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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期间,小春问王成。
“贺涵之呢？”
王成噎了一下。
“咳咳,是掌院，要改口叫掌院。”
小春：“哦，那掌院呢,他怎么不来吃饭。”是不是自己开小灶去了小春阴暗地想着。
说到贺涵之，王成脸上满是敬佩，他放下硬馍,对小春道：“他给咱们打水去了。”
“打水？”小春有些惊讶,“他，他不是掌院么,怎么是他去打水。”
王成伸直一根手指头,转了一圈。
“你今日刚来这里，有什么感想？”
小春：“荒凉。啊,也不是，只是有些地广人稀罢了。”
王成点头道：“说对，还有一点，就是清涛院所这座山头，是整座薄芒山谷高点，常人上下山要近一日时间。而离这近水潭，就算是习武之人，少说也要走两个时辰才能到。如果咱们师兄弟去打水话，一趟下来基本大半天就没了。”
小春：“所以你们让掌院去打水？”
坐旁边王凡解释道：“我们岂敢，是掌院来了之后见我们太辛苦，才亲自决定要帮我们。”
吴生也忍不住道：“掌掌掌院很厉害，他去一次只只只要一个时时时辰。”
小春点点头。
想不到贺涵之还能做出这样事情，看着一点都不像。
她接着问道：“他来了没多久吧。”
王成点头道：“嗯，差不多一个月了。”
小春斟酌着话语，道：“你们喜欢他？我从前山来，好像其他剑阁弟子对他”
她留了半句，可所有人都听懂了。
三人脸色有些沉重，王成道：“你不知，他来之前，清涛院几乎与世隔绝，别说外人，就算其他院弟子也很少来此。每年山试，也很少有人会选我们这，清涛院之前一直都是没有掌院。贺掌院来了之后，不仅帮我们打水存粮，还亲自教我们武功，我们敬重他。”
小春默默地听着，王成说完，一时饭桌气氛有些凝重。
“咚、咚。”
小春侧过头，看见梅茹正神情专注地拿硬馍嗑桌子。边嗑边道：“硬啊，真是硬啊。”
小春：“”
一桌人接着吃饭，说说笑笑吃了许久，到后天慢慢黑了下来。
小春明显感到身旁李青比之前有精神了。
他们吃过了饭，将东西都收拾好，天已经完全黑了。
山里夜比外面加浓重，而且清涛院清贫得连油灯蜡烛也不准备，整座楼阁与山林融一起，阴暗一片。
按照吴生说法，这个时辰，他们已经该入睡了。
小春带李青回到他房间，帮他安置妥当，然后便同梅茹一道回房了。
躺床上，两个女人没聊几句话，便沉沉地睡着了。今日她们做了太多事，走了太多路，早已经累得不行。
而李青，则自己屋子里蹲了许久。
他不用睡觉，他也睡不了觉。夜晚是他喜欢时间，当周围寒凉下来，当白昼气息荡然无存之时，他身心豁然。
房间里待了片刻，李青站起身，推开房门。
楼里静极了。所有人都安然入睡，李青凭着感觉，摸索着墙边，慢慢朝通廊里面走去。他走到一扇门前，站住了脚步。
李青侧过头，将脸贴门上。
里面气息均匀，两个人都已经睡着了。
李青门口蹲了一会，觉得不舒服，便又站了起来。他手扶着通廊外侧柱子，环着圈摸了一下，而后轻轻拍打木柱，拍打一瞬，他身体凌空跃起，拉着柱子空中翻了个身，落了长长屋檐上。
破旧屋檐比看起来加结实，李青本来提着力，后来发现屋檐其实并不脆弱，便放松下来，蹲屋檐上。
远处是月，冰冷明亮皎月。它照耀下，薄芒山谷安稳静谧，每一棵树，每一道弯峡，都散发着熠熠光彩。
当然，这些李青都看不到。他可以感受，却看不到。
李青蹲了一会，他朝着前方伸出了手，手掌张开，五指修长而有力。他似乎是想要碰触什么，或者，只是无谓试探。
山试那日，当他变回原身之时，他感受是如此突出。深藏元神，就像是那份隐秘许久力量一般，让他无比兴奋。他深深了解，他剑身，比人身为有力。
可是李青收回手，他手指放了自己眼睛上。厚重布条提醒了他虚弱。
今日，他碰见了一样东西，一样他熟悉无比东西。这让他光明之下时间变长了。李青一边想着，心里慢慢产生了一股试验念头，或许
