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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李大夫之言,皇甫元烜在西塘多盘桓了两日。可是,那个应该卧床静养的女人,却整日搅得他不得安生,不是孕吐严重,就是食不下咽,这令从未接触过此种状况的皇甫元烜,几乎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李大夫替萧忆月开的安胎药,起先她还会喝一些,可是,随着孕吐变得严重,她是又哭又闹地死也不肯再喝了。
没想到,萧忆月这一哭,一旁的皇甫明康也跟着哭,说什么娘亲不要死啊,他不要再做没娘的孩子啊。
皇甫元烜哪里见过女人孩子哭成一团的混乱场面,从未哄过人的他,第一次尝试着去哄女人,结果,这一哄吧,就没完没了。
哄完女人,再哄儿子,哄好了儿子,女人吐了难受,难受接着哭,哭了还需要他来哄。
西塘的这间别院,一天到晚,热闹极了,皇甫元烜更是一个头两个大。
幸好韩雨枫临走时,找来了两个侍女,侍卫让皇甫元烜给她们赐名,结果萧忆月那会儿不知为何,非说要吃杏子,又说要吃桃子。
时值十一月,哪里来的杏子和桃子?
皇甫元烜冷着脸,让侍卫出去找杏子桃子,顺便也给那两个新来的侍女取名“杏子”、“桃子”!
侍卫到处找遍了,还是没有找到新鲜的杏子、桃子,倒是买回了不少杏干,还有一堆新鲜的酸甜果子,好歹止了某个孕妇的嘴馋,她的食量慢慢变好了,相应的孕吐反应也好多了。
这样,还是比原来的计划,多耽搁了半日。
皇甫元烜心忧皇甫明康身体中的毒素,令人备下了舒适的马车,他亲自骑着马,带着侍卫,护着这对母子,启程赶往边城棠樾。
谁知,这一路,依然状况不断。
随着马车的晃动,某个娇贵的孕妇,又是孕吐不止,竟是杏干酸梅也无法抑制。
而他们已然离开了西塘,李大夫也没有随侍在侧,皇甫元烜无法之下,只好上了马车,亲自拥着萧忆月,极力稳住身影保持平衡。可是这样,还是不行,萧忆月照旧呕吐不止。
此时的萧忆月,微阖着眼帘,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抚着坐在她身边的皇甫明康,见皇甫明康睁着大眼,泪花儿闪闪,眼见着又要开始哭泣,不由扯着嘴角安慰道:“康儿,不要担心,娘没事的,你当初在娘肚子里时,娘也是这样的,呃…呼,难受死我了…呃…”
皇甫元烜见萧忆月又开始犯吐了,心说,女人你都吐成这样了,还不忘胡说八道,若是他不知道,康儿的亲娘是那东虢国的宰相之女柳如丝,光听这番说辞,定然也会以为,康儿是她萧忆月十月怀胎生下的呢。
皇甫元烜无法,只得搂起萧忆月飞身出了马车,又命副将常奇抱着皇甫明康,与他一道使起轻功赶路,余下的侍卫则带着两个侍女,坐马车追赶他们。
天色将晚之时,皇甫元烜四人在某个小镇上找了家客栈住下了。萧忆月累极了,草草吃了些肉粥,就睡下了。
这几天,皇甫明康每日粘着萧忆月,在这陌生地方,更是不肯独睡,皇甫元烜担心夜里有变故,便守在他们母子床前,坐着将就了一宿。
主子睡不好,常副将哪里敢睡,再说了,他是军人,平常行军打仗时,比这残酷的情况多多了,他们几天几宿没睡,一样打得敌人落花流水,一晚上不睡觉,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夜半时分,其他的侍卫还有两个侍女,跟着皇甫元烜一路留下的记号,也赶到了这间客栈。
第二天一早,萧忆月拥着皇甫明康的小身子醒来,她有片刻的茫然,看到怀中闭着眼睛兀自熟睡的小家伙,满脸的柔情。她拿脸蹭了蹭小家伙的脸,见小家伙还是没醒,又轻轻地吻了吻那张嫩白的小脸,不由自主地扬起了一个满足的笑容。
皇甫元烜刚睁开眼睛,就看到这极其有爱的一幕,他的心底顿时涌上一种说不清的感觉,鼻尖酸酸的,却又觉得似乎一切本该如此。
若是,他生在普通平民家庭,他也会有妻有子,每天醒来,都能拥有这种甜蜜幸福的时刻,有娇美的妻、可爱的子,未来,还会有许许多多的孩子,围在身边、绕于膝下。
“你醒了!”一晚上没说话,皇甫元烜的嗓音听起来十分暗哑。
突然而起的男子嗓音,吓了萧忆月一跳,她紧张地抬起头,看到床前椅子上坐着一个男人,是皇甫元烜,他还穿着昨天的那身衣裳,衣裳整整齐齐,他似乎在这坐了一夜?
