士兵向对方发起冲锋,只是战斗场面和普通冷兵器战争截然不同。

    电闪雷鸣,天地破败,战场上各色流光闪耀,带起鲜血魂魄。而在两方军阵之后,魔宗道门领袖所在的天空,一面卷起了滔天血海,乌云密布中,时不时探出一两只奇型魔爪;另一面天空升起了一轮金色的小太阳,金雷阵阵,散发出无尽的威严。两方对垒,场面可谓宏大之极。

    在魔宗后方,当代领袖天魔坐在王座上,高大、霸道、狰狞,双眼没有眼球眼白,而是一片猩红,握在扶手上的手也不是人类的手,上面鳞甲片片,指甲尖锐如爪,让人莫名眼熟,观众们稍一回想,就赫然发现这正是当年追杀氏鸣那只铺天盖日的大手。

    “人族最后的圣女,真如你所说,只要我灭了道门,就助我成就永生?”天魔侧头看向旁边的人,声音隆隆,好像同时又无数男男女女在发声。

    “不错,当年我们的约定,到了实现的时候了。”清淡的女声响起,身着青色长袍的风离悬浮于半空,她的长袍是祭祀的礼服,上面描绘着山川草木、鸟兽虫鱼,极为庄严肃穆,衣袍长发无风自动,宛如天神,和威风凛凛的天魔并立,丝毫不显弱势。

    “好,如你所言。”天魔大手一挥,头顶的血色漩涡里顷刻飞出无数妖魔朝着道门席卷而去。

    “妖孽敢尔!”道门方阵领袖的白胡子老道见到这一幕,双眼一瞪,头顶的小太阳爆发出剧烈光芒,一大片金色的雷电不甘示弱的迎了上去。

    剧烈的碰撞在战场中心爆发,巨大的光芒和冲击波瞬间横扫了战场。

    氏鸣急切的赶来,在离战场很远的地方就被冲击波在衣衫上刮出道道血痕。

    而在战场上,一波总攻之后,身上还残留着金雷的天魔发出了不可置信的怒吼:“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完成我们的约定啊……”不知道什么时候,风离出现在了天魔身后,伸手抵住了他的后心,她的手心上,是一个不断旋转的青绿色漩涡,随着漩涡的流动,天魔体内丝丝金红色的流光不停的汇入风离的掌心。

    “你竟然敢!违背元神誓约,你不怕灰飞魄散?!”

    “不,我现在正是在履行失约。”风离轻柔微笑,“天道禁忌,除了继承女娲血脉的我,没有任何生物能打开天人通道。所以天地间唯一的永生之法,就是成为我的一、部、分。”

    说到最后一个“分”字,风离露出愉悦享受的神情,曾经不可一世的天魔,在她手下彻底化为了飞灰。

    目睹着最后一丝金红流光消失在自己的掌心,风离抬起头看向战场的另一边。

    “只剩下道门的气运了。”她轻轻地说。

    战场另一边的道门所在,差不多被屠灭殆尽,损失和魔宗一般惨烈。

    身受重伤的玄心宗掌门看着伤痕累累的几个弟子,其中为首的就是杨静岚:“还好你被罚面壁来迟了,不然我玄心宗一个有资质撑下门楣的弟子也……咳……静岚,你先带着他们逃走,如果找到了氏鸣,告诉他是宗门之过,被阴谋和贪婪蒙蔽,让他带着剩下的弟子重建门派……”

    “是,师傅……”杨静岚和身后的几个弟子连连点头,泪流满面。

    掌门本来还欲说话,却突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立刻站起身迎向了一个方向,急促道:“快走,我还能挡一阵,记住,只要传承不灭,门派永远不会消失——”

    “嗤嗤嗤!”玄心掌门话音未落,他身后就传来了飞剑划过血肉的声响。他吃惊的转过头去,看到的是满脸笑容纯真无垢的杨静岚,以及在她身边飞舞着的沾染上玄心宗弟子鲜血的飞剑。

    玄心掌门满脸呆滞,话都说不出。杨静岚毫无所觉,反而欢喜的跑向他身后的人。

    “圣女大人!”杨静岚宛如天真的幼童一样,依恋的跪在风离脚下,甚至还抱住了她的腿蹭了蹭。

    “乖孩子。”风离温柔爱护的摸了摸杨静岚的头发,她脸上显现出了难得的真实的温柔,如同在外海群岛面对那个小女孩时一样。

    “你、你们……”玄心掌门咳出一口血,仰天长啸:“天要亡我道门!”

