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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看起来,十分惊讶,竟是张嘴就说:“夫君,怎么你急糊涂了不成?我的夫君,当然是你呀!”
皇甫元烜看都不看她,愤然地起身,冲着门外高声吼道:“来人!把这个疯女人给我拉出去!”他再也无法容忍,这个疯癫的妇人,对着他异常自然地一口一个夫君了。
突然而来地高声吼叫,顿时吓哭了刚刚停歇的皇甫明康,他闭着眼睛,紧紧地搂着那妇人,再次嚎啕大哭起来。这一次,他是哭得肝肠寸断呀,可能是由于哭得太过用力了,竟是呼吸都有些接不上了,面上开始呈现青紫之色。
皇甫元烜大惊失色,当即就要过来抢夺皇甫明康的小身子,可是,那妇人搂着皇甫明康一下子偏身避了过去,嘶声喊道:“夫君,你想干什么!你这是要赶我走吗?你不要我们母子了?我的儿子,他现在生病了,你居然不顾他的死活,要赶我们走!你这个天杀的男人,你怎么不去死!”
圆睁的双眸,那里面倒映着一个冷着脸的男人,她的怒吼,引来了怀中小身子的连锁反应,皇甫明康揪着她腰间的衣裳,断续地喊着:“娘,娘,康儿痛!痛啊娘,快救我!”
妇人又哭了,“呜呜呜,康儿,怎么办,你到底哪里痛啊?是胃痛吗?吃坏了?还是肚子痛啊?”说着,她费力地抱起皇甫明康,挣扎着站起,急切地说:“走走走,娘带你去医院!爸爸不要你,妈妈要你!妈妈带你走,妈妈带你去看医生!”
天,这个疯妇人,到底哪里来的!
她一脸的怒色,像极了护犊的母狮子,那眼神中,心痛担忧的神色,丝毫不似作伪,皇甫元烜甚至觉得,她说的都是真的,皇甫明康就是她的亲生儿子,而他是个不负责任的丈夫,真的在将身怀有孕的她和病中的幼子赶出门外。
“站住!”皇甫元烜眼见着,那疯妇人费力地抱着皇甫明康,艰难地往门走,欲举掌劈去,可在看到那凸起的腹部时,又缩回了大掌,只得拦在她身前,怒吼道:“快把康儿给我!”
“不行!儿子也是我的!他生病了,我要带他去看医生!你不管他的死活,我管!”
“疯女人!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康儿是我的儿子!是我的!”
“你放屁!他是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我腹中还有他的妹妹呢!你这个男人,这么狠心绝情,我怎么会嫁给了你这样的人?我当初一定是瞎了眼啦!”
“疯女人!我现在告诉你,我不是你的夫君!我也不会眼瞎娶你这种疯女人!”
“好!很好!我们现在就离婚!我萧忆月跟你这种男人过不下去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疯女人你!你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还说什么我是你夫君!莫非,你是谁派来的奸细?快说,谁派你来的!”
“奸你妈个细!老娘才不是奸细!”
“呜呜呜!娘,娘!”
“康儿,娘在!”
“康儿!到父王怀里来!”
“娘,娘,我要娘!”
“娘在这里,康儿不哭不哭!”
“康儿,我是你爹,来,父王抱抱!”
“不要,我要娘亲抱抱!娘啊娘,好痛啊!”
“康儿,快到父王怀里来,这个女人是奸细,她是坏人,她会伤害你的!”
“不要!她是我娘,不是坏人!”
“男人,你胡说!我不是奸细!康儿,我的儿子,你的爹太可恨了,居然污蔑我!”
“女人,你找死!还敢胡说,我杀了你!”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好了!呜呜呜,我,我当初怎么就嫁给了你!死男人,你就会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你要杀就杀吧,我死也不会把康儿给你的!”
“娘啊,娘,不要死!你不要死!”
“康儿乖,不哭不哭!娘不会把你给别人的!娘死都要守着你!”
“哇哇哇,娘啊娘,你不要再死了!小翠说,娘死了,就再也看不到康儿了,娘啊你不要死啊!”
