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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长袍四处散开,长发如蝴蝶飞舞,缠绕住林妙香纤瘦的十指,欲语还休。
林妙香重重地跌在了夜重的身上,头埋进了他修长的脖颈之处,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脉动在自己脸侧跳跃。
“我不走了。”林妙香闭上了眼,放弃似地压在夜重的身上,“我不走了……”
夜重没有动,脸上的表情仍旧是淡淡的,半晌,他轻轻抬起了林妙香的头,浓黑的睫毛翕合数次,才缓缓开口,“林妙香,你必须走。”
林妙香的脸一下子白了下来。夜重的说话的时候也并不冷漠,可林妙香觉得自己心里不舒服极了,她趴在他的身上说的那些话倒像是傻子一般。
想着想着,林妙香吸了吸鼻子,站起身来,僵硬地捡起一旁的包裹还有长剑,沉默地走出门去。
夜重动也不动地躺在地上,听到她的脚步声渐渐远了,这才翻了个身,蜷缩了身子,近乎傻气地笑了出来。
笑到眼眶都渐渐变成了红色一片。
姜无恋一进屋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近乎恐怖的画面。他不禁后退了几步,眯着眼睛打量了地上的人半晌,确定他是夜重没错后,这才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虚心求教到,“你又练了什么邪门功法,看上去这么怪异?”
夜重脸上的笑顿时收了起来,可仿佛又止不住一般,嘴角抽了抽,才平息下来。他随手一挥,林妙香床上的被子就朝着姜无恋劈头盖脑地飞去,姜无恋赶紧伸手挡开。
只这一瞬间的功夫,再等他看向夜重时,他已坐在了床畔,斜着眼,一副君临天下的模样斜睨着他。
姜无恋眨眨眼,“后悔了的话,现在追出去也还来得及。”
“南王朝的百姓已经经不起战争的折磨了。”夜重两腿交叉着叠放在一起,双眼眯成了一道黑黑的缝。
他清楚,唯有林妙香前去将误会与凤持清解释清楚,凤持清才会撤兵。北王朝暗中被姜秋客操控,游信中了皮影戏形同虚设,夕照不过是一女子,带兵打仗好比梦话,只要凤持清不干了,这战争就无法发动。
先不说他身为皇帝,自是要顾及百姓在战乱时所受之苦,再者,南北两国近年来连续发动的战争也让人起疑,若他所料不错的话,这恐怕是海域中人试图吞并天下所设的局,以战争削弱两国势力,从而坐收渔翁之利。
姜无恋点点头,看着夜重的眼神里有着毫不掩饰的赞许,但想到离开的林妙香,还是隐隐有些担忧,“既然这摆明了是一个陷阱,林妙香此行恐怕不会轻松,不然她三言两语将凤持清打发,让这场战争没有了发动的必要,那渔翁岂不是没了鹬蚌相争之利。”
夜重伸手将额前的碎发抚开,露出一张完美英俊的脸,他勾了勾手,冲凑上前来的姜无恋说到,“不是还有你么?”
姜无恋的脚步生生顿在了半空。
夜重站起身来,一手将睡得昏天暗地的肥肥倒提过来,漫不经心地说着,“这战争一发动,江玉案身为南王朝的大将军,必然要身先士卒。不过若是他一不小心出师未捷身先死的话,恐怕姜恨水不免伤心一场。悲痛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你也很清楚吧。”
说罢,他已走到了姜无恋身边,冲他露出了一口整齐的牙齿。
姜无恋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他恍惚觉得,现在会笑的夜重似乎比以前那个冷着脸的他更为可怕。叹了口气,他无可奈何地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你要我做什么?”
