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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城下了楼,正巧走到门口,见欧阳瑾要跟着那个男子离开,脚步顿时加快了不少,几乎是飞奔的,一下子撞到了那华服男子的怀中,引得周围一阵耻笑声。
李城揉了揉鼻子,怒骂道,“你这人怎么这么硬?撞的我鼻子好痛!还有……”转了个方向,指着欧阳瑾问道,“你要去哪里?我现在可是负责跟踪你的,莫要给我溜了,老实交代你的下一步行程!”
鼻子揉了许久还未曾减轻疼痛,不知道有没有发红,怎的这么疼?
欧阳渊走了过来,见此状况,拉过李城,在他的鼻尖上小心得吹着热气,柔声问道,“好点吗?怎么这么鲁莽?”
“我心里急,还不都是你二弟,竟然想跟着陌生人私奔!”
欧阳瑾听到他这句话,不知是气愤还是忧伤,他只是要和面前的华服男子去喝一杯而已,在他看来就变成了私奔。这要是传进李涵的耳里,不定又要怎么咒骂他了。前些日子跟着宁枫伶左右逛出青楼,已经被李涵逮住,狠狠的教训了一顿。
而告密者,正是面前大言不惭的李城,也不知道他如此大费周章都是为了谁?不能声张,不能明目张胆的去下令搜捕一个青袍男子,那么只能从那些青楼小倌中得到一些讯息了,毕竟除了客栈酒楼,就属那里,是情报最多的地方。
被告密了,计划也就白费了。用着一种鄙夷的眼神,定定的望着李城,本不打算开口说话,但又觉着不妥,幽幽的说道,“我喜欢与谁在一起是我的事情。”
李城的鼻尖被欧阳渊用热气吹着好了大半,似乎一直专注于柔情蜜意了,没有听到欧阳瑾说了什么,再回神时,只见华服男子看他的眼光,有种异样,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好似在告诫他,不准在大街上“秀恩爱”。他们,认识吗?
四人持续了一盏茶的沉默之后,华服男子哈哈大笑起来,再次引人侧目。也对,四个相貌皆是上等的男子站立在大街上,做着奇怪的动作,说着暧昧不已的话语,着实会让周围的频频回头侧目,而且刚才华服男子的一阵大笑,更是给奇怪做了个铺垫。
“不如,我们上酒楼再叙,可好?”华服男子建议着,询问着其余三人的意见。
李城与欧阳渊自然是无事,多认识一个朋友,比多一个敌对的敌人要好上千百倍,耸耸肩,表示无所谓,反正他们现在多的就是时间,恨不得忙起来,但又不知道该忙些什么。
城王应该干什么?上早朝吗?他必须能在那个时辰起来才行,欧阳渊每次都对他施以强烈的折磨,哪次不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能起身。可是,除了上早朝的事情,他好像真的不知道自己这个城王需要干些什么?怎么办?他是不是被李涵那个皇帝宠出了毛病?居然嫌自己太闲?
回忆不知飘到了哪里,那边欧阳瑾却是双手环胸,眯着眼眸,一副不情愿的表情说道,“走吧,人多,喝茶都热闹些。”
李城心想,你什么时候这么喜欢热闹了?清幽不是你的一贯作风吗?再看向华服男子,样貌虽好,可与李涵比起来,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类型的男人,欧阳瑾他,难道换了口味?喜欢这种坏坏的笑起来阴森恐怖的男人?口味,似乎有些重呢!李涵那个内心柔弱,外表坚强,骨子里腹黑的男人,在他的眼里落伍了吗?
唉,摇头着,欧阳瑾这个男人,越来越看不透了。
四人来了一处新开张的酒楼,位置好巧不巧的开在了一间青楼的对面,牌匾上方大红的布条还未拆除,显示出了此店是开张还未满三天。京城的商铺有个规矩,凡是新开张的店铺,必要在牌匾上挂满三天的大红花,图个吉利。三天内,甚至有些小门小铺的为了招揽生意而免费试吃试穿试喝的。当然,也仅限于小本生意。要是大酒楼的,一顿霸王餐估计也要破产了,也就别提什么三天了。
酒楼的牌匾是用纯金的框架打造而成的,印着金色的霸气外漏的四个大字,“尚品酒楼”,不知是什么酒,居然在京城里号称“尚品”?李城仔细打量着那快牌匾,发现下方竟然有一个四方的印记,如果不仔细瞧的话,根本就不会发现它的存在。四方的章印上,刻着四个小字,不是太清晰,只能隐约的望到有个韩字。
四人还未进屋,酒楼的老板就迎到了上来,哈着腰,朝着华服男子行了礼,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此刻正讨好着一般,问道,“公子需要点什么?”
