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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也是韩初阳这个秘书,之前做得不够尽职。
既没有随时提醒张明德戒除冷天冲凉的习惯,也没有将张明德患心脏病的情况通报镇里,更没有盯着叫南园随时给六号楼准备热水……
不过在韩初阳走出卧室时,瞥了一眼洗漱间,里面颇为整齐,心里又疑惑起来:莫非真是死在女人肚皮子上了?
不可能啊,他跟张明德到东xd大半年,没见张明德跟哪个女的勾搭上啊!难道张明德觉得他不靠谱,有些事情瞒着他?
“你既然前几天在镇钢厂里受了伤,那就好好养伤,陈镇长的身后事你不要再掺和进来,镇里会派专人负责……”
张明德作为县管干部,因病猝逝,死因又有些蹊跷,身后事的处理自然不会简单,县里也会第一时间派人来东华。
韩初阳作为张明德的手下,理应参与此事,但易水寒对韩初阳之前在县里以及之后在东华的作风,有所耳闻,对他是很不信任,当即拍板将他踢了出去。
这两天所经历的大惊大变,已经够多了,也叫韩初阳的神经粗壮起来,听过易水寒的话,不吭声就走了出去。
临下楼,李芙蓉瞥过来一眼,那明亮的眸子里倒是藏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神色。
这死娘们!韩初阳肚子里暗骂了一声,下楼时,则有意缓下步子。
过了一会儿就听见李芙蓉的声音传出来:“也许是陈镇长在洗澡时心脏病发作,想回房间拿药,没有来得及就……”
“六号楼中午不供应热水,这个陈镇长是知道的,就这事还给招待处提过两次意见,这个都有记录;我还打算过两天就专门给六号楼单独太阳能,没想到……”彭勇有意压低声音,但韩初阳有意欠着身子站在楼梯间没有下去,还是将彭勇的话听了一清二楚。
韩初阳心里一惊,彭勇的话叫他疑窦乍起。要是张明德确实是心脏病发作而猝逝,那么洗澡时光着身子发病,这无疑是对大家都有利的解释。
彭勇最早进房间,就算他没有看到淋浴房外墙缝边的那滩水渍,但也不应该急着否认张明德有洗澡时发病的可能啊?
房间里就李芙蓉与彭勇两人在说话,也就简单两句对话就停止了;易水寒、蒋咏秋等人始终沉默着,仿佛暴雨将临前的死寂……
换作之前的韩初阳,绝对无法从李芙蓉与彭勇的这两句对话里听出什么,但对此时的韩初阳来说,从上楼起听了不多几句话,就已经能听出足够多的疑点了。
张明德光着身子,心脏病发作死在房间里,有多种解释。
最有可能的两种,一是洗澡时发病,来不及取药,猝然去世;另一个就要暧昧、肮脏得多……
就算两种可能都没有什么有力证据支撑,从方便收拾局面的角度考虑,也应该尽可能的往第一可能性上靠:张明德洗澡时心脏病发作而死,张明德的家属以及县里派员过来,按照程序办丧事、开追悼会就是,对东华来说,即使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也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留下来。
李芙蓉也没有进卧室跟洗漱间,但她站在外面就直接猜测说张明德可能是洗澡时发病猝逝,可以说她虽是一个女子,还是知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轻易不生是非”的官场规则。
彭勇说那一番话的意图,就太明显了,简直就是要直接否定掉张明德洗澡发病的可能。
要不是洗澡时发病,张明德在卧室里为什么会光着身子病逝?
这就太能引人遐想了。
韩初阳打死都不会相信,彭勇说那番话,是单纯实事求是。
镇钢厂作为大型国营企业,可以说是当代官场的一个缩影,该有的明争暗斗,该有的尔虞我诈,一个都不会少,韩初阳也从此学够了人性的险恶——韩初阳几乎是下意识的断定:彭勇这么说,是有意将水搅浑。
为什么彭勇要把水搅浑?
易水寒为什么又保持沉默?
不要说根本就没有证据表明张明德的死跟桃色事件沾边,就算张明德真的死于桃色事件,作为xd镇的镇委书记,也应该极力掩饰才对。
换作之前那个没心没肺的韩初阳,张明德死就死了,反正张明德死了,他也不能再留在东华,他管张明德是在洗澡时发病,还是在女人肚皮了发病?
