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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娘此时当然无暇顾及被藏在床底下委屈得要死的李自然,而是用浑身的解数和精力在应付着站在面前如狼似虎的大块头武松武二郎。
此时,她用满含春意的双眸看着武松武二郎,纤巧修长的玉指在琴弦上拂动起来,又一串美妙的音符在房间里萦绕起来,无边的春色似乎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瞬间便无限生动地铺成开来……
武松没有想到绣娘的一双纤纤玉手居然能够捣鼓出这么好听的玩意,脸上显出一丝欣喜之色……
绣娘的脸上也露出一抹会心的微笑,觉得在这个大老粗身上还是能够培养出一丁点高雅的情趣的。
在绣娘拂弄出的美妙乐音声中,武松武二郎居然又情不自禁地重新坐回了那张黄花梨的大圈椅里……放在大圈椅上的手指还情不自禁地随着绣娘拂弄出的琴声有节奏的跳动几下,仿佛很受用的样子……
绣娘继续用含情脉脉的一双美眸看着已经变得有点痴迷的武二郎,朱唇轻起,轻盈悦耳的歌声从她的唇齿间飘逸而出……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
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
低声问,想谁行宿?
城上已三更。
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武松对音律歌赋自然是一窍不通,绣娘的唱词里倾诉的是怎样的一种调调他更是无从体味,只是觉得绣娘的声音极其悦耳动听,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所以刚才被欲火烧灼得滚烫的血脉在绣娘宛若天籁般的嗓音和清泉拂耳般的古琴声中渐渐地平息了下来……
其实绣娘唱出的这首新曲是从一个与她一般才色俱佳的姐妹那儿得来的。这个姐妹的名气比起绣娘更加名冠芳华,她便是在汴京城里红极一时的名妓李师师。
这李师师在汴京城的红粉阵中可是一个红极一时的人物,她不光与汴京城里的那些风流倜傥斯文儒雅的词赋高手们来往密切,而且与当朝天子宋徽宗的关系也是非同寻常,绣娘唱出的这首《少年游》的新词,便是当朝的旷世奇才词赋大家周邦彦的杰作。
李师师身处汴京城,有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便利,每每得了好词,便会用锦书托人从汴京城捎到绣娘这儿来。虽然两人难得谋上一面,但是一直以来鸿鹄往来锦书不断,闺中怨事,少女心曲尽在来往书信中互相倾诉,也算得上是心心相印的红粉知己。
李师师给绣娘捎来这首周邦彦写的新词的时候,还把《少年游》这首新词产生的背景也坐了详实的交代,绣娘看了后也不由得哑然失笑。对周邦彦这个六十大几的老才子也有了一种新的认识。
汴京城里名士如林,词赋高手自多如牛毛,其中最负盛名的当属旷世奇才周邦彦。这周邦彦与李师师有着非同寻常的交情,一个仰慕其才华,一个钦慕其芳容,也可以说得上是惺惺相惜,才子配佳人。
李师师《少年游》将这首词从汴京城托人捎于绣娘的时候,将这首词的来历和典故说得极其详细。绣娘对这首词一来比较偏爱,二来对这首词生出的原由又略感兴趣,于是就随时吟唱出来,个中滋味非为知情之人,是无法体味出词中所流露出的浓浓醋意的……
为了便于后续故事的发展,我们现在就将这李师师以及这首词的来历作个简单的交待,这也应该算是红粉阵中的一段佳话……
这个李师师在当朝的风流雅士以及所有的男人心目中,那可是一个风月无边的梦,她不光才貌出众,而且在男人中周旋也有着非同寻常的手腕,就连当朝的天子宋徽宗一见了她之后,对后宫的三千佳丽也从此视若无睹,这就足见李师师对男人具有的震撼力有多大了……
