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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妙香没有动。她的心就像木桶里荡漾的水波一样,起起伏伏。
等得不耐烦的夜重大手一挥,就把林妙香扯到了身前,“愣着做什么,不要忘记了你现在是谁的人!”
锁骨处传来刻下长安花时的疼痛。林妙香别过脸,缓缓地把手朝夜重伸过去。
看出了林妙香的不情愿,夜重不知哪里窜出来的火气一手捏住了林妙香的下巴,强迫她转过头来。
“怎么,那么不想看见我。”手下逐渐加大力度,夜重逼近了林妙香。骇人的气势从他的身体内散发出来,压在了林妙香的身上。
林妙香被迫直视着那张带着面具的脸,她强迫自己露出了一个不算太难看的笑容,“我没有。”
夜重这才松开了她。
林妙香僵硬地扯去夜重的衣服,动作粗鲁。像是衣服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夜重这次出乎意料地没有为难她,被林妙香不小心抓到了他也只是皱了皱眉。
林妙香三下五除地夜重剥了个精光,她的眼睛被盯在了地上。
惟恐一抬头,就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然而即使如此,夜重灼热的体温似乎能传到她的身上一般,烧红了她的脸。
“怎么,第一次看见男人的身体?”夜重的声音里带着一贯的嘲讽与冷漠。
林妙香摇了摇头,“不是。”
本来已经坐到了浴桶里的夜重突然站了起来,把林妙香捞进了木桶,禁锢在自己的怀中。
并不算宽大的木桶挤上了两个人后,显得愈加狭窄。
“你还看过谁?”夜重眸色一黯,手上用力,脸上闪过一丝戾色。林妙香被囚禁在夜重的怀中无法动弹,更别提挣扎了。她定定地看着夜重,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她想起赵相夷为了自己而受伤时,自己为他包扎伤口而艳红的脸。
夜重闭上了眼睛。他抓过木桶边缘上搭的毛巾丢在了林妙香面前,放开了对她的钳制。
他把头随意地靠在木桶边沿,神色似是怠倦。
林妙香赶紧从木桶中爬了起来,她的衣服被打湿后紧紧地勾勒在她日益消瘦的躯体上。林妙香正要为夜重擦拭身体,靠在木桶上的男子蓦然睁开了眼。
夜重撑起身子目光炯炯地看着林妙香美好的身躯,别看了眼,“你下去吧。”
林妙香猛地抬头,惊讶地看着他。见到林妙香没有立马离开的意思,夜重眯起了眼,静静地看着林妙香湿了的身体,裸露出来的脖颈处已经满是鸡皮疙瘩。
林妙香从呆愣中回过神来。有那么一瞬间,林妙香几乎是错觉般地以为夜重在关心自己。她有些困惑地看着夜重不动声色的脸,低低地出声,“谢谢。”
夜重似乎懒得回答,他躺回了原处,半个身子浸泡在木桶里面,打湿了水的长发凌乱地粘在面具上面。
林妙香走过去把毛巾递给了夜重。因为角度的关系,她不可避免地看见了夜重水面下的胸膛。
下一秒,她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夜重顺着她的目光望了下去,只见自己胸膛处两道狰狞的伤疤横亘于上。他忽然低下头,阴森森的笑声从他的面具下面传来。
这是林妙香第一次听见夜重笑,他的声音说不出的好听,却布满了嘲讽的冷意。林妙香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脉都给冻结了一般,她猛地一转身,跌跌撞撞地跑出屋去。
眼前,夜重身前那两道熟悉的伤疤不停地晃动着。
这一夜,林妙香没有再回来过。夜重在桶里坐到了天亮,直到水冰冷浸骨也没有起身。
因为,比水更冷的,是人的心。
北王朝发生了两件大事。
但归根结底,还是算一件。
那就是他们的王,沈千山即将迎来他的第一个和第二个孩子。沈千山登上皇位后一直没有娶妃嫔。
跟在他身边的,一个便是当今的皇后,前朝的遗妃,流景。另一个则是他四月时娶了新妃,夕照。封号不悔。
自从她们怀孕以来,皇宫里四处都充满了洋洋的喜气,与不可避免的小心翼翼。对于沈千山身边的这两个女子,皆充满了神奇的色彩。
一个,曾经是游礼宠极一世的爱妃。另一个,则是来历不明却颇获圣宠的少女。除了名字,夕照的一切都是谜。
沈千山从来就不许她以真实面目示人,出行时总要她蒙上一层面纱。不过众人好奇归好奇,却没有人能把事情剖析清楚。
六月的时候,夏日渐浓。
挺着肚子的流景意外地碰见了她曾经的侍婢,夕照。她刻意想躲开,但夕照却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臣妾参见皇后,愿皇后娘娘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夕照中规中矩的话听在流景耳中却是一种莫大的讽刺。她看着夕照日渐隆起的腹部,微微失神。
