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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氏居处前已经人影惶惶。四阿哥到时,福晋刚听闻了贝勒爷回府的消息,踩着花盆底从里面赶了出来,身后府医、嬷嬷、太监、婢女黑压压地跪了一地。四阿哥步履急促地踏上台阶,见了福晋,劈头就道:“怎么回事?”。
福晋见他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色,声音低低地回答道:“武妹妹产了个死胎。”。
这话说完,四阿哥身后的人也都哗啦啦一片跪了下去,只余四阿哥与福晋两人站在堂前。
四阿哥咬紧了牙关,双手紧攥成拳,眼里似要喷出火来。苏培盛见状不妙,立即半直起上身,托住四阿哥的臂肘,一叠声道:“主子爷!保重!”,那边厢,府医也过来了,声音含羞带愧,口口声道请主子爷降罪,铺垫了半晌,方道武氏这一摔,着实伤了身,恐怕以后都难有子女了。
四阿哥微微闭了眼,仰起头似是苦笑了一下,一脚踹开身前挡路的陈德诺,语音沉浊地道:“让开!”,随即大步就要往屋里去。
福晋连忙上前,情急之下,她扯住了四阿哥的衣襟,哀声道:“贝勒爷,这会子里面去不得!”,她双手扶在胤禛臂膀上,只觉得他身子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福晋心中紊乱,手上的力气却是大的惊人。
四阿哥看着她。
“贝勒爷……这会去不得……”,福晋想说屋里污秽,怕冲撞了贝勒爷。话在舌尖上打了个滚,临头又吞回了肚子里去。
她松了手。
陈德诺连滚带爬地过来了,伏在福晋脚下,四阿哥垂眼扫视了院子里一圈,见了小勤子,指着他道:“福晋说不清楚,你来说。”。
小勤子冒出了满背的冷汗,又磕了个头下去,方抬起肩,有些吃力地道:“回贝勒爷,主子今儿上午得了主子娘家派人来报的口信,道是……珠棋姑娘去了……”,说到这里,犹豫地一顿,望向四阿哥。
四阿哥面无表情地杵着,背后是青天白日的天幕,冬天的日头是惨白寡淡的,没有一点点暖意,他的脸孔也是惨白的。
“往下说。”,四阿哥轻轻道,眼角的肌肉微微跳动。
小勤子咽了口唾沫:“主子听了,当时就伤心得厉害,哭得糊涂了,直嚷嚷着要去送珠棋姑娘最后一程,奴才们本是要拦住主子的,谁知主子走得太急,院门口正好有薄冰,主子……主子一脚踏了上去……”,他磕下头去,含含糊糊地不敢再说。
福晋沉默了。
四阿哥蓦然抬头:“来人,把这一院子的奴才,还有外面负责洒扫的粗使太监们,都给我拉出去,打!打!给我狠狠地打!”,他连说了三个“打”字,声音虽然不甚大,却每一个都似从牙缝里挤出的一般,带着切骨的狰狞。
武宁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清明俯身守在边上,一屋子的药气和血腥味。她听武宁低低□□了一声,连忙探头过去,凑在武宁耳边道:“主子?可是要什么?喝水么?”。
武宁半昏半醒地应了一声,珠棋几乎将耳朵贴在了她唇上,才听她迷迷糊糊地道:“疼……疼死了……我要回家……”。
清明一怔,见她鬓发上汗珠滚了下来,连忙上前用帕子帮着擦了,柔声道:“主子,咱们这不就是在家吗?”,见手上帕子已经被武宁的汗和泪浸湿透了,便丢给边上婢女道:“再换几条来。”,回头见武宁已经睁开了眼,醒了过来,目光直勾勾地望向天花板,眼睛里全是水光,似乎要流泪,然而那水意在眼眶里晃了晃,又渗透进去了。
清明看得可怜,轻轻握住武宁的手,不敢用劲,低声哄道:“主子,咱们这就是在家呢,在家呢!”,一回头,冷不防见四阿哥已经站在身后,吓得猛地丢了武宁的手,赶紧站起身来行礼。
四阿哥置若罔闻,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愣愣地望着武宁,心如刀割。他有心想要触摸武宁的额头,可是手刚伸出去,武宁就闭上了眼。
武宁直到第三日才完全清醒了过来,她虽然平日身子无碍,但失血过多,连坐直了身子头都发晕,清明荷田一左一右地守着,半扶半抱地让她在自己身上靠着了,清明举了药碗,给武宁喂了药,又柔声道:“主子饿了几天了,这会可有胃口?宗大夫开了几道药膳,茶房炉子是一直热着的,福晋让后院膳房特地给主子留了灶,贝勒爷也吩咐前院的膳房一直备着,主子若是有什么想吃的,只管说,奴才这就让人拿去。”。
武宁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伸手抚住空瘪下去的肚子,微微喘了几口气,向后仰在清明肩上,清明见她半坐半躺得不舒服,低声道:“主子要躺下么?”,武宁轻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荷田福至心灵,取了大方枕,垫在武宁身后,让她倚在床头,又帮着把足端的被子压好,整理到床头时,俯身低声道:“主子,贝勒爷这几日天天一从外面回来就来看您,每天都来,只是每次都是站一会儿就走了。”,清明看了她一眼,荷田立即住了嘴。
