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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子轩不由自主地撤下手中软剑,急步走到慕容皎身前蹲下,自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的药瓶,快速地拔开软木塞,倒出一粒药丸喂进慕容皎口中,偏偏,慕容皎一如方才的模样,眼神涣散,无法自行下咽,经过黎子轩的帮助,药丸这才缓缓滑下。
黎子轩低头检视着慕容皎的伤势,见慕容皎左胸处尚在往外流着鲜血,连忙手指疾点,替他点穴止血,又扯下自己衣袍的干净内衬,塞进那个创口之中,让李云翔帮着压住,然后,才执起慕容皎的手腕探脉,没成想,这一探之下才发现,慕容皎的气息竟是异常微弱。
虽然,他亲眼看到,韩雨枫那一剑,刺穿了慕容皎的左胸,可慕容皎看似武功高强,不该被伤得这么重呀。
仿佛是明了黎子轩的疑问,李云翔哽咽着道:“我家殿下,前段日子被冷月门的尊主萧子赫所伤,心脉严重受损,幸得黎族上下一心全力救治,我家殿下昏迷了一月有余,才堪堪醒转。可殿下一心想要早日寻得楚玉姑娘,拖着重伤未愈的身体,到处奔波劳碌地找寻她,这才再次找得一丝线索,没想到竟然又成空了!殿下,殿下这是心痛到了极点呀…呜,殿下,殿下,你要撑住呀殿下!殿下,你千万不能有事呀!”
堂堂七尺莽汉,从不懂情爱为何物,只是,跟随慕容皎寻找楚玉的这段时间以来,李云翔亲眼目睹了慕容皎对楚玉的深情一片,此刻,他仿佛也能体会到慕容皎心中极度的悲痛之情。
皇甫元烜耳中听着李云翔语音哽咽地介绍,心情异常复杂,尽管不想承认,但是这个狂傲霸气的慕容皎,面对那位楚玉姑娘的一片痴情,还是令他十分感动的。
楚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有什么魔力,能令一国太子舍了江山,不顾性命,在这茫茫人海中寻找她?
慕容皎心中这般深沉的爱恋,若是换成他,他又是否做得到呢?
慕容皎重伤倒地之后,他带来的那群黑衣侍卫们,手执刀剑,将他们紧紧围护在了一起,皇甫元烜也被围困在其中,韩雨枫和韩伯生怕皇甫元烜有危险,连忙也纵身跃进了包围圈。
眼见着双方剑拔弩张之时,皇甫元烜沉声喝退了将军府的众侍卫,转而对黎子轩说:“黎神医,烦请你尽快救治慕容太子!”
黎子轩迎向皇甫元烜诚恳的目光,神色十分复杂,方才,他还与慕容皎一道威胁皇甫元烜,只为了逼他交出楚玉,没想到,他们这边厮杀了半天,楚玉还是再度失踪了。
“殿下殿下!”李云翔突然而来的惨呼声,惊醒了黎子轩,他转眼望去,只见慕容皎紧闭双目,面容与那积雪一样惨白。
眼下,还是救人要紧,黎子轩无法细思其他,不由语气急速地对李云翔说:“快将他抱起,随我来!”
说着,黎子轩亲自动手,托起慕容皎的身体,放入李云翔的怀里,两手紧捂着慕容皎兀自流血的胸口,小心地配合着李云翔的步伐,引领着他往将军府的偏院走去。
“李总管!”慕容皎的暗卫首领暗一瞬间飞身上前,手执着长剑,跟在李云翔身后,李云翔见此连忙命令道:“所有人,暂时先撤回宴月楼!”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传讯兴治新帝,告知他,有关楚姑娘的一切消息!”
暗一静静地看了李云翔一眼,沉声答道:“恐怕刘文德已经亲去虢城报信了!”
