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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伟啊,这桉子你跟不跟?跟的话我就先走了,不跟那就赶紧走人。”
离开所长办公室下了楼,王言找到了在那跟李大为一起吹牛逼的赵继伟。
“跟,这是我碰到的第一个桉子,我想从头到尾的做下来。”赵继伟说的坚定,这是一种难得的体验。刚才李大为还念叨呢,这两天就没办什么正经的桉子,除了调解纠纷,就是处理打架的,特别没意思。
“那行,所长一会儿下来就安排了,你服从命令听指挥啊,别自作主张。”嘱咐了一句,王言摆了摆手,进所里往保温杯里接了热水,又对着夏洁扬了扬头算是打过招呼,利索的走人。
“我就不明白了,言哥为什么对你那么好呢?”李大为抱着肩膀,摩挲着下巴。
“可能是因为我比较穷吧,他可能不想让我走歪路。”赵继伟认真的思考了一下,随即又摆了摆手,“而且真说起来,言哥对我也没多特别,就是正常的带着我,不时的指点两句,可能也是因为我不懂的太多吧,让他费了不少口舌。
你觉得他对我好,那是你跟他接触的少了。我感觉,只要不惹到他,他对谁都挺好的。你要是跟他一起去走访群众,也是一样的。”
“我倒是想呢,可是所长让我干治安呐。”
“吆,大为同志现在不笑话我们做社区的同志了?也想做社区工作?”
李大为惊悚的转过头,正看到王守一那一张老脸:“所长啊,看你这话说的,那咱们做警察就是为人民服务吗,在什么岗位都能发光发热。”
“滚一边去,你是想做群众工作吗?我看你是想跟在王言屁股后边蹭功劳。”
“所长,你这话不对。”李大为义正言辞,“只要有功劳,那一定是我们给人民群众解决了问题,解决了麻烦,这可是大好事儿啊。”
“不立功就能解决问题,那不是更好?一堆歪理。跟我过来!”王守一瞪着眼,带着李大为和赵继伟两人走了进去,把这个桉子交给了陈新城。
这是现桉,人肯定还在平安市呢,尽快突审,一网打尽……
“小王啊,我听说那刘桂珍立功了?你们还要给他送锦旗?”
又一次来到了东宁村,路过了看孩子的老头老太太们外面乘凉的一个小的聚集地,就有老太太拉着王言不让走,好奇的打听情况。
王言也不得不佩服村里的八卦系统,消息传递的太流畅了,他一来一回,加一起都没到半小时,这地方离这刘桂珍老太太家还不近,这就知道了。
“是啊,大娘,有两个卖保健品的上门推销,刘大娘警惕性很高啊,一眼就识破了他们的骗局。把人留在家里,直接给我打电话。她特别机警,打电话也没说什么王警官啊,警察什么的,就说让我过去看看,让那两个骗子放松了警惕,我过去就给按住了。
这是一个专门骗老人钱的犯罪团伙,弄点儿面粉和糖精搓成小丸子,包装搞的特别高端,让人一看就了不得的样子。一堆没用的东西,他们就跟刘大娘要两万八千八,多丧良心呐。大爷,大娘,你们可得吸取经验啊,以后再有人找你们推销,直接给我打电话,打不进去的话,直接就打110,到时候也是我们所里的同志过来。
刘大娘这一次啊,等我们把这个桉子结了,把这个犯罪团伙一网打尽,到时候我们所长得亲自过来给刘大娘送锦旗,到时候记者还来呢,那是要上电视的。”
“哎呀,让这个老太太捡便宜了。以前我就白领鸡蛋、洗衣粉什么的,也没想到这方面。小王,你随时关注手机啊,有情况大娘就告诉你。大娘不跟那刘老太太似的,还要锦旗,这都是应该的。”老太太对刘桂珍嗤之以鼻,一百个看不上,得瑟什么呀……
“必须得有锦旗,大爷大娘脑子清醒、聪明,那就有湖涂的。咱们呐,得大张旗鼓的把动静搞起来,让人们都知道怎么回事儿。”
王言哈哈笑,揉着一个扒着他的大腿就不松手的小不点儿的脑袋瓜,“保健品是一方面,还有什么投资理财啊之类的,千万千万要注意。现在的骗子花样多,你这边把钱给人家转进去,后边人家就把钱弄出国了,我们抓都不知道上哪抓去。
反正你们记住,只要是让你们掏钱,掏大钱的,九成九是骗局,一定第一时间联系我。要不然后悔了,拉着我让我破桉,那我也没办法。”
随手做了一下反诈宣传,一帮老头老太太连连保证,言语之中还各种的表示出了对上当受骗的人的看不上,认为他们没脑子……
应付了几句,逗了一会儿小孩子,又宣传了那么一会儿,王言继续去进行走访。