其实,这李师师的出生也算是平常,她出生在汴京一家染技工匠家里,这工匠姓王名寅,是个勤勤恳恳的老实人。李师师的出生原本是该给这个算是清贫的家里带来了稍许欢乐的。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不幸的是,随着小生命的诞生,王寅的妻子却难产而死。可怜的孩子刚来到世上便失去了母亲,为了延续这个幼小而脆弱的生命,父亲王寅只得用豆浆充当奶水喂养她,就这样,这孩子竟然活了下来。奇怪的是,这孩子不但活了下来,而且从来不哭不闹。现出异于女孩子的倔强性情。
当时汴京有一个风俗,疼爱子女的父母会送孩子在寺院呆一段时间,举行摩顶之礼,相当于出家,这样可以增加子女的福报,这一辈子都会平平安安的。王寅非常疼爱自己的女儿,便把她送到京城的宝光寺,和李师师同时送往寺院里住下的还有另一个同样乖巧伶俐的女孩,这个女孩便是现在的绣娘,她和李师师的个中原由以后自有交待,现在咱们继续引申李师师的成年往事……
当时少不更事的李师师被送往宝光寺的时候还一个劲的只会嬉笑,寺院里的一个替她摩顶受戒的老和尚逗着她说:“这是什么地方啊,你怎么来了?”没想到老和尚的话立刻就引得李师师一阵大哭,方丈轻轻地抚摸她的头顶,算是给了她摩顶受戒了,没想到受了摩顶后的李师师立刻停止了哭泣。王寅见此情形,心里暗暗地欢喜,心想这孩子是个有佛缘的人,应该能够成为真正的佛门弟子。佛门弟子都称“师”,从此这李师师便叫王师师。
王师师长到四岁的时候,家里又横遭变故,父亲王寅因犯了官司被关在监狱里,不久便被折磨致死死。师师从此便成了没有人照顾孤儿。也总算是天无绝人之路,年幼无知,无依无靠的师师被娼籍李姥姥收留了,从此便改了姓,成了李师师。
李姥姥本是烟花女子出身,便按这一行的规矩调教李师师,李师师长大后,竟成了色艺双绝的美人。她的名声越来越大,成为所有街坊妓院中最有名的女子,用当时的行话说,是“花魁娘子”。
《东京梦华录》记载:“李师师本角妓也。”所谓“角妓”,乃歌妓。李师师最擅长的是“小唱”。徽宗时期,她的小唱在东京瓦肆独占鳌头,《东京梦华录?京瓦伎艺》云:“崇观以来,在京瓦肆伎艺……小唱李师师、徐婆惜、封宜奴、孙三四等,诚其角者。”因李师师所唱多“长短句”,即今之宋词,故与北宋词人多有交往,如张先、秦少游、晏几道、周邦彦等。关系最为密切者,只有周邦彦一人。周邦彦是宋词中的大家,他不光会填词,还精通音律,因此他的词非常受欢迎,常常墨迹未干,就被教坊索了去,妓女们以唱到他填写的新词为荣。他所写的《汴京赋》曾受到神宗、哲宗两代皇帝的喜爱,用一句话说是,“贵人、学士、妓女,皆知美成词为可爱”。可惜当他和李师师相逢时,已经少年不在,是一个六十岁须发皆白的老头了。可这并不影响他们的交往,周邦彦第一次见到李师师的时候,便作了一阙词,描述了词人眼中的美女,这阙词可以看做是李师师的一副肖像,词的名字叫《玉兰儿》:
铅华淡伫新妆束,好风韵,天然异俗。
彼此知名,虽然初见,情分先熟。
炉烟淡淡云屏曲,睡半醒,生香透玉。
赖得相逢,若还虚度、生世不足。
李师师是铅华淡伫,化着淡淡的妆,看起来自然天成,如同出水芙蓉,清新可人。而最让人倾倒的还是是她独特的气质和风韵,这种气质和风韵已经与容貌没有多少关系,那是一种超乎容貌从骨子里渗出来的东西,不是可以随便学来的,如果真要学的话,恐怕也是东施效颦。女人的美在李师师这儿已经被升华成一种境界了。周邦彦的这阙《玉兰儿》不光道出了李师师是位气质美女,还说道“彼此知名,虽然初见,情分先熟”,也就是说,虽然他们一直没有见过彼此的面,但都听说过对方的名声,而且都对对方仰慕已久,其实早已是神交了。这或许是周邦彦的一厢情愿,但后来他们的交往确是很频繁。