李云翔没有再多言,快步跟着黎子轩进了院门,而暗一留下了几个黑衣侍卫之后,命令其他侍卫遵照李云翔的指令撤退,他则带着留下的几人飞身跃进了将军府。
韩雨枫一见,手捂着伤口,正欲上前阻拦,却被皇甫元烜给伸手制止了。
皇甫元烜没有看韩雨枫,转身对韩伯说:“韩伯,请你速去库房,将那支千年人参寻来,送到黎神医那里去。”尔后,他也飞身而起,冲着黎子轩几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韩伯看了院中满地的尸体和化为废墟的房屋,叹息一声,吩咐侍卫搀着韩雨枫回去治伤,又命人好生处理这片狼籍的现场,这才依令急步赶去库房。
皇甫元烜赶到黎子轩所住的院落时,暗一正带着四个侍卫把守在房门口,暗一一见皇甫元烜,连忙拔出随身配剑,即使明知不是皇甫元烜的对手,他还是冷冷地盯着皇甫元烜,不让他靠近房门口。
皇甫元烜板着脸,径直走了过去,就在暗一准备下令拦截之时,他抢先开口道:“本王方才即可杀了他,何必又要多此一举恳请黎神医救他?都给本王闪开,你们不是本王的对手!”
尽管皇甫元烜说的是事实,可慕容皎伤在他手上是事实。而且,暗一他们还知道,这个皇甫元烜夺了他家主子心爱的女人,这梁子结大了!
主子安然还罢了,若是主子真有个三长两短,不光是他们和皇甫元烜难辞其咎,恐怕还会掀起东虢和邶邢两大强国之间的战争!
暗一不肯退让,皇甫元烜急着想进去看看慕容皎的伤势,准备硬闯,这时,李云翔不甘不愿的声音传来:“住手!都退后,让他进来吧。”
方才,黎子轩已然私下说服了李云翔,毕竟,慕容皎现在情势危急,黎子轩会尽己所能全力救治慕容皎,但是,这里始终还是将军府,关键时刻还是需要皇甫元烜这个主人配合他们才行。
暗一退后一步,缓缓推开身后的房门,皇甫元烜脚步不停,直接跨步进了屋内。
此时,屋内烛火通明,李云翔正端着温水,单膝跪地等在床头,而黎子轩则在忙碌地清理着慕容皎胸前的创口,沾满血色的白衣,已被剪开剥落,露出慕容皎白皙结实的身体。
皇甫元烜一眼便看出,慕容皎的左胸部位,确实有过一道淡淡的伤疤,此刻,在那伤疤之下,一个小小的圆窟窿还在往外渗着鲜血,皇甫元烜目测之下,韩雨枫所刺的这一剑,似乎紧擦着慕容皎的心脉而过,也幸好只是这样,不然,这慕容皎必定会当场身死了。
慕容皎也算是武功极其高强之辈,如若他身体强健之时,就算是有战神之称的皇甫元烜,也未必就是他的对手,可惜,他此时双目紧闭着,光裸着上身,躺在床上人事不知。
皇甫元烜的脑海中,再度响起了一句话:温柔乡,即是英雄冢!
这样一个极度强横的天之骄子,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不顾性命地与人拼杀,重伤之时,不曾倒地,只在听闻那个女人音讯全无时,才深受打击地倒下。
若是,那位楚玉姑娘,见到慕容皎身受重伤、性命垂危,她会不会万分着急,甚至痛哭流泪?
不知为何,想到这一幕时,皇甫元烜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萧忆月一脸悲怆的模样。
皇甫元烜猛地闭眼,拒绝再想,片刻后,深深地吐出口长气,再睁眼时,黎子轩已然替慕容皎包扎好了身上的伤口,正在桌前提笔书写药方,而李云翔则直直地立在床头,一脸紧张地盯着昏迷的慕容皎。
“呼!”黎子轩吹了吹宣纸上的墨汁,正欲将药方递给李云翔时,不料,皇甫元烜伸手接了过去。
皇甫元烜低头仔细地扫视了一遍药方,头也不抬地说:“药方给我,我派人速去熬药。”言毕,屋中寂然无声,他不由抬头一看,黎子轩和李云翔同时冷冷地盯着他。
皇甫元烜知道,现下他解释再多也无用,不由沉声道:“相信,那位楚玉姑娘一定不希望慕容皎现在死了。尽管我不认识楚玉,不过,我也不希望,将来我的女人回来了,会怪罪我见死不救。”说罢,拿着药方转身,大步踏出了房门。
楚玉,萧忆月!你们,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为何,慕容皎会说,他若死在了这里,慕容皓即使倾了东虢,也一定会带兵踏平邶邢?
是因为他们兄弟情深,慕容皓会为慕容皎报仇,还是,那位楚玉姑娘,同样也是慕容皓的挚爱?
