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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下旬,平州回临清的船上。≧≥≧
林落和林寻立于桥头,望着远处熙熙攘攘的渡口,来往的船只皆在这里停泊、转运,岸上的集市吆喝声不断,一派热闹非凡的烟火情景。当日,已离唐谷溪和他们分别之日,足足一个多月了。原本在他们计划中,如果不遇盗匪,能一个月就送到北境去的,如此,九月上旬便可返回。可谁知,当他们到达北境之时,却出了乱子……
北境荒漠戈壁居多,人烟稀少,鲜有人居住。再往北便是雪山环绕,阻隔了与其它疆域人口的交流来往,加之路途遥远,冰雪深厚,也从来没有人越过那雪山去。因此,百年以来,盛歌王基本没有派遣一兵一卒驻扎此地,多年以来也安康平顺,没有外来人员入侵的现象。
而今到了那片地方,却见荒漠之中有一支行军队伍,衣着打扮皆同普通将士没有差异,只是军旗似乎有些不同。
林落和林寻虽对于军中之事不甚了解,但却对盛歌军旗略知一二。当初他们在凉禹将军府时,曾对各国疆域、军旗有所了解。将此事告知黄江后,他们也生起了疑心——如若那些人不是盛歌的将士,那么他们驻扎在此,又是为何呢?而唐府和侯爷所交易的这些东西,究竟又是何物呢?
林落想起了渡口上船那一夜,她偶遇唐谷溪与公孙容时,唐谷溪那没有说出口的话,不禁疑虑起来。既然这里是行军之处,那么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箱中所藏之物,必然和作战打仗是有关系的,很可能就是……
其实这方面黄江等人也想到了,如果那方将士真的如他们所想的话,现在他们真就无路可退了。不送自然是死,可若送的话,将来生的事情皆不可测,倘若真的关系到国事战乱,那他们很可能要要掉脑袋的。
两害相权取其轻,武生一行看来,既然都是不利,那自然是取眼前利益了,今后生什么,谁都说不准。更何况,他们到时拿了钱财,大可以离开盛歌,尽情肆意地去过逍遥日子,天下没有不容他们的地方。
可在林落和林寻看来,这不仅是暗中走私军火、勾结外敌的欺君大罪,更可能危及唐府。如果他们受蒙蔽促成了此事,那么日后若有大乱,当其冲受到牵连的,必定是唐氏一族。到了那时,无论是谁,都别想要逃了。
林寻刚把这缘由提出来,不承想,武生就大怒了起来,锋芒毕露,直指他们姐弟二人:“谁不知你二人和那唐小姐有交情?而且交情,恐怕不止几日之友那么简单!我早就开始怀疑了,你们自上船之日起,就处处护着那丫头,若非唐府给了你们好处,或者派你们做我们的耳目,你们怎可能三番五次不顾性命地救她?”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呆住了。其实真正吃惊诧异的也有,但多数为心里有底的,此时倒装着一知半解罢了。
军帐之中灯光昏暗,帐外人声嘈杂,划拳喝酒之声不绝于耳,那些将士皆为新到之物欣喜狂傲,也安排了住所供他们居住。但那些木箱此刻却都积放在偏远一处,有一两个将士看守。
按林寻的想法,他们欲将那些木箱翻开查看,若其中真有不法之物,他们便一把火烧了。林落虽然赞成此法,但毕竟事关重大,而且他们并没有完全搞清楚状况,因此不敢妄下论断。思量再三,她便把林寻拦了下来。
“你们若将货物扣留,敢问,这押货出了事,谁要担主要罪责?而且我们性命恐怕都难保!你二人不在名单之中,自然不会担心……”
“行了,武生。”这时,黄江忽然话了,他低沉着头,眉头紧缩着,“这货肯定是要送的,但林落姐弟保护那唐小姐,也在情理之中。总不能,唐小姐出了事我们不管吧?说到底,他们二人也是在帮我们啊!”
“大哥,你不懂……”
武生还要争辩,却被他阻拦了下来。
林落和林寻虽然受了气,但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他们最终依了黄江的意思,武生虽然言辞激烈,但也在情理之中,毕竟眼前性命攸关,他们怎会管得了那么多呢?但这也就意味着,他二人必须在交货之后,即刻动身返回临清,赶在唐谷溪成亲之前将此事告知邹黎老先生。
在平州和黄江一行告别后,林落二人动身上船行往临清,黄江他们踪迹不定,因此他们也未多做询问。按理说既然钱财已到手,返程的盘缠也足矣,可林落还是忧心忡忡,一路上言语不多,欢颜甚少。
“邹先生信上说,她的婚期定在十月初八,我们此番赶回,可以说是正赶在前头,也算幸运了。”林寻朗声说道,江上的微风将他额前的一绺头轻轻扬起,更显几分意气风、神采奕奕,“下了船后,我们先买上马,然后把一切行装拾掇好,之后便去邹宅拜访,如何?”
林落望着前方码头,知道林寻有意为她派遣心中所忧,因此也不再兀自伤神,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看着他,笑道:“就按你说的吧。”
林寻一听,便嘿嘿笑开了,一手抓着脑袋一手提着剑,傻乐道:“姐,我近来现你似乎有些……有些不同了。”
“有何不同?”林落疑惑道。
“自然是容貌越俊俏了啊!”林寻大声夸张地赞道,“《洛神赋》中有云,形容那宓妃是……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出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而你又是习武之人,自然也配得上那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了!”
