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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叹、明真夫妻俩和妙清的往年纠葛自不必说,妙清还俗后追随楚问来白山游玩,又是秦长风、南宫嫣然夫妻充当陪客,摘星阁上摘星台,妙清那条稷下化神妫正所赐的佛珠手串忽然不受控制地飞出,将秦长风忘年好友贾长庚掳走,四人被摘星阁一同监禁又一同被楚秦门赎出,导致了后续的许多事……
妙清那性格,外海开辟时自然除魔卫道不肯落于人后,难免又和楚秦军中的顾叹、明真、秦长风打过一些交道。
所以齐休才会说顾叹、明真和秦长风、南宫嫣然他们和妙清有旧,统统打发去南楚城游说。。。
妙清容貌本就不在明真和南宫嫣然之下,还俗多年之后,她已完全抛却了南林寺尼姑的打扮,简简单单一袭海楚蓝云道袍,再用支玉钗固定住妇人髻儿。
这位海楚门元婴老祖之妻在海楚修士心目中威望颇高,越来越有当家主母的气质,“尔等竟在白山斗成这样!”
楚问重伤昏迷未醒,率三千余海楚大军一路排除万难远道而来的妙清仍未能与丈夫说上话,加之齐云楚家、南楚门死伤修士都已被送回到南楚城治丧、养伤,她目睹山都大战后的惨况,心情自然不好,美目微红,面含愠色。
和楚佐笙、顾叹等人分宾主坐下,再次见面,她气噗噗第一句话就是责难齐休,“我还道齐休已改邪归正,到此观之,还不是以前那套白山厮杀汉的做法?!看吧?让他谋我三楚事,就必然是眼下这等生灵涂炭的结果!”
“前辈容秉。”
南宫嫣然听得不乐意,双手一摊辩解,“此番争斗实非出自我楚秦本意,那些白山势力二话不说打上门来,为之奈何?”
“哼!”
禅宗诸戒早不持了,妙清哪会顾及什么南宫家女儿面子,只嫌被堂中唯一一位筑基小辈拿话堵到,不悦地冷哼一声。
正代为主持南楚城大局的楚佐笙只好打圆场,“也不怪他齐休,确实是离火盟先下手诱捕了顾道友,又仗着人多掩杀入楚秦之地,作恶多端,为祸甚烈,还先后伏击神通老祖,楚问老祖,方有此役。”
“总归上天有好生之德,如此冤冤相报,何时能了?”妙清反问。
“所以我等与敌方头目古熔皆有改过自新,收手和谈之意。”
顾叹和明真当年被她抓去南林寺关过,太了解她性格了,顾叹笑着顺她脾气接茬。
“那不就行了?又何必催我海楚门军阵南下。”妙清答。
“此言差矣……”
秦长风听到她这句话,心头大急,驳道:“我楚秦和齐云楚家、南楚门先前在外海舍生忘死,为楚问老祖搏下海楚偌大基业,如今贵方万里回援,事到临头反不欲南下,岂不是会寒了众人之心?”
“我并非不欲南下。”
妙清矢口否认,取出之前送到她这的战策玉简向众人展示,“只是不能按齐休的老法子,否则依这战策行事,还不又是一场流血厮杀?在外海,我等联手斩妖除魔自不会顾惜性命,在这白山,可是人类相残,怎可混为一谈!”
