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夺舍之五慧紫鹃

香溪河畔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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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黛玉乍见沦为灰烬的住所,不由自主紧紧捏住紫鹃胳膊,直觉心肝乱跳,昨日若非临时起意去栊翠庵请求妙玉替自己安置父母香堂,事后二人手谈直至夜静更深索性主仆三人歇在庵中,只怕今日主仆三人都要化成厉鬼了。

    黛玉虽然裹着毛皮大氅,身体只是发冷,止不住簌簌发抖,根本站不住,心中只如滚水翻腾:左右怡红院,蘅芜苑安然无恙,为何偏偏自己的潇湘馆化为灰烬?

    雪雁却是从栊翠庵山门处孟奔而出,跪地呼号:“王妈妈?春纤啊?”

    搀扶着黛玉紫鹃却是勾唇冷笑。慢慢走近潇湘馆废墟之旁,李莫愁伸手搀扶雪雁:“你倒忘记了?昨日春纤姑妈来报,说是她姥姥护法绞肠痧死了,大奶奶答应春纤家去了呢!”

    雪雁道:“王妈妈呢?”

    紫鹃道:“王妈妈不放心姑娘,昨日夜半也到了栊翠庵,只是睡得晚了,这会子尚未起身呢!”

    雪雁闻言不由双手合十:“谢天谢地,谢天谢地,不然我回去如何跟她的儿子解释呢!”

    凤姐此刻已经被平儿救醒了,听着他们主仆之言,顿觉不妙:“你们潇湘馆粗使婆子与小丫头呢?”

    紫鹃挑眉笑道:“因为老太太预备交姑娘搬去荣庆堂里的碧纱橱过冬,从此潇湘馆里不生活了,是我怕小丫头妈妈们冻着了,做主放她们家去了,或是投奔在府里做事妈妈嫂子去了。府里别处都比咱们潇湘馆暖和,大奶奶是知道的。”

    李纨便对凤姐点头:“这几日你恍恍惚惚神力不济,这事儿是紫鹃昨日傍晚跟我请求,我变做主应了,昨日傍晚就回过太太了,太太也答应了。”

    凤姐闻言心中越发乱跳,怪得昨日王氏说什么不要他管了,有说什么’一了百了’原来却是要‘一把火了’!

    竟然这般狠毒!

    凤姐心头只是自愧不如!

    凤姐抢上一步楼主黛玉,半真半假就哭起来:“林妹妹,你没事就好啊!老祖宗闻听潇湘馆失火就吓晕了,快随我去给老祖宗报个平安!”

    贾赦贾政原本以为外甥女儿死于火场,心中老大不忍,此刻倒也放下心来。贾赦把身边小厮踢一脚:“速去告诉老太太知道。”

    却是贾琏过来冲着紫鹃作揖:“紫鹃姑娘可知道昨日是谁留守潇湘馆?”

    紫鹃便道:“姑娘因为接受了二奶奶跟老祖宗劝告,准备在栊翠庵给姑老爷姑太太做法事,所以昨日我们把姑娘的吃穿用度以及书籍多半搬去了栊翠庵中。大多数婆子丫头都放了,只有那个耳聋婆子带着她的小孙女儿住在角门上头!”

    李李纨皱眉:“不是说今日白日再搬的么?怎么不等我来帮忙?”

    紫鹃笑道:“这大约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吧。原本昨日姑娘已经阖眼睡了,熟料忽然又惊醒了,直说心神不宁要去栊翠庵中烧香抄写经文火化,是我想着姑娘身子单薄,一来一去奔波劳累反而不好,索性决定当晚就搬家,反正姑娘东西也不多,除了衣物就是书籍。倒也便宜!”

    李纨闻言愣了,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脑海闪过,却有抓不住灵感!

    凤姐却是心头直发冷,搂着黛玉茫茫往大观园门而去,似乎有鬼追赶一般。

    却说贾母已然醒了,正在捶床大哭:“我的敏儿啊,我对不住你啊,我的玉儿啊,老祖宗没有看住你啊......”

    鸳鸯琥珀鹦哥们一个个哭得双眼通红,一时为了老太太偌大你那几哭得可怜,又是为黛玉小小年纪,如画品貌而可惜。正在悲惨凄凄,忽见贾琏跟前兴儿跌跌撞撞跑来吵嚷:“我要见老太太,鸳鸯姐姐,我是兴儿,我来报信呢,林姑娘活得好好的呢!”

    鸳鸯不及答话,贾母一斤听见,忙道:“是谁说话,快叫进来!”

    兴儿便趴着进屋,磕头而泣:“老太太大喜,林姑娘命大,昨日去了栊翠庵替姑老爷姑太太布置香堂,夜深了歇在栊翠庵,所以,林姑娘好好地,二爷教您放宽心,二奶奶搀扶着林姑娘在后边呢!”

