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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赫然大惊,她连连后退,但关她的屋子窄小,几步就退到了墙边上。
斗篷人脚上用力一踹,小屋的木门“咣当”一下就开了。
李氏是个柔弱的闺阁妇人,关她,随便一间上了锁的屋子便可,但于翻墙踏水如走平地的斗篷人来说,那小屋的木门只不过是小儿的把戏。
昏黄的烛火照在她的脸上,原本妖艳的脸此刻只有说不尽的森然,一双魅惑的眼里杀气闪烁,红唇微勾,浮一抹浅笑。
木门并没有彻底的被打开,还在吱呀吱呀的响着。在这静谧的夜里,面对这如地域里来的黑衣斗篷人,听着这渗人的声响,李氏浑身都在颤抖。
“你不能杀我,你找的东西还没有找到,你杀了我就永远也找不到了。”李氏的手抵在墙上,她千算万算没想到对方竟然要杀她。这是她最后的一张底牌了,平阳侯抛弃了自己,连哥哥也要杀自己,她就这样死在此处了吗?
不!她李婉一生算计,怎么可能甘心这么轻易的死去?
“你在害怕?李婉?我能将你捧上你要的位置,也能将你拉下来。”那人呵呵一笑,脸上是掌控一切之后的得意。
“你杀了我,甄莹的事你就永远不会知道了。”李氏试图抛出一张对方感兴趣的牌来。
“我已经找到了我要的东西,所以,甄莹的故事对我来说,已经没有诱惑了。并且,你让我等了这么久,就已经让我失了耐心。”斗篷人收了浅笑,眼中杀气更浓。
“甄双儿,你也不要太得意!你我都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我落了水,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李氏冷笑一声。
大约是猜到自己离死期不远了,索性将心中的不快一吐而尽,“甄双儿,要不是我李家,你也做不了贵妃,你口口声声的说也帮了我,可我如今落到了这个地步,苏武安也死了,当初你答应过我不会杀他,可是他还是死了!我到最后什么也没有得到!”
说到最后,李氏几乎是在歇斯底里的怒吼,心中藏了多年的怨恨,只想此时一吐为快。
三十年前,当初乌发如瀑浅笑嫣然的少女,如今已是华发初生,满脸苍桑。
三十年前,是月老的阴差阳错搭错了红线,还是前世他们之间的纠葛本就没有算清?
谁的情给了谁?
谁害了谁?谁是胜者,谁又是败者?
此生头一次云山之行,那青衫少年的笑容温暖了谁的心间?
她等着与他的再次邂逅,却等来了他十里红妆娶佳人的消息。
所有的心思等来了一场空!
“住口,你敢威胁我?”甄贵妃手腕一抖,一柄软剑从袖中弹了出来。
她生来就是最尊贵的,没有人敢威胁她,眼前这个无知的蠢妇人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将她拿捏着,她已经忍了很久了。
“娘娘,你尽可以杀了李婉,只是,娘娘得了那东西,是否看得明白?”李氏一笑,“甄莹是个聪明人,她怎么可能将所有的机密都藏在一个小小的镯子上?”
该死的妇人,甄贵妃大怒!
她无非是想找个理由让自己活得久一点,但是她知道的太多了,知道太多的人都不能活得太久。
“你想故弄玄虚?李婉,你只是我的一个弃子,再留你不得!”她手中长剑轻挑一个剑花直刺李婉的的心口。
李婉突然说道,“三十年前,香水河里,将你从洪水里救出来的是苏武安而不是皇上。”
甄贵妃手中的剑突然方向一转,脸上神情大变,她紧紧的眼着李婉,声音有些颤抖,“你说什么?”
“洪水突然从上游冲下来,娘娘落水后晕了过去,离娘娘最近的是苏武安,他将娘娘抱上岸边,然后又跳到水里去救起了甄莹。皇上当时被水冲到了岸边,便照顾起了娘娘。可我们其他的人还在水里。娘娘醒来第一眼自然看见的便是皇上。”
“不可能!我明明看到是一个玄色衣衫的人救了我!”甄贵妃睁大双眼,手中长剑颤抖着指着李婉,她冷声一笑,“你少拿这些来转移我的视线,今日你必须得死!”
