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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朗天没亮就离开了别院,去了宫里。
早间,香芷旋去给婆婆请安,见到了钱友梅、蔚氏、袭胧和二老夫人,每个人都是一如往常。
几个孩子仍旧无忧无虑,笑颜如昔。
在婆婆房里逗留多时,香芷旋仍是没见到大姐现身。
这就是真的失礼了。
你在别人家的别院住着,好歹也该来给长辈请个安,香俪旋偏不。
香芷旋心里有了火气。
辞了婆婆,她转去大姐房里。
香俪旋正在哄着儿子霖哥儿,见到香芷旋,只是淡漠一笑。
香芷旋落座,安安静静地喝茶。
香俪旋哄了霖哥儿好一阵子,才交给了奶娘,落座后问道:“说吧,找我有什么吩咐?”
香芷旋牵了牵唇角,“我只是来我自家的地方坐坐,喝杯茶,能吩咐你什么?”
“……”香俪旋气结,却无言可反驳。
香芷旋继续慢悠悠品茶。
香俪旋越看她就越没好气,“你到底想怎样,不妨说清楚,别给我摆这姿态看。”
“我什么姿态啊?”香芷旋不解地看她一眼,“我在我自己家里,什么样子不行?何时轮到你给我立规矩了?”
“……”香俪旋哽住了。
香芷旋忍不住笑,“打小你就说不过我,眼下这又是何苦。”
香俪旋不予理会。
香芷旋道:“你要是住在这儿呢,就有个晚辈的样子,得空去给我婆婆请个安;你要是不住在这儿呢,也行,立下一份与我再无瓜葛的文书就好。日后不论你我谁出了事,都不要怪对方不予理会。”
香俪旋张了张嘴,想说点儿什么,却又词穷。
“你那个二妹的事情。我但愿她三两日就离京,要是与你说的正相反,也是我不希望看到的。”香芷旋看着香俪旋,目光清凉似水,“我就是对她不放心,一辈子都不能改观。你不是我,所以你不能理解,我从不勉强,你也不要勉强我。”
“我也跟你说了,她已经不似以往,你是没见到……”
香芷旋冷冷一笑,“我也不似以往了,所以你就认定她痛改前非了?所以你就能确定我专横跋扈了了?万一你看错了,谁又能来承担你的过错?”
“……”香俪旋张口结舌。
“要是因为你瞎了眼,别人是不是也要跟着自戳双目?”香芷旋看着她,神色越来越冷,“可能是我多心了,可你又拿什么来证明你没看错人?”
“……”这就更是香俪旋无从回答的问题了。
“跟我闹别扭可以,但是别失了礼数。你要是不见我婆婆,那我也不会见你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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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修染昨晚连夜进宫,代替袭朗盯着宫里的一堆事儿。
天将亮时,他随意找了个侍卫班房去歇息。
有一名暗卫神色奇怪地看着他,他不解,瞪了回去。
暗卫立刻跑了。
和衣歇下,没多久莫名其妙醒来,睁眼就看到袭朗站在门边,手里端着杯热茶,他腾一下坐了起来,“你属鬼的吧?什么时候钻进来的?”
“你睡的是我的床。”
蒋修染嘴角一抽,这才明白暗卫为什么那样看着他,他抬手指了指对面一张床,“你睡那儿。”
“脏。”
“……”
“那你就守着我吧。”
“嗯。”袭朗唇角微扬,走到他近前,坐到床边一把椅子上,“你能睡着就行。”
“……”蒋修染服气了,起身唤人来收拾屋子。
两名内侍取了两套簇新的被褥,给两个人重新铺了床。
袭朗摸出一个纸团,扔给一名内侍。
内侍千恩万谢地走了。
等人走了,蒋修染才明白过来——那皱皱巴巴的一团,是银票。
他转去另一张床上歇息。
袭朗喝完一杯热茶,扯下身上锦袍,蹬掉靴子,上了床躺下,过了一会儿,慢悠悠道:“跟你睡一个屋子,还不如睡城门楼。”
蒋修染头枕着手臂,笑,“赶紧去。”
袭朗躺了一会儿,起身利落地穿好衣服靴子,“走了。”说着步履如风地出门。
蒋修染鼻子都要被气歪了,“疯子!”
这一大早就给人折腾一通……他没好气地抖了抖锦被,继续睡了。
醒来已近正午,才知道袭朗这半日没闲着,安排京卫指挥使司、五城兵马司、暗卫或在明或在暗日夜搜寻暗卫的藏身之处,并且分发下去一批用来对付死士的火器。
没了顾忌,可以随心所欲地布局,甚至可以玩儿一阵猫抓老鼠的游戏。
袭朗是真没把死士当做人来看待。
朝廷相关人手全都用到了,他们手里的人当然也不能闲着,都要在暗中配合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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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芷旋将叔父留给她的人充分利用了起来,一部分监视香绮旋,一部分在别院附近保护一家人,余下的都去帮忙寻找死士的藏身之地。
连过了五天,香绮旋还没离京,居住在一所宅院内,倒是她的夫君先一步回了南方。
香芷旋听了田卫说了,让他去告诉香俪旋。
香俪旋听了,心里觉得不对劲,却还是嘴硬:“说不定是病情没个确切的说法呢。”
田卫笑道:“她从未去找过卢大夫,更没找过别的大夫。”
“……”
田卫行礼告辞。
香俪旋坐不住了,转去找香芷旋,“你说她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我那次见她……你别不耐烦听,总得知道我为何对她改观吧?”