皇室中人,素来骨肉亲情淡漠,邶邢国皇室子弟,个个暗中斗得你死我活,皇甫元烜相信,东虢国的皇室,也一定不会是兄友弟恭的,那么,慕容皎说那句话的意思便是,那位楚玉姑娘,与东虢国的新帝——兴治帝之间,关系匪浅了。
此时的皇甫元烜,根本想像不到,楚玉与慕容皓之间,何止关系匪浅,她还是慕容皓想要册立的皇后,是慕容皓此生唯一想要的女人,她腹中所怀的,还是慕容皓的亲骨肉。
此刻,东虢国皇宫之中,一身明黄龙袍的慕容皓,正在费力地挪动着双脚,慢慢地练习着走路。
边上,一位身着黑色锦袍的男子,双手抱胸,冷冷地看着慕容皓满头的汗水,微弯的唇角,带着讥讽的表情,十分不耐地说:“喂,慕容皓,你到底什么时候放我走,给个准确的时间!”
现如今,整个东虢国,除了贤王慕容宸,便只有镇国将军荀致远敢直呼新帝的名讳了。
换做以前,慕容皓必定会对荀致远冷冷地回敬上几句,可今天,他只作没有听到一般。
荀致远一心想要离开虢城,前去寻找楚玉,慕容皓如何会让他如愿?
况且,能每日看到这个师弟暴跳如雷地来找他,说明不止是他独自一人身陷在失去楚玉的痛苦之中,这让慕容皓的心中,有种变态的平衡感。
慕容皓微微止步歇息了一下,马上便有随侍的宫人上前,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额角的汗水,待慕容皓平复片刻之后,他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走路练习。
黎子轩已然替慕容皓接好了手筋脚筋,且留下了良方,慕容皓不但能身体能慢慢复原,他的内力也在一点点地恢复之中。
促成慕容皓如此迅速恢复的动力,便是楚玉。
楚玉不爱他,慕容皓一直心知肚明,他比不上唐逸清在楚玉心里的地位,如若他再成了残废,就算他贵为一国之君,相信,楚玉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为了能早日恢复武功,能如从前一般与楚玉轻松出游,慕容皓不但严格遵照黎子轩替他制订的复原方法,还不分昼夜地强迫自己练习,他只希望,能在找到楚玉之时,他已经恢复到了从前的模样。
那看似缓慢的步伐,十分坚定地前行着,仿若踩着枯骨铺就的道路,迎着新生,迎着希望而去。
这一刻,即使是荀致远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这个二师兄,是真的变了,变得更加沉稳内敛,更加从容睿智,更加坚毅包容,那浑身迫人的气度,比之在位多年的顺德帝,也不遑多让。
荀致远相信,假以时日,这个从前风流轻狂的二师兄,一定会蜕变成极度完美的男人,比之从前更能吸引女人们爱慕的眼神,尤其,他现在还是一国之君的尊贵身份,后宫形同虚设。
想到这里,荀致远更加烦躁,他更想离开了。他要赶紧离开虢城,离开慕容皓的视线,他要快点找到楚玉,再带着楚玉远远地避开慕容皓。
哎,话说,再不让他见到楚玉,他真的会发疯的。
“师兄,二师兄,师父说了,他不反对!”荀致远极力压下心中的怒意,扯开嘴角,尽量憋出一副和言悦色的模样,可惜,慕容皓一句话就令他破了功。
慕容皓说:“师父的原话,是不是说,只要我不反对,他是不会反对的,对吧?”
“是!你真聪明!一下子就猜中了!”这话,荀致远说得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他就知道,这叔侄俩做好了笼子,合起伙儿来,想把他困在皇宫这座牢笼里,可惜,他是荀致远,不是唐逸清,不会任这姓慕容的叔侄俩摆布。
“呵,师弟,我知道自己聪明,不过,还是谢谢你如此肯定地赞扬我!”慕容皓英俊的脸庞,因为汗水的冲刷,显出一抹健康的红润之色,微弯的唇角,加上舒展的眉梢,意态间风流无限,仿若从前那个潇洒俊俏的仲王爷又回来了。
“你,你无耻!你们太过份了,明明说好的…”
“明明说好的什么?”
荀致远还没说完,慕容皓就接口打断了他,看似漫不经心地说:“明明说好的,会放你离开对吧?”