李婉一笑,“苏武安当时穿一身青色长衫,被水浸湿后,可不就同玄色的是一样了?还有一点,皇上根本就不会游水,他落水也只落在岸边。怎么可能在水里游那么久将娘娘抱上岸?娘娘便以为是皇上对你有情救了你,至此移情于皇上了。而苏武安还分不清你们两人。他一直以为被皇上带走的是甄莹,他照顾的是你甄双儿。”
“不——”甄贵妃怒吼,“你在胡说!”她现在整个身子都在颤抖,连嘴唇也在哆嗦着,手上软软的几乎提不起剑了。
李婉呵呵呵的笑着,蓬乱的头发下,是一双细长的丹凤眼,曾经,这眼里也是满满的柔情,上少女羞涩的目光。只是那人选了最木纳的甄莹,那人对她主动的热情视而不见。
“我没有胡说,他起码有一个月的时间都将甄莹当成了你。只是后来甄莹拒绝他求婚说出自己的名字是甄莹而不是娘娘的名字双儿时,他才知晓认错了人,但那时娘娘已进了宫,他便索性娶了甄莹。”
“你在胡说!”甄双儿咆哮一声,身子一软,脚下踉跄了两下,她的脸上苍白一片。
没有什么比知道真像后,而想求证的人已不在时让人更恼恨了了。没什么比亲手送了一个让人爱恨交加的人更让人崩溃了。没什么比知道一切真像后才发现原来都错了,更让人绞心的痛着。
她以为他看不上她,相较于甄莹,她的确什么都不会,她除了满脑子的计谋外,什么针织女工琴棋书画她一窃不通。甄莹不善言语看似木纳,实则心思通透。
苏武安看不上她就看不上罢,她甄双儿生来就是要嫁最高贵的人的,生来就是俯看一切的。
但是,只有她甄双儿甩掉别人,没有别人甩掉她的理。她必须得除掉那藐视她的人!她亲手设计葬送了他!
泪水至眼角无声滑落。
此时耳中听到多年前的真相,她脸色惨白,连唇色也暗了许多,踉跄几步走到李氏跟前,长剑颤颤地指着李婉,森然一笑,“你知道这件事还一直瞒着我,你居然敢瞒了我三十年!你必须得死!”
瞒她?她就是要瞒!李氏一笑。
她见到苏武安比她们两人见到他都要早,她七岁时就见到他了。
杏花树下,那少年一袭青衣,长剑起舞,舞起漫天花雨。那春天因他而灿烂,而杏花因他而绚丽。
他是她的!
只是月老搭错了红线。
几人一起出游,突遇山洪爆发,所有的人都落了水,明明她就在他的旁边,伸手就可触及。可是一个急流冲来,硬生生将她与他分开了。
他最先救起了甄双儿。甄双儿却看上了当年还不是皇上的济王。
阴差阳错,因一场洪水将几人的姻缘改变了。
甄双儿心机重,她怎么可能会告诉她当年的真相?要是甄双儿嫁给了苏武安,只怕是她连看他的机会都没有。
“李婉,你敢瞒我?我今日如不杀你,难解我心头之恨!”甄贵妃怒目而视,心中多年的信念突然坍塌,她胸口似有无数的小刀在一片一片的割着她,她痛得无法呼吸,都是面前这个可恨的女人!
手中运势一发,长剑脱手而出直刺李婉。李婉也不躲避,呵呵呵的笑着,笑得泪水满面,笑得浑身都在颤抖。
那个人已离了这世,她活着如同一具躯壳,死又算什么?功名富贵争来争去又算得了什么?她为他人争来一切,得到的竟然是一场杀戮,盟友如此,亲人也如此。
只是长剑并没有刺入李婉的胸口,一道铁墙突然从地面钻出挡在了二人中间,长剑“呛”的一声弹在铁墙上又弹落在地。
甄贵妃吃了一惊,猛然转身,两只银钩正呼呼生风的直袭她的面门。
她身子一矮,让了过去,身子贴着地面袖中又各弹出一只短剑朝那两个甩银钩的蒙面人扑去。
两个蒙面人收了银钩同时跃起,从腰间抽出软剑,一个倒插葱的姿势双双又刺向甄贵妃。
“你们是谁?”她大喝一声,螳螂捕蝉,她一直以为她是黄雀,谁知后面还守着的猎人。
“地域钩魂使者。”一个高个儿的黑衣人冷笑道。剑下生风片刻也不停下剑剑直刺甄贵妃。
甄贵妃不想在这里同他们纠缠下去,手中一物一扬,空中突然一声爆炸,一片烟雾腾起,她趁机便逃。
只是高个子的黑衣人比她更快,他闭了眼,只赁声音辨别出她的方向,长剑用力一刺,噗!顷刻便有鲜血射出。
甄贵妃反手一掌回击,高个子黑衣人退后一躲。甄贵妃趁机跃上房梁,从屋顶的一处破洞里逃走了。
烟雾散去,矮个儿老者问高个儿黑衣人,“公子没事吧?”