话说一个春日的午后,文人骚客周邦彦无所事事,便踱到李师师家里,只见李师师独自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一颗柳树发呆,看见他进来,也不招呼,不过回头用眼睛示意他坐下。这时有小丫头捧过来一杯茶,周邦彦赶紧接过,李师师仍旧望着窗外。换了旁人,遭到这样的冷遇,恐怕会拂袖而去,而周邦彦却不会,这个红粉阵中的情场老手是个很会察言观色抓机会的人,在揣摩女人的心思方面已经到了游刃有余的娴熟境界。只见他慢悠悠地躲到书桌前,笑吟吟地提起李师师常用的那支毛笔,沾满了墨汁,在一张素笺上挥洒了起来,写完后,他得意地捧着那张素笺,用嘴吹了吹,墨迹干了,他才把这素笺捧到李师师面前,谦虚地说:“李姑娘,老夫刚才进门看到姑娘的神态有所感,随便涂鸦一首,还请姑娘指教!”李师师这才回过头,接过素笺,只见上面有几行清丽遒劲的字,写道:
眉共春山争秀,可怜长皱。
莫将清泪湿花枝,恐花也如人瘦。
清润玉箫闲久,知音稀有。
欲知日日依栏愁,但问取亭前柳。
其实,女人在寂寞的时候,她的芳心是最容易被男人趁虚而入地撞开的。周邦彦这个情场老手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奥妙所在,所以在李师师一个人寂寞而且略显一点轻愁的时候,他便抓住时机,孔雀开屏般地在李师师面前一展自己的才华,用他的底蕴开始撞击李师师的心门,李师师的一颗芳心顿时就被周邦彦这家伙给撞开咯……
李师师看了周邦彦为她填写的这首词令后,浅愁的容颜顿时生出笑意,道:“好一阙《洛阳春》,先生的词自然是好的,可我一介风尘女子,怎可和先生攀为知己,先生真是太抬举我了。”
这周邦彦不光是词林大家,更是风月场中的老手,顺势说道:“姑娘何必过谦,姑娘的容貌才艺不光是在京城独一无二,恐怕普天下也是少有。能一睹姑娘容颜,老夫已感荣幸,更蒙姑娘不弃,肯与我交往,周某真是三生有幸啊!”
李师师一时间红了脸,娇声说道:“先生快别这么说,我可当不起,京城里谁不知道先生的词是独此一家,姐妹们谁不想一睹先生的新词?”
周邦彦连说“姑娘谬赞”,话锋一转,又说道:“姑娘刚才似有心事,不妨讲出来,老夫或可为姑娘分解一二。”
李师师的芳心既然已经被周邦彦撞开了,当然也就不再设防了,就悠悠叹了一口气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看着这大好的春光,心里突然有所感,只怕明早起来,这些花柳都春光不再了。”
见李师师是因为伤春悲秋动了情绪,心里颇感好笑,便道:“看来姑娘是伤春了,其实春夏秋冬乃自然之规律,谁也不可更改,更何况,这四时都有自己的妙处,春之勃发,夏之葱郁,秋之成熟,冬之宁静,都值得玩味,姑娘何必为此伤感呢?”
情场老手周邦彦的一席话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又将李师师姑娘的心窗打开了一道缝,于是李师师便对周邦彦说道:“先生一言,真令小女子茅塞顿开。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为先生歌一曲,如何,就唱这阙《洛阳春》!”说着,她就抱起了琵琶,拨弄琴弦,轻启朱唇,珠圆玉润的声音回旋在空中,就这样一曲一曲地唱着,一下午的时光悠忽着就从她的纤指中滑过了……
就在两人相交甚欢之时,中间有出现了一个具有绝对实力之男人,这男人是谁呢?这人便是当朝天子宋徽宗……
话说这宋徽宗登上王位后,仍是不改本色,以享乐和艺术创作为人生的第一需要追求,蔡京等人看准了这一点,便想方设法地把汴京城粉饰成一派富足欢乐的景象。宋徽宗看到集市店铺里的酒税每天约有上万贯,金银珠玉、绸缎布匹在国库里也是堆得满满的,便更不把治理国家放在心上,一心沉迷于自己创造的太平盛世中。
宋徽宗在宫里玩腻味了,便有人提出在汴京城北边建一座离宫,宋徽宗给离宫起名叫“艮岳”,“艮岳”穷极天下土木,凡是国内的奇花异石,几乎都被搜罗来了。按说这也算人间天堂了,可日子一久,宋徽宗又有些闷闷不乐了。毕竟,宋徽宗感到自己混的的圈子也不大……
一日,宋徽宗独自坐在秋千上,一个人在暖洋洋的春风里悠来荡去,无所事事,完全没了往日吃喝玩乐的劲头。他的贴身内侍张迪见此情形,便上前道:“陛下为何闷闷不乐,难道有什么心事?”
一国之君老宋郁闷地说道“朕贵为一国之君,天底下所有能享受的东西朕都享受过了,可为什么现在还是浑身上下不得劲儿,找不到一点快乐的感觉呢?”