“不死不死!娘不死,娘就在这里,一直陪着康儿,去哪都带着康儿,好不好?康儿乖,不哭不哭,噢!”
皇甫元烜从不知,有一天,他会被一个疯癫的女人气得失控,举起的大掌,几番落下扬起,扬起落下,虎目圆睁着,与那涕泪泣下的妇人对峙着。
妇人怀中,他的儿子,竟然也对他怒目相向。傻儿子,你以为,这个疯女人真是你的娘吗,你的亲娘早就死了,生你的时候难产死的!
皇甫元烜真是气得够呛,可他怕伤了幼子,思及幼子身体中毒,此时身体与精神都极虚弱,需要娘亲的关怀,这个疯女人恰好此时出现了,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他努力压下心中的火气,背着双手,挡在妇人的身前,对她怒目而视。
屋内发生的这一幕,不但引来了侍卫,还引来了韩雨枫和李大夫。
韩雨枫拨开门口站着的侍卫,看着屋中一紫一白,一冷脸一怒目的男女,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势,再加上抽噎着哭闹的皇甫明康,有些不明所以地问:“这是怎么了?”
“你是谁?”白衣孕妇转而怒视着韩雨枫,紧搂着怀中的皇甫明康,十分戒备地问,生怕又来一个抢夺她儿子的男人。
“你又是谁?”韩雨枫没想到,这个妇人这么快醒了,视线不由扫向她凸起的腹部,他手上的托盘里,还有刚熬好的安胎药呢。
“我叫萧忆月。”萧忆月戚着眉看向韩雨枫手中的托盘,疑惑地问:“你手上的药是给我儿子喝的吗?”
“呃,是的!”韩雨枫有些羞赧。这女人怎么知道她腹中怀的一定是儿子?
“那你端过来吧,我亲自喂我儿子喝。”萧忆月二话不说,又费力地抱着皇甫明康往床边走,待她放下皇甫明康,见韩雨枫还着不动,不由吼道:“快点啊,没看到我儿子在哭吗?”
谁儿子在哭?不是只有小少爷在哭吗?韩雨枫心中疑惑,脚步却是朝着床边移动。
不料,皇甫元烜却冷声命令道:“站住!”
萧忆月终于忍不住了,似燃了引线的炮仗一般,冲到皇甫元烜面前,伸手一推他,怒声道:“死男人!虎毒尚不食子!你居然不让我儿子吃药!老娘要跟你拼了!”说着,张牙舞爪地就要扑向皇甫元烜。
天哪!这上演的,到底是哪一出啊!居然有女人敢近身他家将军,还是扑,呃,是扑打上来的!韩雨枫懵了。
“疯女人,够了!”皇甫元烜这下是彻底地怒了,两臂伸出,抓住扑上来的两只小手,归在一只大手上,另一手快速出击,点住了她的穴道。
“我怎么不能动了?快放开我,你这个死男人!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不,怎么能说绅士!你简直是卑鄙无耻小人臭男人…。”
皇甫元烜听着骂人的话,不断从那张嘴里吐出来,终是忍无可忍地点了她的哑穴,这下世界终于清静了。
可是,不到片刻,床上的皇甫明康竟然挣扎着爬下来,蹭蹭蹭地跑到萧忆月的身边,搂着她的大腿,哭着喊着叫娘。
再观萧忆月,人不能动,口不能言,两只眼睛睁得老大,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成串往下滚落,无声地哭泣着,视线费力地看向脚边的小身影。
这一幕,看着凄惨极了。
皇甫元烜弯腰想要抱过皇甫明康,可亲生的儿子,居然对他又是踢又是打的,直骂他是坏人不说,两手更是紧紧地搂着那女人的大腿,看他像看仇人一般。
皇甫元烜怒然起身,冲着韩雨枫吼道:“这个疯妇人是谁?”
“呃,将军,她,她说,她叫萧忆月!”面对暴怒的将军,韩雨枫的脑海中,总算想起了刚才一片混乱中记住的那个名字。
“我知道她叫萧忆月!我是问,她是谁!”
