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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想过,占着最大疆土的西衾,兵力最为强大的西衾,兵败如山倒。
也同样没有人想过,曾经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东夷会突然之间占据了大半江山。
一个月的覆雨翻云,将天下翻了个遍。
东夷的人民同样没有想到,东夷一年之内换了三个皇帝,而早应该死去的四皇子和李大丞相却突然出现里应外合的让西衾就那样覆灭。
没错,郑沅溪的登基是丝毫没有悬念的,有东夷大军亲耳听见的先皇口谕,有拿下天下的遮天功劳,有身为唯一嫡子的正统地位,没有人抗议,即使依然会有人对这个年仅十五岁的新帝不满,但却没有一个人有正当的理由阻止她登基。失去了十万龙啸军的北瞰不堪一击,主动归降,自愿称臣,成为东夷的属地,名作北瞰城,西衾与北瞰两国正式从这片土地上消失,东夷一国独大。
两月后,东夷承天殿的龙椅上,一个身穿金黄色龙袍的清秀人儿端坐着听着下面的官员们议论朝事,时不时的说上一两句,这人便是东夷的新帝,郑沅溪,不对,是辰漾生。
自从两月前从西衾大获全胜再将北瞰龙啸军屠尽到现在已经足足过去了两个月,而再有七天,便是郑沅溪十六岁的生辰,整个皇宫喜气洋洋,除了一个地方,宫南别院。
这里的主人便是郑沅溪带回来的西衾长公主顾裕萦。
别院里整日呆坐的顾裕萦从两月前亲眼见到顾亦珅死去后便没有从嘴里说过一句话,只是日复一日的静坐,郑沅溪派去伺候她的宫女太监们见她不过是西衾的亡国公主,哪里会毕恭毕敬的去待她,而且顾裕萦每日只是安静的坐着看着窗外,累了就躺在床上,那些奴才们更加的无所畏惧,每天都是端着凉菜剩饭扔在桌上就走,初登帝位的郑沅溪忙的晕头转向,既要肃清朝政,不停的派人查探辰锦空一直以来招揽的官员有哪些,还要忙着应付那一直对辰丰驾崩存着疑虑的泓王辰嗣,这辰嗣是辰丰的亲生弟弟,两人一向感情要好,不过当年辰丰将郑沅溪放去西衾的事情却并未告诉他,他也一直以为自己的小侄子已经身亡。这次听前线的探子回报过来的消息,一直对自己兄长的死因有所困惑,也对郑沅溪的身份有所怀疑,整日在朝堂上旁敲侧击的为难着郑沅溪,奈何辰嗣手里的兵权较重,郑沅溪初初登基一时也不能动他,只能小心的提防着。
下了朝的郑沅溪头痛欲裂,却见聂蓝向她走过来,跪在地上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聂蓝随着自己回到东夷后,郑沅溪本想赐官,可惜聂蓝是个女子,不能入朝,便让她做了自己的亲信暗卫。只见聂蓝站在自己面前有些欲言又止,郑沅溪本就难受的不行,想要快些回寝宫休息,皱着眉头说:“有什么话就说。”
聂蓝紧了紧拳头,还是说了出来:“聂蓝听宫南别院的小太监说……说顾裕萦已经三天未曾进食了。”郑沅溪闻言大惊失色,也顾不上自己身体的不适,连忙追问:“什么!?为何不叫御医?”聂蓝见她这般着急的样子,苦笑道:“皇上将她带回来后,从未去过宫南别院一次,皇上也知道,宫里的人向来都是趋炎附势,她不过是一个亡国的公主,哪有御医敢去就诊……”
郑沅溪这才想起,两个月来,自己因为东夷的事情,还有那无法面对的原因,从未去看过她一次,心里烦闷的不行,连忙摆架去了宫南别院。
郑沅溪只身到了的时候,顾裕萦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身子背对着自己也看不清她的面色如何,还没上前出声,那被派来伺候顾裕萦的小宫女便依旧端了凉菜剩饭过来,因为郑沅溪并没有带着人来,那小宫女进了门也没看见在正厅里站着的郑沅溪,兀自将饭菜往桌上一扔,说了句:“你今日若是再不吃饭,明日就别想吃了。”
