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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旷的街道上,传来整齐肃杀的马蹄声。
一旁围观的刘府亲兵窃窃私语,进而张皇失措。
刘璜邺倒是没有慌张,整理了一下衣冠,表情肃穆,只是瞳孔深处有些灰败之色挥之不去。
李庆远携合阳城六百府兵,浩浩荡荡而至。
顾仙佛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虽说之前有暗中跟随保驾护航的轩辕青牧回府报信,但是这李都尉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点齐六百精锐奔赴现场,明显也是出了大力气的。顾仙佛先是接过一名青壮恭敬递过的汗巾擦了擦手上污渍,然后含笑向李庆远点头致意。
端坐于马背上披坚执锐的李庆远表情严肃,微微点头示意回礼,然后一调马头行至刘璜邺面前,冷声道:“豢养私军,围捕朝廷命官,刘璜邺,你好大的胆子。”
刘璜邺似乎觉得与坐在马背上的李庆远对话失了自己气势,便盯着与自己脸庞只有两尺不到的骏马,嘴里不屑道:“李都尉,此言未免有杀人诛心之嫌吧,本官身为太平郡郡丞,难免有小人陷害,养一些士子清客怎么了?就算这事儿闹到陛下那儿去,陛下还能罢了我刘某人的官不成?围捕朝廷命官?这句话李都尉又说错了,本官只是接到报案,说有一泼皮在当街行凶,这才赶来查看,只是报案人李茂李秀才说,此泼皮武功不低,本官也是为了保险起见,才把我刘府的清客都拉了出来。李都尉,按照我大乾律法,本官今日所有做法,都不值得你调动军队入城吧?”
一旁的顾仙佛笑眯眯点点头,认可道:“这句话在理,李都尉,如果你解释不好为何调精兵入城,那可要小心李大人反参你一本喽。”
李庆远不为顾仙佛调笑所动,盯着与骏马过不去的刘璜邺,脸上还是那副胜券在握的表情,冷笑道:“刘郡丞,狄大人说的真没错,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刘璜邺拍了拍骏马鼻梁,被骏马躲开,前者也不恼怒,终于抬起头,道:“狄大人与我共事七载有余,当然了解我这执拗性子,看来李都尉这次前来,是有狄大人在背后撑腰,也怪不得有恃无恐,本官想知道,狄大人还说什么了?”
李庆远嘿嘿一笑,之前的冰冷模样顿时破功,又重新恢复了那一副无赖地痞模样,笑道:“狄大人托我问问你,三年前的那档子破事儿,您真当就这么瞒天过海了?”
此言一出,刘璜邺身躯瞬间一软,脸色煞白如遭雷击,双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来。
刘璜邺挣扎着甩开贴身长随的搀扶,惨笑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狄松溪这老狐狸哪里那么好瞒得过去,哪里这么好瞒得过去啊!”
李庆远一拉缰绳,驱马来到尚不明真相的众人面前,一字一顿道:“乾元历十四年六月二十四日,朝廷派出六千京军以及二百虎贲,追击逃亡十余年的前魏余孽,这群前魏余孽中包括前魏太子、太傅以及正宫皇后一行人,而那前魏太子身上,还随身携带这前魏国玺。七月初八,前魏余孽逃亡我太平郡,朝廷下旨命我太平郡全权配合京军围捕,但是七月初十一场雨夜过后,前魏余孽中所有人自刎身亡,除去那携带着前魏国玺的太子不知所踪。为此事,陛下震怒,派下京兆尹来我太平郡彻查三月却依旧无消息,任这京兆尹手眼通天也想不到,一直积极协助他办案的太平郡郡丞,就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刘璜邺,我说得,可对?”
刘璜邺,刘皇爷。
前魏皇帝之族叔,好架鹰斗犬,玩物丧志,前魏国度被破后不知所踪。
七年后,有一风流浪子自合阳城横空出世,姓刘,名璜邺,字千鬼。
风流倜傥,学富五车,一时间惊艳合阳城。
次年,授太平郡郡丞,兢兢业业,勤于政事,至今日。
此时的刘璜邺才真有些皇亲国戚的架子,治理一瞎衣领,笑道:“丝毫不差,想必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狄大人当时就洞悉了,只是想留着在最关键时刻给予本王致命一击,本王能不能问一句,狄大人是如何知道的?这十余年里,本王确实自认算计谋略不如狄大人,但是三年前,本王算是超常发挥,并且有心算无心,这狄大人,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李庆远下马,把缰绳递交到一眉清目秀的亲兵手里,拍打着骏马脖颈,轻笑道:“刘璜邺,你确实智谋百出,但是你有一个好儿子啊,三年前在城西赌场一夜输了三万两银子,面对要被庄家卸掉第三根腿的惩罚,能说的全说了,怕我们不信,还主动要纸笔写了下来,自个签字画押。”
刘璜邺点点头,波澜不惊道:“寒良确实能办出这种事,栽在自个儿子手里,也算报应吧,不过……”
“刘璜邺,你还想拖延到几时?”顾仙佛把玩着粗泥烧制的茶杯,玩味笑道。
李庆远一怔,不知顾仙佛此言何意,难道这刘璜邺还能在这身经百战的六百老卒包围中插翅膀飞出去不成?
