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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沈千山没有听清,他俯下身子把耳朵凑到了流景嘴边。
“没事。”流景笑笑,扯过沈千山的耳朵咬上了一口。
两个人打打闹闹地很快就来到了夕照的喜房。
“参见皇上,参见皇后。”门口的丫鬟和太监看见沈千山和流景的到来赶紧对他们行礼,密密麻麻的人匍匐在了脚下。
沈千山看也没看他们,对于这一切的恭敬,他已经习以为常。甚至偶尔午夜梦回时,他还会惊醒,会苦恼现在的一切是否值得。他用来得到这一切的付出,是否值得。
他不敢多想。也许想得太多,他真的就会后悔了。
流景看出他的走神,叹了口气。她隐隐感觉到,沈千山的心,离她越来越远了。她渐渐看不出,这个就在自己身边的男子,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不敢问他,在他的世界里,是不是还有自己的影子。
有丫鬟上前机灵地为二人推开了门。
正在画眉的夕照停了下来,她慌忙起身跪在地上“奴婢夕照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起来吧。”沈千山挥了挥手,示意夕照不用多礼。
“是。”夕照垂着头站起身来。她不由自主地抬眼,打量着眼前的男子,北冥帝国的王。
沈千山一向挂在脸上的笑一瞬间凝固下来。他猛地上前,一把捏住夕照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把脸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了自己的视线下。
夕照被迫望向沈千山的眼。被那眼里的情绪所震惊。她忘记了挣扎,也忘记了害怕。那双深邃的眼里,除了不可置信还有,落寞。
落寞?!
夕照瞪大了眼。忽略掉这个闪过脑海的词。怎么会有落寞呢,他是他们的王,能有什么落寞的。是自己看错了吧。一定是的。
“说,你混进皇宫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沈千山的表情凶狠暴戾,夕照吓了一跳。自己听说的沈千山可是永远都挂着淡淡的笑意的,可为什么面前的男子。他生气了。
是生气吧,看他的样子。夕照艰难地辩解着“没有,奴婢没有。奴婢什么都没有做。皇上。”
皇上。从夕照嘴里道出的这两个字让沈千山收回了手。但他的眼却仍旧死死地盯着夕照。仿佛是遭受了莫大的打击一样,他甩门而出。
流景话到嘴边也只能吞了回去。夕照软软地摊在了地上。刚才沈千山的模样吓坏了她。流景俯瞰着还没有回过神的夕照,严厉地提醒她“吉时就快到了,你还愣着做什么!”
“奴婢知错了。”夕照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坐回了梳妆台。她拿起眉笔的手还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流景一手按在了她手上“看你。怕成什么样了。还是本宫帮你吧。”
夕照慌乱地想要躲开“皇后娘娘,这如何使得,奴婢自己来就好。”流景看着柔弱,力气却大得惊人,她一翻手就把眉笔抢了过来。
“奴婢”夕照还想再说什么。流景已经打断了她“这是命令。”
扳过夕照的脸,流景拿着眉笔的手轻轻在她脸颊摩娑。“你知道皇上为什么生气吗?”
勾勒着夕照秀气的眉梢,流景垂着眼遮住了眸内的情绪。
“奴婢不知。”夕照动也不敢动,僵硬地回答着流景的提问。
画好了一只眉后流景转向了另一边,细细描模起来“那你又可知,本宫为什么讨厌你吗?”
轻轻柔柔的语调表达的意思令夕照紧张得连呼吸都忘记了。
“皇后娘娘赎罪,奴婢不知做错了什么触犯了娘娘,请娘娘明示。奴婢一定改。”夕照已经跪了下来,不停地磕头求饶。
流景把她扶了起来,她拉着夕照坐回凳子上,重新拿起了眉笔继续刚才未完成的工作。夕照每呼吸一口气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惹恼了流景。那自己的小命可就危险了。
流景专心地为夕照打扮着,长长的睫毛掩饰下,也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夕照,突然让你出嫁,你是不是不愿意?”
“啊?”夕照低着头连忙否认“没有没有。能离开这深宫,是奴婢最大的梦想。奴婢又怎会不愿意。”
“是吗?”流景抬起夕照的下巴左右端详少许,她放下眉笔,让夕照对准了铜镜“漂亮吗?”