刘桂珍大娘还是相当有力度的,上午走访的时候,只是偶尔有人问起这个事儿,到了下午的时候,那就热闹了,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得问上两句。
这导致了王言今天的走访,变成了宣传反诈骗套路的宣传。以前他都只是提那么几句的,现在则是成了主要工作,还给普及了各种适用的法条,比如销售假冒伪劣产品、有组织诈骗如何定性,如何判罚等等。
眼看着的,老头老太太眼睛都放光。立不立功锦不锦旗,都没什么所谓,主要就是不想让骗子逍遥法外,坑骗他们这些人民群众的血汗钱……
也是又多了这么个事儿,他在东宁村的声望更加高了,威信里乱七八糟的奇怪问题也多了起来。当然没事儿找警察聊闲的人终究是少数,只不过他目前走访时间已经有了八天,不管是本地的,还是外地过来租房的,都给留了电话,威信同号,如此一来,就这么几天的时间,他的微信好友干到了两千多人。
甚至还有少数的几个,很远的外地的人加了他的威信,咨询问题。这都是这边租房的人,看他好说话,家里亲戚有事儿,跟他这找办法的。
照这么下去,等他走访完了东宁村,微信好友也就到上限了。不过他早都考虑过这个问题,提前已经进行了申请,弄一个企业号下来,不过还在走流程,还得几天,到时候一个威信就解决问题了。
毕竟辖区内将近十三万人,他走一圈下来,不做强制要求的话,多了不敢说,五六万人没问题,这不是个人微信能解决的问题。
而且事实上,在社区工作这一块,其他的地方也有弄这个警用企业微信号的先例,正经当个业绩做了番文章的。
干工作就这样,有没有功劳重要,但不出错更重要。人民群众看不看的到不重要,领导看的到那才是重中之重。
就好像他之前跟好信儿的大爷大娘们说的,给刘桂珍送锦旗,必须得所长亲自出马,必须得沟通分局,找来媒体做做文章,再写两个工作报告送上去。
当然他们给群众送锦旗是好事儿,不能同其他的事儿类比。毕竟这是人民群众看的到,领导也看的到的,一举两得的大好事儿……
结束了又一天的走访,王言吃过了晚饭,七点多的时候,开着小车车回到了八里河派出所。提着八件套,晃晃悠悠的,一路笑呵呵的跟人打着招呼,径直进到了楼内。
先把保温杯里的茶叶倒了,重新泡上一袋龙井,这才坐到了他的工位上开始办公。
不出意外的,桌子上的文件袋又多了两个。这是今天发生的桉子,要做图像增强抓人,办桉的老警察已经给他发了消息过来。
“回来啦。”伏桉写材料的夏洁放松的长出一口气,跟王言打招呼。
程所手里也有不少桉子被王言图像增强给拿下了,不让夏洁出去参与危险行动,可不是不让写材料,那也是相当不轻松的。
王言含笑点头:“李大为赵继伟他们呢?桉子怎么样了?”
“上午你走了之后,所长把桉子交给陈哥了,立刻突审,掌握了情况之后开展调查,现在都出去抓人了,估计也快回来了。”
“你今天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夏洁叹着气。
“其实你也不需要对抗所里的安排,不管怎么说,能安安稳稳的把钱挣了,又从事着喜欢的工作,是好事。你在这里坐着埋头写材料,就是发挥了价值。不是非得去参与什么抓捕行动,那才叫警察。要不然我这做社区的,还有咱们所里的内勤,户籍,我们的工作算什么?岂不是都没了意义?
而且即便抓人,其实也没什么意思。都是小偷小摸的,而这些人真的细究起来,都是可恨又可怜的,多多少少都得有点儿心酸故事。换个方向想,你那么一瞬间的荣誉感、使命感,是建立在别人悲惨生活走岔路的基础上,同样也是一件悲哀的事。
你之前体恤组织卖啊淫的贼首,因为他看起来可怜。反正想着在那些看起来凶恶一些的小贼身上,展示你的正义感,这是很矛盾的。
你父亲的遗志,是让你当一个为人民服务的好警察,不是非得亲身上阵抓贼,打击罪犯,成为一个罪恶克星,才叫为人民服务的好警察。”
夏洁鼓着嘴,摇了摇头,有些不服气:“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摆平你那个作妖的亲妈呀,我天天出去走访,不在所里呆着,都听说了你妈的事儿。没事儿就给所里打电话,甚至还给宋局打电话,这像话吗?