香芷旋:“你说。”
“她真是特别温驯的样子,显得很是自卑,说话都没个大声。”让人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是因为这种感觉太强烈,香俪旋才会心软,才会认为香绮旋已非往昔模样。
“也有好几年没见到她了,好几年的时间也够她学会唱戏了。”
香俪旋哽了哽。
香芷旋问道:“容色怎样?”
“还是那样,跟我说,她夫君待她倒是不错,还说那人就是看上了她的容貌,平日里都是让她好生将养着。”
香芷旋失笑,“有张好看的脸,的确是好事。”
“你就跟我说实话吧,她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香芷旋奇怪地看了大姐一眼,“你不是说她来寻找名医的么?”
香俪旋抿了抿唇。
香芷旋这才道:“我也在等消息。”
“我……”香俪旋有些沮丧,“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的?”
香芷旋却望向窗外,“就快到三月了。三月下旬,西府要办喜事,不知道能不能如期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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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段,袭朗和蒋修染轻松了一些,长期留在宫里,不需在路程上花费时间,得了空就睡一会儿,再不用熬得眼底全是血丝。
太子给两人拨出了居室,并且派了专人服侍,确保他们衣食住行与在家里一样舒坦。
两个人最感兴趣的,无疑就是这些死士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闲来列出了一份名单,逐个琢磨,或是排除嫌疑,或是确定可疑。
这天,袭朗问蒋修染:“晚间出去走动走动?”
蒋修染道:“又憋坏呢吧?直说吧。”
“我们也找几个皇后的人,去他们府里闹腾一场。”袭朗闲闲道,“前一段给死士搅和得不得安生,现在也该报仇了。”
“我看行。”
袭朗颔首,手一挥,“去帮我通禀太子。”
“跟我摆谱?”蒋修染不动,“信不信我撂挑子不干了?”
“你不敢。”袭朗笑得有点儿坏,“你不干了,我就每日带人去折腾你。”
蒋修染抽了抽鼻子,“晚上各忙各的,咱们两家的人不对路,没法儿一起办事。”
“再好不过。”
此后连续三日,镇国将军、右都御使、礼部尚书等皇后党羽府中纷纷出事,与来路不明的黑衣蒙面人交手,伤亡不重,却是闹得人心惶惶。最倒霉的是右都御使,睡着觉被人捆了堵住嘴,还扔到了屋顶上,吹了一整晚的凉风。
皇上、太子听说之后,觉得好笑,心里倒是都松快了不少。那两个年轻人的手法兴许是顽劣了一些,却无疑是不轻不重地敲打了皇后等人一下:杀人多简单啊,只是皇家的人不稀罕做这种事,当真狠下心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做着梦就去见阎王了。
皇后被这种事情弄得日益烦躁起来,这日去见皇上,直言道:“我要搬出宫去。”宫里没办法住了,每日都有嫔妃去跟她嚼舌根,她不见的话,那些人就和宫人胡说八道,没有一日能得清静。这情形因何而起?自然是皇上放任不管、太子妃有意纵容才发生的。
皇上显得有些惊讶,眉梢轻挑,“到了这时候,你还想离开宫里?是朕不清醒了,还是你大白天的就梦游了?”
“你不外乎就是想要监视我,那你给我安排个住处吧。我死也不要死在宫里!”
皇上冷笑一声,“你死在哪儿朕不管,活着的时候就得听朕的。”又显得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不是说已经都安排好了么?”
皇后也回以冷笑,“的确是安排好了,只是一想到与你同在宫里,就膈应得慌!”
皇上哈哈笑,“论说话气人的本事,你还得跟言官再学几十年。想激怒朕可不是那么容易。”
皇后想起了和月郡主,“和月郡主是死是活?”那个人带出去的死士无一生还,她也就无从得知她的下落。
“死了。夜闯朝臣府邸,当场毙命。”
“你们……”皇后心头一沉。
皇后唇角浮现一丝冷酷的笑意,“朕知会了西夏宁王,他说,和月郡主不成体统,死了更好,都清静了。”
皇后咬了咬牙,转身往外走。
皇上在她身后吩咐内侍:“宫里的大事由太子妃做主,小事由四公主代替皇后打理。”
皇后听得这话,回程中,竟是连连失笑。
后宫里的这群女人,真是谁也别说谁可怜。到了如今,都被皇后扔到九霄云外去了——他宁可让儿媳妇、女儿打理后宫,也不让后妃染指,要是传到外面,也算是一桩奇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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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卫一直命人留意着香绮旋那边的动静,这天脚步匆匆地来见香芷旋:“您二姐被宁王世子府里的人接走了。”
“接走了?”香芷旋把第一个字咬得有点儿重。
“是接走了。”
香芷旋摸了摸下巴,“能不能把人给我劫回来?”
田卫神色一缓,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事关重大,属下先斩后奏,已经让人去拦截了,让他们务必把人带到别院来。”
香芷旋笑得很舒心,“做得很好啊。”随后道,“等人到了别院,直接送到我大姐房里去,让她们好好儿说说话。”
“是。”
香芷旋只是不明白,香绮旋是如何搭上的程曦。要说香绮旋在京城有熟人,只得成林一个,难道是那个人把她引荐给了程曦?
再有就是香绮旋的夫君,这又算是唱的哪一出戏呢?是不要妻子了,还是被人胁迫之下才不得不离京的?
这一群莫名其妙的人。
而能让香绮旋情绪失控的人,好像只有香若松,连她都不行,她一想到香绮旋就没好气,懒得说话。由此,又吩咐田卫一句:“去把大舅爷接来别院。”
归根结底,香绮旋是香家的人,到底如何安置她,还是由香家出面最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