    “何尝不是呢……”风离抬头看向玄心掌门,神色冷了下来,淡淡的朝他挥出一道青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铮亮的剑光划过黑暗,带来了温暖坚定的光明。

    氏鸣终于出现,挡在了玄心掌门面前,他眉目坚定,周身被温暖威严的黄色光芒笼罩着,气势也不输风离半分。

    “人族气运?不愧是……”风离看着焕然一新的氏鸣,眯眼微笑起来,口中的最后几个字含糊不清。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氏鸣闻言皱眉,然后神色复杂的看向杨静岚,问道:“杨静岚……也是你派进道门的细作吗?”

    风离摇了摇头,摸摸杨静岚的脑袋:“不,静岚只是一个调皮走失的孩子,误入凡尘,若不是玄心宗贪心她的资质将她留在门中,我早就送她回秘境中了。”

    “秘境?岛上失踪的几个孩童,你将他们带到了那里?”氏鸣有些恍然,又有些迷茫:“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风离这时竟然异常耐心的回答起了氏鸣,她指了指身边正对氏鸣笑容烂漫的杨静岚:“静岚完美吗?”

    不出意料的见到氏鸣的怔忪,风离自顾自的继续开口:“不说身负深仇的你,玄心宗内无论男女老幼,对静岚喜爱恋慕者不知凡几。修行者灵觉敏锐,但凡静岚平日表现出来的性格有一丝伪装不实,都不会如此令人喜爱。”

    “这才是人该有的样子,纯洁、美好、忠贞,而不该存在阴暗、嫉妒和贪婪!”风离的眼睛闪闪发光,“是的,这个世界应该是这样的,把旧的劣等的人类抹除,让新的完美的人类组成新的世界!”

    氏鸣听得双目圆睁,回忆一幕幕走马观花而过:“所以静岚泛滥到不合理的良善、对别的女修靠近我不妒不怨、包括此刻听你的话对往日同门毫不留情的出手,皆是因为她曾被你动了手脚,砍掉了七情六欲,只留下了你认为的美好特质?”

    “有何不可?”风离不以为然,“你敢说,如果静岚不是这样的女子,你会被她吸引,最后爱上她吗?”

    “所以你就能将世界都变成你想要的模样?”氏鸣愤怒的反问。

    “难道你竟满足于生活在这样战火连绵,认命草芥的世界?”风离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仙魔两界的通道是由我打开,可受限于天道法则,仙魔根本无法降临这个世界。你所说的仙魔大战,不过是两界送下修炼之法,以力量和寿命为饵,让人界成为他们的棋盘罢了!他们实际上什么也不能对人类做,一切的战争,都不过是人类的贪婪造成的!”

    氏鸣被风离说得噎住,一时无言以对。

    “呵,只是他们不知道,这棋手还有我而已。”风离轻笑一声,有些神经质的道:“现在我将魔宗道门两道气运斩归天地,新的人道气运就能诞生,这个世界就会变成它该有的样子了。”

    风离飘到氏鸣身前,用手覆上他低垂的头,循循善诱:“氏鸣,我的弟弟,我的传人,你知道我是对的,杀了玄心子,跟我一起去创造,将你身上旧的人道气运与我融合,我们一起成就新的人间——”

    风离的话音戈然而止,一柄散发着金黄色光芒的长剑刺穿了她的胸腹。

    “你……竟然能引动人道之力……”风离错愕的低头看向被刺穿处越来越大的豁口,沿着伤口边缘,她的身体正飞快的化作飞沙消泯。

    “就算最后的结局是毁灭,人类也不需要别的意志来决定人类该是什么样子。”氏鸣的语声铿锵有力,却在他抬头的瞬间,眼泪止不住的从眼角滑落:“你是错的。”