“她叫…我也不知道她是谁!”
“不知道?不知道,你怎么把她带回来了?”
“将军,她好像是被夜洛珈抓来的。听说,花祭夜喜欢用稚龄童子的鲜血伺养蛊虫,这个女人身怀六甲,极有可能是夜洛珈抓来送给花祭夜的。前夜,若不是我们到得及时,小少爷也极有可能被暗害。所以,我见这个女人昏迷在马车上,就擅作主张,把她带回来了。请将军责罚!”
皇甫元烜伸手抚额,现在不是责不责罚的问题,而是韩雨枫带回来的这个女人,竟然以为她是他皇甫元烜的妻子,还以为康儿是她的儿子,最要命的是,他的康儿也认为这个女人是他的亲娘。
如若换在平时,他定然会严令下人带走这个疯女人,可是,现在,康儿中毒了,他的小身板极虚弱,他哪里忍心,再让他痛哭伤心。
“娘啊,娘,你怎么不能动了?娘你怎么了,你不要死啊!父王救命啊!”
突然,皇甫明康的尖叫声,惊动了皇甫元烜,他连忙敏捷地搂住了直挺挺倒下来的萧忆月,只见她,紧闭着眼睛,脸色惨白,却是晕倒了。
皇甫元烜手指疾点,解了她的穴道,抱着她急步奔到床前,李大夫见此,连忙将手中的托盘给了侍卫,快速跟了上来,不待皇甫元烜吩咐,已然执起萧忆月的手腕,把起脉来。
“快快快,快去把老夫的药箱拿来,她有危险!”李大夫面容十分沉重。
“我去!”韩雨枫一听,迅速闪身出了房门。
“李大夫,她怎么回事?”皇甫元烜搂着皇甫明康不断挣扎的小身子,沉声问:“怎么就突然晕倒了呢?她是不是也中毒了?”
李大夫看了看他,撇了撇嘴道:“这要问将军了!”
“本王?本王从不打女人,刚才根本没有对她动手。”
“将军是不打女人,可你点了她的穴道。本来,她被人点了穴道,昏睡了几天,身体血液不循环,虽不至于有生命危险,可也极为难受。刚刚醒来,大受刺激,又被你再度点穴,血流不畅,又气怒攻心,这下,她腹中的胎儿,老夫也不知保不保得住了,哎,作孽!”
皇甫元烜看着床上躺着的妇人,脸色异常复杂。
这个女人,自称萧忆月,说是他烜王的妻子,还说康儿是她的儿子,搂着康儿安慰时,软语声声,情真意切,那一刻,连他都差点相信她们是亲母子。
被他点了穴道,满面怒容极为不甘,与康儿泪眼相望时,那眼中的愤怒,对康儿的疼惜,看着也不是假的,可事实就是,康儿是他皇甫元烜的儿子,他不曾有她萧忆月这个妻子!
“李大夫,请你务必保全她腹中胎儿!若有需求,但讲无妨,只要本王能做到,本王必竭尽全力配合。”皇甫元烜自问,一生杀人无数,也从未对过妇孺下手,若是,这个疯女人,因他和他的儿子而失了她腹中的亲骨肉,他会内疚的。
恰好此时,韩雨枫提着药箱,疾闪到床前,双手呈给李大夫,大声地说:“药箱到了,还要做什么?”
“找两个丫环来。”
“李大夫,你知道的,这别院里,只有侍卫,哪里来的丫环啊。”
“万一,这妇人腹中胎儿有失,没有丫环,谁帮我搭手救人?”
“啊!不是吧!真的保不住了?”
“别废话了,快去!”
“哦哦哦!”