“两军……”
“欸……”
秦长风还要再辩,顾叹急得偷偷连扯明真的袖子,明真心有灵犀,先给夫君丢了个眼色,才抬手拦住秦长风话头,对妙清笑道:“海楚南下,若是能吓住古熔谈成合议,两军自然无须相杀,若是谈不成……我等也会在阵前留手,左右我等只求速胜,尽量不害敌方修士性命就是了。”
“噢?佐笙师兄说离火修士在楚秦之地作恶多端,多有屠戮仙凡罪行,下面那些低阶修士真能放下私仇?”妙清又问。
“师姐果然看得通透,我楚秦门风,上下无非都是些粗鲁的白山厮杀汉,要他们放下血海深仇饶敌人一命当真不容易。”
顾叹察言观色,见听到明真说不害敌方性命时,妙清脸上并没什么认同之意,细微表情似乎反而更显不忿了些,心念电转下暗暗一笑,先顺毛恭维了她两句,然后补道:“而且离火军中一众修士,无不多多少少在我楚秦之地犯过罪行,完全不加以分辨统统饶过,那我们未免也太失于愚直了,也达不到惩恶扬善的目的。”
“嗯。”妙清终于点头。
“不如这样,我们战后将所有俘虏仔细审问分辨,一一按作恶大小论罪,少数万恶不赦之徒当众问斩,无辜者释放,其他罪不至死之人……干脆战后押他们随你回海楚城,按罪行罚长短不一的苦役,你看如何?”顾叹提了个新的方案。
“苦役倒是不用,就如你和明真当年那般,好好在佛前……呃,好好忏悔便是。若真有如你俩修身养性最终反得大造化者,我倒也不会吝啬放归,不过那是以后的事了。”
妙清满意了,对顾叹这个方案仅作稍稍修改,便又去昏迷的楚问跟前哭了一场,随后亲自指挥海楚大军南下,至山都,与大军汇合。
强盛的三楚和楚秦联军这次撤去了山都老营外的铁桶阵,选择在北、西、南三个方向进攻,独留遥遥对应器符城的东北面不管。
而且日攻夜不攻,每到傍晚,便准时收手回营,第二天天明再来。
此乃齐休、顾叹和军师姬信良定下的围三阙一之策,就是要逼山都老营中的修士抱有希望,一旦选择突围,三楚和楚秦大军再趁机掩杀。
又三日不克。
夜半时分。
“自山都一战,君等坚守此地,已四月有余,忠信勇义,便我楚云、南楚、海楚、楚秦四军军中,也无人不赞一声:此阵之内,果真是白山大好儿女!临,亦白山人也,虽各为其主,君等所竟之功,所立之业,临实阴敬罕佩,与有荣焉!可吾仍有一言,还请诸君静听”
白天的杀声已去,兵刃才消,泛着土黄微光的山都老营外,张临一人浮空,遥对静谧的阵内喊道:“吾楚秦与离火,向来交好,门主齐休与贵盟盟主古熔,兄弟也,远以盟誓守望,近有姻亲之私,族中子弟走动无碍,来去商旅不绝于途,兵刃相交,皆非本意!”
“柴艺,郎季高,小人也,向以豺狼称性,素怀虺蜴之心!柴、郎,内夺古熔之权,外引厚土锐金之虏,阴狎秽望,祸坏清平!”
“君等一时不察,方逞其志,致有山都之战,血播黄土,器符离火二城间,素幡遍起,悲声处处,父母同门魂弗异所,姐妹兄弟阴阳两隔……”
张临筑基前就长时间随齐休受言传身教,早悟了类似哼哈二气的狮子吼功夫,将姚青和姚楷之联手所作这篇檄文端念得是抑扬顿挫,华彩充盈,“我楚家!”
他遥遥往齐云山方向一拱手,“齐云贵胄,道门正宗!魔烟起时,为这红尘繁世,沧桑正道,舍生忘死,仗剑提兵!围漆山、战鱼尾、复白塔,二十年餐风露宿,斩妖除魔,兵锋到处,活人无算,烈焰横扫,万岛灯火万里波涛……因之重归平靖!”
“我楚家,本不敢居尺寸之功,却不想反遭报德之怨,柴!郎!竟以我红裳老祖微恙,旧力未复,新力未生之际,引为时机,愚起短略,并做奸孽,阴图谋窃这楚秦山都之地!”
“柴,郎,佯以古熔古盟主身危,诱捕我楚秦顾叹顾师叔在前,使计伏击我楚神通、楚问老祖在后,又勾结叛逆,挟迫诸君,侵门踏户,屠虐仙凡,倒行逆施,终致今日之败!柴艺自戕于南,郎季高伏罪于北,此正所谓天日昭昭,报应不爽!”
“幸我楚家一心向道,伏惟上天好生之德!在此正告阵中诸君,若倒阵请降,除附逆首恶外,其余皆可不问!切望早遵敕命,否则……”
张临又对三楚和楚秦军阵一拱手,“元婴一怒,万军杀来,尔等阵破之日,便是命丧之时!万勿螳臂当车,再受灵木、锐金、厚土等远方邪妄胁惑,须知尔等山门,族中性命,皆近楚秦……”
“斩梅素素者,赏……”
朗朗清喝,清晰地传入两军阵中,齐休边抚须边听,不时点头,“嗯?有动静了!”
