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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激烈呛咳声，顾微娘用帕子捂住嘴，等咳嗽平息下来后，她将帕子拿下，雪白上面是点点殷红。
她内心叹息一声，将帕子悄悄放入袖中。
她知道自己没几天好活了。
不过这是好结果吧？
前太子已因谋逆罪被赐死，二皇子是个粗鲁好色，早失了圣心。当今圣上身体不好，已经撑不了多久了，三皇子现再无敌手，登基不过是早晚事儿……
这一切都是她谋划下顺利完成。
谁叫她主子是三皇子呢？
三皇子不是个能容人，尤其她才华谋略太耀眼了些，放后宫里是不妥，打了她不妥。一旦皇登基，她预料得到自己下场不过是个死。
无所谓了，以她现身子来看，怕是再看不到三皇子即位。
估计死去就是这两天事儿。
这样也好，至少不会损了三皇子名声，不会坏了两人情谊。若是她死之时，三皇子能掉几滴泪就好了，会全了他贤达之名。而他就算心胸不够宽阔，毕竟于她有知遇之恩，用这条命来填上，算是两清。
她唯一牵挂只有那个双胞胎哥哥。
不过哥哥并没有得圆空老和尚传授那套《谋术八卷》，朝堂上起不到什么作用，他唯一才能就是能惟妙惟肖地模仿任何一个他见过人，不论是声音神态还是举止习惯。因此三皇子府上这几年，他几次戴了人皮面具做三皇子替身，救三皇子于危难之中，苦劳功劳都有。
三皇子看这面子上，如果她再上书陈情一次，应该会放她哥哥顾三思离开。
顾微娘研好了墨，将心里打算一挥而就，思及这是自己后一次出力，她写得比之前哪一次都详。写好后，她拿起那几张纸，将上面墨迹吹干，突地门边传来了侍女容华声音：“顾姑娘，殿下有请。”
顾微娘将那几页纸折好放入袖中，道：“叫翠儿来。”
翠儿是她信任侍女，她还是顾府长房千金时，翠儿就忠心耿耿地跟着她。后来顾府败落，翠儿一路随她到了京城，又跟她进了三皇子府。
容华低眉垂目地道：“翠儿姑娘已经被殿下召去了。”
顾微娘觉得有些奇怪，却没深想。她死之后，三皇子不至于自降身份去为难一个小婢女，翠儿年纪不小，希望能找到个好人家嫁掉。
如是，她就真一点牵挂都没了。
一路穿花拂柳，从她呆芙蓉轩一直到偏院。许是平时少人来，这院子极为冷清，院里荒草长得极高，散着几分阴森气息。
她三皇子府里虽然已经呆了数年，却从不知道居然还有这样一处所。
走到门前，容华恭敬地道：“禀殿下，顾姑娘来了。”
一个低微声音道：“进来。”
门开了。
顾微娘走进去，只觉得扑面而来一股寒气，似乎能直接冻到骨子里，寒气中还掺杂着一股腥臭味道，让人极不舒服。
她抬起头，入目先看到一双极冷眸子。那是三皇子忠实暗卫沈杀，虽然长眉凤目，长着一副好皮囊，但人却极冷情，杀人不眨眼，三皇子暗里那些见不得人事情多是由他接手。
当然，谋划由她。
从这点来说，两人算是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微娘目光从沈杀脸上移过，对他身边坐着主子躬身施礼：“见过殿下。”
三皇子微微笑了下：“微娘，不必多礼，坐吧。”
顾微娘勉强压住涌到喉边咳意，一边算计着还能帮三皇子做些什么，近布置有无遗漏，一边坐到了三皇子下墩上。
“微娘，这次叫你来，是想叫你看个稀奇。”三皇子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
她微微抬起眼睛。
屋中隔着一张大布帘被沈杀拉开，后面露出被捆绑塞着嘴翠儿，翠儿眼中满是惊恐焦急，她身边是一大滩触目惊心鲜红之色。
微娘进屋时那股奇怪腥味就于这里。
那是血！
血中还倒卧着一堆碎肉，仔细看去，那碎肉之中仍旧微微颤抖，虽然早看不出面目，却勉强能凑成个人形。
竟是个受了极刑仍未咽气人。
微娘喉间咳意瞬间化成了呕意，她袖中右手攥成了拳头，抬头看向三皇子，声音是强撑平静：“殿下，不知这是何意？”