郑沅溪面色瞬间冰冷,见那小宫女看都不看一眼就要走,伸手一把把她扯了回来,那小宫女以为是顾裕萦,一个转身就要发怒,却见眼前的竟是当今圣上,连忙跪在地上颤抖着行礼:“皇上……奴婢不知,知皇上驾……到,请皇上赎罪!”床上的背影听见声音轻轻动了一下,郑沅溪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宫女,也不让她起身,自顾自的走到桌前去看了一下那些饭菜,冷冷道:“这便是你让她每日吃的东西?”那宫女被吓得不轻,话都说不出来。郑沅溪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呵斥道:“不知死活的东西!”那宫女不停的磕着响头,嘴里叫着饶命。
郑沅溪移开目光。“来人。”侍卫很快就前来,“拖下去斩了。”
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也没有再看那被拖下去哭喊着的宫女,叫人重新备了饭菜,兀自走到顾裕萦的身边,床上的人儿依然没有转过身,郑沅溪将她捞在怀里转了过来,却见顾裕萦的脸色已经一片青白,触手之间整个人似乎已经瘦了一圈,羸弱的不行。郑沅溪叹了一口气,习惯性的还是那样叫道:“公主……”顾裕萦闻言娇躯震了一震,多久了,多久没有听见这人如此叫自己了,抬眼看向已经整个人转变的彻底的郑沅溪,想起两月前在宣合殿上惨死的父皇,心里的寒冷荡漾开来。顾裕萦轻轻推开了她,自己吃力的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嘴边挂着冷笑,终于说出了这些日子来的第一句话:“皇上,我不再是公主了。”郑沅溪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只是再次用力的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裕萦,你在怪我吗?”顾裕萦听她这样说,心里止不住的厌恶,一把又将她推开道:“皇上多想了,我不过是个亡国的俘虏,我凭什么怪你?”郑沅溪的表情有些僵硬,还是努力的挂上笑脸将那重新送来的饭菜端了过来,放在自己的腿上,夹了一株青菜放在她嘴边说:“裕萦,你已经好久没吃东西了……”话还没有说完顾裕萦便一掌将她手里的筷子打掉,叫道:“辰漾生!你不要叫我的名字,也不要在我面前继续惺惺作态!我已经不是西衾的公主!我没有再能让你利用的地方!”
郑沅溪看着被打落在地上的筷子,心里有了一些怒意,直直的看着她问道:“你在报复我?你觉得你饿死了我会心疼,会内疚,对吗?”顾裕萦笑了,苍白的脸上尽是无力。
“皇上你的心狠手辣我已经见识过了,怎么可能还认为这样可以报复你呢?连自己亲生父亲都可以面无表情的除掉,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郑沅溪闻言,整个人被气的瑟瑟发抖,一手将她推在床上,顾裕萦突出的背脊骨装上床沿,发出砰的一声,郑沅溪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顾裕萦,我不想再重复一遍了,你的命,是我的,我不答应,你连死都不可能。”顾裕萦的眼眶发红,自嘲的看着自己的双手说:“是阿,你让聂蓝废去我的武功,喂我软筋散,我就算想死,又能怎么样?”郑沅溪见到眼前这个曾经不可一世无比尊贵的顾裕萦,现在却只是一脸的绝望与凄凉,心里说不痛不难受是假的,可是她没有办法,她必须救自己的娘亲,她需要权力,顾裕萦的聪敏和厉害她也是知晓的,她本该在西衾就将顾裕萦一同杀了,但她舍不得,她做不到。她只能将顾裕萦囚禁着带回东夷,却怕她作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只能让聂蓝废去她的武功,又怕她自寻短见,只能喂她服下软筋散,郑沅溪自己心里明白,如今的顾裕萦一无所有,等同于一个废人,就算是她的生死,她也没的选择。
郑沅溪把怒气咽了下去,一脸温柔的对她说:“乖,吃点东西好吗,别忘了你的哥哥还活着,他不会想知道自己的妹妹是现在这个样子。”顾裕萦愣了,郑沅溪说的对,太子哥哥还活着,丛仁康还活着,并不是已经无可挽救了,对!自己要活着,活下去!