张迪转动着滴溜溜的眼珠子谄媚地说:“陛下自然是要什么有什么,可有一样陛下是不曾享用过滴?”
张迪故弄玄虚的话立马就把老宋的好奇心直直地勾引了起来,于是天子老宋说道:“哦,这天地下竟然有朕没享用过的东西?你说来听听。”
得到了皇上的允许,张迪继续说道:“这汴京城有一位名叫李师师的女子,生得是国色天香,唱得一口好曲,而且诗文绘画无所不通,王公大臣无不以一睹其芳容为幸。”
老宋一听说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居然会有如此绝色女子,自然是兴趣陡生,说道:“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奇女子,你咋不早说呢?朕倒要见识见识。唉,还是算了吧,朕深居九重,如何能随随便便出得去?”宋徽宗说完,装模作样地长叹一口气。
见风使舵的行家里手张迪趁机说道:“如果陛下真想出去,倒也不难。”
于是坐在秋千上的宋天子就稍微坐直了身子骨,将一张白白胖胖的龙脸稍微往张迪的跟前凑近了些许,说道“你有什么办法?”
张迪说道:“陛下可以视察民情为由,微服出访,我等皆化妆成侍从。追随陛下左右。
宋徽宗不语,算是默许了……
张迪又进一步说道:“不过,这李师师需要预约才得一睹芳容,我得先去帮陛下谈妥方可”,“那就依你说的办”,早就被张迪吊足了胃口的老宋终于一锤定音地说道,并当即命张迪从皇宫库藏里拿出紫茸两匹(八丈),霞毵两端(十二丈),瑟瑟珠两颗,白银二十镒(四百八十两)当作会见李师师的见面礼。
张迪拿着这些东西就像打了个打胜仗的将军似的,屁颠屁颠地就直奔李师师家。
原来这张迪本是李姥姥的老相好,他之所以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向宋天子引荐李师师,也是受李姥姥指使的。
李姥姥看到自己的老情人拿着这么多东西来了,直是乐得眉开眼笑,嘴都合不拢。
原来张迪进宫之前,也是京城的风流客,经常光顾李姥姥处,一来二往的,就和李姥姥建立了地下情感。后来张迪进了宫,但对风月场中的事情上还是颇为关心,也经常溜出皇宫听李师师唱曲。对李师师更是垂涎三尺,只是李师师心性高傲,没把这个形象猥亵的老色鬼看上眼……
张迪拿了这么多东西来见李姥姥,却对李姥姥说,这次不是他要玩,而是大商人赵乙听说师师姑娘的大名,想来拜会。李姥姥想都没想便一口答应了。
入夜后,天子老宋换了衣服混杂在四十多个太监当中,到了镇安坊。镇安坊就是李姥姥所住的那个街区。
扮成商人的宋徽宗挥手叫其他的人不要跟来,只跟张迪两人迈着八字步悠哉游哉地慢慢走进去。只见姥姥的住处房屋矮小简陋。天子老宋就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心里说象这等人家,怎能出得了国色天香的女子?
