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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红刚刚走到东屋门口,就听到屋里母亲说道:“这回我这心可踏实了,赶明儿东北那小子一进家门,小两口恩恩爱爱的再生个胖小子”。
老爸笑着说:“这小两口结婚后,真没准能生个大小子,你看看,咱们村那几家招女婿的都生的是小子,你说怪不怪?”
“怪什么?那就叫理所当然,老天睁眼,总不能辈辈都是闺女吧,你说也邪了,以前有什么着急的事办不了,憋在心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这来了喜事也睡不着,嗨,都什么时候了,还一点儿困劲也没有!”说着,母亲打起了哈欠。
父亲也打着哈欠:“怎么也得一点多了”。
阿红站在门口,不肯向屋里走动,她身不由己地慢慢退了回来。
第二天早上,母亲仍是早早的起来,在饭房里乒乒乓乓地忙活着做饭。
王阿红懒惺惺起来,刷了牙,洗了脸,看到母亲摆在桌上的饭菜,不想吃,她一次又一次地看着忙活着的母亲,嘴巴张张地却总也不敢说出口,她在心里埋怨自己,恨自己,你怎么这么胆小,说出来有什么,爹妈还能打你骂你宰了你!再者说,你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现眼的事,跟父母说说有什么了不起的?如果老这样死鱼不张嘴儿,真要等到东北那小子来了,那可就晚了,快说吧!快说!阿红在心里一次又一次的催促自己。
她慢慢走到坐在桌上吃饭的母亲面前,低声说:“妈,我跟您说件事”。
母亲一听,笑了,:“什么事快说”。母亲笑脸呵呵地望着她女儿。
阿红胆怯怯地说:“我有男朋友了”。
母亲仍笑着说:“知道,你有了男朋友,你心里高兴,我心里也高兴,你要干什么呀,买啥东西呀,妈坚决支持你!”
阿红急忙解释说:“妈,不是,我有男朋友了,不是昨天您跟我说的那个东北的”。
母亲一听愣了,惊异地望着她:“什么?你说的那个男朋友不是床单厂东北那小子?”
阿红点着头:“我说的这个男朋友不是东北人,他是本地人”。
“他不是东北人,他是本地人?那东北那个小子怎么办?”母亲有些生气的望着她。
阿红看着母亲有些着急的样子,又笑了:“那还怎么办?初六那天不让东北那男的来咱们家不就行了吗?”
“什么?说的轻巧,不让那男的来不就行了吗?你说去,你老姨为你这事,跑了好几趟,你今天这么一说,这事就完了”。母亲嗔怪地朝她说。
“这事可就这么一说就完了,那还有什么了不起的”。阿红仍旧笑着瞧着母亲。
母亲真的生气了:“我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床单厂东北那小子有多好呀,你面也不见人家一面,就说不同意,还编瞎话说,你有男朋友了”。
“我真有男朋友了,妈,我没骗你”,阿红朝母亲嚷着。
“什么真的假的,我不管也不听,你初六那天下午,请个假在家和那个男的见个面”。母亲指着女儿,朝她嚷道。
“妈,我求求您了,我真不能和那个东北的见面”。
“为什么?”
“我真有男朋友了。”
“真有男朋友了?”
“不骗您,真有!”
“真有,他是哪儿的?他叫什么?”母亲向女儿走近一步,直直地望着女儿。
阿红小声说:“就是咱们村的王立勤”。
“王立勤?就是西街王老那三儿子”。
“嗯”。
“那孩子,看着倒是挺鬼的,他愿意到咱们家来当插门女婿吗?”
“当然愿意了,我第一个向他提出的要求就是这个,那小子一拍胸脯说,没问题,甭说到你们家了,就是天涯海角,龙潭虎穴我也跟你去”。
“这小子还真会说”。
“就是,我就是看这小子能说会道长得好,才愿意找他做朋友的!”阿红笑着朝母亲说。
这时,父亲从外面回来了,走进屋里准备吃饭,见这娘俩在屋里说的这么热闹,笑着问道:‘怎么,你妈找了个好姑爷,女儿找了个男朋友,娘俩个大清早起来就嘻嘻哈哈说笑起来了“。
听着父亲这话,看着父亲的笑脸,母亲的脸一下沉了起来,慢声慢气地朝父亲说:“孩子他爹,我看这事不跟你说说也不成,到最后你什么也不知道就变了,你准得埋怨我们,不答应我们“。
父亲听到母亲这番话,很是纳闷:“什么事呀,这么严重?”
“什么事呀?阿红说,她早有男朋友了,初六那天不让东北那小子来了”。
听了这话,父亲皱着眉头,惊愕地问道:“阿红有男朋友了,我怎么始终没听她说过?”