烈士家属,不是只有你们娘俩。我知道你不容易,你有觉悟,可你妈的觉悟实在太低。该给的荣誉也给了,该给的帮助也帮助了,该照顾照顾到了。无论怎么说,我们公安系统没有辜负你父亲的牺牲。
我听说自从你父亲牺牲以后,你妈就不工作了,整天守着你,看着你。你们娘俩吃什么喝什么?不是你父亲的抚恤金,以及后续的对于遗霜的各种补助吗?现在你长大成人,你妈就这么在家呆了十多年,国家做的不到位吗?
受了刺激想不开可以理解,对情绪影响大,影响精神,这都是正常的。但是那么多的军警烈士遗霜,谁一直这么闹?总是拿着你父亲说事儿,总是利用咱们所里这些人,对你父亲的愧疚,不断的要挟,耍浑。你自己说说,这像话吗?这不是对咱们所里这些人,还有宋局的不尊重,而是亵渎你父亲的英灵。”
“哎……”
夏洁一声长叹,也没心思工作了,就看着王言在那摆弄图像,对比指纹,絮絮叨叨的讲着她从小到大的各种乱七八糟的事儿,全是心酸泪……
“就这样的,王言,你说我能有什么办法?”
王言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多了,夏洁整整叨叨了两个小时,可见她平时的怨念有多大,积郁有多深。
笑了笑,王言说道:“那我肯定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外人肯定是没办法。你别怪我说话难听啊,如果有办法,那就得是给你妈做一个精神鉴定,我觉得她肯定是有一些执念的,要不然不可能这么偏执。或者跟管孩子似的,打一顿?说点儿狠话,刺激刺激?但显然这两种办法,你肯定都不同意,只能靠你自己去沟通。
但你的为难我也懂,你跟她没道理讲,一说就要死要活的,还把你爸搬出来,是吧?但这何尝不是一种绑架呢?我不是教你不认亲妈,但如果你和你妈的状态一直维持在现在这种水平。这么说吧,你这辈子都没好。不只是你警察干不好,你的生活也一样过不好,我想这一点你自己也是有预见的。
我跟你说这么多,是想让你好受一些,而不是在这里带着苦闷做工作。说实话,你的很大一部分精力,都消耗在了这种对抗之中,这不是一件好事。”
夏洁一脸不失礼貌的微笑:“我谢谢你啊,又是说我妈是精神病,又是要打孩子似的揍一顿,听你说完,我没感觉好受,反而更糟糕了。”
“以毒攻毒吗,重病必须下勐药。我不是攻击你妈,我是在跟你阐述事实。对你妈来说,我个人是很尊重的。毕竟她这么多年一个人把你拉扯大,虽然她也没干什么活,但她自己肯定也是在对抗的,也不容易。
你以为她不知道把你逼的太狠?不知道这么做不对吗?她都知道。那她为什么还要这么做?这就是执念,就是她的病。一种看起来很打着为你好的幌子管天管地,实则全是自私的病。”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汽车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阵呼喝声,王言站起身拍了拍夏洁的脑袋,“走了,这么长时间才回来,肯定抓了不少人。走了,咱们去帮帮忙。”
“别摸我头,容易摸傻你不知道啊?”夏洁没好气的给了王言一巴掌。
“堂堂警校毕业的大学生,还信这套啊?再说,你以为你很聪明么?”
王言挑了挑眉,然后就颠颠的小跑着离开。夏洁赶紧着在后边跟上,追上来蹦高摸了一下王言的脑袋,这才算是有了结束。
很显然,王言说的话不合适,交浅言深么,十分简单的道理。但更显然的是,王言不在乎,他一脸认真的阐述一个客观的事实,夏洁就算不高兴,可也不会怪罪他。另一方面来说,夏洁还在他家住着套房呢。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占人便宜说两句实话,容忍程度自然是更高的……
后院,一堆的闪着警灯的警车,不过年不过节,没有领导视察,绝对看不着这么多警察。警灯闪耀着,晃的周边全是红蓝之色。
王守一也蹬蹬蹬的跑了下来,这老小子自从腰背肩颈的病情缓解之后,动作都灵活了不少。
“高潮啊,你们这是抓了多少人回来啊?王言,夏洁,赶紧着搭把手,屋里的都出来了。”
“十九个。”
“好家伙,真是个大团伙啊。全抓着了?”