李青将头上布条一圈一圈地拆开。
他拆到后一圈时候，他眉头已经深深地皱了起来，可是他硬顶着这份难过，将布全部拆了下来。
不仅拆下，他还尝试着睁开眼睛。
所有人都能睁开眼睛李青心想，他是人，他也能睁开眼睛。
可是，还来不及看到这世间，李青已经埋下了头。
那双眼眸中，温柔月华，依旧炽热如火。
这一点点光已经让李青痛不欲生。他紧紧地捂着自己脸，仿佛刚刚试探已经灼烧了他。他身子僵硬，手臂是因为用力而条条突起，手背上经脉分明。
但是李青没有出声。
他知道，小春就下面，她睡了。
李青手按着自己眼睛，紧咬着牙，脸颊上汗滴滴滑下。
她说话。
李青颤抖着身体。她没有说话，但她说每一句话，他都记得分明。
李青手渐渐松开了，即使疼痛依旧。
就他身子摇摇晃晃地就要坠下屋檐时，一道身影迅速跃上屋檐，站李青身后，还没有站稳之时，便已经伸出一只手，准确地点李青后颈之上。
寒气瞬时入体，缓解了李青疼痛。
等李青全然恢复时候，整个人湿漉漉地蹲屋檐上。身后，贺涵之沉稳而立，他抱着手臂，皱眉地看着李青。
“你这是胡闹什么。”
李青垂着头。
贺涵之拿脚踹了踹散落地布条，“还不系好。”
李青动了动，伸手地上摸了一下，拿起布条，犹豫着没动作。
贺涵之：“怎么，还没学乖？”
李青低着头，他看起来有些落魄。
“我想睁开眼睛”
贺涵之挑眉，“嗯？”
李青手握成拳，紧紧攥着布条。
“人都能睁眼，我也要睁眼”
贺涵之淡淡道：“你不是人。”
李青颤抖了一下。
贺涵之没有语气地接着道：“即便你修得人身，变得人形，你终究不是人。”
李青脸色苍白，嘴唇抖了抖，没有说出话。
贺涵之：“我有说错？”
没有，他没有说错。就因为没有错，李青才不知如何回应。
贺涵之又道：“其实，你也不需钻这种牛角尖，睁得开如何，睁不开又如何。你价值何时同这双眼睛有关了。”
李青低着头。
就贺涵之接着要说下去时候，李青忽然开口了。
“你为何知道。”
“嗯？”贺涵之顿了一下，不过他很明白李青意思。
“你是问，我为何知道你真身？”
李青没做声。
贺涵之淡笑一声，道：“我带来东西，你不认得么。”
李青：“那是我。”
贺涵之：“确。”
话一落，贺涵之从身边摸出了自己佩剑星河。银白剑身月色下加贵气逼人。只不过贺涵之虽拿出了它，却没有要拔出意思，他手腕一翻，将星河转了一圈，另一只手抬起，取下了星河剑上挂饰——那枚古朴简约白玉环。
贺涵之将白玉拿手里，他缓缓弯下腰，离李青近了些。
“当年那一场武林纷乱，你还记得多少。”
李青茫然地抬起头，他不懂贺涵之意思。
贺涵之两指掐李青下颌上，逼迫着他朝向自己。
月下，李青脸呈现着深沉颜色。
“对，你不记得了，你忘记了。当年尸山血海，爱恨情仇你通通不记得了。那么多人拼死拼活，那么多人送了命，也只不过抢夺这个——”贺涵之语气与平时有些不同，他声音低沉，暗藏着一股莫名激愤。他将手上白玉抵李青喉咙上。
“只不过是这个你身上一块碎片而已！”
贺涵之手掌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颤抖。李青怔住片刻，他慢慢抬起手，碰了碰贺涵之手臂。
贺涵之压低嗓音。“想做人么，呵。你躲不掉，太阴。不管你愿还是不愿意，你已经划开一条血腥河，今日我可以将这白玉给你，但是你不要妄想着脱身。你结果只能同烈阳一样，唯一区别，是你可以选择其他主人！”
他说完，将白玉扔李青身上。转身欲离开。
他想要跃下屋檐时候，衣摆被拉住了。
贺涵之转过头，李青一手拽着他衣裳，一手握着那枚玉环。他表情依旧茫然，茫然中也带着一份小心。
李青将玉环慢慢地递出去。
“你，你要是有用，就拿去用好了，我，我不要了，我可以不用它，你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