大厅里摆放了大约十来张崭新的四方桌,没有几个人,大概是见新开张来凑个热闹,换个心情。楼梯口旁放置了一个金色的大貔貅,微笑着,迎接钱财的到来。看来,这家酒楼的老板花费了不少的银钱来装修,当真是华丽啊!
“我们要一间雅间,不能被人打扰。”
酒楼的老板依旧哈着腰,但是很明显的,他忽略了华服男子身后的三人,而只朝着华服男子问话。难不成……华服男子与酒楼老板熟识?
酒楼老板吩咐了店小二,带领他们四人上了二楼,进了一间别致的雅间里,里面的桌子上竟然放置着一个木质的圆盘,可以来回晃动,而椅子居然是带着厚厚的垫子,坐上去柔软舒适极了。李城的表情也随着酒楼的变化而变化着,这些东西,在皇宫里都没有,今天他就见识了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
“这个木质的圆盘有什么用?”李城指着圆盘问着华服男子。只听华服男子轻笑出声,说道,“这样方便夹菜,你看……”华服男子转了一下圆盘,上面的水壶茶杯因为他的转动而变换着位置,一会停在他的面前,一会停在别人的面前,“如果是美味佳肴的话,这样吃起来是不是方便了很多?”
李城点点头。在皇宫里,一张长长单调的桌案上,排满了满满一桌子的山珍海味,皇兄要吃个自己喜欢的菜,还必须要身边的奴仆去给他从另一边给端过来。如果有了这样的圆盘,确实方便了许多。
“各位想吃什么?”华服男子从一边的桌上拿起一个厚重的书本样式的纸张朝着他们走来,递到李城的手里一份,欧阳瑾手里一份,继续解说着,“这上面是菜谱,是根据大厨的意见让一位画工不错的画师描绘的,样子大致上是一致的。”
李城歪着脑袋看着手里的册子,竟然栩栩如生,和真的所差无几,一边翻一边问道,“你是这里的东家?”
华服男子点头,不做任何解释。
“你叫什么名字?”
“韩殃。”
李城那正在嬉皮笑脸的表情顿时停住了,翻阅菜谱的手也跟着颤抖了一下,却没有做任何的声响,呆呆的看着手里的菜谱,喃喃自语着,“这个不错。”
“韩公子,在下欧阳渊,二弟欧阳瑾,这是内人李城。”天下之大,重名重姓的多了去了,欧阳渊这样介绍着,应该不会让他产生什么怀疑吧?就像他,在听到韩殃之时,从骨子里偷着一种冷气,如果不是欧阳渊还在身边,恐怕他会跳起来吧。
韩殃,韩青韩丞相的唯一独子,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耍,也从来不分尊卑贵贱,只是,有韩殃的地方,必定没有李涵,有李涵的地方,韩殃也不会出现,两人似乎是约定好了一般,一个上午陪着他,一个下午陪着他,轮流着和他一起玩乐,那时孩子心性,除了偶尔被那些皇兄欺负之外,与那些大臣的孩子在一起倒也自在,全然没有往别处想。
只有李涵,总是在他的耳边述说着韩殃的坏处,说他没有同情心,整日的残害小动物,连刚出生的猫仔都不放过,甚至还鞭尸。而这些,李涵也只是道听途说,没有真正的见到过韩殃去鞭尸。而且,韩殃对他很好,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统统会从丞相府里拿来皇宫,与他分享。那时,除了王大毅,就只有韩殃了。
好景不长,就在他准备要去拜师学艺,离开皇宫一段时间之时,偷跑着出了皇宫,要去和韩殃告个别,哪知,却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韩殃正在光天化日之下猥琐一个幼小的男童,本身就是一个不足十三岁的少年,却对着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孩子做着那种事情!
他捂住了嘴巴,尽量不发出一丝声响,悄悄的离开了。他在皇宫里,他的嬷嬷们教过他与李涵一些男女之间的事情,毕竟还小,只是被灌输了那种念头而并未有所行动。没想到,没想到,韩殃……竟然对一个男童做那种事情!嬷嬷们说,那种事只能与自己爱的人喜欢的人做,才能兴奋。难道,韩殃,他,喜欢男人?