李姥姥一听说大商人赵乙来了,赶紧出来迎接,行了普通的礼节,还端出几种时鲜水果,有香雪藕、水晶凤眼等,其中只鲜枣有鸡蛋那么大。这些都是连大官们来时也不曾端出来款待过的。
天子老宋每样尝了一颗,李姥又殷勤地陪了好久,但就是没看到师师出来见客。
老宋倒是很有风度,不急不躁,耐心地等待着。其实是老宋内心里已经对这回的见面不大抱什么希望了。
过了一会,张迪感觉火候快到了,便撒了一个小谎自动消失掉。李姥这才引天子到一个小阁子里。
宋天子抱着试看一下的心理跟着李姥姥到小阁子里,只见窗边摆着书桌,架上有几卷古书,窗外几丛竹子,竹影错乱晃动,别有一番韵致。宋徽宗悠然独坐,欣赏着竹子,心想这会美人总该出来了吧,谁知过了一会儿,李姥又领着他到后堂,只见桌上已摆好了烤鹿肉、醉鸡、生鱼片、羊羹等名菜,饭是香稻米做的。老宋一看这也到吃饭的点了,便吃了顿饭,饭后,李姥陪他聊天话家常,仍是不见师师出来。
已经有些小情绪的老宋想问美人的下落,又不好意思,便只得继续装模作样地等待。
正当老宋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李姥忽然又请他洗澡,老宋想推辞不想洗,李姥走到他跟前,附到他旁边说:“我这孩子爱干净,请您听她的。”
宋徽宗不得已,只好跟着李姥到一座小楼下面的浴室洗澡。心理却说:“什么样的女子,竟然敢在天子面前摆这么大的谱?”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的身份已经不是天子了,而是一个生意人赵乙了,于是就只好随了李姥姥。
洗好后,李姥姥又领宋天子坐到后堂来,重新摆下一桌水果糕点和酒菜,劝皇帝畅饮,但李师师却始终没有出现。过了很久,李姥姥才举着蜡烛,领着老宋到卧室。
嫖客老宋心想,这回总要见着人了吧,谁知里面只有一盏灯放着微弱的光,根本没有师师的踪迹。老宋这回有点耐不住了,便在床前走来走去,觉得时间过得好慢。
过了好久好久,才见李姥挽着一个年轻女子姗姗而来。只见那女子化着淡妆,穿着绢衣,虽然没有艳丽的服饰,却别有一番风韵,绝非庸脂俗粉可比。
那女子看到老宋,非但没有表现出热情的样子,反而有些冷淡,甚至有些高傲,也不行礼,也不说话。
李姥姥害怕大商人赵乙不高兴,赶紧陪着笑脸耳语道:“我这这孩子喜欢静坐,冒犯您了,请不要见怪。”说完,替他们放下门帘就出去了。这时师师离开座位,不紧不慢地脱下黑绢短袄,换上绸衣,卷起右边袖子,取下墙上挂着的琴,靠着桌子,端端正正地坐好,弹起《平沙落雁》的曲子来。
她的手指在弦上轻拢慢捻,优雅淡远的音乐在空中回想,令人神清气爽,杂念全无。
嫖客老宋忍不住侧耳倾听,竟忘了疲倦,随着音乐的起伏进入了一个美妙的境界。一曲终了,师师没有起来和嫖客老宋说话,仍是抚琴,弹是还是《平沙落雁》,她一连把这首曲子弹了三遍,三遍过后,鸡已唱鸣。嫖客老宋赶忙掀开门帘走出去,李姥也赶忙为他献上杏酥露、枣糕、汤饼等点心。老宋喝了一杯杏酥,立刻走了。这时,太监都偷偷地等在外面,马上护卫着回宫。
李姥姥回来对李师师说:“姓赵的礼数不薄,你怎么对他如此冷淡?”
李师师说:“他只不过是一个做生意的人,我为什么要对他曲意逢迎?”
李姥姥怕断了财路,说道“你可真倔强啊,简直可以去做巡城御史了!”
没过多久,宋天子私访李师师的事情竟不翼而飞,在汴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京城里的人都知道皇帝夜访李师师这件事了。
李姥姥听到这个消息,吓得半死,她这才明白过来,那所谓的大商人赵乙就是当今皇上,师师对他那么冷淡,皇上一动怒还不要灭她的九族啊?
李师师却说:“妈妈不用害怕,我看皇上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皇上既然肯来,他是不会杀我的,况且那天晚上,他并没有*迫我做任何事情,我觉得皇上对我有爱怜之意。再退一步说,如果皇上因为这件事情而杀了我,岂不是向普天下的人宣告他来过我这里吗,这正是皇上最忌讳的,他怎么因佚游之事而杀人呢?”李姥听师师这么一说,觉得有些道理,这才稍稍放下心。
