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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且说贾母瞧着黛玉青玉一对小外孙,不仅生得粉雕玉琢,玉雪聪明,更难得黛玉姐妹根本没有之前传言中的病弱之像,越发爱得慌。
特别对黛玉,贾母更是爱不释手,只说她神似贾敏幼年品格,搂在怀里心肝宝贝爱不够。
当日午饭小息过后,贾敏精神好了许多,青樱这边将林家箱笼大致整顿出来。贾敏遂令青樱分派见面礼。青樱得令,命人抬上见面礼,竟是油光闪亮十二只樟木大箱。
首先是贾母礼品,十二个丫头捧着十二纸托盘让贾母观瞧。分别是苏州织造所出织金锦缎四匹,紫檀木佛珠一对,象牙骨柄山水团扇一对,上等苏绣插屏一对,分别绣着猫蝶嬉花,猫蝶与耄耋同音,寓意长寿,一个百子献桃,意为子孙兴隆。
贾敏说这些是给贾母寿礼,自己虽然缺席母亲寿宴,寿礼却不能缺。
然后呈上见面礼,却是百年老山参一对,说是母女们十二年不见,时刻忧心母亲身子,一直托人寻找这东西,可巧年前寻着了。
贾母接手一看,六寸长的人参初具人形,方圆尺余根须无一损伤,两支人参,略大一支重大一两二钱,稍小一支也有一两,是正经人参娃娃。这种根须齐全人参除了内廷御用,一支大约需银子二至三万,一般说来是有价无市,可谓无价之宝。
贾母感慨自己这个女儿没白疼白养,心里恰似吃了蜜糖,整个笑成弥勒佛!
王氏邢氏的礼物最是便宜,四个盒子装着四色苏州锦缎。
李纨凤姐两个则是锦缎四匹,头面两套,区别是凤姐得的金镶红宝石,李纨则是金镶紫玉。
三春姐妹一般表礼,每人四匹苏绣锦缎,再有珠钗一对,点翠凤钗一对,黄金璎珞一对。然后,迎春一幅玉石围棋,探春一对上等端砚,惜春则是大大小小湖笔十二支,各色水彩颜料。
礼物虽则不同,却是甚合三人心意。探春惜春便罢了。尤其是迎春喜出望外,她喜欢下棋,府里却并无人在意。没想到这个自小没见过几面的姑妈却记得自己小小长处。顿时满眼湿意,一双明眸闪烁着浓烈孺慕之思。
宝玉贾琮贾环贾兰的礼品也是一般比重,俱是端砚两方,洒金徽墨两块,湖笔一对,上等宣纸两刀。
再有贾赦贾政两位老爷都是一对田黄冻的章料。
一时礼物分派完毕,阖府姑嫂姐妹,个个喜笑颜开,邢夫人凤姐李纨三春这些至亲血脉,无不奉承贾敏几句,都说这府里再没人赶得上姑母贾敏能干有孝心了。
薛王氏母女见十二只大箱子抬下去了,阖府上下丫头小厮们婆子仆人每人一贯银钱也排队领去了,并无人提起他们母子三人。
却有个宝玉拎不清楚,却把自己礼物往宝钗面前一递:“宝姐姐最喜欢舞文弄墨,这等好东西合该姐姐用,给我到白瞎了。”
薛王氏母女今日一再被忽视,被打脸,原本尴尬不已,却是众人心照不宣,故作不知。
林家根薛家本无交情,薛家母女上京并无人知会贾敏一声,贾敏没有备办礼物也算不得多失礼。
熟料被宝玉这一咋呼,便如拨云见日,闹得人尽皆知了。
贾敏这个客人倒没什么,不过一笑:“哎哟,这可是我疏忽了,青樱,快些去舀了来补上吧!”
在薛家母女却是犹如哧啦一声撕开了遮羞布,顿时坐立难安。
面对青樱递过来的托盘收也不是,退也不是。
王氏顿时气歪了鼻子,她是又恨又妒。
贾敏竟然这般大手笔派送礼物,独独缺了薛家娘儿们,这是不把自己亲戚当亲戚啊!
贾敏当初妆奁虽厚,王氏一清二楚,也不过六万银子,且是一般现银,一般现物。如今出手便是一对百年山参,而她可见贾敏这些年过的多么富足惬意。
自己身为贤德妃之母,为了替娘娘打点不得不做假账,放高利贷,被赖大冷子兴这样的奴才牵制。
贾敏一个死了丈夫寡妇,本该穿缁衣,住庙宇青灯古佛挨日子才对,凭什么在自己面前一掷千金,充贵妇?