“皇后?”夕照掀开了面纱,对流景露出一个满是柔软的笑容。刹那间,流景向是看见了一年前在明德殿内,她第一次见到林妙香时的模样。她微笑如水地站在沈千山身旁,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情意。而自己,居高临下地对她说,傻瓜。
然而事情已经发展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她始终不能再抓住那个男子的心。
流景回过神,示意夕照起身。
她不想和夕照过多接触,她只想自己能平平安安地生下这个属于她和沈千山的孩子。
夕照,是一朵灾难的云。
但夕照却并不打算就这样而已。她唤住了流景,“我想和你谈谈,姐姐。”
流景回过身,深深地望了夕照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沿着湖畔缓缓地走着,原本说要谈话的夕照也一直没有开口。
“姐姐觉得,我这张脸可漂亮?”夕照在湖边停下了脚步,她的面纱被风掀开,隐约露出一张温柔的脸。
流景淡淡地回答到,“很漂亮。”
“可是,为什么皇上还要去你的寝宫呢?我这张脸,难道不是他该日夜思念的吗?”夕照抚上了自己的脸,目光怨毒地盯着流景的腹部。
那里,同样孕育着那个男子的骨肉。
流景平静地注视着夕照那双妩媚的眼,“你始终不是她。”
“不,我会成为她的。只要,你消失的话。”夕照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往后退。在她的身后,是幽深的寒潭。
流景下意识地对她吼了一声,“小心。”
夕照的脚下一滑,整个身子朝后倒去。容不及多想,流景赶紧伸出手去拉她。抓到的,却是一抹虚无的空气。以及,夕照对她露出的意味不明的笑。
“你在做什么!”沈千山气急败坏地声音由远及近。他猛地一个点身,跳下潭搜寻着落下去的夕照。流景的手呆呆地停滞在半空。
她终究是输了。
看着把夕照从潭里救出的沈千山。流景笑了。笑得泪花如水般滑落。
同年六月初七。
皇后流景因意图谋杀不悔贵妃的皇子而获罪入狱。被判,午门斩首。
阴暗潮湿的地牢内,散发着久未清扫的恶臭。流景狼狈地缩在囚牢的最里面。昨天,她还享受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她住在那座用她命名的宫殿中。可是,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已经沦落成了即将行刑的阶下囚。
世事如此无常。
看着沈千山冷漠地宣判了自己的命运时,她突然就明白了林妙香的感受。被自己心爱的男人推入地狱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吧。
痛,不欲生。
囚牢的门被打开了,一盏灯和着一个熟悉的人影走了进来。在黑暗中待得太久,流景的眼睛一时还不能适应突如其来的光亮,不由眯了起来。
沈千山把灯放在了地面,他走到流景的面前,移开了她挡住眼睛的手,却触及到冰凉的一片。他沉默地擦干流景脸上的泪水,垂着眼眸。烛火将他长长的睫毛映错在了他完美的脸上。
“别碰我。”流景推开了沈千山。她单薄的身躯挺得笔直,这是她最后的骄傲了。
我可以忍受你不爱我,可是,我无法忍受你的心里还有别人的存在。更加接受不了,你此刻给我的怜悯。
同情这种东西,只会证明着,我已经彻底地失去了你。
沈千山把被推开的手放回了身侧,他在流景旁边坐了下来。曾经是那么熟悉的人,现在却渐渐陌生。
“小景,抱歉。”沈千山说话的声音像往常一样,温润而敦厚。他总是能这样,用最温柔的方式,残忍地伤害了一个又一个的人而不自知。
听见沈千山的话,流景怔了怔。她缓缓地转过头去,靠向了身边穿戴整齐的男子,“千山,你有多久没有这样唤过我了。”
“对不起。”沈千山重复道,他能说的,似乎也只剩下了这一句。虽然是如此苍白而无力,但给人的痛苦,却是巨大的。
流景扯了扯嘴角,终究没能成功地笑出来。暖暖的光线倒映在她美丽的瞳仁中,像是夏日的夜空般耀得令人移不开眼。
“你还爱我吗?”流景再次问出了这个她问过多次的问题。同样是询问对方的心,问的方式却已经改变。
只不过多了一个还字,就已经道出了支离破碎的现在。小心翼翼地问话换来的是沈千山又一句的对不起。流景的泪止不住地滑落。这个男子,这个她深深爱着的男子,他连用谎言安慰她都不肯。
走得太远,他能给自己的,也只剩下了那三个字。
对不起。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