    风离的身体就像一个被超音波震碎的瓷器一样,在此刻以一种不可挽回的态势毁灭。修长的肢体破碎,随风而逝,美丽的容颜碎裂,掉下一片片细碎瓷片,又化为最细小的荧光。

    而她的错愕只持续了一瞬,继而她叹息一声,仿佛无奈,又仿佛解脱,带着妙不可言的情感……破碎面孔上一双清澈神秘的眼睛看着氏鸣。

    “不,终有一天,你会知道我是对的。在我肉身被焚的千年间,我曾探入过时光的夹缝,在那里,我得到了一道宿命的预言……”

    最后一点荧光熄灭,风离也彻底消失了。

    氏鸣宛如陷入痴呆,手中长剑‘当’的一声落地。

    “秘境就是这里。”一个山谷之外,杨静岚眼睛微红,一手指着山谷,一手挽着氏鸣,同行的还有重伤稍愈的玄心宗掌门。

    见氏鸣脸色难看,杨静岚露出一个温柔治愈的微笑:“师兄,逝者已矣,圣女大人一定不希望我们活着的人沉溺悲伤。”

    从来美好天然的杨静岚,这一刻的美好,却让电影院里的所有观众心底发寒。

    “不完美的完美人格,精彩的设定,之前的铺垫完美的衔接上了。”首映厅里的影评人们连连点头,小声的交头接耳:“还有风离死那里……意味深长,碎成瓷片的方式有种诡异的浪漫,太美了……”

    在不知不觉间,这些影评人好似忘记了楚墨这个新人的名字,如同观众一般带入了剧情角色风离。

    电影里,氏鸣看着满脸笑容的杨静岚,情不自禁的浮现出了难堪和痛苦,勉强点头提振精神:“静岚,我一定会找到让你完整的方法的,我们先去把其他人接出来吧。”

    三人一同进了山谷。

    出乎意料,浓烈的光芒过后,浮现在所有人眼前的,是一个像人间仙境一样美好的地方。

    身着白衣的少男少女们在山谷中嬉戏劳作,那纯真幸福的笑容近乎炫目,是在山谷外的世界里绝对看不到的美好。

    氏鸣还沉浸在这美景里缓不过来的时候,一旁已经响起了玄心掌门兴奋若狂的声音:

    “鸣儿,我道门复兴有望了!他们全部都是和静岚一般的天生道体,只要稍加打磨,绝对不输其他宗门的精英弟子啊!事不宜迟,我们快把他们全都带走。”

    氏鸣本来稍微放晴的面容立刻一顿,神情渐渐变得彻底麻木:“是,师尊。”

    镜头不停的放大,从他面无表情的脸,放大到他漆黑的瞳孔。

    在那瞳孔中,残留着风离一边微笑一边化为碎片的身影,她意味深长的声音幽幽响起……

    “预言……千年后唤醒我之人,我的……”

    “继道者。”

    屏幕骤然一黑,开始浮出导演、主创们的名字,电影完结。

    首映厅里顿时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影评人们纷纷起身鼓掌,快门声和闪光灯混杂其中,李绍光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开怀的笑着站上台发表感言,主角们一一上台致辞,回答问题,当楚墨上台时,下面有好几个知名影评人记者大点其头。

    “这个新人很优秀啊……”

    “确实优秀,这部电影过后,怕是能栖身一线了。”

    “啧,金鼎级别的表演,第一次演电影的新人……”

    于此同时,不同于此刻思考着回去怎么写影评的影评人和记者,全国各地的电影院里响起了嗡嗡声,有叹息电影结束、有感慨电影中人物的命运、也有好奇氏鸣最后是不是会走上和风离一样的道路……等等不一而足。

    h市某间普通的电影院里,一个女孩在离开影厅的台阶边不小心撞到了一个戴遮阳帽的青年。

    “啊对不起!咦?!你是……萧、萧萧——”

    在抬头看到眼前那张脸后,女孩先是一愣,然后吃惊的瞪大了双眼。

    青年微微侧过头,光影变化下轮廓改变了一些,他露齿一笑,声音爽朗:“萧谨言吗?呵呵,很多人都说我长得像他。”

    女孩顿时尴尬得脸色爆红:“不好意思。”

    “没关系,你不是第一个认错的。”青年挠挠头,仿若不经意般的将帽檐压低了些,不待女孩回答,转身混入了人流中,很快就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