“这烟雾有毒,幸好咱们闪得快。只是井姨娘怕是会中毒了。”
屋中地下的井姨娘被甄贵妃打晕在地中了不少毒烟。高个儿黑衣人塞了一粒药丸到她的口中。
“背她下去疗毒吧。”他道。
老者恨恨的叹了口气,“又让那个狡猾的妖妇给跑了。”
黑衣年轻公子一笑,“她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咱们暗的奈何不了她,就干脆来明的,如今她来杀李氏,李氏是断不会再对她守口如瓶了,只要再找到戴世聪,有了这两个证人,再加上北狄国的念瑶公主,苏将军的冤案一定能昭雪。”
老者点了点头,“戴世聪在大殿下那里,有四小姐从中周旋应该没问题。只要解了他身上的毒,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就万事俱备了,只是念瑶公主那里……,公子……”
他抬起头眉毛挤成一堆的看着年轻公子,一脸忧色。公子好可怜。公子为了一雪将军的冤仇,竟要牺牲色相。
他的话落,年轻公子的脸上原本是傲然的神色顷刻成了惨白,带几分窘迫。
“公子……”老者无比同情的看着他。
“此事……会有解决的办法的。”他拂袖走开去看井姨娘了。
……
玉雪的猜测果真没错。
次日。
玉雪正准备到凝香阁去给章氏请安,才出映雪园的院门,便见秋菊急急地朝这里走来。
玉雪边走边笑,“原来是秋菊姐姐啊,几日不见姐姐,姐姐竟比以前还要漂亮了。”
秋菊是老夫人最得力的大丫头,在府里的时间又长,人也和气,连苏世安苏平安平时也敬重的喊一声秋菊姑娘。玉雪她们几个苏家小辈们便都喊她一声姐姐。
秋菊几步走到玉雪的跟前,喘了两口气道,“四小姐,老夫人找你呢,快随我去百福居。”
见她的脸色凝重不似往日那般温和的笑着,玉雪忙问,“秋菊,出了什么事了?”
秋菊不答只急急的催促着“四小姐快去吧,到了老夫人那里再说。”
……
苏玉雪跟在秋菊后面进了百福居。
老夫人面无表情的端坐在主位上。
苏平安坐在一侧,他身后站着丽姨娘。
如今李氏已被关起来了,她便成了二房后院的独宠,越发打扮得妖艳。老夫人淡淡瞥去一眼,从鼻中重重的哼了一声,再不看她。
打扮得妖艳其实也没什么,姨娘么,可不就这德行?可是她两年多了肚子就没个动静,近段日子独守二房也还是没动静,就叫人不喜了,不能生养的人要着有什么用?吃闲饭?
老夫人又哼了一声。
哼着哼着又觉得心中烦闷了。四丫头也是这种情问啊,那不是皇家的人也会是她此时的想法?嫌弃四丫头了?
满心欢喜的赐婚,如今成了空。
老夫人另一侧坐着苏世安与章氏,章氏的身后站着周姨娘。此时章氏一脸忧心的望向玉雪。周姨娘则还是同往常一样,表情恬淡。
玉雪发现,屋中只有苏家的长辈,玉秋,李氏的小儿子慕晨,还有周姨娘的女儿玉心这三个小辈都不在屋中。
而仆人们也只有桂嬷嬷侍立在老夫人身后,秋菊刚才将她带来后也退出了主屋。
这气氛不对,有点肃然。
玉雪敛了心神走到老夫人面前一礼,“玉雪见过祖母。祖母身子可还好?”
