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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晟翎将其余物什一一看过了,时不时与慕容说起某件小玩意儿的由来,叙述时眉眼弯弯显得心情愉悦。
慕容轻声品茗,安静地听着敖晟翎的唧唧歪歪,清雅淡定没有丝毫不耐,有时还点头以示了解,听着听着却渐渐发觉敖晟翎的语调缓了一些,再仔细看她的面容,还真有丝倦意……
慕容端详着敖晟翎的眉眼,轻声问道:“是不是觉得有些乏了?”
敖晟翎对着慕容眨了眨蓝眸,略带歉意地笑道:“也不知怎地突然觉着神思倦怠,许是方才那碗面吃得太急了,饱了便渴睡……”
慕容点了点头,起身走至榻前,俯身将床榻上的两层衾被铺设齐整了,转头对着敖晟翎说:“既然觉得困倦,那也歇个晌午觉吧?”
方才当敖晟翎见着慕容起身去铺床时便有些愣神,从她这后侧方看着慕容略低下弯的纤腰、秀背,以及在她颈间轻微晃动的如瀑秀发,还有被秀发遮掩而若隐若现的拥有优美弧度的下颌,使得敖晟翎不由自主地抿了下嘴唇,心中赞叹之余脑间却闪过几个模糊画面,让她有种患得患失的怅然之感……然而敖晟翎还尚未意识到此刻慕容是正在为她铺床,因为在她的耳边是响起了几句话语:
…………“既然有名有姓,为何当初骗我说你叫‘云小七’?”
…………“云公子可总算醒过来了,如若再不好,咱们慕容掌舵可要急坏了~~~”
…………“不曾相识,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在他们三人对我说的话看来,之前的我,到底是否与他们相识?敖晟翎晃神思虑之际,又听得慕容对着自己唤道:
“七?”
“嗯?”
敖晟翎回过神来看向慕容,那对蓝瞳带了些许茫然。
慕容站直了身子看着敖晟翎,看了眼床榻示意道:“既然犯困得厉害了便过来睡,别坐着发呆了。”
“嗯!”敖晟翎站起身,边走边拉开长衫扣绳,脱下外袍随手抛在了一把靠椅上,低垂着头蹬脱了靴子,掀起衾被就躺了进去,脑袋粘着枕头就要入睡时,眯眼朦胧中瞧见慕容隔着层纱将鹅黄暖帐放下合拢了,便沙哑着嗓子迷糊说道:
“谢谢琬儿……”
慕容在暖帐外听得敖晟翎道谢,透过那层纱去看她,见得敖晟翎已然呼吸绵长阖眼入睡,于是转身将敖晟翎抛在椅背上的长衫挂在屏风后,又给自己倒了杯清茶,边品茗边执了一轴卷书静静阅了起来。
舱房中的日头渐暗,在门外值守的两个丫鬟轻声轻气地禀报了,又轻手轻脚地进来掌灯上火。
原来那轴卷书虽说不长且慕容一目十行地阅完了,但也已是夕阳西下的时刻,又听得那一大一小两个丫鬟请示了何时伺候晚膳,慕容便先吩咐那俩丫鬟去准备热水作洗漱之用,随后她放下手中卷书,轻步走近榻前,撩起半边纱帐,轻声唤道:
“七,已到了用晚膳的时辰,该起身了。”
敖晟翎似乎睡得很沉,一点反应也没有。
慕容轻轻侧身坐于床沿,看着敖晟翎静谧的睡颜,那隽秀的五官、干净的面容,犹如一个不谙世事的稚纯孩童,但那略微上翘的唇角却令人觉出一丝顽皮狡黠……鹅黄暖帐之间静谧安宁,随着敖晟翎低缓的呼吸,慕容的右手指尖轻抚上敖晟翎的眉眼,又自上而下流连至她的鬓颊,那对清灵美眸细细瞧着敖晟翎透出一丝眷恋一丝不舍,拇指又摩挲着那上扬的嘴角,但刚触到她的双唇指腹却是一顿!
为何她的双唇如此冰凉?!
“七!”慕容轻轻拍了拍敖晟翎的脸颊,见得她的眼皮都不抬一下,于是略微用力推了推她的肩膀,可敖晟翎被慕容推得脑袋摇来晃去的了都不肯醒转过来……慕容心间一慌,伸手入被搭上敖晟翎的手腕探她的脉息,那股冰凉刺骨的阴寒之气再次席卷而来!