刘璜邺表情肃穆,明显不为顾仙佛语言所动。
看着李大棒槌这无辜且疑惑的神情,顾仙佛在心底暗叹口气,正待开口提点几句,董戍边向前跨出一步,抱拳说道:“李都尉还是马上命人传令把城门关上才好,这刘璜邺此举明显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从而选择的破釜沉舟之举,方才那携刘寒良远去的护卫应该是早就受到了刘璜邺的命令,带刘寒良出城远走高飞去了。”
听了董戍边的解释,李庆远这才面色一变,唤过一队身手矫健的亲兵,命他们向八大城门传令而去,为了加快速度,李庆远甚至让出了自己的青花驹。
看着十余骑绝尘而去的背影,李庆远这才稍微把心放回肚子里,但这大老粗转而又对顾仙佛怒目相向:你既然知道了刘寒良要逃跑,为何不早提醒?马后炮又是什么意思?
顾仙佛倒是没理会李庆远的怒视,只是饶有兴致地朝刘璜邺招招手,刘璜邺轻笑一声,举步来到顾仙佛对面相对而坐,顾仙佛转头朝依偎着董戍边作小鸟依人状的钟大老板娘笑问道:“老板娘,可否再端上两碗扁食,本来刚才就没有吃饱,这一顿活动下来,顾某肚子里可又是空空如也了。”
“好来,锅还热着,您请好,一会儿就得。”老板娘也不做作,脆生生的答应一声,来到扁食摊子后熟练地忙碌起来。
也就是半盏茶冷热的功夫,两碗热气腾腾的扁食就被董戍边亲自送了上来。
刘璜邺也不矫情,率先抄起竹筷挟了一个扁食放进嘴里大嚼特嚼起来,看其表情还十分享受。
顾仙佛边吃边道:“本都是一郡郡丞了,怎么还做这些蠢事?你可别跟我扯什么忠肝义胆,刘皇爷的风流韵事顾某还是听闻过一二的,你怎么都跟为国尽忠扯不上一文钱关系。”
刘璜邺又吞下一个扁食,才慢悠悠道:“顾公子都说是蠢事了,那怎么还问原因?我有一万个理由不去管太子死活,但是我还是去做了,我其实也不知道三年前为什么去做这件事,冲动了?喝醉了?想起拼死把我送出城的将士惭愧了?都不是吧,也许就是我想做,就去做了。”
这番话刘璜邺说得前言不搭后语,但顾仙佛却听懂了,嚼着扁食点点头,认可道:“此言在理,若是有朝一日大乾覆灭,能多一些像皇爷这样的人,就好了。”
刘璜邺开怀大笑,差点被扁食呛着,拍了拍桌子,道:“大乾才立国十七年,顾公子这番话可不好听,传出去指不定又得多少言官望风而动,你说我做了蠢事,你留我吃一碗扁食何尝不是蠢事?狄太守为了你把这张底牌打出来,又何尝不是蠢事?”
顾仙佛笑了笑,端起海碗抿了口汤汁,道:“确实,狄叔叔此举,实在不甚明智,虽然确实能合理合法的扳倒皇爷,但是此事狄叔叔瞒了三年才一下捅出来,难免会让京中那位心里不喜,虽然按照大乾律法他说不出什么,但是被他惦记上,狄叔叔以后的日子也不会过喽,指不定狄叔叔要为此事付出多大代价。”
刘璜邺幸灾乐祸地笑道:“这可不是我该担心的了,本王现在就等同于一个死人了,本王知道,你放走寒良是为了给狄大人加一点底牌,只要本王死了,寒良跑了,那就再也没有人知道前魏太子在哪,再也没有人知道前魏国玺在哪,但是这份绝望之中又蕴含着一丝希望,那就是抓到寒良严刑逼供。但是知道归知道,本王还是要感谢你给我刘家留下最后一点血脉,你放心,本王知道会怎么做。只是你就要祈祷了,祈祷寒良长命百岁,祈祷寒良别自投罗网。嘿,这场景,想想就好笑。”
顾仙佛不置一词,轻笑道:“皇爷,我问最后一个问题,你本名叫什么?”
刘璜邺吃完最后一个扁食,打了个饱嗝,从袖口中摸出一枚铜钱拍在桌子上,心满意足地朝李庆远走去,头也不回地说道:“本名?我早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