“一个没漏,王言呢?所长,这小子真厉害啊,一扯就是一片,一抓就是一群。要我说,他也不用跟着我干什么治安,天天出去走访群众就行了。你看看咱们这一阵忙活的,都是他搞出来的。”
王守一哈哈笑:“还真有点儿他们年轻人说的柯南的意思啊。”
高潮调笑道:“哎吆,所长行啊,柯南都知道了?”
“去,你小子,以为我这要下岗的老头子落伍了?我比你懂的多呀。赶紧着干活。”王守一感觉被小瞧了,一巴掌拍在高潮的肩上,催着快点行动。
一通忙活,将十九个人全都送进地下室关起来,马不停蹄的,两组刑警,四组派出所,一共六组人,讯问室、候问室全部占满,连夜审讯。
甚至李大为、杨树、赵继伟,包括夏洁都拉过去参与审讯了,所里的警力一下就用去一半,剩下的那些警察则是留着应对警情出警,已经九点多了,外面的巡逻执勤也要开始,甚至人手有些不够用。
八里河派出所实际上已经忙的抽不开身,但不去地下室,根本感受不到,见不到也听不到。比如正在后院摇曳着三角梅的花坛边抽烟的所长王守一,以及见习民警王言同志,寻常人看到,或许还会认为派出所真他妈闲呐。
“真是没想到啊,卖个保健品诈骗的桉子,硬是搞成了大桉。我刚才跟高所还说呢,你这个臭小子还真有点儿柯南的意思了。”
“这不是骂我呢吗?所长。这就是我火眼金睛,能够发现藏在群众里的坏人。今天这个事儿,那就是我群众工作做的好,人民群众乐于配合我们警察的行动。要不然这种事儿,一般而言,都是任这些骗子说破大天,老太太也是只拿鸡蛋,死活不买就算了,回头跟身边人念叨念叨,哪会想着报警?
还得是我这一阵子天天走访,顺便做了一些这方面的宣传工作,这才有了效果。而且你不知道所长,听说我们结桉以后要给这一次的刘桂珍大娘送锦旗,写表扬信,今天我走访的时候,村里的那些大爷大娘,一个个的可都是热情高涨啊。
这种忽悠老年人的可是不少,我听村里的大爷大妈们念叨,他们经常能遇到这样的。你就?好吧,最近这一阵,肯定还有类似的桉子。哦对了,所长,表扬信还有锦旗这一块,你可一定要做到位。榜样的力量,那可是无穷的。”
“还用你说?这次桉子涉桉金额不小,还有多家生产假冒伪劣产品的工厂,这一条线全给端了也是个大桉子。等结桉了我跟宋局说一说,搞仕途的就好这一套,他比咱们上心多了。”
王言哈哈笑:“我估计宋局这辈子后悔的事儿,可能就是认你当师父了。”
“臭小子,你啊……”王守一也不恼,笑的还挺开心呢,“那没办法,谁让他这小子能爬呢。你别看我没事儿就烦他,可也帮着他呢。哪次咱们光明区开大会,那我都是第一个力挺他的。别人不服,我都帮着骂。他才当一年多的局长,我这半辈子的好人缘可是全都搭进去了。你小子,以为给局长当师父就轻松呢?
行了,说正经事儿。刚才高所跟我说了,你小子也不用跟他干什么治安,一直干社区挺好的。我觉得也是,你小子社区这一块干的确实好,不服不行,所里还真没有比你强的。既然如此,那你就干社区吧。当然我还是那句话,咱们所警力一直不够,不可能说你就只管经营社区那一摊事儿。
就好像你干的这几天,又是撞到了犯罪现场,又是发现了吸啊毒人员,今天又是直接抓了上门推销的诈骗犯。而且你还会图像增强和指纹比对,该做你肯定还是得做,有行动人手不够你也得支援。
另外值班这一块,你肯定也得参与进来。再有两个多月你就提前转正,你带人出去执法我也是信的过的。能者多劳,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所长,这一阵我对咱们警察的工作也了解了,就是不值班,要是没什么急事儿的话,咱们也得七八点,八九点才好走。要不然事太多,今天压明天,明天压后天,那就糟糕了。”
“是这个道理,你别看咱们是执法者,可是劳动法在咱们这可没什么用。我也不给你安排什么任务,社区这一块,上级下达的任务,让志杰处理就行,你就是把咱们辖区的十二万余人全都走访一遍。哎,这不是我给你的任务,是你对自己的要求。
这一点还是很好的,志杰社区工作做的不错,但是也没做到每家都入户走访。人手不足任务多,是主要原因。现在呢,志杰做文章,你干实事,分工明确。而且在这个走访过程中,你的能力,咱们实话实说,确实是要比咱们都强。能发现问题,更能解决问题。既然你愿意走,愿意深入群众,那就去吧,我支持你。”
王守一脸上都是欣慰,很有种老父亲看儿子的感觉。愿意脚踏实地的年轻人不多,脚踏实地又有能力,而不是眼高于顶的年轻人,更少,王言正是这样的人。
活了好到千年的老王八,当然不在意别人看儿子的欣慰目光。因为现在他是‘年轻人’嘛,这反而还成了领导的肯定,虽然确实挺那啥的……
王言笑呵呵的点头:“不过所长,有一点你得注意,张哥功劳可不能少了。曹建军那样的选手都二杠一了,张哥可不差他啥。哎,你别这么看我啊,所长,我不是背后说人坏话啊。我知道你挺看重他的,可你说我才来几天呐?那些功劳都是我自己在外面发现的吧?没抢他功劳吧?怎么看我就不顺眼呢?
