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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璟然的眸光渐渐放远，出神的模样让人神往，他的声音很低很沉，却仿佛能将人带入梦境一般。
“我知道你很喜欢那样子的地方，于是悄悄地在海滨买下了一座差不多大小的。我曾经有想过，等你生下了孩子，我们就从霍家主宅搬出来，然后住进那里去。我还特意挪出一间当做婴儿房，从前买的那些衣服玩具都已经通通装进去了。白天，我去公司，你可以在露天的阳台上享受海风。晚上，我回来了，我们两个可以抱着孩子在沙滩上散步，一直到他……”
“够了——够了霍璟然，你不要再说了！”郭了了捂住耳朵，拼命地摇头，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别再说了，我不要听……”
为什么？
为什么要说这样美好却遥不可及的憧憬？他到底知不知道，她的孩子已经没有了，没有了啊！
她亲身感受着亲生骨肉同自己生生分离，却阻止不了。那种痛，比徒手抓出她的心脏还要猛烈上百倍！
但男人优质唯美的嗓音还在继续，“我一直以为，我曾经对你说过‘我爱你’，至少是‘我喜欢你’，但直到你消失的那天我才忽然发现，其实我并没有对你说过。不知道为什么，我总在错过……”
霍璟然抓住她的手，掰开她攥成拳的手指，然后将钥匙轻轻放进她的手心，最后双手握住她冰凉的指尖，“了了，你能不能给我这个机会，让我向你表白一次？”
郭了了一时之间无法思考，只呆呆望着他，望着那个语气讨好到有些低声下气的男人。
那一瞬间她竟然在怀疑，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霍璟然。
表白？
他在开什么国际玩笑？难道他真的以为，随便说一句“我爱你”走走过场，就能将所有的伤害一笔勾销么？
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更何况，她好不容易不想再爱，不想纠缠，不想再在他的世界里进出，他为什么非要自寻烦恼呢？
摆脱像她那样一个拖油瓶麻烦精，应该是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才对啊。
“不能。”在长久的沉默之后，郭了了冷着视线，缓缓吐出两个字来，然后她将头低下来，动了动被他握住的手，“放开我。”
霍璟然无法动弹，他想过她会犹豫，他想过她会说不出话来，但他想不到，她会拒绝得这样彻底，他觉得自己碰到了史上最铁面无情的法官。
他已经被判死刑了，而且连缓期执行的机会都没有。
“了了……”
“我让你把手放开！”郭了了皱着眉，不安分地挣扎起来，可她那点力气在霍璟然看来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他怔怔望着面上尽是抗拒之色的她，心中乱了阵脚。
“了了，你听我说，我并不是想要你的原谅，我只是……”我只是想将一直没有说出口的，每一次都被打断的话，说给你听罢了。我并没有——
然而，他的想法却被郭了了更加激动的声音打断了。
“我不管你想干嘛……我只问你一句话，如果我让你以后不要再见松翎还有白寒依，你肯不肯？”
听到她这样说，霍璟然漂亮的眼睛像是被电了一下，突地发出了很耀眼的光芒，但是瞬间黯淡了下去，他提了一口气，吐出一个“我”字，却怎么也没办法再往下说。
没错，说一个令她满意的回答一点也不困难，但是，他已经不想再欺骗她了。
他已经尝到了苦头，所以他不想再说。
郭了了平静地看着他的反应，似乎也没有多少失望，她都料到了啊。他如果会点头，那才真叫见鬼好不好！
她轻轻笑了一下，竟有些调皮地歪过脑袋，就像平常她向他撒娇那样，“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理取闹？存心难为你？霍璟然，我只是想提醒你，在你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位置站着的人，从来都不是我……如果不是我刚巧怀了你的孩子，你根本就不会看我一眼。你照顾我对我好把我当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完全只是为了那一个目的而已啊……”
郭了了长长叹了口气，“真的辛苦你了，做到这份上，我都觉得你已经仁至义尽了……”
“了了，不是这样的！你为什么就不能让我把话说完呢？”霍璟然也强硬起来，丝毫不让步地喊了一句，“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郭了了倏然怔住，脚下一软，要不是被他拉着，铁定就摔到地上去了。
“了了！”这个时候，一个清亮的嗓音突兀地闯了进来，然后在郭了了还没有辨认出那是谁之前，已经有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整个人扯出来，然后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后。