那个时候,男男律令还没有颁发,男子与男子之间,如若有什么亲密的举动,便会被人称做“败坏门风”。李城与李涵要比韩殃还要小上几岁,小时候的刺激直接影响到了他以后的生活。离开了皇宫之后,听说韩殃的事情被韩青知道,数落自然是有的,更糟的是,韩青把他的儿子赶出了家门。
所以至此,他与李涵都没再见过韩殃,或许被赶出了家门,饿死街头了也说不定。
“城儿,在想什么?”欧阳渊推了推他,才唤醒他的思绪,回到了现实。
此时桌案上已经陆续的上了几道菜,而自己的手中依旧翻着菜谱,尴尬的笑笑,合上了菜谱,放在了一边。韩殃正给欧阳瑾倒着酒,有说有笑的。
不一会,韩殃已经给他们轮流都斟满了酒,举杯说道,“今日有幸认识三位朋友,韩某先干为敬!”之间他一饮而尽,倒扣着酒杯,一滴未落。
欧阳渊与欧阳瑾也豪爽的干了个一干二净,倒是李城,正犹豫着要不要喝。他喝了就要交韩殃这个朋友,不喝却不合礼数,可他,根本就不想与他交朋友。即使只是重名,他也觉着膈应,小时候的心里阴影推搡着他,让他不能面对他。
“李公子为何不喝?是不给韩某面子吗?”
李城摇摇头,放下了酒杯,抚着额头,说道,“我有些头疼,不想喝酒。”
一旁的欧阳渊慌忙用手放在了李城的额头上,试着温度,并没有试出什么异常,才松了一口气,拍拍李城的脑袋,说道,“无碍,幸好不是发热。”
“大哥,他……”欧阳瑾也放下酒杯询问着。
欧阳渊搂着李城,让他依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朝着欧阳瑾说道,“近日睡眠不佳,生怕他生病。”
韩殃接话道,“天气冷,刚下过雪,夜里如若睡不好的话,确实会容易生病。不过,欧阳公子对李公子可真好。”
欧阳渊笑笑,“让韩公子见笑了。”
韩殃摆摆手,“哪里哪里,有幸得此一佳人,却是幸事,没有什么见笑不见笑。”
顿时,三人对他的印象有所改观,由一名在大街上调戏美人的登徒子直接转变为了一位高谈阔论知识渊博的一代书生。真是相当大的一个改观。
靠在欧阳渊的肩膀上,他还是能感觉到那一阵一阵飘来的阴谋气息,他总觉得认识了韩殃,会倒血霉,那种如果不趁早与韩殃脱离关系的沾亲带故的血光之灾。
快要过年了,他不想带着鲜血淋漓的场面过这个年,好歹这是他与欧阳渊的第一个新年,说什么都不能让人破坏了,谁都不可以。
“李公子对韩某是不是有哪种偏见?”韩殃摇着手中的酒杯,朝着李城说道,让在场的三人为之一愣,没想到韩殃如此的直率。
李城摇头,揉了揉太阳穴,轻声说道,“被你看出来了?真是抱歉,我确实对你不怎么待见,甚至不希望我的朋友与你相谈甚欢。”
欧阳瑾更没料到李城更直白,手中的酒杯抖落在咯桌面上,发出一阵声响,撒了一身的酒水,顿时身前的衣衫湿了一小部分,总体也无大碍。
“欧阳二公子无事吧?”韩殃从衣袖中掏出一块洁白的锦帕递给欧阳瑾,让他仔细的擦拭干净,别被人笑了去。李城看在眼里,心里更不爽了几分,欧阳瑾那个家伙居然还冲着他笑,说了一句谢谢?
欧阳渊顺着他的背部拍打着,凑到他的耳边,“看他想做什么,莫气。”
不是他气,而是替他的皇兄气愤与不值。欧阳瑾这个家伙,皇兄就差没把他宠到天上去了,而他呢?在这里与旁人喜笑颜开着,而且还是一个陌生人。他怎么不知道欧阳瑾何时转了性,喜欢这种道貌岸然的男人了?