老夫人叹息一声,向她招招手,“起来吧,你坐这儿来。”
她走到老夫人前面的一个小软凳子上坐下。
外面有秋菊说道,“老夫人,桑嬷嬷和乔大夫还有柳大夫来了。”
叫大夫来,还是来了两个人?玉雪眼眸闪了闪,瞧着这阵势,是老夫人要仔仔细细的给她瞧病了?那这桑嬷嬷又是谁?
老夫人抬了抬手,“叫他们进来。”
秋菊挑起帘子,三个人鱼贯而入。
玉雪抬头看着那三人,乔大夫与柳大夫她是知道的,这是府里的大夫。只是后面那位年岁较大的嬷嬷又是谁?看她走路的样子,昂首挺胸,一派管事嬷嬷的做派,心想必是谁家的大管事。
三人走到老夫人面前行了礼,又向平阳侯苏平安行了礼。
礼来礼去老夫人早不耐烦了,“行了,行了,你们三人一起来了,得仔细的看看小姐的病。”
玉雪看了看了章氏,章氏朝她点点头。
对于太后宫中传出的她有宫寒症一说的事,老夫人与平阳侯虽被太后斥责了一顿,但那是单方面之词,具体的她还要知晓个清楚明白。
老夫人先让桂嬷嬷给桑嬷嬷端了张软凳子,才示意两位大夫可以开始了。
乔大夫给玉雪看过多次病,把了一会儿脉后,坐到一旁写方子去了。柳大夫年长些,看得也细致。左手看了又看右手,还检查了她的舌苔,询问了平时的饮食情况。待两位大夫询问完后,桂嬷嬷扶了桑嬷嬷向里室走去,章氏也起身过来扶起玉雪跟了进去。
见离了老夫人有些远后,章氏在玉雪耳边小声说道,“这位是宫中一位资深的女医官,给宫中的娘娘公主们瞧病已有六十年光景了,她如今已不再当差。得了皇上的赏赐只在宫中颐养天年,还是大殿下亲自去请来的呢,眼下正好让她仔细的给你瞧瞧病。”
楚昀请来的?这事也让他警觉了?玉雪心中一沉,任谁来讽刺她,她都可以当风吹来迟早要散,但是楚昀留意这事——他还是介意的吧。
“玉雪。”章氏道,“是娘没用啊,你这病娘知道是怎么回事,要不是三年前娘没有看好你,让小人得惩推了你落水,你也不会身子弱到得了这个病。娘害了你啊。”
她说着说着用帕子捂着嘴呜呜的哭了。玉雪的喉间一哽,将头靠在她的怀里。“不怪你,娘,这不是什么大病,会有办法的。”
章氏抹着泪水,“看着不是大病,但是,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却是了不得的病啊。就像二房的丽姨娘,她收房两三年了肚子一直没个动静,大夫说她不能生了。老夫人对她常常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好在她强势侯爷又宠着,不然她在这府里早就呆不下去了。”
玉雪怔怔的听着。
章氏又道,“一早侯爷下朝回来就冷着脸,原来是受皇上斥责了,朝中还有几位御使上折子弹劾了他,说咱们府里故意隐瞒了你的病情。侯爷怕罚,请皇上收了赐婚。甘愿罚俸半年,才平息这事。”
退婚了?玉雪赫然抬头看着章氏。
“玉雪啊,大殿下瞧着相貌虽不怎么样,但对你还是不错的,娘知道你会难过,但婚姻也是要靠缘分啊。”
她努力扯出一丝笑来,“娘,我不难过,这只是我身子病了,又不是我品行不端遭人退婚,不是什么奇耻大辱。玉雪不难过。”
她抱着章氏,拍拍章氏的后背,于无人看见处,她将眼睛在章氏的肩头上蹭了蹭。
里间,桑嬷嬷示意玉雪退掉全身衣衫躺在床上。
“别怕,玉雪。”章氏捏着块帕子安慰着玉雪。“宫中的公主们都这样看过病呢。”
她没有怕,章氏的手却在发抖。
桑嬷嬷伸手在玉雪的肚子上摸索了几下,又看了看她的四肢与下体,对章氏道,“她的身体没有缺陷,除了瘦一点,没什么病症,想必是你说的三年多前落水留下的病根,那就不算是天生的。只要是后天的病,都有可能治好。奴婢得了大殿下的示下,一定将知晓的经验用在小姐的身上。这里有几个平日里生活的饮食方子,照着做,再配合外面两位大夫开的药方,小姐的病根不日便会消除。”
章氏喜得像得了宝似的捧着方子。
而外间,乔大夫与柳大夫正向老夫人汇报着玉雪的病情。
乔大夫道,“四小姐是脾肾阳虚,体内有水湿之气,故而内寒积聚,葵水不至。这因小姐在三年多前落水受到外来寒邪凝聚在胞宫而发了病症。”
柳大夫也点头,“老夫同意乔大夫的看法。四小姐落水被救起之后,又一直昏睡不醒得不到好的饮食来调养,身子弱了才会有此病症。”
“有什么方法可治?”苏世安凑过身来,被老夫人瞪了一眼。他怏怏的只得坐回了位置上。
要不是大夫在这里,她很想骂骂这个儿子,好好的一个孙女没照顾好,落得了一身病。要是治不好,如何嫁得出去?要是外人不知道也就罢了,找个人丁兴旺的家门嫁了,人家也不会说什么。可如今整个京城都知晓了,她还能嫁谁?怕是只能做填房了。
苏平安则捏着胡子不说话。
周姨娘专心的看着旁边一盆茉莉盆栽。
丽姨娘却是一脸的好奇,听得十分认真。
老夫人冷脸看了一眼苏世安,又问大夫道,“可有法子治?”