“你怎么没回屋睡觉?”萧忆月直觉地认为,皇甫元烜不可能与她同床共枕,这脱口而出的问话,同时令二人一愣。
皇甫元烜忽然玩味一笑,顺着她的话答道:“这里就是我的屋子,我还用回到哪里睡觉?”
“呃,这床太小了。我和康儿睡一张床就够挤了,你昨夜不是挤在这里睡的吧?”萧忆月有些不确定地说。
“女人,你不是喊我夫君吗,我不与你睡一起,你以为我会坐一宿不成?”皇甫元烜说完,还瞟了瞟床沿,萧忆月搂着皇甫明康紧靠着床里而眠,床外侧倒是空出了一大片,睡上一个大人,绰绰有余。
不知为何,只要想到真的与这个男人同床同枕、相拥而眠,萧忆月的心里,十分抗拒。她蹭地坐了起来,惊讶地问:“皇甫元烜,你说真的吗?”
本来只是打算逗逗萧忆月而已,可是,眼见到她脸上露出的震惊还有懊恼的神色,皇甫元烜觉得非常不舒服,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不说,身上的气息也有些冷了,沉声道:“当然是,假的!”
萧忆月顿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高兴地说:“我就说嘛,如果你敢睡在我身边,我一定会一脚踹你下床的。”
“你说什么?”皇甫元烜的话,明显有些咬牙切齿之感,好歹他守了这女人一宿没睡,她不说面露感激,竟然还说如若他与她睡一处,她会将他踹下床来。
萧忆月当然也听出来某人的不虞,她见皇甫元烜面色不善,连忙干笑着解释道:“呃,那个,我睡相不好,又怀孕了,嗯,睡着了,难免会踢人。我是说,幸好你没有跟我睡一起,不然,我说不定不小心把你踢下床了,到时候摔坏了,可就不好了。”
“哼!”皇甫元烜哪里会听不出来这些牵强之言,不过,这个女人倒真是有自知之明,她的睡相简直差得要命,不但睡觉喜欢翻来覆去地折腾,夜里还会踢被子,昨夜若不是他守在这里,她们母子,一定会没有被子盖的。
如今,已然进入了深秋,一晚上不盖被子,寻常人或许可以,可是,她毕竟是个孕妇,这几天又吃不好,睡不好,若是再生病了,恐怕就会更遭罪了。
想到这里,皇甫元烜的不悦之感慢慢消失了,他站起身来走到床前,弯下腰伸出两手拢了拢被子,替床上躺着的母子二人掖好了被角后,低声道:“你们再睡会儿,我去吩咐厨房给你们做些早餐吃食。”
萧忆月没有说话,却是点了点头,与皇甫元烜对视了一眼,二人都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视线,萧忆月轻轻地挪了挪身子,更加靠紧了怀中的皇甫明康,蹭了蹭他柔软的发丝之后,又闭上了眼睛装睡。
皇甫元烜勾起唇角,转身无声地离去,及至打开房门,看到外面明媚的阳光,透过客栈的天井倾泄而下,他的心情更加愉悦了几分。