阿红低着头,小声朝父亲解释:“以前,我不敢跟您说,怕您埋怨我,说我在外面瞎搞,昨天母亲朝我说,老姨给我说个东北的男朋友,让我们初六在咱家见面。我一想,不跟您明说实说不行了,真要等那个东北的男的来了,我再说不就晚了吗,所以,我今天就跟妈说了,我有男朋友了”。
“你真的有男朋友了?”父亲有些惊疑。
“爸,没错,我真有男朋友了”。
“那也好,今天跟我们说也不晚,跟爹说实话,你那男朋友是哪的?他叫什么名?”父亲关切地朝女儿问道。
母亲赶忙朝父亲说道:“就是咱村西街王老的那个三小子王立勤”。
“什么?西街小王老的儿子?不行!别人谁家的都行,就是小王老家的不行,”父亲手指着天,大声的嚷着。
阿红胆怯地望着陡然暴怒的父亲。
母亲不满地看着父亲:“你怎么了,阿红今天说有男朋友了,不愿见东北那小子就不见,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干吗一听这话就火不打一处来,扯着嗓子跟我们嚷呀,谁招你惹你了?”
父亲坐在椅子上,点起了烟,大口大口地抽着,嘟嚷着:“你们谁也没招我,谁也没惹我,阿红,你初六那天,说不见东北那小子行,爹不管,你有你的自由,我闺女不是难看的闺女,不愁找男朋友,你说你要跟王老的儿子相好,爹死活不容你!”
“那为什么呀?”阿红惊愕地望着父亲。
“不为什么?我就是看着,小王老那家人不地道”。
“人家怎么不地道啦?”
“他们那家人就是不地道,一个个跟鬼猴似的,净耍小聪明,什么玩意呀!披着羊皮的狼,没一个有好心眼的”。父亲气呼呼地嚷着。
“您说的都是什么话呀,人家怎么没有好心眼呀,他们都做了什么了,您这样说人家”。
阿红跺着脚,生气地望着父亲,朝父亲嚷着。
“不管怎么说,你就是不许跟王小老的儿子好!”父亲指着阿红瞪着眼睛大声嚷着。
阿红从来没有看到父亲这么生气,这么大声地朝自己嚷过,她两眼惊愕地望着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母亲也眼睛瞪得圆圆地望着父亲,她胆怯地问:“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这么大火气。阿红这孩子跟老王家那老三好,有什么不好?那孩子鬼头鬼脸的多招人喜欢,你干吗这么急扯白脸地反对呀?”
“我反对,我坚决反对,我坚决不让那王小老的儿子进咱们家的门。”父亲嚷着走进了东屋。
阿红和她母亲惊疑胆怯地朝东屋看着。
父亲走进东屋,一屁股坐在床上,充满皱纹的老脸,满脸的怒色,眼睛眨巴眨巴的禁不住一注辛酸的泪水涌了出来。
王阿红的父亲叫王德福,三十年前的他,经媒人介绍,王德福与王美娟结了婚。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不抬扛,不拌嘴,一年多的时间连脸儿都没红过一次,可是有一天,一件出人意料的事发生了。
王德福每天早上到东边张家门前那口井挑水。这天早上,张德福又挑着水桶到井那挑水,他放下扁担,拿起井绳去勾水桶,勾上水桶以后,忽听后面有人嚷:“干吗哪,美娟。”
听到嚷声,王德福向后一望,顿时把他吓坏了,原来他媳妇王美娟正站在他身后,双手向前伸伸着,小脸一下变得煞白,痴呆呆惊恐地望着他。见他吃惊地望着她,王美娟赶忙假惺惺地朝他笑着说:“我没干什么,我真的没干什么!”说着,她扭头向回跑去。
这时,刚才嚷王美娟的张万达走了过来,朝王德福说:“刚才都把我吓坏了,我刚打开街门,一眼看见你媳妇站在你身后,伸出了双手,在你腰后比划着,她准是在你向上拔水的时候,就势把你向前一推,一下把你推到井里,我一看就急了,猛地朝她一嚷,她才没得手,多悬呀!”
王德福傻怔怔地站在那儿,张大叔的话,使他的脑子仿佛一下失去了知觉,这鬼也难猜到的事,竟象恶魔一样在他的身上发生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个平时对他一点也没什么言语的王美娟竟在他的身后,下了这么狠毒的手,他恨这个人面兽心的媳妇,她不是自己的媳妇,她是自己的仇人,她怎么会要害死我呢?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
当他气汹汹走回家,要找这个王美娟算帐时,屋里早没有了她的影子,连她自己的衣物也一齐卷走了。
他赶忙跑出家门,向街外奔去,碰到在街外车道上捡粪的黑大爷告诉他:“你们家的媳妇怎么跟老王家小老一块向南跑走了?”
听到这话,汪德福一下象泄了气的皮球,呆站在那里,顿时觉得仿佛天地在旋转,脑袋仿佛被谁猛地打了一棒,“嗡嗡”作响,心里仿佛被谁狠狠地扎了一刀,鲜红的血仿佛都要喷出来。他不敢睁开眼睛,他不敢看这个世界,他怕世界上的人们在嘲笑自己,没有能耐的傻家伙,自己炕上的媳妇跟着人家跑了。临走前还要把你害死,多傻呀!
他羞辱,仇恨的泪水一下涌了出来,他一直到很晚才走进家门。对于媳妇的这些事,他不敢和自己体弱多病的母亲说。
到了吃晚饭时,母亲问他:“你媳妇干什么去了,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他朝母亲说:“她想她老爹老妈,回娘家住几天。”
后来,他娶了阿红的母亲,他把这些羞辱,仇恨的事渐渐淡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