想起当初娘娘省亲修园子,贾蔷贾蓉上门求见,竟然借口守孝,分文不舍,如今却这样炫富招摇,分明是不把娘娘放在眼里。
贾敏这个贱人如何担得起这样富贵?
王氏眼神冰凉的瞅着贾敏,却见贾敏三十有六,依旧面红齿白,杏眼明媚,身姿窈窕。岁月似乎忘记在她脸上驻足。明明是徐娘半老年岁,一张粉面却堪比凤姐水嫩。
孀居之人就该心如死灰,闭门等死,凭什么这般招摇过世,恣意快活?竟然这般明媚鲜艳,上京招摇,毫无廉耻!迟早设法拔了这眼中钉肉中刺,再夺了她的财富。届时,娘娘有了银子便可以争宠夺位,自己宝玉便可以封官进爵,自己的子孙后代便可以富贵荣华,千秋万代!
贾敏将王氏一切看在眼中,心中混不在意,这王氏最好不要有所行动,企图加害自己母子们,否则,别怪自己手黑。反正灭她也不止一回两回了,不在乎多杀一此!
贾母一见王氏竟敢冷待自己爱女,心中顿生不悦,却也不好当场发作,一来王氏是元春之母,荣府必须给她一定的颜面。二来,今日是贾敏母女们上门,自己若发作起来,连累女儿母子受气。遂话锋一转,责怪贾敏:“我听你侄儿媳妇说,你竟然吩咐林忠在扩建姑爷从前书斋?”
贾敏额首道:“旧居格局逾越住不得了,我也不想让孩子们离开祖宅太远,毕竟林家几代人居住地方,孩子住着也有祖宗英灵护卫也安宁。再者,也方便青玉初一十五跪拜祠堂。”
贾母一声叹息,抹起眼泪:“敏儿丫头,你这是要揪娘的心肝儿啊?”
贾敏唬的忙着谢罪辩白。贾母却是越发哭得厉害。
凤姐李纨几个也忙着劝慰,总算让贾母歇了泪,拉着贾敏负气道:“你要是真的顾念咱们母女情分,就在府里住下,我活着一日,咱们娘儿们亲香一日,可成!”
这话搁从前,贾敏万难从命,因为贾敏要替林如海报仇需要一个隐秘空间,方便她外出办事。眼下倒不失为一个应急法子。
说起来,这也是李莫愁跟贾敏质地差别,李莫愁想得很简单,娘儿们上京当然是要入住林家旧居,却没想到林家之前是五世列侯出身,林如海当日尚且因为祖宅逾制而封存了老宅。贾敏三品诰命夫人越发住不得了。
且她乃孀居之人,不能出门应酬,青玉年幼,也撑不起这样大排场。
一般人家若是嫌弃整修麻烦,则会出卖旧宅,套取银钱置办新宅。林家不缺银子,且这宅子是林如海自小成长地方,处处有林如海身影气息,贾敏不忍抹去。
林忠之前因为林如海乍然离世,满腔悲愤,及至上京方才警觉这事儿不妥。
林忠不敢擅自做主,只得派遣武熊返回询问贾敏之意。贾敏决定效法荣府格局,依旧将主房封存,而将后花园子劈出来,把林如海之前夏日纳凉读书一座小院子扩充成为三进宅子,供娘儿们居住。平日候府大门不开,娘儿们只从角门出入。
贾敏又吩咐叫老宅属于林如海的家私一律不许动用,扩充院子,置办家具,从新规划花园,栽种树木花草,没有三五个月不能完成。
贾敏因此承诺贾母,母子们暂居荣府,等到年下般搬回老宅。贾母心头老大不乐意。架不住贾敏要替夫君报仇,她需要自有空间与时间,因此眼中蕴泪反问贾母:“母亲只想想,女儿若是住在荣府,在何处供奉夫君灵位?年节之时在何处祭祀夫君与林家祖宗?青玉是林家根苗,女儿不能让林家祖宗无人祭祀!”
贾母这才允了。想着贾敏眨眼之间从二品夫人成为寡居之人,贾母心疼不已,拉着贾敏直落泪:“为娘也知道女儿嫁出去就不是娘家人了,只是为娘老了,没有几年好活了,今日你必须答应为娘,即便搬出去,也要隔三差五回来瞧瞧才是。”
李莫愁在红楼打滚几辈子,贾母对黛玉不错,又是贾敏生身之母。白发之人眼泪汪汪,祈求儿女眷顾,纵是李莫愁心智刚毅也红了眼睛,当即和泪应下了。贾母也同意贾敏娘儿们与小年之前再搬出荣府。
贾敏便吩咐林忠将自江南带来日常之物拉进了荣府,吃穿用度之物足足拉了二十车。母女便在荣庆堂住下了。
当日傍晚,荣府在荣庆堂为贾敏母子们摆下洗尘宴。
贾敏当着贾母以及王氏邢夫人之面,将五千银子交给王熙凤:“老太太年岁大了,吃食格外精细,不能因为我们进驻怠慢老太太。再有你表妹表弟吃惯了南菜。麻烦你替我们娘儿们另立一个小厨房,小厨房一切开销都另立账目,有我自己承担,这是五千银子,你先拿去花用,不够我再添补!”