若是每一日醒来,心情都能这般畅快,人生,也别无他求了。
常奇是真正的一夜没睡,即使是习武之人,脸色也不免有些暗沉,再观皇甫元烜同样如此,可却脸带微笑,面色红润,心情似乎也极好。常奇暗想,果然,将军就是勇猛无匹,他与将军相比,还是差远了。
皇甫元烜仔细回忆了下,这几日萧忆月的吃食喜好,吩咐常奇去找厨房,做几种不同口味的汤粥点心,还有各种酸甜口的小菜,做好后先温着,等萧忆月她们起床后送来。
皇甫元烜不愧为常胜将军,心细如发,善于观察一切人事物。虽然,他才与萧忆月相识没几天,可是,萧忆月的饮食习惯,他倒是摸了个七七八八。
萧忆月毕竟是有孕在身,搂着皇甫明康又迷糊着睡了过去,这一觉醒来时,房中只得她一个人在床上,皇甫元烜父子都不见了人影。
就在萧忆月穿好了衣裳,准备下床时,房门被人推开了,两个侍女,端着洗漱用品进来了。
“杏子,康儿去哪儿了?”
“禀月夫人,小少爷被将军带到隔壁房间去了。”
得到侍女的答复,萧忆月打算洗漱完了,再去找皇甫元烜父子,可那父子二人很快也过来了。原来,是皇甫明康刚才过去喝调养身体的汤药,这会儿是过来与她一起共进早餐的。
很快有侍卫带着小二端来各种早餐吃食,萧忆月看着满桌心仪的早餐,心情也好了不少,又有皇甫明康在一旁不时喂她吃上几口他手中的点心,这顿早餐,皇甫元烜还没吃,已然觉得很是满足。
眼见着皇甫元烜挂着淡淡的笑容,坐在一旁,手中拿着的筷子,却没怎么动,萧忆月不由放下筷子,看着他说:“你怎么不吃啊?莫非,这些都不合你胃口?”
皇甫明康听了,也连忙止了手中的动作,将手中的点心递到皇甫元烜面前的碗里,脆声道:“父王,这个酸枣糕好吃,你快尝尝!”
呃,酸枣糕,儿子,你确定这个会酸掉牙的东西好吃?
皇甫元烜面色为难地看着,碗里紫红色的一小块,在儿子热切的眼神下,终是拿起筷子,夹了起来,慢慢地送进了嘴里。
如意料中一般的酸,即使有着淡淡的甜,还是压制不住那种酸酸的味道,皇甫元烜有些想眦牙,可是,面对儿子充满期待的明亮双眸,他硬是违心地说了句:“好吃!”
“耶!娘亲,父王和我一样,喜欢你喜欢吃的酸枣糕,以后,我们回家了,让刘伯给我们多做些,刘伯的手艺最好了,他一定也会做酸枣糕的!”皇甫明康看起来雀跃极了,小脸上洋溢着纯粹而喜悦的笑容。
虽然不知道皇甫明康说的刘伯是谁,可这并不妨碍萧忆月点头应好,她转而将目光柔和地投向皇甫元烜,皇甫元烜面对着一大一小两张期待的脸,哪里说得出拒绝之言,微微点头后,立刻收获了两块大大的酸枣糕。
“父王,你喜欢吃,就多吃点!”小儿稚嫩的嗓音,带着邀功之感。
“夫君,你喜欢吃,就多吃点!”一样的话,不一样的称呼,却是奇异的融洽,只是,这话音之中,怎么带着那么浓的幸灾乐祸之感呢?