夜重侧过身去,低低说了几句。
姜无恋挑挑眉,眼里闪过令人费解的神色。
他想要说什么,但夜重拍了拍他的肩,冲他摇了摇头,神色坚决。姜无恋只得点头同意下来。
见他点头,夜重收回了手,拎着被倒提着还能自顾自熟睡的肥肥,不紧不慢地走出门去。
外面天色正好,霞光初露。山抹微云,连绵不尽。
风和日薄,水一样溶溶地扑在绿草遍野的地上。
林妙香将马从厩中牵了出来,把一些干粮以及方才夜重收拾的包裹系在了马背上面,无情剑别在了腰间。她一边抚摸着马的鬃毛,一边想着一些不相干的事,等待赛华佗过来。
刚才她出门不久便遇上了赛华佗,他告诉她有东西要给她。
不过一会,就看见赛华佗抱着一本藏蓝色的书籍走了过来。他将那书籍放在林妙香的手中,说:“这本医书你带着,里面的东西你过段日子也许会用得上。”
林妙香接了过来,随手翻了翻就放进了包裹里面,“谢谢。”
赛华佗别有深意地看了她的动作一眼,知她没有放在心上,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像有所顾忌,最终只是拍了拍林妙香的肩膀,淡淡开口,“凤持清的事情我也知道了,你这次去,也不知道你这次去,要多久才能回来,恐怕前路多舛,你要自己小心。”
“怎么说得我这一去必死无疑似的。”林妙香扯了个笑容,心不在焉地答道。
短暂的沉默过后,赛华佗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林妙香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她也同样在担心,这一去恐怕会遇到姜秋客的从中阻挠,稍有不慎还会丢了性命,但她不能不去。
“你放心,我会尽量保住自己的命。”林妙香垂下头来。
那匹马因为等待太久,都已经开始用蹄子在地上剥着灰。林妙香拉了拉缰绳,制住了它的骚动,“我得走了,夜重说走得迟了太阳大,我身子会受不住的。”
赛华佗点点头,“他……他应该不会来了。”
林妙香表情一滞,几近狼狈地翻身上马,前方是血染般的朝阳。黑色的衣衫带起了大团大团燃烧着的云朵。
身后哒哒的马蹄越来越近,林妙香的背脊徒然僵直。
前方的小路蜿蜒如龙,一直弯弯曲曲蔓延了很远很远。
林妙香握紧了双手,有些干涸的唇角微微颤抖。
她转过身去。
来人身骑黑色骏马,穿着一袭雪白轻衣,有风吹过,满地的落红翻飞,他衣摆的青色花纹犹如浪花翻涌。天边的初霞照在他的长发上面,翩翩然如画中走来。
他停在林妙香的面前,对她温柔地笑。明亮的双瞳胜过天边的红日。
“在下孔丘,公子麾下大玉门烽火堂副堂主,奉命保护庄主安危。”
他笑起来很好看,林妙香眼里的柔软却一瞬间褪了下去。她猛地勒紧了马缰,胯下的骏马吃痛,高昂着头嘶叫一声,前蹄在地上抛起了厚厚的灰尘。
“庄主?”她眯起了眼。
“天下银庄庄主,林妙香。”孔丘从腰间拿出了折扇,挥手展开,放在胸前摇了摇。他的眼睛斜斜地往上挑起,林妙香一时间有些恍惚。
记忆中那个人也是这样的凤眼,可是他的眼里,从来不会有孔丘眼里这样眉飞色舞的神采。他的眼里永远如同千年寒潭一样,自信而不张扬。
盯着孔丘看了半晌,林妙香这才缓缓移开了自己的视线,扬鞭抽马,身形蹿了出去,将路边的风景拉成了一条绵长的线。
孔丘笑眯眯地跟了上去。
两人一白一黑的衣衫极为醒目,绿野之中,斜斜地飞向北方。赛华佗站在原处,皱紧了眉。大玉门烽火堂副门主孔丘,他怎么没有听说过……
北王朝,汴京。
城东有一山,形似凤凰,故得名为凤凰山,山头长期盘踞一座山寨,虽居天子脚下,但烧杀掳掠,无恶不为。
这一日,为了要抢十天后即将经过凤凰山的那趟装有满满三箱夜明珠的镖银,身为债主的鲁达正和寨子里几个兄弟商议着。
若是林妙香在此,必定能认出这个鲁达便是曾经叫嚣着攻上沧澜阁的花和尚。
此刻几人刚说到兴头处,一声嚎叫突然传来。
“老大,老大!”
一个粗大个儿一拐一跛的冲进大厅,一进门就大声嚷道:,“老、老大!山脚下面有一个病书生。”
鲁达眉头一皱,劈头就用他一个耳光,“山下还有花姑娘呢,值得你这样叫叫嚷嚷的吗?”
“不是的!”粗大个儿捂着被打得发红的脸,有点委屈的叫道,“那病书生拖了一箱黄金,说是要见老大!”
“黄金?放你母亲的屁!”梁染怒道,“真是一箱子黄金的话,两个大男人都抬不起来了,你说一个病书生?”
粗大个儿用力点着头,“是啊是啊,几个弟兄要过去验验真假,都给他打了回来……”
一个汉子哼了一声,转头向一旁的伙伴打趣道:,“老赵你去!这路上哪有那么多病书生,指不定是哪个俊俏的娘们装的,你把他抓进来让哥几个验验真假。”
话一说完,顿时大厅一阵轰笑。
大家都笑,鲁达也笑。
但他们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一个白衣男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薄薄的身板,间或还咳嗽几声,看去像一株刚长出来的嫩芽,随便一伸手就可以折断摘下的模样。
但现在满厅的粗壮汉子看着他,却没有人动上一动,把这株嫩芽摘下。
来人拖着一口沉甸甸的箱子。箱盖已经打开,里头明晃晃黄澄澄的金光扎得人睁不开眼来。他的身后还跟了一大群人,都是寨里的兄弟,一半是带伤倒地的,另外的一半只敢躲在树后惊惧的偷觑。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