    贾母闻言一咕噜自贵妃榻上呼啦一下站起来,薄被汤婆子掉了一地,贾母等不及穿戴大衣衫子,拔足就往门边迎接。

    唬的鸳鸯琥珀齐齐搂住,好歹穿戴好了,这边凤姐已经哭着将黛玉送进房来。

    贾母乍见黛玉美貌如花模样,搂着便哭得肝肠寸断:“老天有眼啊,菩萨啊,你显了灵啊,不枉费老婆子信奉您一辈子啊!”

    精明贵气一辈子的贾母哭得全无体统了。

    这边祖孙哭过了,失而复得的欢喜充斥着荣庆堂。

    贾母拉着黛玉王佛堂而去:“快快跟我去给菩萨上香,给祖宗上香,感谢祖宗菩萨护佑!”

    凤姐李纨邢夫人等一起跟着进取磕头,一个个一头点地,虔诚无比!

    李莫愁站在后面只是冷笑,权当手下这些袅袅供奉,心里却在划算,昨日自己救下了潇湘馆所有丫头婆子,只是烧死了三个恶人,应当可以功过相抵了吧!“

    一时,贾母烧香完毕,因问凤姐:“既然林丫头们都搬迁了,如何你又来报说什么死了人呢?却来吓我作甚?”

    凤姐直觉牙疼:“老祖宗,我也糊涂呢?这事儿还等琏儿来了才知道。也不知道哪里冲撞了,这几日顺天府查来查去也没查出前几日火灾由头,如今把大观园也烧了一角,也不知道圣上知道了会不会怪罪呢?”

    贾母闻言心头突突乱跳:“你这话提点的好,快使人寻你老爷,叫他上折子!”

    一时,贾赦贾政一般清客去前头书房斟酌奏折,贾琏被贾母拧了来问话。对于死者身份,贾琏却一无所知。起初以为其中两个是看收门户的聋儿婆子祖孙,第三个估计也是潇湘馆小丫头,贾赦几个托词已经想好了,就推说是天干物燥,小丫头们不经心走水了。

    熟料,聋儿婆子却带着孙女回来了,说是昨夜晚冷的实在没法子,他们去大观园大门处秦家屋里凑了一夜。瞧见潇湘馆烧成灰烬,婆子吓得大哭,直说自己走是好事好好呢。

    贾琏将她关押审问了,却是一问三不知,又说她赔不起云云。直教人哭笑不得。毕竟是她看守房子,现在就关押在大观园角门处。

    贾母便看着凤姐:“凤丫头,这事儿还得你来办,能去大观园放火,不是大观园里人就是这府里人,你去,按照花名册清点人头。”

    凤姐得令而去。

    半一个时辰之后,凤姐面色灰败而回。

    扑地只给贾母磕头:“老祖宗,这话我也不敢说啊。”

    贾母心中似乎已有结论一般,一把抓住大家头上发髻,勒逼着凤姐看着自己:“你说,死者是谁,我还撑得住!”

    凤姐颤抖道:“三个死人身份,孙媳不能确认,只是这阖府上下却是少了三个人!”

    言罢磕头又哭。

    贾母顿足呵斥:“我叫你说,哭什么?”

    凤姐言道:“一个是太太跟前周瑞家里,一个是宝兄弟屋里袭人丫头,一个是,是太太......”

    虽是有所惊觉,贾母还是觉得头晕:“你说是谁?”

    “太太啊,是二太太啊,才刚玉钏来报,说是今个清晨不见太太起身,还道是太太这些日子累着了,要多睡睡,便不张起。却是我寻来寻去只是少了二个人,便亲自去薛家探问,姨妈一家几口好好都在。我就慌了神,姨妈见我神色不对追问,我便把走水死人事情说了,如今不知道死者是谁,正在自己悄悄盘查。最后薛姨妈问我太太可好,这一句把我吓得,我没命往回就跑。玉钏却说太太累了正在睡着。我这心才好些,上前去问安,才发觉太太被窝里竟然是塞得枕头啊,老祖宗啊,这可怎么好啊?”

    贾母萎靡不堪:“自作孽,不可活啊!”

    贾母一扫面上喜色,摇摇摆摆去了内室,跪在祖宗牌位前喃喃祷告,眼角泪水扑扑簌簌,成串滴落:“老祖宗啊,家门不幸啊,娶了个丧门星啊。害人害己啊。荣府这回只怕撑不过去,求祖宗显显灵吧,帮帮老身吧......”

    贾母声音悲戚又绝望,凤姐李纨听着直觉心如刀绞。

    黛玉也是呆呆愣坐着,为什么这般憎恨自己呢?