是什么病太后那里已说了个明白,这种病很多妇人也有,但她此时最关心的是能不能治好的问题。
嫡出的姑娘只有玉秋与玉雪了,玉秋那里,据说太子会收她为侧妃,正向皇上请旨。玉雪这里虽已婚事告吹,但如果治好了病,嫁入其他高门也还是有希望的。
乔大夫与柳大夫一起说道,“此病也并非绝症,重要的是平时的调养。咱们二人合开了一副方子,小姐照着方子上吃药,再加上桑嬷嬷那里的饮食调理好便可。小姐葵水一至,再重新制定一份方子,如此坚持吃到葵水的第六个月,便会大愈。”
大夫的话一落,老夫人长吁了一口气,半年啊,半年虽然久了点,但总算是有一分希望的。
大夫会诊完毕,玉雪回到映雪园见到的便是——满屋子的药。
好吧,她从此以后不要吃饭只要吃药就行了。
玉雪走开后,老夫人并没有遣散儿子媳妇们。
“你们说这事儿怎么处理?”老夫人左右看了看两个儿子。“要吃半年的药呢,半年后也不知效果怎样,大夫嘛都是会哄人的。”
苏世安捏着几根小胡须低头沉思,他是生意人,脑中想的都是生意上的算计。
自打皇上下了旨意要将他女儿赐婚给大皇子后,他的身价就倍增,平日里那些不屑与他做生意的商家,现在都主动找他了,短短这些日子,生意翻了好几翻。
他还新增了两家铺子,多请了五个伙计。要是没了大殿下这个靠山,他还不得回到从前四处求人的局面?这怎么行!
赚过大钱成了富豪的人一下子要打回原型从小贩开始,任谁也不愿意。
当下苏世安就开口了,“母亲,我看殿下既然请来了宫中最有威望的女医官桑嬷嬷,想必对咱们玉雪还是喜欢的。做不了正妃侧妃,做个侍妾也行啊。”
而平阳侯苏平安也在私下里想着他的小九九。李氏被拿入狱,李贤与他本就不合,朝中很有一部份人对他接任平阳侯不满,一直在暗里明里的将他大哥苏武安拿出来与他比较。
好不容易家中有一位女儿能嫁入皇家,他也风光风光,谁知还没风光两天呢,这便又被弹劾了。要不是他脑子转得快自愿罚俸半年,指不定被人落井多大的石头呢。
玉秋说太子中意她,可也一直没个动静。倒是大殿下来府里看玉雪来得挺勤快的。还不如——
他正想着,听到老三说让玉雪做个侍妾也可以,老三是玉雪的亲生父亲,他都说了,自己还有什么不敢说的?便也点了点头,“我看这样也行。毕竟她有病症,人家也没有嫌弃,早做决定才好。”
两个儿子都表了态,老夫人又看向章氏,章氏看了一眼苏世安又看向老夫人,踌躇着道,“还得问玉雪吧?”