韩雨枫临出门时,看向皇甫皇甫元烜的那一眼,仿佛在看杀人凶手一样,为令皇甫元烜心中的内疚之情,更多了几分,不由抱着儿子坐在了床沿,紧紧地盯着李大夫的一举一动。
“快走快走,不要坐在这里,别影响我施针救人!”李大夫冷着脸开始赶人。
偏这时,皇甫明康又开始哭闹了:“娘,娘,我要我娘!我就不走!娘,你不要死啊!”竟是死活也不肯走,一直在皇甫元烜的怀里挣扎着,皇甫元烜稍稍松手,他便爬了出来,搂着萧忆月的一只脚,不肯撒手了。
皇甫元烜见此,连忙伸手去捉皇甫明康,二人纠缠着,令李大夫看了颇为头疼,只得对皇甫明康说:“康儿,我在救你娘亲,你不要哭了好不好?你在这里哭闹,会影响我救人的,到时候,你娘亲要是死了,我也没办法了。”
皇甫明康一听,抽噎着抹着眼泪,缩坐在床里,连连点着小脑袋。
李大夫无奈一叹,又对着皇甫元烜说:“将军,若是你此时无事,便请你守在这里吧。一会儿若是有突发状况,还望将军能出手相助一二。”说着,也就没再赶他们父子离开,而是低下头来,专心致志地施针救人。
皇甫元烜虽然做好了准备,打算做李大夫的帮手,可是,当他看到李大夫撩开的衣裙下,那个雪白溜圆的大肚子,他又极不自在地别过头去。
活了二十一年,除却新婚之夜,有过一次简短地与女人亲密接触的机会,再此之后,他从未与女人近距离接触过,更不知怀了孕的女人,隆起的腹部会是这般模样。
皇甫元烜不由将目光转向床里侧,那个跪坐在那里,一脸紧张之情的小人儿。他的亲娘,当时怀着他时,几次三番地遇险,这种紧急时刻,想必不会少见,那时,她又是怎么艰难地活下来,最后,在生下康儿时,她又是如何不甘地死去?
这一刻,皇甫元烜说不清,心中的内疚之情,是为了谁。
他这一生,无愧于皇族,无愧于百姓,唯独,亏欠他的儿子,还有那个早死的妻子。
床上躺着的这个疯女人,既然是被夜洛珈捉住的,想必她真正的夫君与她口里的儿子,定然都已经死了,她也才会大受刺激,失了记忆,不记得夫与子,唯独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吧。因此,她才会在听到康儿的痛哭时,从昏迷中醒来,跑到这里来,哄着康儿,护着康儿!
这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哪,但愿,李大夫能保得她腹中的胎儿,这样,于她,这个世上,还有个真正的亲人。
耳中听得康儿不紧张地低喃着“娘亲”二字,皇甫元烜眼色复杂地看着这个瘦弱的孩子,心想着,若是这个女人能活着醒来,再记不起她的亲人是谁,那便让她作康儿的干娘吧。
一个失去了亲娘,一个失去了亲子,萍水相逢,却错当对方是自己的亲娘与亲子,这也是天意了,既如此,他便成全他们吧。
“长针!”
“给!”
“右数第三根长针!”
“给!”
“左数第二根细针!”
“给!”
皇甫元烜配合着李大夫,看着一根根银针,插在了她雪白突起的腹部,闪烁着骇人的光芒,眼见着皇甫明康又要哭出声,连忙一把搂过他,紧紧地抱着。从不信神佛的皇甫元烜,这一刻,竟然也开始祈祷起上苍,但愿这个女人不要有事。
经过李大夫一番紧急地施救,这个叫做萧忆月的女人,总算保住了她腹中的孩儿。
李大夫抬手擦拭着额头的汗水,皇甫元烜却是紧搂着怀中的儿子,他的胸前,与儿了相贴的部位,衣裳也已然湿透了。
不知为何,皇甫元烜突然开口对着靠在肩头的儿子说:“康儿,康儿,你娘没事了!”
皇甫明康早已哭着睡着了,哪里能听到他父王的呼喊,这番话落进了李大夫的耳中,李大夫什么也没说,摇了摇头,开始收拾医药箱。
皇甫元烜非常尴尬,他觉得刚才那一刻,他一定是鬼迷了心窍,才会那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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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明康,没想到你这么小,就这么腹黑呀,你这声“娘”,叫的到底是岳母,还是后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