其实,宋徽宗对李师师的印象很好,可由于出行不便,很久都没有看李师师,只是派张迪送给李师师一张蛇腹琴。所谓蛇腹琴,是一种古老的琴,琴身上的漆已成了黄黑色,出现了像蛇腹下的横鳞一样的花纹,这是皇宫内珍藏的宝物,另外,还赐给她白银五十两。
大约过了一个月,宋徽宗又到李家微服私访,他终究还是没有忘记掉这个遗落在风尘里的李师师,整个地惦记上这个民间的绝色女子了,就连上朝的时候也无精打采精神恍惚,李师师的绝色相貌在他的脑海里浮映翩跹,让他在龙椅上老是走神……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便招了张迪等人再次微服出行到李家。
来到李家,师师依旧淡妆素服,不施半点胭脂,跪在门口迎接圣驾。这回嫖客老宋相当高兴,也用不着再撒谎称自己是商人了,赶紧把李师师扶将起来。
老宋突然发现李家的房屋大门忽然变得豪华宽敞,上次来时碰过的地方,都用蟠龙锦绣盖在上面。又见小阁子改造成了大阁子,雕梁画栋,优雅的趣味却没有了,李姥姥见皇帝来了,也躲了起来,把她叫来,老婆子浑身发抖站都站不住。其实天子老宋喜欢的还是那个嘘寒问暖不时耳语的李姥姥。这样更显得亲切嘛……
老宋虽然有些扫兴,但还是和颜悦色,称她“老娘”,还说本来是一家人,不用拘束害怕。
李姥姥又领天子老宋到大楼里去,大楼是刚盖好的,师师跪在地上,请皇帝赐一幅匾额。当时楼前有杏花盛开,皇帝就写“醉杏楼”三个字赐给她。过一会摆上酒来,师师在旁边侍候,李姥替皇帝敬酒。皇帝让师师在桌子的旁边坐下,叫她弹奏赐给她的蛇腹琴,演奏《梅花三迭》一曲。
皇帝一边喝酒一边欣赏,再三叫好。但是皇帝见到端上来的菜肴都有龙凤形状,有的是镂刻的,有的是画出来的,都跟皇宫里一模一样。皇上问是怎么回事,才知道这些都出自御厨房厨师之手,是李姥出钱请他们制作的。皇帝感到不愉快,告诉李姥今后都要像上一次一样,不用铺张。
可是到了该说正事的时候,嫖客老宋也许是生理条件所限,实在没有什么兴致了,便匆匆回宫。
徽宗曾经到画院中去,出诗句考各位画师,合格的每年有一两个人。这年九月,把用“金勒马嘶芳草地,玉楼人醉杏花天”为题的一幅名画赏给李师师。又赐给她藕丝灯、暖雪灯、芳苡灯、火凤衔珠灯各十盏;鸬鹚杯、琥珀杯、琉璃盏、镂金偏提壶各十件;月团、凤团、蒙顶等茶叶一百斤;汤饼、寒具、银饼等点心好几盒;还赐给她黄金、白银各千两。
当时宫里已经盛传这件事情,郑皇后听说后,就进谏说:“娼妓之流的下贱人,不宜跟皇上龙体接近。而且夜晚私自出宫,也怕会出意外。但愿陛下能自爱。”皇帝点头答应,一两年内,没有再去李家。但是对师师的问候赏赐,却一直没有中断。
张迪摸到了徽宗的心思,便私下对徽宗说:“陛下去李家,一定要换衣服,又是夜里才去,所以不能常去。现在艮岳离宫东边有一块地,有二三里长,一直到镇安坊。如果在这里修一条暗道,皇上来去就很方便了。”
徽宗一听,终于去了一块心病,说:“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了吧。”
于是张迪等人正式上书说:“离宫的侍卫人员以前大都在露天里待着,我们愿意捐钱,在官地造上几百间房子,统统加盖围墙,以便侍卫休息和防守。”
宋徽宗批准了他们的奏请。于是羽林军巡逻部队等人员,一直布防到镇安坊,过往行人就再也不能到这一带来了。
有了这条暗道,宋徽宗要见李师师就方便多了,他开始经常去李师师那里。赐给她藏阄、双陆等赌博的游戏用品,还赏赐了玉片棋盘、绿白两色玉棋子、画院的宫扇、九折五花簟、鳞纹蓐叶席、湘竹绮帘、五彩珊瑚钩。
有一天,徽宗与师师玩双陆,输了,下围棋,又输了,就赐给师师白银二千两。后来师师生日,又赐给师师珠钿、金手镯各两件,一箱子玑,几端毳锦,一百匹鹭毛缯和翠羽缎,一千两白银。后来皇帝又因为庆贺辽国灭亡,大赏州郡,恩赐各地官府,也赐给师师紫绡绢幕、五彩流苏、冰蚕神锦被、却尘锦褥子以及麸金千两,还有桂露、流霞、香蜜等美酒。又赐给李姥姥皇室府库的一千万文钱。共计前后赏赐金银钱财、布料、用具物品、食物等,差不多有一亿文。
现在宋徽宗和李师师约会方便多了,但李师师却感到有些不便。以前皇帝不常来,她可以经常和周邦彦等人交往,吟诗唱赋,弹琴弄曲,过得好不自在快和,现在皇帝随时都有可能来,那些和她交往的人也渐渐地退避三舍,不经常来了。
谁敢和皇上争马子泡啊!这不找死么?
