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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公主府里的顾裕萦手里拿着十七送上的迟来的消息,表情一片冰冷,手里蓄起一阵力,将纸条紧紧的捏住,再摊开的时候已经化成了灰。
郑沅溪,你很好。原来你的温润善良都是装出来的,你从一开始就是刻意为之,身份是假的,诚挚是假的,你的感情…也是假的。是自己对你放松了警惕,让西衾如此岌岌可危,是自己相信了你的神情,让所有都一败涂地,自己的情深意切,付之东流。
顾裕萦的眼眶红的厉害,嘴边却还挂着自嘲的笑意,儒香哪里见过这样的公主,公主从来都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如今却成了这般模样,连忙道:“公主,您别这样,都是那郑沅溪的错,怎么也没想到她竟是那东夷的四皇子……”
顾裕萦闻言心里更是难受,指甲陷入自己的掌心,死死的捏住。
郑沅溪,你真的,很好。
西衾的宣合殿通宵亮着,生死存亡的关头没有人敢离开,百官依旧跪在堂下,道不出个所以然来,龙椅上的顾亦珅脸色铁青,看着堂下跪着的一干人等,忍着怒气问道:“如今一天已经过去,东夷的大军毫无阻拦的前来,尔等可有人能给朕一个法子?”
一片寂静,没有人敢出声,顾亦珅终于怒不可遏,将茶盏也全数砸在了下面人的身上,吼着:“一群饭桶!没用的东西!朕养着你们有什么用!”
清一色伏着的脑袋直接贴在了地上,齐声道:“请皇上降罪——”
“降罪降罪!将你们这些蠢货杀了就可以阻止他们的脚步了吗!”
跪在地上的丞相曾博华挪了出来,却不敢起身,唯唯诺诺的说道:“皇上,如今西衾的一半国土已经失守,在帝都的兵马也不过区区三十万,现下唯一的计策就是让在正东镇守的平南王带兵援救了阿!”
顾亦珅何尝不知道这是现在唯一的办法,可是从正东到帝都最少要三天,就算来得及,可是这些年自己想方设法的削那丛千麟的权,甚至连丛仁康的请婚也被自己给回绝了,现在让他出兵,他会不会愿意?顾亦珅的眼光一闪,连忙换来刘衎。“快,快去请长公主前来!”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顾裕萦便入了宣合殿,微微欠了身子道:“儿臣见过父皇。”
顾亦珅连忙从龙椅上走下来,拉着顾裕萦的手道:“萦儿,父皇当日引狼入室,害了西衾害了你,可如今也只有你能救西衾了……”顾裕萦不作声色的看着他,顾亦珅告诉她,只有如今让她与丛仁康联姻,以丛仁康对顾裕萦的爱慕来让平南王自愿出兵了。
堂下一片哗然,一个不怕死的官员说道:“可是皇上…郑沅溪虽是叛贼,可是休书未出,长公主殿下还是她的妻子阿……”
顾亦珅眼睛一瞪,呵斥道:“你给朕闭嘴!郑沅溪身为东夷四皇子,却瞒天过海的让西衾步入如此的地步,休书?既然是乱臣贼子,这门婚事自当是作废!”
顾裕萦看着向来稳重的父皇已经失了镇定,知道西衾现在已经是穷途末路,父皇那看着自己祈求的眼神,终于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说道:“父皇做主就好。”
顾亦珅眼里的精光暴涨,似乎看见了一丝希望,连忙让刘衎拟旨吩咐下去,待局势稳定,长公主与镇南王世子立刻成亲!受到了消息的镇南王立刻带兵前往帝都。所有人都似乎看见了希望,却没有人注意到顾裕萦的眼里那一片死灰。
兵临城下是在两日后,顾亦珅下令一定要死守城门,撑到第二天平南王的援兵到来。立于帝都口前的郑沅溪第一次用一个不同的目光看着这个自己曾经无数次进出的地方,心里飞快的想起了一些人,温文尔雅的田智,对公主痴心不改的丛仁康,对了,还有公主大人…
可是今天在这里的人不是郑沅溪,而是辰漾生,一个有着自己的目的,心狠手辣心思缜密的四皇子,没有思念,不该缅怀。
这是聂蓝附在郑沅溪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郑沅溪的面色突然大变,原本风平浪静的表情徒然变得阴狠起来。连忙策马到了辰丰的边上说:“父皇,儿臣得到消息,平南王带领三十万大军正从正东赶来,明日应该就到了,儿臣认为,如今帝都内只有三十万大军,况且粮草至多会在三日后告罄,只要派遣一部分的兵力前去拖延住平南王,十日之内,西衾城门必破。”辰丰闻言点了点头,看向自己这个年仅十五又尚为矮小的小儿子,赞许的说:“朕的儿子果然不凡,便依漾生所言,遣二十万大军前去拖延!”
郑沅溪低着头回到了他的身后,看着高高耸立的城墙,眼里有些复杂。
辰丰亲自在城下大声喝道:“西衾如今已是强弩之末,若是现在开了城门,朕承诺,不伤你西衾的子民分毫!”墙头上走出了一人,穿着明黄色的龙袍,正是顾亦珅。辰丰见到当年将自己生擒的仇人,脸色瞬间开心的涨了个通红,却见顾亦珅一脸不屑的看着辰丰,徐徐说道:“这不是曾被朕生擒过的太子殿下吗?今日前来我西衾,可是要自取其辱?”