“人来!”
随着慕容急切又带着丝惊惶的唤令,两个绿衣小厮快步来至门槛外,单膝下跪:“掌舵有何吩咐?”
“快!百年雪参!药浴温汤!要快!!”
“喏!”
那两个绿衣小厮抱拳后退了三步便奔走着要去预备,却险些在拐角处撞到纳兰身侧的大丫鬟白葵。白葵训斥了几句便问明了缘由,使得在一旁听着的纳兰赶紧疾步往慕容的舱房走了过去。
“方才不是还好好的么?说话中气十足、吃相大口大嚼,怎地此刻又……?”纳兰边说边走近床榻,仔细看了敖晟翎的脸色,却见得她的面容并非如前几日那样惨白如纸,反而隐隐泛着白玉般的光泽,可那双唇却有些淡淡泛青。
纳兰对着白葵低声吩咐道:“快去看看!百年雪参的汤羹还有药浴都预备得如何了!”
“喏!”白葵悄无声息地快速退下,看来这个大丫鬟也有些功夫底子。
慕容自始至终搭着敖晟翎的手腕细细探查她的心脉搏动,她的右手指掌连着手腕已被自敖晟翎肌肤透出的寒气冻得冰凉。虽说心脉仍是稳健,但敖晟翎又开始瑟瑟发起抖来。慕容单用左手扯过一条衾被为她加了一层,在一旁的纳兰也帮了把手将衾被掖齐。
“云公子旧伤复发了?”欧阳踏着大步跨入了门槛。
“她睡了个晌午觉,便叫不醒了。”慕容未敛双眸,眼中闪过几丝忧色。
“午后那会儿与他说话时还是好些了的,虽说有几回不适,但我瞧他都暗自运功驱化了的。”欧阳看了几眼敖晟翎,复又对着慕容说,“申屠的幽寒鬼手端的是阴魂不散、刁钻恶毒!”
正自说话间,白葵拎着个小巧竹制食盒进来,开了食盒奉上一白玉盏子,又有四五个绿衣小厮每人各执两把冒着热汽的木桶进来,手脚利索地往屏风后头的大澡盆子里头倒热水。
欧阳看着慕容小心翼翼喂敖晟翎喝雪参汤羹,又瞧了眼水汽弥漫的屏风处,说道:“一会儿我留下搭把手,助你一同为云公子泡汤。”
“不必,我一人即可。”慕容边说边舀动瓷勺,未有丝毫停歇。
纳兰瞧了眼脸色略有僵硬的欧阳,又见得小厮们已将药浴准备妥当,便说道:“那好,你自己个儿辛苦些了,那几个猴崽子就候在门外头,若有事便吩咐。”言罢便带着几个绿衣小厮,先走一步踏出了门槛。
欧阳看着慕容那全神贯注的侧面,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都未说,沉默着走开了去,顺便带上了房门。
“欧阳,该用晚膳了,与我一同喝两壶去。”
欧阳看着立于橘黄灯笼下的纳兰,沉默着点了点头。
“我晓得你的心思……”纳兰给欧阳倒了盏酒,自己也举起酒盏喝了一大口,“虽说慕容性子淡漠,但与你我却是肝胆相照,这几年下来我们仨同舟共济,腥风血雨上刀口舔血的日子里也没见过她对谁如此上心尽心的……其实你我都清楚,在咱们这一行,那可是大忌!但慕容的秉性你也知道,无论到头来是否会厮守在一块儿,她的心房,这辈子也就只是放那一人进去的了。”
欧阳一声不吭看着手中酒盏,随后一口闷,又连着给自己倒了三盏酒,俱是一口一盏直灌入腹。
“别只顾着喝闷酒,吃点儿牛肉,不然啃个猪蹄子也行。”纳兰夹了一筷子糯米糖藕细细嚼了,又喝了一口酒接着说道,“在慕容身侧,也就你我两个是她最最信任之人,如今她为了报恩也罢、因着心中情意也好,我俩便帮人帮到底,送那云小七周全到得炎阳山庄,之后便看他自己的福气造化了,再说云小七不是也忘了之前的事儿了么?或许这也是老天爷的意思也未可知……再讲慕容也不想与他说起往事,那便更简单些的当他是个江湖过客,自炎阳山庄走一遭之后,过了便过了吧!”