林落听罢,脸色未动,忽而轻笑一声,却冷冷睨着他,嗤怪道:“你何时变得这样油嘴滑舌了?把《洛神赋》都搬了出来,所言之辞怕不是出自肺腑吧?”
“当然是出自肺腑了!”见林落言词多了起来,林寻便开怀道,“再说了,我也不是那油嘴滑舌之人,只是在姐姐面前,所言句句为真,只是哪……姐姐不信罢了。”说罢,林寻撇过头去,佯装生气了。
林落望了他一眼,轻叹了口气,脸上笑意隐匿,淡淡道:“此次携她远走,却不告知她家中之事,怕是来日真出了乱子,她要好生怪我们一通了。”
林寻闻言,回过头来,站到林落面前,神色也严肃起来,道:“姐,你千万别为这个担心。就算她知道了又如何,到时去或不去,已经由不得她了。更何况,她如果早日知道实情,万一不走了,那留下来就是死路一条!我们瞒着她,带她远走高飞,日后唐夫人唐老爷也都会感激我们。”
“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她的养父母,如今我们却毫无办法,若是她的就好办了,可毕竟,那是唐员外的主张,我们……有心无力。”
正说着,船靠了岸,他们二人告别船夫之后,便上了岸,径直朝那马市走去。临清的马市在一处偏僻之所,要走到东巷才可寻到,毕竟那活牲口不是菜蔬瓜果之类,难免有异味粪便,因此便和普通的集市分离开来。
本来他们一路由南向北而来,是人手一匹坐骑的,可无奈到达盛歌之后,二人路穷财尽,只得变卖马匹换来了盘缠,才得以继续上路,来到临清。
在那马市闲逛挑选之际,林寻忽道:“我曾听说,早前有一国的君王,有良马九匹,皆为天下俊足,号九逸。一名为浮云,一名为赤电,一名为绝群,还有逸群、紫燕骝,禄螭骢,以及龙子、嶙驹、绝尘!九匹马各有千秋,且是依据形色特点起的名。要我看啊,这九个名字中,要属赤电最为厉害!”
“这是为何?”
“赤电赤电,自然是度如闪电,马就是要快嘛!”
林落轻轻一笑:“不妥,马并非只是要快,还要有灵性、贴人心,筋骨健足,才可谓良马。依我看,若单说那名字,还是逸群二字最好。”
“那好,待会儿挑了马,我的便叫赤电,你的便叫逸群,如何呢?”林寻兴然提出。
林落笑着摇了摇头,“可是我们的马毕竟不是这九逸,如此强加名号,岂不是让人听了笑话?”
“那又如何?”林寻不以为然,“难不成这天下还不许让人重名了?既然重名之人多得是,那重名之马也就不足为奇了!”
林落听罢,无计可施了,叹道:“好,依你依你。”
正说着,二人来到一卖马处,那马主人早就盯着他们多时了,见这不俗二人来到自己这处,自然喜上眉梢,一一为他们介绍起来。他指着一匹棕色骏马,抑扬顿挫道:“此马名叫绝地,足不践土,脚不落地,可以腾空而飞。”又指着另一匹马,道,“此马名叫翻羽,跑得比飞鸟还快!那个叫……”
“哎,等等。”林寻打断道,抓着脑袋一脸怀疑,“我怎么觉得,这话有点熟悉呢?”
林落在一旁微微笑着,轻声道:“你先别打岔,听他细细道来。”
那主人先是一愣,看林寻没有再说什么,于是就接着指着手下的马继续说道:“此马,名为影,度之快……可以跟着太阳飞奔!对,还有那个,那个叫……叫什么来着?叫光,奔腾起来一个马身有十个影子!我这马呀,价钱都好说。你们再看这个,名字就更绝了,这个叫腾雾,你二人……知道它为何叫腾雾么?”那马主人扬起头来,一副高不可测的样子。
林落只是依旧微笑着不说话,林寻是个急性子,微皱着眉头,眯着眼睛看他,催促道:“为何呢?”
“它呀,度之快好比云雾,传说中可以驾云雾而飞奔,故腾雾之名由此而来。”
“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还有一匹马,叫挟翼了?”林落忽然问道,轻挑着眉幽幽笑着,“此马传说,身上长着翅膀,可以像大鹏一样展翅翱翔九万里。”
林寻忙问:“你怎么知道,从哪里听来的?”
林落没有答话,只是一味凝视着那马主人,只见那马主人一脸通红,讪笑道:“姑娘真是说笑了,那马……怎么会、怎么会像大鹏一样展翅翱翔呢?”
“哦,我知道了!”林寻忽然两掌一拍,两眼放着光,“你说的这些名字,岂不都是八骏图中的马名?好啊你,你竟然用这来诓我们,真当我们是傻子呢!”
“哎,二位客官误会、误会啊!我虽说得夸张,但这些马匹皆为良种,都是马中精品,这一点确是属实的啊!”
林寻林落不再理他,转身就朝另一处走去,剩下那人在身后苦叫连连的声音。
“这人也是可笑,他也不想想……”林落正笑说着,忽见林寻停住了脚步,并把她也拉住了。
林落抬眼一看,只见刘五冈站在他们面前,一身落魄之相,面容也是极为憔悴。在他的手旁,站着一个六七岁大的女孩,正怯懦好奇地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