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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小乖转了头循声望去。
正是那日于九安寺出手相救的将军——国栋隆。国栋隆着一袭白衣两手合抱胸前站在街边廊檐下。他扬着下颌递了个神色给陶小乖,示意她过去。
陶小乖仍旧呆站在雨里,脸上滑过的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竟都流灌进嘴里,咸咸的、涩涩的、苦苦的。
国栋隆看陶小乖依旧呆站在雨里没有半分反应,便上前一个箭步,把陶小乖抓到了廊檐下。陶小乖虽明了眼前人便是当日的救命恩人,但她此时并不想开口讲话。裴馨儿的话虽然没有半点歇斯底里,但是却句句回荡在耳边,让陶小乖难受不堪。
“婆妈,至于如此吗?”国栋隆瞥了一眼陶小乖,又拿出了随身带着的纱布,往陶小乖面前扔去。
陶小乖并没有接纱布。
“在战场上,我国栋隆所救之人,便是我的战利品。前日我救你一命,你那命便属于我,爱不爱惜要听命于我。捡起来,擦干头发。”国栋隆的声音极其威严不容置疑,似乎陶小乖也是他的一员将士。
陶小乖擦着头发,眼前浮现出那日的情景。
一个利箭向她飞驰而来,可是他虽救过了这次能救过下次吗?
刚才陶小乖顺道去了添香楼,那说书人已经说明了真相。要他故意描黑陆兴国之死的人正是金枝。虽然那说书人不认识什么金枝,可是那说书人却说,授意他这么做的是个清秀的男子,且额头左侧有一道树枝样的伤疤。
金枝就是因为额上的那道树枝样子的伤疤才得了这么个名字。往日里女儿装她会给这个伤疤贴上金钿,远远的望去像是发光的金枝很是好看。
金枝是持鑫莹的心腹丫鬟,持鑫莹借刀杀人这次没有得逞,下次会是什么?
馨儿刚才遇见她又是一阵低责,馨儿只知嫡长女有何风光却何知这里面有多少危险?
陶小乖的鼻子酸酸的,她下意识低下头揉了揉。
国栋隆见陶小乖一直不言语,只瞥眼冷道:“同是天涯沦落人,喝酒去。”
相逢何必曾相识,终是各有各的郁闷,只望酒可解千愁。
国栋隆抓着陶小乖进入了最近的一个小酒馆,又一把把陶小乖按在木凳上。
他要了两瓶上好的酒,又望了望外面的雨,这会雨小了许多。国栋隆是习惯了西北广漠的天,无拘的风,就连喝酒也喜欢再外帐豪饮。这小酒馆看着着实不舒服。
“掌柜的,有斗笠吗?”国栋隆说着随手把一锭银子放到了桌上,那掌柜的一看自是两眼放光,看在银子的面上,即便酒馆没有斗笠他也要去买来献给这位贵主。“有,有,这位贵主,您就情好吧。”
酒店掌柜的说完还没忘记朝陶小乖脸上瞥了两眼,心想,这姑娘真不识抬举,这么个贵主在眼前还不上赶着的讨他欢心,却要摆出这样一幅呆钝的愁容来恶心人。
一会功夫,两瓶烫好的酒和两副斗笠已经齐备。
国栋隆吹了一声口哨,一个配着金丝马鞍的红棕烈马闻声奔来。国栋隆要陶小乖上马。
两人共骑一匹马?
陶小乖向后退了退,半低着头只闷声道:“将军,你说过的男女授受不清。”
国栋隆从鼻子里哼出四个字“婆婆妈妈”。国栋隆不由陶小乖分说就一把把她推到了马上。
他亦翻身上马,道:“今非昔比,你的坚决倒像我兄弟,若是兄弟还理会这些做什么。”
原来陶小乖刚才来找裴馨儿的场景,全被国栋隆看在眼里。这才认为陶小乖有几分男子的坚决。
国栋隆一路带着陶小乖骑着他的红棕宝马向东面奔去。
陶小乖坐在马上心里只觉得有些害怕,有些难过,这个人虽是大将军,但是行事太过武断,他根本就是一意孤行,不给自己申辩的半点余地。
陶小乖根本没有什么心情来此处,也根本没有什么心情喝酒。
嫡长女一事,为什么会遭来那么多人的艳羡和仇恨?她后悔当日没有当面拒绝王夫人却自以为是的说了一句什么半吊子的随缘不变,不变随缘。现在想来让王夫人误解真是追悔莫及。
陶小乖气的一跺马,那马嗷嚎一声竟跑得更快了。身后的国栋隆哼了一声“气性还挺大。”
红棕马在一片山清水秀的地方停下来。陶小乖看到眼前的一切,不由的一震,青山绿水长流处,云雾缭绕遮望眼。大自然纯真气派真不是巧夺天工可以造化的。
“山水之灵秀可化心中愤懑。”国栋隆站在溪水边深吸一口气,喝了一口酒。又不由分说的把另一瓶酒递给陶小乖。
国栋隆西北战事告捷,其父亲正要请皇帝赐婚。国栋隆平日里和三皇子的关系较好,也和他一样认为,非寻得一心白首不离之人方才成婚。国栋隆一大早便和父亲闹僵,这会见到如此景色倒是舒畅了些。
陶小乖只怔怔的看着国栋隆,小心的接过酒喝了两口。又道:“真辣。你也有心事?”
“辣?”国栋隆哼笑了两声。“知道我们行军打仗最在乎的是什么?”
陶小乖想了想《孙子兵法》不战而屈人之兵,若不费一兵一毫便能完胜,那莫不是最大的赢家。陶小乖想后又抿了嘴只木讷的摇了摇头。
国栋隆一副跟你说了你也未必懂的样子哼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随后又仰起头猛灌了几口酒。
“原是《左传》里的‘曹刿论战’篇,讲的是齐鲁长勺之战作战的战术。将军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莫非想强调战士的士气。”陶小乖静静的说完也像国栋隆一般仰头猛灌几口。
国栋隆把酒拿在半空中一愣。这个陶小乖倒有一点见识,《左传》也知的。
“那你还这么婆妈做什么?我刚见你和另一个女子推搡着,又各自哭泣,各自淋雨自贱,有什么事大家当即说开了,大不了暴打一顿,还是兄弟。又何必心中不快自轻自贱。”国栋隆说着把酒举了起来。
陶小乖也只高举了酒,和国栋隆对视了一眼,就猛灌了两口不语。行军打仗?你以为什么事情都如行军打仗一般吗?馨儿性子一向沉稳也从未对我发过脾气,只是这次这样定是有了很深怨念。
“自贱?”陶小乖大笑起来。“不管今生还是前世我陶小乖从不自轻自贱。”陶小乖说完又欢饮了几口酒。又大声问道:“你有什么心事?”
刚看了国栋隆一眼,陶小乖便觉得头一下子晕乎了,身子像踩棉花般没有一点重心,只晃晃悠悠的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