“对!”荀致远满脸讽刺的表情,暗想着,算你慕容皓还识相,总算记得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我是这么答应你了,可你也知道,如今,朝中局势未稳,你是镇国将军,手握重兵,得留在这里,帮我再强撑下朝局。”慕容皓一脸郑重的表情,认真地回视着荀致远。
“切!慕容皓,如今朝中哪个大臣,敢不匍匐在你的脚下,听你号令?你那手握重兵的属下众多,实在不差我这一个。再说了,他们谁想要接掌兵权,你只管说,我一定二话不说的让出镇国将军一职!”荀致远从来志不在朝堂,他生性轻狂,不愿受那权势约束,当初愿意当上镇国将军一职,也是顺德帝拿楚玉来说事,用那张空白圣旨引诱他的。
尽管,圣旨上已然明明白白写着顺德帝对他和楚玉的赐婚,可是,现在是兴治帝当权,他想娶的女人,是兴治帝想册立的皇后!
关键吧,这未来皇后的腹中,还有着皇族的子嗣。
如果,楚玉没有怀孕,她完全可以不用甩慕容皓,问题是,她已经怀孕了,还马上就要生了。
噢,玉儿啊玉儿,你可真会招惹男人,为何你怀的会是一国之君的孩儿,怎么就不能是唐逸清的孩子呢?
不不不!他一定是气糊涂了,为什么楚玉怀孕了,一定要怀别的男人的种,为什么不能怀他荀致远的儿子呢?
荀致远一边烦躁地想着,一边冷眼看着宫人再次替慕容皓擦拭汗水,正在这时,一枚明晃晃的匕首自殿门口飞来,向着慕容皓急速飞去。
宫人正好抬目,眼见到这一幕,立时尖细着嗓子,惊叫道:“来人呀,有刺客!”
荀致远神色一懔,飞身赶往慕容皓,想要带他避开那枚气势凌人的匕首,不料,他的身影尚在空中,慕容皓已然提着宫人腾空而起,那枚匕首擦过宫人的肩膀,直直地钉在大殿之中的长桌上。
匕首自远处疾射而来,尚且入木三分,显然是武功极度高强之人所为,它的尾端挂着一枚未开漆的信函,信函上几个大字龙飞凤舞的写着:“兴治帝亲启”!
究竟是何人胆敢如此嚣张,飞来匕首传信,还冲着登基为帝的慕容皓本人而来。
慕容皓同样十分好奇,身体在空中翻转了一圈,落于桌前,正待伸手去取匕首时,荀致远的大手已然取走了匕首,他两只手指夹着信函甩了甩,微抬下颌,讥笑道:“亏你还是个皇帝,怎不长个心眼,万一,人家这匕首上萃了见血封喉的毒药怎么办?你若毒发身亡,那你这皇帝,恐怕会是东虢国最短命的皇帝了!”
慕容皓闻言,立时脸色一变,他紧抿着薄唇,冷冷地盯着荀致远。任是谁被人如此诅咒,都不会给人好脸色的吧。
荀致远仿佛没有知觉一般,淡定地拆开信封,却在看清信里的内容时,脸色大变,勃然大怒道:“什么!皇甫元炘简直找死!他以为他是邶邢国的太子,就敢这么欺辱人了吗?老子这就带兵,踏平他们邶都!”
“救驾!救驾!快救驾!有刺客,有刺客!”大批的士兵听到宫人尖叫声,瞬间涌入大殿之中,却在看到大殿之中仅立在三人时,又面面相觑起来。
侍卫统领上前一步,异常恭敬地跪地一礼,颤声问道:“皇上,请问刺客何在?”
荀致远冷笑一声,怒斥道:“一群饭桶!方才刺客进宫了,你们都不知道,朝廷养你们这帮废物,又有何用!”
“将军,将军请息怒!”
“哼,滚!快去宫中四处查探,若有可疑人等,立刻拿下!”
“是!属下这就去!”
侍卫统领手抹着额头的汗水,连忙带着士兵撤了出去,不过,大殿外面守卫的士兵明显增多了不少。
荀致远喝退完侍卫,转脸望向慕容皓,果然看到慕容皓一脸的震怒之情。
“镇国将军!”冷冷的嗓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这一刻的慕容皓,眼神冰冷,气势迫人,那是真正的王者。
荀致远神情一振,沉声得令:“臣在!”
“速速点兵,朕要亲自带领百万铁骑,踏平邶都,迎回朕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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