有一天,周邦彦听说宋徽宗生病了,估摸着不会去李师师那里,他便抓住这个机会去见李师师。这个老风流客也算是艺高人胆大,色胆包天,两人许久不见,有很多话要说,却感觉和以前不太一样,没有那种放松的畅所欲言的状态,两人相对而坐许久,所说不过寥寥数语,周邦彦正打算离开,却见李姥姥慌慌张张地上来说“皇上来了,已经到了门口”。
周邦彦顿时慌作一团,李姥姥也急得乱嚷嚷。还是李师师急中生智,突然指着床底下,让周邦彦钻进去。周邦彦好歹是读书人,怎么能干这样的事情,他死活不肯,李师师就说:“皇上马上就到,还是性命要紧,暂且委屈先生一会。”
周邦彦无奈,只得钻了进去。也顾不上骚人墨客的斯文了……
李师师将周邦彦在床底下安置妥当,然后娴熟地赶紧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发髻和衣服,这时宋徽宗已经走了进来,李师师礼毕,宋徽宗便让侍从把一篮又大又新鲜的橙子放在桌子上,然后示意侍从出去。
“这是江南刚进贡的橙子,你尝尝,如果喜欢,以后我每天派人给你送。”宋徽宗笑吟吟地说。并且一来就搂住李师师的小蛮腰不撒手……
李师师装做出欲挣欲脱的样子娇声说道:“多谢陛下”,说着又在宋天子的龙脸上亲了一口,还是挣脱出来,走到梳妆台前,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小巧精致的刀子,慢慢地将橙子划成四份,把皮剥掉。宋天子在一旁颜色痴迷的静静地望着她,拿了一块橙子放在李师师的嘴里,李师师幸福地咀嚼皇帝亲手喂给她的橙子。莞尔巧笑,宋天子的的魂仿佛都在这巧笑间被化掉了……
躲在床底下的周邦彦看到这一幕,心里醋溜溜象打翻了五味瓶,他只希望宋徽宗赶紧离开。他在床底下象一条狗似的蜷缩着还真是不好受啊!
李师师吃完橙子,就开始为宋徽宗弹奏古筝,她弹的曲子格调高雅,音韵清远,宋徽宗不觉沉浸在音乐的世界中,就连床底下的周邦彦也不免被这乐声陶醉。
转眼已经三更,宋徽宗准备离开,李师师象征性地挽留:“现在夜已三更,况且外面马滑霜浓,不如今夜在此留宿。”
宋徽宗说:“朕身体不适,需要调摄保养,就不留宿了。”
心里有事的李师师也顺势说道:“既如此,臣妾也不敢虚留陛下。“送走了宋徽宗,李师师赶紧把周邦彦叫出来,周邦彦好容易从床下爬了出来,因为又冷又吓的缘故,两腿发颤,站都站不稳。此刻,李师师才意识到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已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
周邦彦歇息片刻,算是把魂给找了回来,酝酿片刻,一股醋意袭上心头,便走到书桌前,提笔写了一阙《少年游》: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指破新橙。
锦帏初温,兽香不断,相对坐调筝。
低声问:向谁行宿?
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李师师拿过一看,笑道:“先生真是词中之人,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写词?”
周邦彦酸溜溜地说道:“呵呵,老夫别无所能,唯填词是我家事。不填心中不快啊!
过了几日,宋徽宗又来见李师师。李师师一时高兴便将周邦彦填的《少年游》唱了出来,一曲终了,宋徽宗击节而赞:“唱得好,唱得好,这词也填得好,是你特意为朕写的吗?”