顾裕萦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却不让她喂自己,而是抬手将饭拿了过去,一口又一口,这对她而言,不是饱口福,只是活下去的不可或缺,顾裕萦吃着东西,喉咙有些发痒,嘴里的东西死活咽不下去了,“咳——”的一声,竟然呕出了一口鲜血,血液喷在郑沅溪的龙袍上,她却没有丝毫的生气,反而被吓得连忙一边拍着顾裕萦的背帮她顺气,一边向门外大喊着:“传御医!快给朕传御医!”郑沅溪扶着顾裕萦的后背,语气无比焦急的问着:“裕萦,裕萦你没事吧?”顾裕萦本就苍白的脸色却因为吐血而染上了一丝红晕,她看着郑沅溪眼里的焦急,那毫无遮掩,没有丝毫做作的关心让自己突然有些迷乱,郑沅溪阿郑沅溪,你的真真假假,顾裕萦真的已经没有办法再分辨了。郑沅溪虽然会一些医理,但是中医毕竟不是强项,见御医一路小跑着进了别院,郑沅溪连忙站起身子来让开。御医静静的霸着脉,眉头有些微皱,郑沅溪见了心里慌的不行,连忙问道:“如何?”那御医起身便要跪下去作答,郑沅溪不满的直接拉住了他。“不必多礼了,朕只想知道她身子是怎么了?”那御医弓着身子道:“回皇上,这位姑娘之前受了剑伤,刚好一些却多日未曾进食,身子又有些风寒,没有立刻就医于是寒气进入肺脏,才会吐血!还有……”那御医有些停顿,郑沅溪忙说:“还有什么!有什么问题全部给朕说出来!”那御医连忙称是,继续说道:“这位姑娘郁结气滞,心病,还是由心药才可痊愈的。”郑沅溪闻言也明白了,顾裕萦本来就受到了刺激,再加上那些奴才的照顾不周才会如此,心里也内疚起来,可是要解开顾裕萦的心结,谈何容易。
郑沅溪挥了挥手让御医下去开方子,又唤了人前来道:“重新给朕派一批宫女太监过来。”
被重新选出的人很快就在别院里跪了一地,郑沅溪看着她们说:“你们给朕听清楚了!这个别院的主人,是朕很重要的人,莫要如同前面那些狗奴才一般怠慢了她,不然朕定要你们抄家灭族!”这些人连忙俯首称是,顾裕萦将郑沅溪的话一字不落的听了去,重要的人?她说的是自己?心里觉得有些可笑,却忍不住又有些开心,顾裕萦连忙摇了摇头,郑沅溪的背叛让她不敢再轻易相信任何人,自己不该再有任何的留念!
郑沅溪轻轻摸了摸顾裕萦的脸,说:“你是这个别院的主人,给它起个名字吧。”
顾裕萦想到自己的太子哥哥,知道只有稳住面前的这个人,不要再去激怒她,日后才有机会报仇,没有再反抗,而是看了郑沅溪的脸半晌,终于呼出一口气说:“别沅。”
郑沅溪闻言有些微愣,她明白这个名字的含义,心里有些懊恼,转身向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唤了人前来。“将这里的名字改了,唤作‘别沅’。”言罢看了一眼顾裕萦,缓缓离开。
别沅别沅,告别了善良的沅溪,如今的你,不再是我的小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