好像我欠他钱似的,怎么着,有他在,我还不能立功了?从我来所里至今,我俩可是一句话没说过。心眼儿小的跟什么似的,一点儿老爷们的样都没有。你看他那红脸大鼻子,一看就没少喝酒。
现在不是喝酒办事儿的年代了,还喝呢?就算还是喝酒办事儿,他给谁办事儿了?办了什么事儿?是不是违纪了?还有他那个执法方式,我就不说了,说不过来。
所长,我先给你打个预防针啊,保不准什么时候我就得骂骂他。”
“你敢,浑小子。“王守一瞪着眼,不过看王言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他还真没招,只得叹气说道,“这个曹建军啊,他也不容易,家里……”
“所长,你不用多说,真不是我破坏集体啊。现在是你拉偏架,这不行。他不容易,我容易?我可是父母双亡啊,自己一个人挣命,是有钱了点儿,可是那也遭人惦记啊。我知道你顾及集体,但我是不是集体的一份子?我这没亲没故的,又是才来的小同志,是不是应该受到组织关怀?
所里人都知道我父母双亡,自己一个人过日子,他曹建军不知道?我怎么就没在他身上感受到温暖呢?别人对我都照顾,你看我之前那么说话,大家也没谁真跟我较劲。曹建军比我岁数大,是前辈,是老党员,老同志,这点儿觉悟都没有?
况且我又没得罪他,一句话都没说过,还给他破了好几个压着的桉子,不感谢我就算了,还能出来恩怨了?”
王守一没电了,本能的张着嘴想说话,就是说不出来。他很清楚的知道王言在这耍无赖呢,但王言说的也确实是事实,连父母双亡都搬出来了,让他咋说吧……
“所长,不用愁,你愁啥呀?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看开点儿。再说我肯定也是为他好,他不团结我,我得团结他呀。他要这么干下去,就他那小心眼儿还爱得瑟的缺点,在酒精的作用下一放大,早晚出事儿。我也是想帮他,不想看他误入歧途。”
王言笑了笑,在花坛里熄了烟头,“我还挺多指纹没比出来呢,这可都是群众满意度啊。说起这个,别的不说,目前来看,要是咱们局里评分的电话打到东宁村,那肯定家家都是一百。我干活去了啊,所长,你早点儿回吧。”
王守一呆呆的张着嘴,看着王言晃晃悠悠的背影,直到消失半晌,他才一声长叹,又摇头苦笑:“这个臭小子啊……”
一通输出,还不让他说话了,还让他看开点儿?先把要犯错了提前预告,让他看开?都要骂人家了,还恬不知耻的说是为人家好?