李师师笑道:“臣妾哪有这样的本事,是周邦彦写的。”
宋徽宗一听,脸色立刻由晴转阴。
李师师后悔自己莽撞失言,但已经无可挽回,她便赶紧找别的话搪塞过去。宋徽宗已经兴致全无,如果是在皇宫,他早都发火了,现在他强忍住愤怒的火苗坐了片刻,便拂袖而去。
李师师知道自己给周邦彦带来麻烦,后悔不已。
宋徽宗回去后,找了个“莫须有”的罪名便把周邦彦贬到地方上去了,他心里可算是出了一口气,谁不知道李师师是他的马子,他贵为九五之尊,怎么能和别的男人共享一个女人,李师师只属于他一个人。他又想起了一个人,贾奕,此人本是武功员外郎,丈着自己少年英俊,又有几分文采,便经常去找李师师,更要命的是他竟然填词讽刺自己,让天下人都知道了自己夜访李师师的事情,那词说什么“报道早朝归去晚回銮,留下鲛绡当宿钱”,这不是明摆着和他过不去吗?本来一怒之下,他要杀了贾奕,奈何有人求情,便贬了个参军了事,现在又出来一个周邦彦,看来不严办是不行了。
宋徽宗以为处理了周邦彦就天下太平,一日,他又兴致勃勃地去幽会李师师,谁知李师师不在,他便坐在李师师的绣房中等,一直等到很晚,才见李师师回来,而且脸上有哭泣之状,大非往日可比。
宋徽宗关切地询问:“卿家为何珠泪涟涟,难道有人欺负你不成?”
李师师泪眼婆娑地说道:“陛下,没有人欺负臣妾。
“那为何哭泣?”宋徽宗问道。
“臣妾心中伤感,便不由得哭泣,让陛下见笑了”,说着摆出一副煞是悲伤的样子。
“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嘛,朕帮你解决,难道是你家人生病了吗?”宋徽宗不停地问。
“不是臣妾的家人,是周邦彦,他被陛下贬到地方上,今日启程,臣妾就是去送他的。他一个年过花甲的人仍要千里迢迢背井离乡,臣妾心中有所不忍”,李师师说。
“哦,你说的是他的啊,他今日离京,可有什么新作没有?”宋徽宗轻松地问道。其实,这个宋天子对周邦彦的才情也是满欣赏的。
李师师径直走去抱起琵琶便唱了起来,唱道:
柳荫直,烟里丝丝弄碧,隋堤上,曾见几番拂水,飘绵送行色。
登临望故国,谁谶京华倦客,长亭路,年去岁来,应折桑条过千尺,闲寻旧踪迹,又酒趁哀弦,灯映离席。
梨花榆火催寒食,愁一剪,风快半篙波暖,回头迢递便数驿,望人在天北凄侧。
恨堆积,渐别浦萦回,津堠岑寂。
斜阳冉冉春无极,记月榭携手,露桥闻笛,沈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
宋徽宗深深地感到这词有一种怨而不乱的意味,这方是词中的上品,而且这调子也新,他在内心不禁暗暗称道周邦彦,觉得这个老才子果然是名不虚传,他钻在床底下可以作词,临别也可以作词,任何事情都可以入他的笔,而且是化俗为雅,着实不简单啊。
李师师唱完后,宋徽宗便问道:“这是新调,叫什么名字?”
“《兰陵王》,这是周邦彦临走之前随口吟的,臣妾暗暗记了下来”,李师师答道。
“嗯,周邦彦这词填的不错,发配到地方上是有点浪费人才,要不这样,朕把他招回宫,当大晟乐正怎么样?这样朕既得了一名好的乐师,也是人尽其用啊!”宋徽宗说。
“陛下果真能这样,也是周邦彦的造化了。臣妾替他谢谢陛下了!”李师师激动地说。
“好了,好了,谢什么,这下高兴了吧!”宋徽宗笑道。
李师师破涕为笑。
从此,宋徽宗身边又多了一名填词作曲的能手,也再没有人敢私访李师师了。
又一年,宋徽宗召集宫里的眷属夜宴,席间韦妃悄悄地问徽宗:“李家那女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竟把陛下迷成这个样子?”
“没有别的,把你们这样的一百个人,去掉艳丽的服饰,穿上素装,让这女子站到中间,自然会显现出不同,那一种幽姿逸韵,是超乎容貌的”,宋徽宗解释道。韦妃默然不语。
绣娘这时唱出的这一曲《少年游》里隐含着这样的一段才子佳人,皇帝臣子的三角恋情,武松武二郎当然不知道,躲在床底下冷得索索发抖的李自然当然更不知道,只是觉得这绣娘天生就了一副好嗓子,琴也弹奏得丝丝入扣,映了她天籁般的嗓音,简直就是配合得天衣无缝的完美……
一直想着想与绣娘尽鱼水之欢的武松武二郎这个时候也进入到了一种如痴如醉的境界里了……
这样的*蚀骨对武松武二郎来讲又何尝不是一种全新的体念呢?
就在武松武二郎被绣娘的天籁之音带入忘我的境界间的时候,香儿却用托盘端着酒菜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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