“她小孩儿家懂什么?”老夫人眼皮一掀,“就这么定了!平安,你着手准备着,将这事与殿下那里支会一声。世安媳妇,你就安抚好玉雪就行了。”
众人都点头道了声,“是。”
老夫人又掐指算了算,“明日是个好日子,就明日吧,以免夜长梦多。”
……
楚昀的竹风居。
青龙,白虎,青凤,青蝶,连平日里隐在暗处的玄羽也被叫了出来,楚昀负着手站在竹风居前的院子里,抬头望着院中的几间屋子出神。
几个人都面面相觑,不知主子今日要安排什么大事。主子的神情凝重。嗯,想必是大事要近了。几人摩拳擦掌,蠢蠢欲动,一脸的兴奋。早就说了,咱主子不是池中之物,总有一日会翱翔天空,是不是就在今日了?
楚昀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眉梢扬了扬,兴趣劲都这么足?那就开始吧。
楚昀从袖中掏出一张图纸递给青龙。
几个人的脑袋马上挤在了一块,个个眼中都闪着光茫,因为兴奋嘴角都裂到了耳根。
主子的军事地图!
咱们终于可以大干一场了,只是不知道主场在哪里。
咦?这图怎么看不明白,怎么还有个圆圆的里面画着花的地方是那个州?哪个州有这么大片的开着花的地方?还有,哪个州的道路全是直直的?
“主子。”白虎着先发问,他已经抓了好半天头发了,他自持知晓天下地名而自负着,可是面对图纸上的名字还是一无所知,便指着一片月儿型的湖问道,“主子,这烟波湖在哪儿?怎么从没有听说过?还有这横竖直线又是哪里的路?”
楚昀转身,一脸的愕然,是他画得不清楚吗?这房屋图纸怎么成了道路?他指着图上的烟波湖道,“这是竹风居前的这片湖,我刚取的名,小姐喜欢‘烟波’二字。湖形不好看得改成月牙形。她们家沁芳湖就是月牙型的。”又指着那几条横竖的线道,“这是房屋图型。将竹风居拆了,按照上面的样子重新盖房子。”
几个人惊吓得差点没跌到,搞了半天,主子这是要他们拆房子盖房子啊!
“哦,还有一点忘记说了,给你们五人十天时间,你们带着二十个青卫,将竹风居换成图纸上的模样。图纸看不懂的可以来问我,但是时间一天都不能拖。”
青龙几乎要哭了,挖一个五亩地的湖,还有盖二十间房子,哦不,还外带拆八间房子,主子这不是虐待人吗?
楚昀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如果你觉得完不成,可以去替换青杀或是青隐。”
青龙马上收了哭脸,头一昂,那还是呆在这里吧,那里成日里枯燥的练兵,哪有这里的生活丰富多彩?
……
青凤与青蝶跟在楚昀身后,来到府中的另一处院落。
院门上挂着一个牌匾,“菊轩”。院中四处都种着菊花,再过一段日子,这院中便是一片繁华似锦了。
他本不喜种花,看玉雪的院子中花草不少,便叫青凤四处采了些种在府中的各处,这个院子较清静,就种了菊花。她会不会喜欢?
“表哥。原来你在这儿啊,叫我好找。”景瑶巧笑着小跑过来。她那日被宁子墨弄伤了脸,脸上一直蒙着面纱。
“表哥。”她拉着楚昀的袖子,眨巴眨巴着大眼睛楚楚的看着楚昀,“我的脸会不会留下疤痕啊?你说那个玉雪,真是看不出来,好个虚伪的女人!看着清纯可人,谁知她竟然推我害得我撞到马车上了,这要是留了疤痕……”
楚昀没理她,抽过袖子往菊轩里走,也不回头说道,“青凤那里有上好的外伤药,你去向她要些过来。不会留疤痕的。”
“哦,谢谢表哥。”景瑶一脸喜滋滋的又跟了上去。“表哥啊,那个苏玉雪怎么回事?她怎么能骗你呢?她都不会生孩子还要赖着嫁给你,想让你孤老一生?真是险恶的人。”
“景瑶!”楚昀忽然转身怒视着她。
景瑶吓了一跳,脚下不由得后退了两步,他的脸色好可怕,他一直都叫她瑶瑶的,从不这样连名带姓的喊,她讪讪一笑,“表哥,怎么啦?”
“她是什么样的人,好像与你无关,你是个未出阁的女子,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来?让旁人听了去,定会置疑你的教养!”他冷着脸,几乎是一句一字在说。“这话我可不想再听到每二遍!”