贾敏可是贾母成日挂在嘴边心尖子,王熙凤岂敢戳贾母心窝子,忙着推辞:“姑妈快些收起来,那有个姑奶奶回娘家住几日,还要自掏银子呢?天下可没这个理儿,老太太您说是不是?”
凤姐推不过贾敏,忙着拉扯贾母。
贾母当然不乐意贾敏出银子,自己这个老封君面子往哪搁呢,心里夸赞凤姐会做人,笑道:“还是凤丫头懂理儿,虑的周全。俗话还说呢,舅舅的饭,外甥吃一半,敏儿你就收起来吧,别叫你侄儿媳妇笑话你。”
说话间贾母眼风扫过邢王两个媳妇,意思叫她们赶紧表态,荣府养得起归宁姑奶奶。
王夫人因为前后两次派人向贾敏索要银钱被贾敏拒绝,只觉得受了奇耻大辱,只恨不得生个法子,好把林家家私一瓢舀干净。
五千银子?
王氏心中哂笑,贾敏这个贱人,这是打发叫花子呢!也不看看这荣府是谁的后家,等将来贤德妃生下皇子,看你们有什么脸面,那时节你有银子送人只怕找不到门路呢!
王氏沉脸不语,竟把贾母暗示做了耳旁风。
贾母见王氏竟然不给自己作脸,心中着恼,眸中阴骘一闪而逝,蠢妇越发张狂了,看来自己很该找机会敲打敲打了。
只是眼下还需顾着贾敏面子。故而笑盈盈夸赞黛玉,青玉,细问她们读了些什么书,做过什么文章。又说自己多年不曾回金陵了,询问黛玉姐弟,一路上见过什么趣闻不曾?
好歹把王氏恶意遮掩过去了。
邢夫人这人一贯脑子不好使,眉高眼低比别人慢半拍。也是今日王氏恶意太过直白,贾母的维护也太过急切,她这个蠢笨之人竟然看明白了,王氏对小姑子不亲热,贾母不悦了。
邢夫人平生最恨之人便是弟媳妇王氏,不仅明里暗里挤兑自己出身,更是仗着娘家捧着贾母,强占属于自己上房荣禧堂。
花费自己银子,住自己房子,还要上赶着欺压自己。
是可忍孰不可忍!
邢夫人岂能放过这个难得反击机会,忙着一笑凑趣:“老太太这话很是,这一个舅舅一半,两个舅舅起步就全乎了,说什么银子呢,妹妹快些收回去吧,别叫外人知道了,来戳咱们脊梁骨!”
贾母虽然一贯不喜欢邢夫人,此刻心头熨帖得很:“大太太这话很是!”
邢夫人虽然贪财,待人尖刻,却并未谋害过黛玉。
“多谢大嫂美意。”
贾敏笑着谢过了邢夫人,继而态度坚决表明了自己立场:“若是三五十日,我也不提说了,只我们这一住起码要半年时间,嫂子虽然不当咱们是打秋风穷亲戚,免不得下人有那嘴贱的爱嚼舌,再者,自顾有亲兄弟明算账的说法,这般糊里糊涂住着也住不安生!”