明黄的镜子里,倒映出夕照盛装下的容颜。明眸皓齿。眉如山黛。眼含秋泓。嘴润朱丹。肌似白玉。脸上的柔软多一分嫌过,少一分显缺。
乌黑的青丝被盘成一个繁复的髻落在头顶。耳着明月铛,颈系富贵锁。一颦一笑,皆是倾城之貌。
“果真是倾国倾城啊。”流景按着夕照的肩,站在她身后看着铜境里的面容,俯身在夕照的耳边说到。
夕照不自然地红了脸,她低下了头抿起一抹青涩的笑“娘娘说笑了。就算奴婢这蒲柳之姿算上个一笑倾人城,二笑倾人国,不比不上娘娘你那倾天下之颜啊。”
流景,天下极美。
流景吃吃地笑了,她用食指从后面挑起了夕照的脸,她长长的指甲缓慢地在夕照脸上游移着。“可是,既使是这样,我也一样憎恨你这张脸。”
夕照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发出声来。铜境里的女子面容娇好,媚态横生。她不知怎么的,就害怕起来。
流景的手一直没有停下,她温柔地问着身前的人“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脸,和那个人一模一样呢?”
夕照觉得自己像是置身冰窖,瞬间便已无法动弹。
那个人?能让沈千山变色,能让流景憎恨的人是谁?
夕照不由自主地抚上自己的脸。一切,都虚幻得像是一场梦。
南风来接夕照的时候没有看见沈千山的身影。流景告诉他沈千山有急事,可能来不了了。他点点头便不再过问。
云府的大厅内挤满了前来祝贺的人。酒席一直摆到了府门外的空地上。南风的府邸没有在京都的大街,而是位于京都偏僻的郊外。
荒远,却也落得清闲。
这一日,还是府内第一天如此热闹。因为沈千山没有来,而南风又无父无母的原因,流景理所当然地坐上了高堂之位。皇后,贵为国母,便为国民之母。
仪式进行地很顺利。拜过天地后夕照便被送到了新房里。南风在外面陪着客人喝着一杯又一杯的酒。
他娶妻了。娶了一个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的妻子。但同时,他也〖自〗由了。他再不是沈府护卫。他将第一次投入到芸芸众生的平凡中去。可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以借由离开,忘却那些他不愿再提的事。
离开,是最好的归宿。它让一切有了重新来过的理由。
南风从一桌穿到另一桌,他不想回房。回去面对一个用作交易的女子。与其无话可说,倒不如现在开怀畅饮。
清酒下肚,心暖气平。南风重重地把酒壶砸到了桌上,勾过身边的人粗声粗气地说到“喝,来,我们再喝。”
劝酒的理由从贺喜新婚到早生贵子再到儿孙满堂,最后武功盖世,英俊潇洒的理由也来了。甚至不必劝,酒到手中,自然而然地就喝了下去。
云府内的丝竹声,觥筹交错声,高声喧哗声,声声入耳,不绝如缕。南风置身其中,几乎记不起自己是谁。
在通往这座喜气洋洋的府邸的小巷里,歪歪斜斜地走来一个人。
没有撑伞,沈千山提着一个酒壶朝南风住处走去。小巷幽森而逼仄,点点细雨将他的白衫浸润。玉簪微松,几根长发凌乱地垂了下来。远远地,就能听见云府里面歌姬婉转清亮的歌声。
沈千山眯着眼细细听了一会儿,没能听清楚歌词,便歪歪扭扭地继续前行着。嘴里哼着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小调。也许是词写得过于跌宕,沈千山一会儿在笑,一会儿又沉默了。
他没有穿那绣着金龙的皇袍,不怒而威的神态消失不见。现在的他,只是一个酒鬼。一个和普通人醉酒后一样的酒鬼。
没有月光,只有层层压低的云层不停滴落厚重的雨水。它们汇聚成流,淌淌地流向沈千山,打湿了他的鞋底,却冲涮不去他身上的酒意。
夜凉如水。新房的门被推开,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夕照只觉得有人一拉,自己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夫君。”
夕照藏在喜帕下的脸瞬间涨得血红。
“叫我千山”热呼呼的气息喷洒在夕照头顶。
夕照不自觉地顺从了他的意思“千山。”
软软的声音遛出了。,她才反应过来不对劲。流景告诉她,娶她的人是沈府护卫,武功高强的南风。怎么会让自己叫他做什么千山。
夕照惊慌失措地扯下了自己的红盖头,她的视线在触及到来人是怔住了。
“皇皇上你怎么”夕照的脸不知是害怕还是什么,欲加红艳。
沈千山英气逼人的脸近在眼前,他抵着夕照的额头,深深地凝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