“这个人啊，他竟然和你手下侍女翠儿勾搭成JIan，恰被老牛看到。你也知道，老牛是个擅用刑，一不小心，这人就变成了这副模样。”三皇子微笑道。
翠儿不停地扭动身子，“呜呜”着不知想说什么。
微娘叹息一声：“殿下，放了翠儿吧。”
没想到，三皇子竟然心急到了这种地步，竟然等不及登基就打算对她下手么？翠儿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只刚刚才被三皇子叫过来，哪有机会和这堆碎肉通什么JIan？
他不过想逼她就范罢了。
罢了，只要兄长和翠儿能顺利离开这里，她便将命交给他也没什么。
她不是早做好这种觉悟了么？
静寂之中，她捏住了袖中那封陈情书。
“你倒是个通透。”三皇子唇边带笑，挥了下手。
沈杀一剑将紧缚翠儿绳子斩开，翠儿扯下堵嘴布条，冲了过来。
“姑娘，姑娘，那是大公子，”她指着那堆碎肉，眼中满满地都是悲愤恐惧，声音带着凄楚尖锐，“姑娘，你逃，那是大公子啊，大公子被他们，被他们……。”
微娘悚然抬头。
三皇子笑意不变。
微娘脸白了。
她慢慢站起身，走向那堆碎肉。
“三皇子，翠儿说是不是真？”她低声问道，双手不停地颤抖，胃似乎被一只无形大手用力扭着。
“听说双生子彼此间心有灵犀，看来并非如此啊。微娘竟然认不出自己嫡亲兄长？”三皇子温柔语调听起来有种别样残忍。
她一下子坐倒那堆碎肉边。
“为什么？”碎肉之中，顾三思那双眼睛似乎仍盯着她，她缓缓伸出手，却落不下去。
愤怒注满了她全身，她想跳起来，冲向身后端坐着那个主子，想扑过去撕了他，掐死他。可她强忍着，只继续问道：“为什么这样对我兄长？就算我非死不可，但他和翠儿本应该无碍离开。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激愤之下，她甚至忘了尊称。
三皇子叹息一声：“微娘，你虽然有大谋略，却终究是个女人，心太软了些。需知斩草要除根，你既然知道你必死无疑，怎么还会认为本宫会放过顾三思？就算本宫不告诉他今日真相，谁敢保证日后他一定不知道？死人才能好地保守秘密，本宫不相信任何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微娘再压不住喉间咳意，一口鲜血同那股撕心裂肺咳声一同喷了出来。
她看向沈杀。
还是有武功好啊。
事到如今，她就算再有谋略又如何？
她惨笑起来。
沈杀看到三皇子示意，提着剑走了过去。
翠儿惊呼一声，扑到了微娘身上：“姑娘小心，跑！……”话未说完，惊呼声就被明晃晃长剑切断了。
沈杀剑，穿透翠儿，穿透微娘，直接将这两人和地上早不成人形顾三思钉了一起！
微娘看着翠儿死时尤大睁着眼睛，心内叹息一声。
“真是……不甘心啊。好恨……若能重来一次，我必要为今日之事报仇雪恨！”神智陷入黑暗之前，她后一个想法是这个。
“殿下。”沈杀看到微娘袖中滑落一条帕子和几张折叠纸，捡起来毕恭毕敬地交到三皇子手中。
三皇子打开手中帕子，看到上面沾着血迹，不由微蹙下眉头，嫌恶地丢到一旁，转而看起那封信。
慢慢地，他神情有些怔忡。
他这时候才知道，顾微娘因为长期殚精竭虑，身子早被拖垮，如今竟是弥留之态。若早知如此，他定不会做得如此绝情。而顾微娘甚至这后一次陈情中仍耐心地点出他她死后应该做些什么，如何收买人心。
说起忠心来，至少现她不下于沈杀。
只可惜她不是男人，他实没法安心用她。
三皇子叹息一声，将那几张纸揉成一团，扔到地上，那纸团颠了几颠，跳进血泊中，很就浸透了。
“找几个可靠人把这里清理干净，别留下痕迹。至于这三个……都烧了吧。”他吩咐道。
“是。”沈杀声音仍旧冷静。
“另外，把这个消息传到临山寺圆空那里。他虽然是她半个师父，但斩草除根这个计划亦是他提出来，总该让他知道结果。”三皇子又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