张明德是老爷子的秘书,算是宋家一系的官员,他若真是死在女人的肚皮上,对宋家的声誉以及宋家子弟及门生故吏的发展,都会有负面影响——要是之前的韩初阳,甚至会巴不得如此。
只是这个身体里的灵魂已换,此时的韩初阳甚至还指望有机会得到宋家的谅解,还指望能在宋家这棵大树下好乘凉,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局面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易水寒、彭勇他们是要做什么?
他们当然不会直接说张明德死在女人肚皮,毕竟有没有这么个女人,还未可知,也没有什么有力的证据——他们只要坚持说张明德大中午在房间里光着身子因病猝逝,就足够了。
世人总是有不惮以最坏恶意去揣测别人的习惯,这就足以能将张明德身后的声誉毁掉。但是,这么做,对彭勇、对易水寒有什么好处?
虽说给镇委书记踢出去,但韩初阳也知道不能灰溜溜的真就离开了。哪怕死皮赖脸的留下来,继续关注事态的发展,也要比拍拍屁股离开好。
在镇钢厂窝了几年,韩初阳能深刻的知道,有时候过强的自尊心并无益处,去寻找事情的转机,才是最重要的。
那两个一起赶过来参加抢救的医生,与南园宾馆指定在六号楼值班的两个服务员,都还在一楼的楼厅里。
那两个女孩子,都长得眉清目秀,只是给今天发生的事情吓住了,到这会儿连坐都不敢坐,脸上吓得也没有血色。
韩初阳坐过去,看她们噤若寒蝉的样子,想要让她们开口说话,便先安慰她们:“陈镇长错过了抢救时机,很不幸。不过,也不能怪你们,陈镇长休息的时候,我便是打电话过来,保不定也会给骂一顿,你们不要太难过了……”
“对啊,是陈镇长吩咐中午不打扰他的,我们中午就走开了片刻,哪里曾想会发生这些事?就算葛秘书长也在南园,等到通知救护车过来,还不是都晚了?”
扎马尾辫的女孩子说话脆生生的,她的话却叫韩初阳心头一跳:张明德发病时,蒋咏秋在南园?
韩初阳握了握拳头,不动声色的出了楼厅。
六号楼就挨着翠湖,隔着一片水杉;对面就是南园的主楼,此时夕阳正落在这座深咖啡色的船帆形高楼顶上,照得湖水波光荡漾、金碧辉煌,唯有南园主楼倒映在湖水里,仿佛一片阴云。
谁能想象,就在这看似温馨而静谧的黄昏里,隐藏着那样凶险的暗流。
韩初阳暗自揣摩着,他起先不明白镇招待处主任、南园宾馆经理彭勇为什么故意将水搅浑,但得知在张明德发病,蒋咏秋也在南园,倒有些想明白了。
韩初阳没有去其他地方,转到小楼前的停车场,这时还只能坐到车里想问题。
到了九月下旬,日头就变短了,天色在不知不觉间就暗下来,很久都没见有人从六号楼里面走出来。
韩初阳四五天来也是心力憔悴,疲惫不堪,坐着都觉得累得慌,便抱头躺到车后座里想事情,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有脚步声走过来。
韩初阳刚想坐起身,就看见蒋咏秋的眼神扫进来,似乎在看车里有没有人。
蒋咏秋只是匆忙扫一眼看车前座有没有人,却没想到韩初阳躺在后排座椅里。
蒋咏秋过分小心的神色叫韩初阳多了一个心眼,便躺在那里没动,就看着蒋咏秋站在车外,拿出他那只有板砖大的“大哥大”,背抵着车门打电话。
电话接通后,就听见蒋咏秋跟电话那头的人汇报:“……第一个赶到现场的是彭勇,没有其他工作人员,而张明德又确实是光着身子死在卧室里,衣服也都脱在外面。
两个小姑娘随后也上了楼,但都慌了神,没有注意房间里的细节。洗漱间我已经过收拾,冲凉的痕迹看上去不那么明显。
县里派人下来,这边只要咬准张明德对南园中午不供应热水很有意见——这个也确实有记录可查——这就是一笔糊涂账。““嗯,嗯……”蒋咏秋连“嗯”了几声,又接着说道:“南园还没有监控设备,六号楼中午时虽有值班的工作人员,但中午恰巧开了小差,走开约有一个小时。
在中午时有无人员进出的这个问题上,能确定没有人能说清楚。
关键还是易书记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他应该能看出什么来。他独自在小房间里向县里汇报此事,就怕他想大事化小……”
“对对,您说的没错,易书记想大事化小,应该会先统一口风。他没有这么做,看来他对县里把张明德空投到东华来,意见也很大。现在是不是就放出风声去?”蒋咏秋又连说几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