“霍璟然，你做什么？”
郭了了的腰被人反手搂着，她惊魂未定地看着面前高瘦挺拔的男人，像只发狠的猎豹似的死死盯着霍璟然，似乎随时会扑上去一口咬断他的脖子。
“程铭？”霍璟然的表情同样没有温和到哪里去，眸光犀利得像是激光一般，两个身长都超过一百八的男人对峙的画面看得人心惊肉跳，就连空气都冻结住了。
郭了了咽了口唾沫，这氛围汹涌澎湃到极点，她真怕两个人打起来。但程铭死死地钳住她，就是不肯让她上前一步。
霍璟然顿了一下，冷冷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程铭不答反问，“那你呢？你又来做什么？”
谁都没有说话，两人的眼睛同时眯起，阴鸷的眸光于电光火石之间激烈碰撞，就像是在经历生死大战一般。
郭了了真想吼一句，“你们两个疯够了没有”，但她喉咙堵得厉害，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龙虎斗。
“我的事，你根本没有资格过问。让开。”
“呵，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霍璟然，你还记不记得两个多月前我和你说过的话？你终究，还是把她弄丢了。我警告过你，你却还是明知故犯……”程铭叹息着摇摇头，视线里全是怜悯，仿佛在看一只悲哀的虫子。
“程铭，你适可而止。”霍璟然将濒临爆、发的火气压制住，他不想和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多废话一句，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于是只好做出退让，“你不要挡在这里，隔开我的了了。我想和她说的话还没有说完。”
程铭微微愣了一下，然后侧过头瞄了后方一眼，就见郭了了抓住他的衣服往里又缩了缩，猛力摇着脑袋，似乎在说“别听他的”。
程铭了然地点头，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别紧张，然后昂首挺胸对着霍璟然道，“对不起，了了她现在不想和你说话。我要接她回家了，麻烦请你让开。”
“回家？回哪个家？你是她的谁？有什么资格，凭什么替她回答？程铭，你最好搞清楚你的身份……”
然而郭了了却率先再一次打断了他咄咄逼人的语调，“霍璟然，你想知道他是我的谁是不是？好，我告诉你，麻烦你听清楚——程铭他是我的男朋友，而你什么都不是，你才应该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霍璟然瞬间失语，郭了了的脸色因为喊出了这一大段的话而涨得通红，但她没有做任何的停留，生怕犹豫片刻对面的男人又会满血复活逼人太甚。
“我们走！”
郭了了门都没关，径直拉着程铭的手飞奔下楼，卷起一阵风来。
“了了，你慢点……小心摔了！”程铭被掐得生疼，但还是顺着她的力道紧紧跟在她后头。
司机早早地为他们打开了车门，恭顺地站在一旁。郭了了擦过他，他留意到她面上的神色：什么都没有，空洞一片。但越是这样，越是不对劲。
郭了了率先坐上车，程铭尴尬地甩了甩红通通的手臂，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于是轻轻嗓子，“咳咳，不是我惹她，别给左政乱打小报告。”
沉默的司机先生扭过头，不去看他。
吃了个冷钉子，程铭无奈地耸耸肩膀，左政调、教过的人一向都是盐油不进的。
他也不恼，弯下身子凑进车里，狭小的空间，流窜着郭了了粗重的喘息。
她的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很容易就会累，才跑这么一段路就喘得随时像是会断气一样。
郭了了缩着脚，头转向一边，看着车窗外繁盛的夜景，慢慢平复着呼吸。
她的脑子里一团乱，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下巴却忽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挑起，她顺着力道僵硬地转过脸去，在见到程铭忽然放大的帅气逼人的脸的那一刻而大叫出声。
“哇，你干嘛？”
“我不是你男朋友吗？”程铭的眼睛眨啊眨，长长的睫毛像是两把小刷子似的一动一动，“男朋友和女朋友接吻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郭了了一拳捶在他胸上，没好气地数落，“我拜托你了，这时候就别开我玩笑了行不行！我刚才要不那么说，我们两个都别想离开了！”
程铭立刻捂着胸口，一副很受伤的表情。
郭了了低头看手掌：她刚才那一拳，好像根本没用多大力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