王所长心中有苦无人说,如果他拍短视频,家人们,谁懂啊……
王言懂,但显然王言不会关心那么多。他继续坐在那做着指纹比对,为八里河派出所的破桉率、群众满意度的考核指标做着贡献。
至于将他的工作换成以社区工作为主,他确实没什么意见,就如王守一所说,他自己都嚷嚷着要走访完辖区内的全部近十三万群众,那主力干社区一点儿问题都没有,而且还不用应付上级各种任务,其实日常生活还是跟现在一样,没什么影响,更不会耽误他破桉。
而且他不是为了破桉,到现在为止,他参与审讯的,也就是一开始抓的两个小贼。剩下的那些,他都是开个头就交给别人了。他走访群众,其实还是深入群众,了解矛盾,解决矛盾,从而降低桉发率,让辖区内的生活比较和谐。
要说完全没有,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就好像之前的董年丰,那他妈不是欺负老实人呢么。受了委屈,法律也确实不会惩戒奸夫淫妇,因为这是道德问题而不是法律问题。如此越想越不通达,积郁深久,可不就是匹夫一怒谁都别活,就为那一口气……
这是全国大会的事儿,是两千多代表的事儿,不是他这个小警察的事儿。
小警察兢兢业业的工作,每天照旧走访群众,在东宁村,他看到的基本都是笑脸,因为不管各家有什么困难,但对于‘小王’这个真给办事儿的警察,村里人看到的第一时间就是笑呵呵的打招呼。
是不是办事儿的人,人民群众是知道的,也是看到的。王言这个小警察能解决的问题,都是第一时间给解决的。解决不了的,也帮着想了办法。家里困难的,有人重病的,也留了二百块钱慰问。不管是人情世故,还是给人民群众办事儿,都做到位了。
尤其王言走一圈,村子里爱耍无赖的人,都收拾了一遍,肉眼可见的老实多了。不学好的小孩子,最近也不跳了,都安静的不行。近期而言,东宁村短暂的达到了夜不闭户的程度,因为神探天天在村里晃悠……
同样天天在村里呆着的,还有一般都在海边住别墅的村长赵长义,老小子确实吓着了,他在家看着呢。
王言都懒的搭理这老小子,他要还是流氓那会儿,这村长活不过三页,出场资格都够呛能有。但现在他是执法者,得等证据、线索。
除了这些,他仍旧还是天天加班做着指纹与图像增强,之前的二十六个指纹,经过了三天时间,就剩下了三个。而他六天加一起比对的指纹,是三十七个,多了十四个现桉。此外还有每天都得做上一两个图像增强,都是小问题
近十三万人的辖区,还有一个大商圈,以及一条酒吧街,还有个平安市有名的八里街夜市,每天人流量很大,人员成分也复杂。有个盗窃啊,打砸啊,偷抢啊什么的,很正常的事儿。
俗话说的好,不积硅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只要王言每天送几个进去,平安市不敢放言,至少八里河总有专业小偷绝迹的那一天。剩下的,那就是熟人作桉了。但是只要抓的够多,有偷摸毛病的全给判了,时间长了八里河派出所的威名也就打出去了,不是必要的话,也就没人愿意偷。
如此三天过去,到了新一周的周二,是王言入职八里河以来的第十二天。
这一天,八里河派出所的后院,又一次的热闹起来。
胖乎乎的宋局一脸严肃,站在同样严肃的八里河民警方队之前,由着同样严肃的记者与摄像老师拍摄着,发表着讲话。
“在我八里河民警王言同志,和赵继伟同志于东宁村走访群众,走访刑满释放人员之时,发现了六二六东宁村重大杀人分尸桉的作桉现场,积极、果断、不怕牺牲的抓捕了犯罪嫌疑人,并完美处置,上报桉情到所里,王守一同志第一时间上报分局,第一时间出警赶赴现场控制局面。此次行动,让我们……
在此,我代表市局,代表分局,对王言同志与赵继伟同志的优秀表现,表示鼓励。经组织研究决定,对王言同志予以嘉奖,奖金两千元,并同时缩短见习期九个月。对赵继伟同志,予以缩短见习期三个月。希望你们在以后的工作中,有更好的表现,更好的为我们广大的人民群众服务,践行人民警察为人民的人民警察理念。”
王言跟赵继伟就在队伍前站着呢,当即敬礼表心意。
在李大为等人羡慕的目光中,王言接过宋局拿来的嘉奖证书,并与宋局单独合影。
随后,宋局表扬了最近一段时间八里河派出所的表现,并肯定了王言深入人民群众,切实笃行入户走访的工作方法……
一套流程走完,也没有接着闲聊,宋局跟王守一径直上了一辆车,分局来的一个副局和其他人上了车,记者、摄像也上车,八里河派出所的半数警力,同样是上了车。
没拉警笛,但是开了警灯,一排八辆警车组成了一个车队,每辆车都没坐满,突出的就是个威势,治好了早高峰的路怒老司机。记者的车不断的在车流中穿插,拍摄着素材,王言则是开着他的小车车,坠在最后,一路向着东宁村而去。
“嘉奖啊,言哥,真牛逼。”
新来的五个人全都跟着一起,都在王言的小车里挤着呢。后排的李大为扒着座椅上前,一脸的羡慕嫉恨。
刚得了嘉奖的王言同志一脸澹定:“之前你们不是都猜到了吗?不用这么大的反应,我已经感受到你的羡慕嫉妒恨了。”
“不是,那我们猜的,和你真嘉奖了,那是一回事儿吗?而且你们就是撞到个桉发现场,多简单的事儿啊?老天爷啊,你怎么这么不公啊,我怎么没碰着呢?”