    李莫愁却提醒凤姐道:“袭人也好,周瑞家里也好,都不是大观园中人,他们夜半进去大观园,必定门房有人接应,我劝二奶奶立即就把大观园看门户的婆子有一个算一个统统捆起来,等到顺天府上门来了,正好交给他们,必定一审定案。”

    凤姐惊醒,忙叨叨亲自去了。

    李纨却是瞅着紫鹃,面上神色不定:这般镇定,这般笃信。潇湘馆走水竟然是的全部是外人?“

    李莫愁六识过人,向李纨看了回去:“大奶奶怎么这般看着我,紫鹃丫头脸上有蜜呢?”

    李纨尴尬一笑:“没有,我在想,还是林妹妹命大啊!”

    紫鹃笑道:“可不是呢,这也是咱们姑老爷姑太太一直陪着林姑娘呢,不然的话,则会忽然托梦,要姑娘替他们做道场呢!”

    李纨闻言镇定额首:“这话很是,儿女都是心头肉,就是死了也难安心呢!”

    荣国府不是一般啊猫啊狗人家,顺天府来的很快,紧接着都察院也再次光临荣府。

    一通询问,这次走水事件荣府几乎自己已经查验清楚了。潇湘馆死了三人,荣府失踪三人,正好对的上。

    都察院督左都御史跟王子腾有些瓜葛,查验之后避过众人,悄悄言与贾政:“这人若是死者是潇湘馆里人,倒也说得过去。怎么是尊夫人与心腹呢??

    贾政吱唔:“这个,这个,只为外甥女儿一直患病卧床,只怕是她关心外甥女儿,这才去了潇湘馆探望也不定.....”

    左都御史道虚眯着眼睛:“可是方才府里之人已经证明了,令外甥女儿已经搬去了后山栊翠庵替父母做法事。”

    贾琏这里忙着把几张银票顺过去塞在左都御史袖口里:“还请御史大人指点迷津,您也知道,咱们这一年娘娘,舅老爷连连出事,真是怕了,经不起了。”

    左都御史手指捻捻好几张呢,心中欢喜,一笑道:“民不举官不究,你们府里报个不小心走水,我们如是上报,最后结论还要看上头意思,毕竟这地方娘娘临幸过,好歹不是我们说了算啊。”

    贾赦贾政低头哈腰将顺天府都察院两班人好声好气送了出去,兄弟回头议论,还请谁去圣上面前美言美言,荣府实在经不起大风波了。

    最后一起想到了北静郡王,贾政这边便一声声命令叫宝玉,她可是一肚子火气,前些日子他要上任,被宝玉婚事耽搁了,正要起身,王氏这个疯婆子竟然跑去放火,真是个丧门星啊。

    一时宝玉被人叫了来,竟然是痴痴傻傻,心窍迷蒙不认得人。更叫人大跌眼镜的是薛宝钗竟然也跟着来了,已经改做了媳妇子打扮,额头梳得光溜溜,脸盘儿越发似满月了。

    宝玉没睡醒一般,被贾政跳脚呵斥几句,跌跤就往后倒了。贾母只得劝说贾政:“你带琏儿去吧,宝玉前儿从火场出来就是这个样子呢,你们自己干的好事,怪他怎的?”

    贾政闻言满脸含羞,再要申辩,却见儿子媳妇在侧,只得告辞去了。

    贾母这里冷笑着看了宝钗一眼:“你,你呢,既然你呢乐意,就这么招吧。反正三书六礼都齐全,你不觉得委屈就好生照管他,咱家不会亏待你,不过,圆房要在三年后,毕竟你姨妈......"

    宝钗闻言忽然脸颊泛起胭脂色,扑地给贾母磕了头,这才起身搀扶着宝玉出去了。

    宝玉直愣愣的走了出去,连跟贾母告别似乎也不会了。真个人傻子一般。宝钗带式教导宝玉行礼,却是贾母甚是不耐烦,虚弱的只摇手:“去把,宝玉身子不好,这几日就不要来了,各自好生歇息。”

    贾母瞧着凤姐:“宝玉是怎么个事儿?大夫怎么说吗?”

    凤姐道:“说是吓着了,您知道。宝兄弟一贯胆儿小,那日又哭又闹又走水,又被人从屋子里丢出来,当时跌的晕厥了,醒来就成了这个样子,喂他就吃,不喂他也不饿。”

    贾母疲惫摇头:“这都是命,命啊。”

    凤姐瞧着左右无人,悄悄跟贾母言道:“老祖宗,其实,娘娘并没有......”

    贾母举手直摆:“算了,事到如今,难道还要在添一宗欺君之罪不成呢!你们当初觉得好,就这样吧。你去吧,我也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