景瑶收了笑容,木木的点了点头,“表哥,我知道了。”心中却在想,表哥是在关心她吧,果然听了那个玉雪的事发火了。苏玉雪你休想嫁给表哥。
母亲从宫中回来时将太后宫里发生的一切都对她说了一遍。那么那个苏玉雪可就没机会了?不会生孩子的女人,家世又一般,表哥怎么会要她?母亲叮嘱她对表哥要主动点,以她与表哥青梅竹马十几年的感情,她不相信斗不过一个外人。
如此想着心中已乐开了花,抬头再看楚昀,他已走到院中的主屋去了。
这是座空院,十几间屋子里空空的什么摆设也没有。
“瑶瑶,你觉得哪一间做卧房比较好?哪一间做书房好?”楚昀在几间屋子里转了一圈后问景瑶。
表哥在问她,这是给她住的吗?这座院子里到处都是菊花,她最喜欢的就是菊花了。
她喜滋滋的说道,“我喜欢最东边间的做卧房,因为我喜欢看朝霞,喜欢一睁眼就看到阳光。书房也最好挨着卧房,因为看书累了随时可以回去睡觉,最西边间的做琴房,那间屋子前面有一棵葡萄树,我喜欢那紫色的葡萄,好晶莹可爱。还有……还有……”
她还在念念叨叨,楚昀已走远了。
菊轩的外面,青凤正招呼着仆人往里面搬家具。景瑶也站在一旁监督并指挥着。
“你们都小心点,别碰坏了,可都是新的呢!”
“还有你,眼睛往哪儿看啊?差点摔倒了知不知道?你搬的可是花瓶!是古董花瓶!”
“你们动作快点,搬几张椅子走得比人家搬桌子的还慢?没吃饭吗?”
青凤瞥了一眼景瑶,这位在干嘛,抢她的饭碗吗?这么热心?
景瑶才不理会青凤不善的眼光,心中一直甜滋滋的,表哥真好,送她这么大的一个院子住,并且全用了新家具,都是她喜欢的款式呢,还有那几个花瓶,好漂亮。
正指挥着仆人们往厨房里搬食材的青蝶见楚昀走来,俯身一礼,“主子,都备好了呢,就等青凤那里屋子的布置了。”
楚昀额首,“嗯,你去给青凤帮忙吧,她要明日才到,厨房里的活计明早开始也来得及。”
“是。”青蝶略一礼退下了,心中却想着主子这是要迎接谁啊?这么隆重?念瑶公主来时也没见他这样啊,当时可是只吩咐了南管家。
……
映雪园里。
一碗接一碗的药往肚子里灌下去,玉雪觉得不用吃饭也不会觉得饿了。望着柜子中满满的叠得整整齐齐的药,她仰天长叹,命苦命苦便是这么来的吧,整个人都是苦的。
昨晚吃了一天的药,今早醒来又是一碗药放在面前。她望着那黑浓黑浓的药汁又仰天长叹了,六个月后,她的皮肤是不是会和这药汁一个色呢?挤挤汗水便是一碗药吧。
长叹,闭眼,双手端碗,张大嘴,咕噜咕噜一气吞下,搁碗,抹嘴,吐气,这便是苏玉雪喝药八步骤!
站在一旁看着小姐吃药的珠儿一直不停地抹着泪,小姐好可怜,每日都要吃这么多药。
章氏捧着一叠衣衫进了映雪园,粉色的衣裙,崭新的布料。
“咦?娘,给我做新衣了?”玉雪喜得将那衣衫抖开往身上一罩,“好漂亮。”
“是。”章氏偷偷抹了把泪。“娘帮你穿上吧。”
章氏要求玉雪将身上所有的衣衫退下全换成新的,又给她重新梳了头。玉雪摸着头发道,“娘,错了!怎么给我挽发了?我还没及笄呢!”
“还有两日就到了及笄日,提前两日也没什么。”章氏别过脸去。
这也可以提前?
“玉雪。”章氏又道。
苏玉雪转身看向章氏,见她眼中红红的,不免诧异,“娘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玉雪?”
“不……不是。没有啦。”章氏干干一笑,“玉雪长大了呢,今日这衣服比以前都多用了两尺布。”
玉雪心道,前几日娘不是给她做过一套吗?上次怎么就没有发现?