他察觉到山都老营内的异状,立刻携顾叹等人出帐查看。
对面阵中似乎起了火拼,有微微的喝骂喊杀声透出阵外,众人心中顿时都是一喜。
不过很快,所有躁动统统消失,似乎阵中已轻松平定了内讧。
“嗯。”齐休眉头重新拧起。
“这些顽戾之徒,降又不降,跑又不跑,可怎生是好?”
姚青脸色也更苦了,张临在那吹什么元婴一怒,如今自家阵中哪有元婴?“若再拖下去,他们看不到元婴出手,反要把屁股露……”
又是露屁股,露屁股……
齐休横他一眼,“别说丧气话!”
“那尽快完成议和罢,掌门师兄,确实拖不下去了。”顾叹也帮腔,“除了器符、博木之别,其他我们和古熔已没什么大分歧了。”
“嗯……”
齐休闭目,做最后的思忖,若索得器符城,则肯定与离火的结盟形势已成,那么西边楚秦之地得以暂安,在自己和古熔这两位立约之人的余生里恐怕再难觅南下的机会,而东边姜家的江南宗分封三代,第一代门主姜明恪才不过百来岁,也就是说,起码在一段很长的时间内,有楚秦门和江南宗挡着,连齐云其他势力都很难南下了……
这么看,确实不如按顾叹之计,拿了博木城,继续当过河卒子,时刻保持有机会再往南拱的态势……
“梅素素已发十三道求援信,求我等领军从器符城内杀出,去山都接应,她说内外皆到油尽灯枯之时,已坚持不了几日了!怎么办!?”
器符城那边,古熔也得到了古剑门门主的报信。
“我能怎么办!?”
现在杀了他也不会再领军离开器符城野战,古熔双手一摊,“老营那边怎么能让厚土盟的一介金丹初期窃了权柄呢!?”
还不是大家全都跟你跑回来导致的……
古剑门门主心下腹诽,但不敢驳嘴,于是说:“齐休那边愿意放弃索要器符城议和了,只是……”
“噢?只是什么!?快说!”古熔大喜。
“只是他要追究山都老营内修士里的首恶之责,其余犯过小奸小恶之徒,性命可留,但要拘去按罪行各施惩戒,其他俘虏……”
古剑门门主说:“他要我们这边按修为地位,支付赎金方可赎回。”
“也就是说……”
古熔明白了,这条件等于议和之后,山都老营内那几千人都要先被自己卖掉,去给齐休筛过一遍,然后再被扒一遍皮……
“就……就依了他罢!”
左右烦不了这许多,按梅素素的说法,那边坚持不了多久,而且齐休信誓旦旦元婴即将出手,楚红裳、楚神通、楚问三个天煞星,任哪一个伤愈自己都要完,说起来山都之战也过去四个多月了,可能性一日比一日大,古熔不敢赌,也不敢再拖了,一拍大腿做出决断,“城下之盟,城下之盟啊!屈辱,屈辱!哎!算了,去把灵木盟的人唤来。”
对灵木盟的人他倒是很硬气,先劈头盖脸大骂柴艺,都怪他唆使郎季高误了我离火盟,随后便迫令对方缴出博木城,“不然,以后大家可就不好相见了!”
两边就在哪议和又折腾些时日,有过借灯的隔阂,仇家遍地的齐休不想再亲身去姜家控制的碧湖宫,更不想去南宫家或者御兽门的地头,其他地方又要防备是古熔设下的陷阱,中途又引来某个白山元婴法相降临狙杀。
古熔就更紧张了,如今齐云白山,离火内外,想干掉他的人可谓满坑满谷,一万个小心都不够。
最后,两人索性各拥兵数千,约了个路途各半的旷野阵前。
“老伙计,我们又见面了。”
一座白色帐篷立在两军之间,齐休和古熔各被一众金丹护着,缓缓戒备接近。
齐休用审视的目光盯着他,脑海里闪过许多当年之事,口中悠悠说道。
“呃,是啊……”
古熔自知理亏很多,这时也顾不上面子了,主动迎上,伸出双手,“你我之争,实乃一桩彻头彻尾的悲剧,我们两边死掉的,都是一些很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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