武宁未发一言,眼光直勾勾地落在不远处的衣架上。
清明与荷田都忍不住顺着她的眼光看去,衣架上担着几只绣了一半的小小肚兜,底布上童子谐戏,憨态可掬,配色湖绿鹅黄,富贵吉祥。
清明在心里叹了口气,道:“主子看开些,就算为了贝勒爷,主子也要振作起来。”,武宁抬手慢慢摸索了一下长发,试探着用五指梳通顺了一下,却见手心里骇人的落下灰黑一大把头发,蛛网乱结地盘在手掌中,半晌道:“是男是女?”。
荷田道:“什么?”,清明已经反应过来,道:“回主子,是个男胎。”,说时,心中惴惴不安,忍不住又去看武宁神色。武宁木然地点了点头,摇了摇手,让她们都下去。
她躺进被窝,伸手费力地将被子往上拖、再往上拖,最终罩住了头脸,大汗淋漓地将自己藏进一片黑暗的世界。
温暖而憋闷。
窒息欲死的温暖。
日头刚落,密密的铅云里便飘下了硕大雪花,黑压压的天空下,整座贝勒府阴阴沉沉,正是上灯时分,府里细细落落地有了朱红灯光布在各处,恰似水墨画上溅了点点朱砂。
前院书房。
“清明姑娘方才来报了:武主子今儿进了药,又用了整整半碗粥,人倒是能说些话了,只是精神还虚得很。”。
苏培盛站在四阿哥桌案前,声音轻轻巧巧,极力做出轻松的样子。
他一五一十地禀完,末了,又觑着四阿哥的脸色,添了句:“德妃娘娘的赏赐,奴才都按照四爷的吩咐,传了进去。”。
四阿哥坐在那座后,有一搭没一搭地翻动着文卷一角,眼光沉沉地越过书卷,若有所思地落在苏培盛脸上,点头道:“好。”,在原位坐了半晌,忽然毫无预兆地起了身,大步就向外走去。苏培盛连忙取了斗篷跟上。
门口的小太监听见动静,自两边打起帘子,打伞的小太监撑开油纸伞,高高地举在四阿哥的头顶,一行人武氏院子前,却见耿氏正裹着风帽被清明从院子里送出来,一转头见了四阿哥,连忙请安道:“贝勒爷吉祥!”。
四阿哥点点头,耿氏低着头并看不见,那小婢女轻轻碰了碰她胳膊,耿氏方站起身来,四阿哥见她穿了一身鸭卵青披风,在深墨般的夜色里分外出挑,直衬得脸和手都如木兰花一般,那袖口领口都缀着白毛,被雪风吹得簌簌伏下,长长的睫毛上也带了雪花,一张口便是一阵白雾,
耿氏手里抱了只手炉,想来也是来探看武宁的。
四阿哥道:“她还好么?”。
耿氏斟酌着,大了胆子道:“回贝勒爷的话,武姐姐精神不错,神智也清明。妾身瞧着只要好好调养,定然能恢复康健,只是个时间的问题罢了。”,四阿哥这几日听的宽慰之言多了,却未尝有一句像耿氏这样直白,向她望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道:“不错,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又道:“是福晋打发你来的?”。
耿氏一惊,立即抬头道:“妾身自己想来的,武姐姐平日待妾身极好,妾身感念不尽。原是昨日便要来看武姐姐了,只怕扰了她病休,故此才拖到今晚。”。
四阿哥点头,道:“好。”,耿氏听他语音柔和平缓,忍不住抬头向四阿哥转了一眼,四阿哥不多说一字,转头向院里去了,耿氏自带了婢女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自己居处走去,雪浸湿了花盆底鞋的花面,透到袜子上,又湿又寒,她却觉得浑身都充满了火热的劲儿。
四阿哥进了屋子里,荷田正在武宁卧室门前守着,见四阿哥过来,连忙请安,又道:“贝勒爷,主子刚刚睡醒。”,四阿哥不待她说完,掀了帘子进去,见武宁果然是醒着的,着了那素色睡衣,靠在床头捧了只粥碗一口口啜着,清明坐在床尾,见四阿哥来了,连忙起身道:“贝勒爷吉祥。”。
四阿哥瞥了一眼武宁,转头对清明怒道:“糊涂奴才!手断了吗?就这样服侍你们主子?”,说着上前捧住武宁的碗,又道:“你现在哪里拿得住碗?怎么不让她们服侍你?”。
武宁由着他将粥碗拿过去,看了眼已经吓得跪在地上的清明,闭眼冷冷道:“爷干脆把我身边的人全赶走才是,一个也别留下。”,四阿哥一愣,立即将粥碗放在一边小桌上,不敢用力,只虚虚地抱住武宁,握了她的手道:“都是爷的错。”。
武宁不料到四阿哥竟会说出这话来,停了一停,轻轻将手抽了出来,终于流出泪来,推开四阿哥,哽咽道:“我的孩子……孩子……”。
四阿哥心如刀绞,一时间千言万语都哽在喉头,伸展了手臂将武宁全拢进了自己怀中,沉默地在她背后轻轻拍着,他不知武宁是否知道了以后再难有孕这件事,心中愁郁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