换好衣梳好头,章氏又从怀里取出一个玉佩递到玉雪的手里,“这是章家传下来的,现在给你。”
“娘……”玉雪凝神看着她,章氏今日犹其不对劲,说话吞吞吐吐,眼中一直红红的,“娘,玉雪不是小孩儿了,娘有什么事尽管说来,玉雪承受得起。”
章氏勉强笑了笑,“也没什么事,就是大殿下那里来了位客人,请你去陪客,娘想着,他知道你身子不好的事,怕你拘谨才……”
玉雪手一挥,“这有什么,他要我去陪客,那就去吧。我脸皮厚着呢,谁人没个灾病的?”说完她抬脚就往外走,正好她也有事找他。
玉雪走得很干脆,倒让章氏眨了好几下眼,这……这就走了?不用再骗下去了?想着又怕出事,章氏又一路跟了过去,走到园内,又对园中的人吩咐了几句,嘱咐他们换好新衣衫跟着小姐出门。
众人听说一齐出门,个个都兴奋得不得了。
平阳侯府前停着一辆轿子与一辆两匹马拉的马车。轿子是八个轿夫抬的大轿子。轿子很华丽,绛红色帏幕,轿顶嵌有宝石。四周都绣着金线,如此奢华不怕贼惦记的唯楚昀家是也。
玉雪撇了撇嘴,正要掀帘坐进去。却见府中一大群人都站在轿边上。老夫人还偷偷抹了两把泪,鼻子捏得红红的。苏世安的手拢在袖子中佝偻着身子神色也有些落寞。
玉雪挑眉,怎么神情个个同章氏一样?
“放心,又不是去很远的地方,我去一日就回。”她笑道。
“别!”老夫人慌忙摆手制止,“千万不给这样说,玉雪啊,喜欢就一直住着,殿下那里的客人也是要常住的,你就一直陪着好了。”
玉雪眼珠子转了转,陪个客人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干什么?
她的轿子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章氏正招呼着映雪园的仆人们都坐了进去。
见玉雪不解,章氏一笑,“怕那里的仆人你使着不习惯叫他们几人去帮帮忙。”
玉雪脸上抽了抽,楚昀家开始变穷了吗?请不起仆人需要外借了吗?珠儿李嬷嬷们也是一身新衣穿得像过年一样,脸上个个笑成一朵花。嗯,大约怕走出去丢她的脸吧,必竟来的是一位贵客。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轿子离了平阳侯府。
楚昀的府邸前。
玉雪的轿子刚停,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进了轿帘内,晨光从轿外透进来,玉雪抬头看去,楚昀正浅笑着看着她。
他今日穿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喜庆,朱红长衫,胸前是隐隐的暗龙纹。头上是紫金冠,两根同衣衫同色的缎带系在下巴下方,腰间是金色束腰带,上面还挂着两枚玉佩。
他浅浅笑着向她伸过手,“等你很久了。”
她眨眨眼,挑眉,不解,从平阳侯府来,马车是半个多时辰,轿子慢些也就一个时辰怎么着也不会超过两个时辰。“有多久?”
“一生。”
玉雪一滞,怔怔地看他。手已被他抓起,拖出了轿子。他往她身上瞧了几眼,“你应该穿朱红色。”
朱红色?玉雪看了看他身上,同他一样?那得招来多少唾沫星子?
来到府门前,那里已站了黑压压一大群人,排得整整齐齐的,的确是像在迎接什么客人。
“你宴请的客人呢?还没来?”玉雪抬头问他。
“已经来了。”他低头看着她,说道。
“在哪儿?我怎么没看见?”
楚昀笑了笑,不语。
他拖着她的手走到那一群仆人面前站定。只听那一群人齐声喊道,“娘娘万福金安!”
喊完了还齐齐跪下行着大礼。
玉雪吓了一大跳,忙转身往后看,却不见一人前来。
那群人又喊了,“娘娘万福金安,殿下千万福金安。”
青凤从人群里走出来,在玉雪面前一福,“娘娘,新居已布置好了,请随奴婢前去查验。”
玉雪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倒在地上去,被楚昀眼快给扶着了腰身。
她狠狠的朝他瞪着眼。
他却只是微微一笑,“先实习实习,你觉得什么时候方便,咱们再来个正式的。比如将红绸从平阳侯府一路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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