贾敏不想给王氏诋毁自己机会,跟当年似的嚼舌,说什么黛玉花用一草一木都是荣府供给。
贾母一想这事儿也是这个理儿,且自己这些年也不当家了,遂笑而不语。心里却为自己母女傲气沾沾自喜。
贾敏母女们就这般住下了。
当晚,薛王氏因为贾敏怠慢跟王氏哭诉。王氏为了安慰妹妹,也为了发泄自己不满,大肆诋毁贾敏,什么不守妇道,不知廉耻,侮辱之词滔滔不绝而出。
贾敏正巧乘着黑夜在荣庆堂后花园子竹林用竹叶代替飞针练习飞花逐叶之功,却不料闻听王氏姐妹这般污蔑自己,心头大恨。
贾敏其实吃亏受气之人,当即就要飞花逐叶取她们狗命,却又怕大仇未报,打草惊蛇。正在思索如何教训王氏姐妹,忽见竹枝上两只栗子大小蜘蛛正在忙忙碌碌吐丝结网。
贾敏暗乐,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贾敏伸手捉住,之后潜至王氏卧房窗前,也是八月天气燥热,王氏开了窗户纳凉,贾敏十分便利把蜘蛛弹在王氏姐妹嘴上。在蜘蛛惊慌之下咬伤王氏姐妹瞬间,指风如电,将少许蟾酥射进她姐妹嘴里。
王氏姐妹当即惊叫起来,很快的荣府下上都知道了王氏姐妹被毒蜘蛛咬了,姐妹双双成了猪八戒不说,还因为毒气攻心,伤了眼睛,虽然太医医术高超,荣府不乏良药,姐妹二人不至于丢命,只是这对猪嘴姐妹短时间之内不敢见人了。
凤姐受了责骂,反头责骂荣禧堂一竿子丫头,阖府进行灭害洒扫。凤姐因为王氏责骂嫉恨,乘机把王氏院子里两棵金桂,一棵梧桐树砍成了光杆杆!
再有把两盆兰草花刨了,几株茶花也摸根儿割了个干净。
兰花茶花是元春宝贝,却被凤姐瞬间祸害干净,只把王氏气得个干瞪眼,却又支支吾吾骂不清楚。恨得差点吐老血!
贾敏因此对
三日后,青玉搬去前院书房居住,贾敏替他聘请了一位落第穷举子做先生。贾政想让宝玉贾环贾兰几个退家学跟青玉搭伴,贾敏严词拒绝了。直说青玉愚笨,只怕连累表兄弟学业。
贾政心头十分不乐意,跟贾母抱怨。贾母当面斥责了贾政,背后却追问贾敏何故。
贾敏便也只说了:“宝玉爱玩爱犯横,府里纵着他,因为府里玉字辈有贾琏顶门立户,草字辈有贾兰肯读书。林家却只有青玉一根独苗,实在不敢耽搁了。”
贾母原本不乐意宝玉受累,左不过自己私房也够这个孙子吃几辈子,遂也罢了。反头到劝说贾政几句,直说妹妹贾敏寡妇人家,多加照顾才是,哪有苛责道理!
贾政见那青玉小小年纪已经开始做时文,心头越发郁闷,越发厌恶宝玉。
王氏一面因为贾政因为青玉责罚宝玉不高兴,一面却因为宝玉远离林家人而称愿。只道林家几口子命硬,方才克夫克父,多见无益。
却也不想想,薛家母子们也是克夫克父,她日日缠裹也没见她遭祸害。
黛玉则开始跟着三春姐妹一起上闺学,培养姐妹情谊,熟悉这京都的人情世故。一早一晚跟着母亲练习吐纳功,跟着张玉娘练习剑术,强身健体。
因为住在荣府不方便,贾敏做主停了黛玉白练飞度练习,也不许她再睡绳索。只等回了林家再恢复这项训练。毕竟黛玉功力不够深厚,免得露了形迹,多生事端。
青樱这边也不带闲着,按照贾敏吩咐,去找了王氏心腹之人周瑞两口子。周瑞家里就是王氏影子,对王氏一切比自己还清楚。三天下来便将荣府里里外外摸得一清二楚了。
荣府如今大不如前,元春封妃,大观园已成,不仅耗空了府库,除了国库债务八十万,还跟薛家挪借了五十万,再有宁府,王家,史家,分别替荣府挪借了库银三十万。
这些债务是在贾母跟前过了明路的,贾母不知道的是东省地功勋田也被王氏凤姐姑侄们悄悄卖了多半出去,苦苦支撑着奢华门脸。
如今是大家看在贤德妃面子不追债,一旦贤德妃有个一差二错,众人一起追债,只怕是把荣府囫囵个卖了,也不够偿还这些内外债务了。
荣府虽然面上轰轰烈烈,内里已经入不敷出。再过些日子,府里卖无可卖,就该凤姐填嫁妆了。勿怪当初贾琏感叹再发个三五百万意外之财了。
却说贾敏母子们入住荣府,九月秋高气爽时节,家家户户登高赏菊品螃蟹。九月九日这日,贾母带领阖家女眷游园赏景,摆了螃蟹宴。
三春姐妹,宝钗,黛玉几个女孩儿更是挥毫泼墨,吟诗作赋,抒发情怀,好不快乐!
贾敏却在这日收到一封信笺,就在夜里,贾敏忽然被噩梦惊醒,醒来哭了一场,便跟贾母商议,要去城外碧云寺替林如海做七七十九天道场超度。
贾母惊问其故。
贾敏道:“女儿梦见相公了,相公在望乡台上望故乡,凄凄惨惨,好不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