辰丰闻言哈哈大笑,“如今兵临城下,你还敢如此口出狂言,真是可笑。”顾亦珅不过也是强着胆子出口讽刺了一句,如今的危机情况自己哪里会不知晓,当下只是冷笑一声不再言语。
在公主府内的顾裕萦将一张亲手写好的纸条交予十七,让她务必交到那人的手中。
十七领命离开,顾裕萦站起了身子,像是对身旁的儒香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本宫也要看看,半月光景,你成了什么模样!”
辰丰又唤了一声:“当真不开城门?”
回答他的却不是顾亦珅,而是一名穿着绛红色袍子的绝世佳人。“无论如何,我西衾的子民与国共存亡!”声音不大,却能够清晰的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想来是用了内力。西衾的士兵闻言大声的符合着:“与西衾共存亡!与西衾共存亡!”
辰丰眯了眯眼睛,喝道:“攻城!”
云梯搭在宫墙上,一批一批的东夷士兵往上攀爬,又被墙上的西衾士兵打落下来,墙下的随从将军大喝:“列阵!”有条不紊的士兵拿着弓箭拿着盾牌列出了阵型,前排的盾兵们将铁盾堆成一排,抵挡西衾的士兵放箭,后面的弓箭手躲在盾后装箭设计,一瞬间血流横飞,尸体遍地。
郑沅溪却恍若无关的看着高墙之上的顾裕萦,顾裕萦没有回避她的目光,也直直的看着她,不过半个月的时间,恍若隔世,各自代表着不同的阵营,床榻上恩爱的夫妻成了敌人。
顾裕萦的神色复杂,郑沅溪却悠然的对着她裂开了嘴角。这样熟悉无邪的笑容让顾裕萦有一霎那的失神,却马上反应了过来,这个人,不是自己的小驸马,而是敌军的四皇子。顾裕萦回头下令,“瞄准东夷的四皇子,射击!”声音依旧清明不带感情,可是儒香却知道公主的心里有多么的不舍和疼痛。
声音传进了郑沅溪的耳朵,仿佛带着利剑一般,刺得生疼。笑容却依旧摆在她的脸上,甚至更加的浓烈。“放马来吧。”
箭矢如雨点般打来,除了专心对付攀爬在云梯上那些东夷士兵的西衾士兵们,其余的人都将准头对向了郑沅溪,有人大喊了一声:“保护皇上和四皇子殿下!”士兵们连忙变换了阵型挡在了两人的前面,可是人快箭更快,看着面前轰然而止的箭矢,郑沅溪的表情不变,只是右手拿出一根银针,轻轻的,只是轻轻的扎在了自己前面的辰丰的马屁股上,那马吃痛嘶鸣起来,没有人预料到这样的变故,防不胜防的竟然让东夷皇帝的马带着人一起冲了出去,噗嗤噗嗤的响声连绵不绝,箭矢全部埋进了辰丰的身体,他有些震惊的回过头来看着依旧一脸笑意的郑沅溪,仿佛在问着为什么,却已经掉下了马,变成了刺猬。
没有人注意到郑沅溪的动作,除了高墙上的顾裕萦和在郑沅溪身边的聂蓝。郑沅溪收起笑容,大喊了一声:“父皇!”在场的人都有些微愣,御驾亲征的皇上,登基不足一年的皇上,死了?
郑沅溪不顾箭雨的跑到辰丰旁边,聂蓝连忙跟上用手里的长剑将打过来的箭矢尽数砍断,为她建立了一个保护圈,郑沅溪回头大喝:“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别停下!继续攻城!”在场的人在应子城就已经听皇帝说过要立眼前这位四皇子为太子,如今皇上战死,新任的东夷皇帝便是她,哪里还敢违令,连忙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西衾的士兵。郑沅溪将辰丰拉进了东夷的军队里,尚存一口气的辰丰断断续续的问她:“为,为……什么?”郑沅溪微笑的看着他,答道:“父皇还记得那年四岁的聂蓝吗?你连一个四岁的孩子都不放过,我与母后前来的时候,她已经像是一具尸体,母后质问你,你却将她和我毒打了一顿,囚禁了整整一个月,你说,你该死吗?”辰丰颤抖着双唇,血不可遏制的往外流着,郑沅溪附在他的耳边说:“十年阿,我等了十年终于等到了今天,你认为我不是你的亲生孩子,便一挥手将我扔进了西衾,你以为我不知道这十年来我母后是过着如何的生活?你的强、暴,你的虐待,是你一手将我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今天我来报仇,不为自己,而是为被你凌,辱的两个女子。”
辰丰已经没了气息,郑沅溪拍拍衣衫站了起来。
顾裕萦的目光没有离开过她,她从来没有想到今日的郑沅溪竟然会是这样,连自己的亲生父亲也可以痛下杀手,那一脸的风轻云淡,仿似死去的人和她毫无关系,心底的凉意泛滥开来,郑沅溪,你也会这样对待我吗?
聂蓝只是站在郑沅溪的身边,一言不发。
任何人的死亡都与自己无关,更何况是这个禽兽,除了郑沅溪,她不会在意任何人。
郑沅溪带着笑意轻轻的抱住了聂蓝,在她耳边说道:“我最重要的姐姐,我终于,替你报仇了。”
高墙上的顾裕萦见到这一幕,心里的疼痛席卷了全身,眼里的冷意彻底的盖住了所有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