“你的意思,我明白。”欧阳抬头看了眼纳兰,扯起嘴角笑了笑,但纳兰觉着此刻他的那张脸简直比哭还难看。
自敖晟翎一觉睡下去之后,总觉着自己的被子没盖齐整,只因她一直冷得发颤,在梦中独自走在连绵不绝的雪山小径之上,看不到那条小径的起点,也看不到终点,漫天雪地静寂得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还真是应了这句诗……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她走啊走,东张西望的也不知自己走了多久,越走越冷,越走越孤独,敖晟翎想使出行云步让自己动动筋骨好暖和下身子,可无论蓄了多大力就是无法施展开来,仍旧只能一步一个脚印在雪地里慢慢踱着,直到四肢被冻得僵硬生疼时,忽然觉着身子有些回暖,再一瞧,自己不知何时居然躺坐在一眼温泉里头,虽说仍觉着骨子里头犯冷,但肌肤被温汤捂回了些许暖意,不禁让敖晟翎呼出了口气。
可没过多久,体内的寒气甚是顽固地卷土重来,将肌肤直接仅剩的一丝温度驱逐了不说,还将肌理之间刺得生疼,但最疼的莫过于心!敖晟翎捂着自己的心口处,又一转身自那一眼温泉换到了一片青葱竹林之中,她轻喘着就地而坐,暗暗忍受着那股寒冰般的刺痛,口鼻之间甚是急促地呼出白茫茫的水汽。
刹那间,心脏陡然一震,激得敖晟翎一个失力仰天躺地,痛苦得在雪地中缩成了一团,咬牙硬忍着几乎要将牙关磨碎之际,忽然一抹熟悉的清香淡淡挥散在口鼻之间,更奇妙的是怀中居然有了丝丝暖意,不似方才如烟花般的一瞬而逝,而是蓄意延绵的源源不断……方才还有些手足无措的敖晟翎,凭借着怀中的温暖,缓缓定下了心神,在她的梦境中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伴着那一缕清香,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自敖晟翎第二回醒转,已是过了两日三夜,她是被一曲悠扬琴声给唤醒的。
那时,房中的烛火早已燃烬,天光还未破晓,窗边仅透出些许胧白光亮。自远处传来的琴声委婉连绵,琴调时而舒缓如清溪流泉,时而低回如呢喃细语,似乎在诉说着一段沉睡在脑海中的过往旧事。
敖晟翎无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不是睡前最后见着的那层鹅黄暖帐,而是一袭乌黑秀发以及光洁白皙的额头,梦中的那股淡然清香自怀中幽幽袭来,掌心略动……碰触到的竟是层细腻裸.露的肌肤!这时候敖晟翎才发觉自己搂着一具滑润香软的身子,许是因着刚醒的缘故,她的脑子有些迟缓,下颚略低,眼珠一转,心头乱撞!
怎么睡了个晌午觉,琬儿就这样躺在我怀里了??
趁着怀中的慕容还在梦寐之中,敖晟翎细细打量着那青莲秀容、圆润肩头、玉雕锁骨,使得她脸红心跳得暗自咽了下口水之余,又留恋着舍不得移开眼去装作个伪君子。
窗外的琴声似乎愈来愈近,随风舞动着将音律送入房内,流淌耳间。
正当敖晟翎的手臂仍旧拥着慕容,傻傻看着她若有所思之际,慕容动了动卷翘睫毛,从容睁开双眸,与敖晟翎的蓝瞳悄然对视。
慕容一向浅眠,自昨晚拥着敖晟翎取暖时便处于半梦半醒之间,故而她一听闻窗外传来的琴声便即刻醒了过来,谁想到一睁眼即对上了那双蓝眸,本没想到敖晟翎已然醒了,心中不由得一愣,也不知为何居然生出一丝窘迫,轻咬唇角别开脸去,准备掀衾起身穿衣,可腰肢却被人圈箍着无法抽身。
慕容不去看敖晟翎的脸,轻言低声:“……将手松开。”
晕红着脸的敖晟翎得了指令即刻听从,见着慕容从自己怀中拥被坐起时那润白裸.露的纤背正呈现在眼前,不禁脸红得涨到了脖子根,两耳发烫得厉害,此刻的心间倒是没有梦境中那般冰寒刺骨了,倒是‘咚咚’的跳得急促,窘得敖晟翎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为何与慕容如此这般躺在一条被窝里头,此时此刻只知道要快些下床先避一避这尴尬……虽说我不是男人,但我却喜欢女人啊!