皇甫元烜徇着微带笑意的脸庞望去,成功地捕捉到了,那双弯起的眼睛里,流露出的一抹调皮之色。
夫君?好吧,这个称呼,第一次从女人嘴里听到,似乎听着感觉还不错,他暂且,还是勉为其难地做某个大肚子孕妇名义上的夫君吧。
皇甫元烜毫不犹豫地再次拿起筷子,一次性将两块枣糕全都夹进了嘴里,那酸味直令他胃中泛酸水,不过,随之而来的甜味,却盈满了他的口腔,直往他的心里去。
那甜啊,一直压着那酸,甜进了他的心底里。
一顿温馨的早餐,令两大一小,都吃得好饱,带来的后果是,不但萧忆月坐马车会孕吐,连皇甫明康也呕吐不止。没有办法,皇甫元烜只好与常奇一起,再次充当人力快车,载着萧忆月和皇甫明康在林间疾驰。
中午时分,他们几人在野外简短地休息了下,吃了些干粮喝了些水,皇甫元烜又带着他们开始赶路,直到酉时末,他们终于赶到了边城棠樾。
虽然这一路,皇甫元烜已经尽量小心地呵护着萧忆月,但是,长期处在无法舒展的怀抱里,即使不会令她腹部难受,可身体难言的不适与疲惫,还是令她脸色难看极了。
皇甫元烜低头看了眼怀中惨白的小脸,那紧闭着双目的眉头微皱着,这一日,无论她怎么不适,都没有吐露半分,这个女人的倔强与坚韧是刻在骨子里的,即使失去了记忆,也没有改变,这令皇甫元烜脸上微微动容。
他抱着萧忆月尚未靠近城门,韩雨枫已然前来迎接了。
看到韩雨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皇甫元烜不用问便知道,李大夫口中那个医术高超的无名大夫,定然已经离开了棠樾。
他心中一沉,不由转身望向常奇怀中熟睡的皇甫明康,恰好此时,萧忆月睁开了眼睛,也顺着他的视线一起看向皇甫明康,哑着嗓音说:“康儿睡着了。”接着,转回视线,仰望着搂着她的皇甫元烜问:“夫君,我们到家了吗?”
皇甫元烜压下心中的担忧,扬起了淡淡的笑容,轻声道:“是的,我们,到家了!”
棠樾,这座边城,原本只是一个不足百户的小镇,常年被风沙侵袭不说,还时常遭受到草原部族的掠夺侵犯,经历韩老将军、韩将军,还有皇甫元烜三代守关大将的治理,形成了如今与希穆塔拉部族部族接壤的边关重城,不但是邶邢国抵抗希穆塔拉部族部族的铜墙铁壁,更是邶邢国最北方最繁华的城市,常住人口早已翻了无数倍,加上驻军一起,足有八十万之多。
太子皇甫元炘三番四次,想要从皇甫元烜手中夺走守疆大将一职。
皇甫元烜虽不看重名利,可是草原部落的凶猛强悍,他领教过了无数遍,他敢说,如今的邶邢国,除了他之外,没人能镇守得住此边防重城。
只要他一离开这里,这座拥有近百万人口的大城,定然会被希穆塔拉部族部族攻陷,尤其,希穆塔拉部族部族如今也算正式统一了整个草原,那个同样强悍的男人,迟早有一天会举兵进犯邶邢国,而这里,边城棠樾,将会是第一个战场。
以那个男人的野心,若胜,定然会进而举兵侵占整个邶邢国,到那时,不但邶邢国几百年的和平将止,百姓也会陷入连年苦战之中苦不堪言,那是皇甫元烜最不想看到的。
是以,他皇甫元烜不为名利,不谈为了整个邶邢国,也得为这爱护拥戴他的百万百姓与将士,牢牢地守在这里,守住他的家。
他皇甫元烜自十二岁起来到这里,亲眼见证了这里的发展与变迁,亲自参与了这座城的建设与兴盛,这里就是他皇甫元烜的家,是他的根之所在。
将来,他还要教育儿子,继承他的大业,驻守在这里,世代守护着邶邢百姓的和平与安宁。
皇甫元烜再次搂紧了怀中娇弱的身躯,心中暗道:女人,若是你愿意留下来,便与我们父子一起守在这里吧,我会尽己所能,给你和你腹中的孩儿一个安定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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