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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眼前的陌生男子正一脸关切地望着她,他面如白玉,明眸秀眉,若是不看行装的话,尚以为是哪个国相府里的翩翩公子,谈吐举止皆为优雅。可眉宇之间又不乏英气,加之身上那一袭银装铠甲,便在这层恬淡儒雅之外,又添加了些英武豪气。
可是他身上的盔甲,跟她先前在军中所见铠甲皆不同,既不像甲士身上穿的,也不像齐煜等将领身上穿的。会出现在此地的士兵,若不是武贲军的,那么就只可能是……
想至此处,唐谷溪身上即刻冒出了冷汗,她惊恐地望着他,双唇颤抖以至于忘了说话。双手用了用力,就想要推开他。
很显然,眼前那男子见她如此反应,自然是困惑不已,只以为她是受了惊吓,因此便更加抓紧了她的手臂。
“这位姑娘,你别怕,我并非坏人。”那男子神色从容地宽慰道,“你……你可否告诉我,你是从何处来的?此处为军事重地,你一个女子,怎会出现在此?还有,方才见你从马上滚下,身上可有擦伤?”
唐谷溪深喘着气,头脑愈加发热,神志也有些混乱不清,她一言不发,眸光乱颤,只是用力推着他,身子竭力向后退去。
“你……你别乱动啊。”男子依旧抓着她的胳膊,脸色略微着急,他扭头一瞥,目光像是掠到什么似的,忽然大喊一声,“小心!你、你别动,你腿上受伤了……”
唐谷溪被这一声喝吓得身子僵住,再不敢乱动。这时她方才感觉到,右腿膝处下方传来一阵摄人心骨的刺痛,仿佛穿破了整个身体的血肉,疼得她差点咬破嘴唇。
对方看了她一眼,眉间微微蹙起,轻声道:“疼你就喊出来,别再把嘴给咬破了。”说罢,他缓缓放开了她的胳膊,将她平放在草地上,起身来到了另一边的双腿处,再次蹲了下去。
只见他熟练地从身上扯下一块白布,一手轻轻托起她的右腿,一手将白布条缓缓缠绕在了上面的伤口处,一连串动作有条不紊,沉稳有序。
唐谷溪看不见她腿上的伤势,也看不见他是如何为自己包扎的,她看到的,只是那人微低着头、一脸认真为她包扎伤口时的侧颜,以及其身上所穿铠甲的不同。但是看了半天,却未能从其身上看出乾坤来。
“啧……”随着那人将绷带缠好,一阵更为刺骨的疼痛传了上来,唐谷溪一个忍不住,便呲牙咧嘴地叫了出来。她倒吸一口气,缓缓张开了眸子,疼痛渐渐逝去。
对方立即起身,来到了她的面前,蹲下身来。他一只手肘搭在左膝上,一只手随意垂了下来,微笑着注视着她,道:“现在,你可以相信我不是坏人了吧?”
唐谷溪深吸着气,目光划上了他的脸,战战兢兢道:“你……你是什么人?”
“哈?”那人轻笑一声,抬眼望了一下天边,回过头来道,“你看我穿的,像什么人?”
“你是将士。”唐谷溪道,“可、可你是哪国的将领?”
“此地还有何军驻扎?”
“有……有凉禹的军队,对面,还有乔疆的军队……”
那人听罢,面容稍微严肃了一分,他扭头望望离山的那边,点了点头,回过头来继续盯着她,道:“你说的十分正确。这回该我问你了,你是何人,为何在此?还有,你……为何会对两军之事如此了解?”
唐谷溪思考再三,强装镇定道:“我是盛歌人,和朋友结伴来此,却不想……竟和他们分散了,一时收不住马儿,落了如此惨境……”
“你是盛歌人?”
“嗯。”
男子皱了皱眉,但神情已然放松下来,问道:“你一个弱女子,怎会和朋友游行至此呢?这里是乔疆与凉禹交界处,又是两军交战之地,你可知有多危险?”
“我……”唐谷溪垂下了眼帘,神色黯淡。
“好了,别说了,我先带你回去。”男子说着,便一手托住了她的后背,一手从她的腿下穿过去,两臂一用力,便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哎!你——”唐谷溪大声道,面色惊慌“你、你放我下来!”
“你这副样子,我如何放你下来?”
“我……我自己会走!”
只听他轻笑一声,低头轻瞥了她一眼,又抬起头来,目光望向远方,迈动了步伐,“姑娘,你连爬都爬不起来,还说要走?别逞强了,何必自讨苦吃呢?如今我抱你上去,又不会占你便宜,你无须担心。”
“你……”唐谷溪愤恨地瞪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那男子抱着她走上了山坡,来至马匹跟前,只见两匹马此刻站到了一块,低头嚼着地上的荒草,耳鬓厮磨,温顺纯良,默默不语。
他止住步子,先是微微一怔,接着便豁然笑了一下,摇头叹了口气,走上前来,双手一用力,便把唐谷溪托到了马背上。
唐谷溪望见那一幕,脸上不禁火热起来。她被托到马上,自然免不了浑身筋骨疼痛,可是她强忍着不再发出声音,揉着自己的胳膊,低头一看,却发现身下的马竟不是自己的马。
“这不是我的马!”
男子正在牵着另一匹马的缰绳朝后面走去,脸上风轻云淡,连头都不抬,点了点头:“是啊,不是你的马。”
“你要把我的马牵到何处去?”
男子抬眼瞥了她一下,笑道:“放心,不会把它丢下的。”说着,他把那匹马缰绳的一端系在了自己的马鞍之上。
“你这是做何?”
男子手中动作停下,轻叹了一口气,望向她:“你两臂上皆有轻伤,如何拿的了缰绳?”
唐谷溪怔了怔,明白了其意,不禁有些羞愧。她望下去,看这两匹马被栓到一起,心中不免又起了疑惑:“你这样,不会使两匹马相撞绊倒吗?”
“缰绳又不短,怎会绊倒?”他指了指手中的绳子,放下后走了过来,“再者,我们又不着急,慢慢往回走呗,即使相撞也绊不倒。不过……”他轻轻笑了一下,“就算绊倒了你也无需害怕,反正还有我护着,自然摔不到你。”
说罢,他抬脚踏上马镫,一个翻身便坐在了马背上。
“对了,还没问你的名字。”他拽动了缰绳,身下的马迈动步子向前走了起来,另一只马在一旁缓缓跟着。
“唐谷溪。”
“唐谷溪?”身后之人轻念一声,“哪个谷,哪个溪?”
“谷雨的谷,溪水的溪。”
“啧……为何会是这二字呢?”
“我出生那日,恰逢谷雨。至于溪……我也不知道了。”
“哈哈,”那人朗笑一声,“明朝知谷雨,无策禁花风。令堂取名别有深意啊。”
唐谷溪脸色阴沉,心中的抑郁尚未消散,因此一刻也笑不出来。良久,她才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你呢,叫何名字?”
“在下姓苏,名宸,”那人笑道,“苏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