慕容早已裸身披了件长衫,撩起纱帐下了床榻,敖晟翎也即刻掀被坐起,但觉胸腹之间一阵凉风,低头一看,自己的内衫大开,虽说暗金短甲还是贴身穿着,可方才与慕容如此贴近,若是感受不到那女子的专属特征,说出去谁也不信!
敖晟翎并不在乎被人窥破女子身份,但觉着自己的私隐就如此揭穿了多少有些不服气,她心中恹恹的弯腰穿靴,睡得久了甫一站起身时有些头重脚轻,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的外袍挂在屏风处,于是眯缝着蓝眸晃晃悠悠走了过去,正要抬手将长袍取下,却无意间瞥见那一人身姿纤细玲珑,站在屏风后背对着自己,将一袭乌黑秀发统统归拢了到了右肩,正略微低首把一件月牙白的肚兜系往嫩颈,短薄亵裤将那浑圆翘臀裹得结实,双腿修长笔直,一双玉足赤脚踏在鹿皮地毯上显得粉嫩无暇。
房内无人说话,仅有那穿衣系扣的轻微窸窣,而窗外自江面上传来的琴音愈来愈柔缓,点滴曲调挠得敖晟翎的心神有些纷扰,摒心静气地看着那玉肩、那纤背、那楚腰、那翘臀……美得令她赞叹不已的同时,一抹熟悉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飞快地与眼前的景色重叠在了一起又迅速消逝无踪!
这个场景.........为何有着似曾相识的感觉?
敖晟翎闭上蓝瞳甩了甩脑袋,拍了两下自己的前额,似乎这样能想起些什么来,可终究一无所获,叹了口气刚抬起头,却发觉方才背对着自己的那一女子,此刻已穿了内衫裹住那玲珑身段,月牙白的肚兜堪堪露出胸间一抹,俏立在那儿看着自己,轻淡问道:
“在作甚?”
“你……你怎会……”敖晟翎的脸又立时涨得通红,那一瞬间不知道自己的手脚该怎么放,眼神闪烁着东瞟西瞄就是不去看慕容。
慕容看着敖晟翎通红的耳垂,丹唇微扬:“你睡了整整两天三夜,昨晚丑时那会儿又全身抖得厉害,于是我便与你依偎取暖,大家同为女子,无甚避讳的。”
敖晟翎又一下子抬起脸来,看着慕容:“我……”
“人在江湖行走,图个方便也是常事。”又瞧见敖晟翎的神情有些别扭,于是慕容笃定言道,“既然你习惯了在江湖上女扮男装,那在这条船上除了我,便不会再有任何一人知晓此事,你在他们眼中仍旧是云小七云公子,放心。”
“琬儿为我着想,替我保守这件私密,晟翎感激不尽!只是……”敖晟翎眼神微闪,暗自咬牙了呼出一口气,接着说道,“若是今后我仍如昨夜那般寒疾复发,琬儿便由得我去,莫要那般委屈自个儿........”
“哦?”慕容抬手顺了两下散落在颈间的秀发,眼角微翘,略微侧脸饶有兴致地观望着敖晟翎的窘态,缓缓问道,“这是为何?你我同为女子,能有何不妥之处的了?”
敖晟翎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我........我怕连累琬儿受寒着凉。”
一向镇定冷静的慕容掌舵,理智辨析道:“怎么说我也是习武之人,又练得几年内功心法,那些个体外寒气还是能抵御得了的,再说……不是还有那几层暖和的衾被襄助么?故而你不用替我操心受寒着凉。”
敖晟翎深吸一口气的同时,举目与慕容掌舵对视,低缓言道:“不会受寒着凉便好,但我更怕被寒气逼得糊里糊涂之时冒犯了琬儿,只因我敖晟翎是个好女色之人。”
慕容眼神一怔,那对清灵美眸似乎有一刹那的浮动,耳边恍惚响起许久前她俩二人初识时的话语:
…………“虽是杀手,可慕容姑娘的芳龄也就十七八了,这点岁数就有了如此的凹凸有致的玲珑身段~~等再过了几年那更是能轻易勾了别人的魂魄令人神魂颠倒魂牵梦萦。”
…………“那又如何?与你这女子有何干系?”
…………“嘿!你怎知与我无关?我这个女的就是喜欢美貌女子,从小到大就只会盯着美女瞧,看到曼妙的迷人女子更是两眼发光心情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