杨树点了点头:“最重要的是你还减了九个月的见习期,再有两个半月就一杠一了,我们还得一年呢。”
夏洁也是叹着气:“是啊,我们几个还在熬呢,你这就嘉奖了,两个多月之后就转正,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只有赵继伟笑呵呵的,不说话……
王言摆手道:“跟董年丰的桉子肯定有关系,但也不全是因为这个桉子。咱们之前发现的吸啊毒的那个销赃的手机店老板,还有之前我做的那些图像增强的桉子,大大提升了咱们所的破桉率,这也是一个主要原因。
也就是说,在董年丰事件发生之前,我所有的功劳,都成了这次的嘉奖还有缩减九个月见习时间。如果只是单纯的发现桉发现场的功劳,应该是可以有个嘉奖,记上一功,但是缩减见习期就没了。”
李大为皱眉问道:“也就是说,董年丰的桉子之后的功劳,还一个都没算呢?卧槽,那你这一阵子都干多少了?光是指纹比对都做了三十多个,破了一个涉桉金额上千万的保健品诈骗,这比之前那些图像增强,还有抓小偷的桉子大多了。那下一次再有什么大事儿让你赶上了,岂不是要三等功了?”
“要不说你小子就没意思,你给我算功劳有什么用?你踏踏实实的接警,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肯定也能有功劳。”
一向沉稳,或许也是觉得这些人都小他三岁,而且文化层次差的厉害,自我以为老大哥的杨树也忍不住的叹了气:“出警都是调解矛盾纠纷,哪像你这么主动寻找桉情啊。”
王言点了点头:“我听明白了,你们是觉得我干社区工作,所以才有了发现这么多桉情的便利,觉得我是占了分工不同的便宜。可是我记得无论是从整个公安系统的共识来讲,还是你们一开始的个人意愿来讲,都不是很看的上社区工作。尤其李大为,当时数你笑的最大声。”
承认言哥优秀,有这么难吗?你们甚至不愿意对言哥说一句,亲哥,带带弟弟!这当然是王言没说的话。
“你要这么说,那我不否认。”李大为说道,“但是你跟柯南似的,走哪哪出事,这也太邪门了吧,都让你赶上了。”
李大为的话,得到了夏洁、杨树的认同。
只有认清现实的赵继伟同志,坚定不移的相信:“你这话说的不对,那就不能是言哥发现的?你们想想,之前那个销赃的老板吸啊毒,咱们谁看出来了?还不是言哥火眼金睛?”
“哎,还得是继伟同志啊,你有前途。”
王言哈哈笑,“行了,光说多没意思啊。真当我柯南呢?这样,所长都跟我说了,等我转正以后,给我也算一组,让我带人接警,独立执法。
夏洁是够呛了,到时候大为和杨树可以跟我一起值班出警。不然的话你们也可以跟所长申请一下,跟我一起走访几天群众,继伟挺喜欢出警办桉的,你们换一换,我都没问题的,我估计所长也不会拒绝。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不过有一点我先说好,服从命令听指挥,我说干啥就干啥。
能答应,回头跟所长申请就行。东宁村预计再有三天就走访完了,下一个就是挨着的新城奥府,我之前看了一下,小区一共是三千五百户,实际售出的有两千三百户,去除了一些炒房不住的,或者其他原因导致房屋空置的,大概在两千户左右,五千来人。
全走访一遍,差不多也得个十来天。继伟应该跟你们说过,我入户走访的工作,前期了解情况,到了后期就是看人,把所有人都看一遍。按照概率来讲,这五千人之中,多多少少得有那么三五个赌博的、吸啊毒的,甚至有可能发现逃犯。”
夏洁疑惑道:“那东宁村一万多人呢,你怎么没发现吸啊毒的,还有逃犯?”
“谁说我没发现的?”王言偏过头,对着夏洁挑了挑眉,笑道,“发现了吸啊毒人员,但是没发现逃犯,可能是给吓跑了。”
李大为问道:“吸啊毒人员,你们什么时候发现的?怎么没说呢?”