“李公子,韩某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在这里赔罪了,希望李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忘记那些不雅的事情。”
韩殃举杯朝着李城而来,说的话恳恳切切,好似他不说话,不喝酒,就是他的错一般。李城正襟危坐,举起杯,一饮而尽。他越来越不喜欢面前这个假笑的韩殃了。
“李公子这么豪爽,韩某也不能不给面子。”一连饮了三杯,以示他的诚意。
外面的天色逐渐接近午时了,大街上来回的人群也越来越少了,有的小摊贩甚至都已经收摊了。在这寒冷的季节里,什么都成了麻烦。手脚一出都觉着会有变成雪人的后果,裹了几层厚袄也于事无补,不知道冷风从哪里又钻进了身体里,侵蚀着他们的肌肤。
楼上的四人喝了一些小酒,身子倒也暖和了起来,只是那酒量差人品更差的李城罪的一塌糊涂,不省人事,只是短短的一个时辰,四人已然倒了两个,站都站不稳的欧阳瑾也是,硬撑着腰身站了起来,摇摇晃晃中似乎撞到了桌角,哀嚎了一声,又坐了下来,揉搓着被磕伤的膝盖,嘴里不清不楚的不知在说着什么。
就在这时,雅间的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愤怒的身影,在看到醉醺醺的欧阳瑾后,果断的扛了起来,走出了大门,没有人拦,也没有人敢拦,毕竟李涵那火爆的脾气要是上来了,也不是好惹的,而且,他毕竟是皇帝,拦他?活的不耐烦了?虽然他的头上没有写皇帝两个字。
倒是韩殃呈现出一副讶异的神情,问着欧阳渊,“他,不会有事吧?那个人……”
这时,趴在桌上不肯起身的李城打了一个响嗝,笑嘻嘻的回答着他,“那是我哥,扛着的那个是他未婚门的媳妇,嗝~最多,最多,嗝~活吃了他!嘿嘿……”
欧阳渊抱拳,“失礼了,我们也该告辞了。”
“有空常来。”
欧阳渊点头,打横抱起微醉的李城,出了尚品酒楼,一路朝着城王府而去。
路上几乎没有了什么行人,上午还灿烂的阳光,此时也被乌云深深的埋藏了起来,看不到一点阳光。微风刺骨,即使欧阳渊披了一件狐毛制成的披风,也不得不运用内力让自身热起来,这样怀里的人儿正好可以舒舒服服的一路睡个好觉。
只是,就在两个踏出酒楼的那一刻,李城睁开了微眯的眼眸,朝着欧阳渊傻笑一声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继续朝前走着。
“我装的像不像?”李城小声的询问着,此时两人已经走了大半的路程,只是觉察有人跟着,并为仔细探查,索性也任由那人一直跟随,反正他们是会城王府,又不是去什么秘密基地。
“像。”
“我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或许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怎么这么说?我真怕他就是那个青袍男子。”
“或许吧。”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欧阳渊低头亲吻着他,“娘子,为夫吃了好几天的素斋,今日想破戒。”这几日,李城不得睡眠,他也跟着揪心,也就不敢碰他,而李城也没有那个兴致。但是今日却不同了,有些事情想开了,睡眠自然也就好了。
今晚,他必定要开荤。
“哼,别忘了,你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开荤的话还需打发走了他再说。”
欧阳渊停下了脚步,在原地停驻了一盏茶的功夫,李城不知他要做什么,拢紧了身躯,更贴近了他的胸膛一分,弱弱的问道,“怎么不走了?”
“看来我们不用回城王府了。”
“为什么?”
“来了至少有五名内功深厚的高手。”
“我怎么没觉察到?”
“……因为已经被跟踪我们的人给解决掉了。”
哇咧!
“那么,我们今晚要隆重的邀请他去吃烤鱼了?”
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郊外的一处树林,这里的树木上由于刚下完了雪而堆积了一些积雪,树枝经不起负荷,被积雪掩埋在了雪堆里,每吐出一口气都像是瞬间就能结成冰的样子,冷的让人心颤。
欧阳渊再次动起了脚步,却不是朝着城王府而去,而是瞬间的转移了一个方向,停在了一颗树木旁边,慢慢的说道,“韩公子千里相送佳人,当真是痴情一片。”
韩殃大笑着出现在了他们二人的面前,“欧阳大公子果然细心,只是委屈了你怀里的人儿,要在你的怀里多睡一会了。”
“韩公子,大可说了来意。”
欧阳渊说这话时,是哼着鼻孔说着,仿佛他知道韩殃是为了什么而跟踪他们的一样,而对此事保持着嗤之以鼻的态度,甚至连对着韩殃说话的语气也变了,不再是刚才的客气,而是现在的客气里夹杂了一丝针锋相对。李城佯装熟睡,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真的有种想睡觉的*。
“说了来意,欧阳大公子愿意拱手让人吗?”
欧阳渊这次是真的冷哼了一声,说道,“果真是如此。”
“欧阳大公子应该也觉察到了,今日只是试探,日后才是开始。”
“是吗?这是宣战?”
“不是宣战,只是象征性的陈述,李城,我势在必得!”
“呵呵,你没有那个机会。”
“谁笑到最后,也不一定呢!欧阳堡主。”
韩殃说完,快速的飞身离开了这里,只留下一串无影的脚印,深陷在那地面上的积雪上,融化了周遭的其他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