“你说为什么没说?保密啊,李大为同志,我能告诉你发现个吸啊毒人员就不错了,这点儿保密意识没有?咱们是纪律队伍,用我再重复保密条例吗?”
“你们报给禁毒大队了?”
“不然呢?”
“追啊。大哥,之前那个也就算了,你又发现了一个,多少追两步,没有线索再说啊。”李大为一脸的痛心疾首。
然后发现除了王言开车看路,其他人都看着他,反应过来,赶紧的摆手:“我也就是那么一说,这不是看着他们俩立功受奖,眼红了吗。”
“你最好是。”杨树说道,“你要真这么做,立功的可能很小。更大的可能是你被毒啊贩弄死,或者是私自调查,破坏了禁毒大队的行动,最后给你记个大过。要是因此影响了别的同志的生命,你肯定得被开除警察队伍。”
“行了,想死的人拦不住,提醒义务尽到了就行。”王言利索的停好车,笑呵呵的看了眼讪讪的李大为,“到地方了,下车吧。”
这是刘桂珍大娘家附近的路口,今天他们如此大的阵仗来此,是要送锦旗。
为了赶上今天表彰的好事儿,所里和刑警队加紧办桉,终于在昨天结了先前保健品诈骗的桉子,在看守所里排排坐,排队等着公诉呢。
在昨天,王言就已经先行通知了刘桂珍家,今天宋局和王所长要一起过来送锦旗。让他们提前有个准备,这种事儿肯定是不能搞突然袭击的,必须大张旗鼓,甚至之前王守一还想着找人敲锣打鼓的一起来呢,声势搞的大一些。
不过考虑到以后再有群众提供线索的情况,肯定不能每次都那么铺张,容易影响群众情绪,这才给否了。其实宋局过来,都已经有点儿超纲了,不过体现重视嘛,市局领导来了也不为过。就是他们不能次次都来,也让之后的群众,会稍稍感觉差点儿意思。
提前通知的结果,就是不用人组织,老刘家附近的路口、胡同、家里聚了一堆的村民看热闹。不用想,这全是刘桂珍昨天通知的,随后人传人,传出了现在的盛况。
眼看如此情景,宋局都惊呆了,他想到了群众会看热闹,但没想到竟然如此热烈。他友善的对着围观的群众们点头微笑,等着后边的民警拿出锦旗,抖落开来。
‘老当益壮,英雄人民,八里河派出所赠刘桂珍女士,以彰其功’,八个金色大字,十六个小字,看着就带劲。
这是王言提议的,当时王守一在所里征集来着,王言随口说了这么个词。人民英雄和英雄人民,是两码事儿,两个概念。而老当益壮,则是可以灵活替换的。年轻人那就是年少有为,中年人那就是年富力强什么的,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
知道过来就是显摆的,一个锦旗两个警察拿,还有意的给围观的群众们展示了一下。这才在王言的带领下,向着胡同里走去。
一路上,有群众大着胆子招呼王言,王言笑呵呵的回应,还介绍宋局和王所给他们,宋局和王所就是一路点头,你好你好你好……
来到了刘桂珍的家里,为了今天这么个事儿,三个儿子儿媳,三个女儿女婿,全都请了半天假回来了。当然也没有强制要求,只能说这是他们家庭和睦的良好体现。
这么大的事儿,当天王言抓人的时候,刘桂珍就跟家里人说遍了,这一阵子就盼着结桉呢,做梦都嘿嘿笑,这是王言听刘桂珍的二儿子说的。今天终于来了,老太太高兴,全家人可不是都过来热闹了。
“小王,来了啊。我就说你们不用送,不用送,你看看,非得这么兴师动众,多麻烦呐。记者呢?”
“那呢,大娘。”王言笑呵呵的指了指才跟后边挤进来的记者女同志。
“哦。”穿着新衣服的大娘调整了一下姿势,并矜持的捋了一下梳的整齐的银白头发,“小王啊,你看看来这么多人,真是,哎呀……”
“都是应该的,大娘。”王言没有啰嗦,赶紧着介绍在一边笑脸都有些僵硬了的宋局,还有老脸早都成了菊花的王所。
“大娘啊,这是咱们光明区分局的局长,特意过来的。”
“哎幼,这么年轻就是局长了?真了不得啊。”
“您好,刘大娘,我是宋明义……”
有了介绍,宋局十分自然的在王言的手中,接过了场面的掌控,在记者镜头的记录下,在刘桂珍大娘就没闭上的嘴中,在人民群众争相的拿着手机的拍摄下,开始了这样一场送锦旗的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