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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祥福宫出来,已近日中,阳光明晃晃打在地上,只照的人眼晕。身上的银丝瑞草云雁广袖双绣绫鸾服,在日头低下分外夺目。袭若看着那银光闪闪的丝线,笑道:“这衣服在屋子里还不觉得,到这日头下一看,当真是好看的紧呢。”
楼心月并不言语,亦无心去欣赏,眸光静静的跟着走在她前面的欧阳墨轩与上官云梦的背影。只是几步之遥,她却觉得他离她好远。
触手可及的距离,却隔着远远的两颗心。
袭若看了眼楼心月,也不再言语。她知道她心里不快,皇上近日对她的冷淡疏离,谁都看在眼里。只是,有些事,强求不得。尤其是,他是皇上。
“姐姐。”
楼心然在后面紧跟了上来。方才离开时,太后独留了她,说是有事相问。
“妹妹。”
楼心月停下脚步看向她。近来楼心然来祥福宫的次数也太过于频繁,至于原因,她不用猜也知道。否则,方才她又如何会为了一个不相识的废妃而向她求情。又如何,她竟和上官云梦配合的这般默契。
一唱一和,一问一答。这样的默契,怕不是一两日可以练就的罢。若不是早已策划好,又如何演的这般真实。
只是,她们忘了,越过真实的表象,越会让人觉得虚假。
楼心然悄悄的打量着楼心月,“姐姐不会生妹妹的气罢?”
楼心月笑了笑,不解道:“妹妹何出此言,我为何要生妹妹的气呢?”想了又道:“妹妹不过是想为太后祈福,我与妹妹心意相同,何来生气之说。”
楼心然这才欢喜,拉着楼心月的衣袖,亲呢道:“姐姐不生妹妹的气就好。”
笑了笑,不再言语。从此以后,她在这后宫将会又多出一个仇人。纪晚晴,一定恨她入骨罢。
不肖多时,纪晚晴被赦的消息便传遍后宫。欧阳墨轩并没有恢复她的名位,只让她以官女子的身份暂居别院。但即便这样,却依然有许多人抱着看好戏的心情,等着看楼心月如何收拾这个残局。
“娘娘打算如何应对?”
袭若小声谨慎的问着。近日,上官云梦与楼心然平分圣宠,一时风光之盛无人能及。
楼心月坐于榻上,午后的阳光斜斜的洒在案几一角。伸手触及那暖暖的光,竟有些灼人的感觉。将手收回,喃喃道:“再灼热的阳光,也总有落下去的时侯。不急,慢慢等着便是。”
袭若表情一愣,似未懂其意,沉思半会,方微微一笑。
初晴却是气不过,道:“可是,如今皇上连来都不来咱们宫里。想想之前,皇上是最爱来咱们宫里的。”
初晴的话正说在楼心月的心坎上,初夏忙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别再说下去。笑着道:“娘娘若觉得这阳光灼热,奴婢将窗子关上罢。”
楼心月看着她不语,由着她将窗子阖上。
袭若又道:“那娘娘打算如何操办太后的寿宴?如今贤妃与纪晚晴都要献舞,总不能由着她们二人将风光占尽。”
楼心月浅浅一笑,并不介意,“既然她们想利用这个机会在皇上面前好好表现一番,本宫又何必吝啬给她们这个机会。皇上不是说想借此次寿宴好好热闹一番么,本宫便叫这后宫也好好热闹一番。”
“娘娘是打算……”
“她们想献本宫便让她们献。不止她们,本宫还要给后宫所有人这个机会。正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袭若会意,笑了笑道:“到时侯,就不怕不热闹了。”
初夏也道:“是啊,奴婢猜想,这后宫除了贤妃,只怕还有一人也想借这个机会在皇上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初晴道:“上一次没献成,这一次,便叫她好好献上一支。”
袭若并不知初夏初晴说的是谁,但也没有多问,只是会意的笑了笑。
楼心月看了眼众人,道:“纪晚晴以为她出了冷宫,就能够再获圣宠。她未免也太小瞧这后宫的女人了,本宫倒要看看,她有什么能耐。”
次日请安,众妃嫔皆到,独不见上官云梦。直到众妃嫔都请了安,才见她姗姗来迟。端着一脸的高傲不屑,懒懒的行礼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臣妾请安来迟,皇后娘娘不会怪罪罢。”
楼心月见她只是微福了礼,并不与她计较,浅笑道:“平身罢。贤妃服侍皇上辛苦,本臣何来怪罪之说。”
上官云梦闻言,越发得意,扬起嘴角,抬手抚了抚髻间的一颗璀璨夺目的红宝石。喃喃道:“难为皇后娘娘体谅,不过,这也不能怪臣妾,实在是皇上昨夜非得要看臣妾跳舞,这才弄得臣妾今晨起的晚了。”
楼心月笑了笑,道:“贤妃舞姿艳压群芳,自然不可辜负。”
康嫔瞧着那红宝石,羡慕道:“贤妃姐姐髻间这红宝石好生璀璨,我竟从未见过如此大又如此晶透的红宝石。”
宁妃瞧了眼,道:“这颗红宝石怕还是先帝时东庭国进贡而来的罢,温惠太后在世时,本宫曾见她戴过一次。听闻,这颗宝石十分稀罕,世间亦不过寥寥几颗。却不想,皇上竟赏给了妹妹,可见皇上待妹妹之心是旁人不能比的。”
淑妃也道:“是啊,先前我想向皇上借来瞧上一瞧,皇上都不肯呢。可见我在皇上心中的地位遥遥不及妹妹分毫啊。”
上官云梦笑了笑,故作不在意道:“皇上不过是瞧着这宝石的颜色和本宫匹配,便赏给了本宫。倒叫众位姐姐见笑了。”
上官云梦这话听着是自谦,话意却是告诉众人,合宫中,唯有她能配上这颗宝石,也唯有她当得起欧阳墨轩这般的宠爱。
楼心月瞧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十分热络,道:“好了,本宫今日叫大家来,是为了太后寿宴之事。皇上的意思大家也知道,想要寿宴办的热热闹闹的。本宫思来想去,既是晚宴,免不得要献艺。宫里舞坊的歌舞又未免太过刻板,想来大家也多看腻了,没得坏了赏宴兴致。倒不如各宫嫔妃自个献艺,如此一来,既可以各显其长,让皇上更深的认识众位姐妹。又可以以示孝心,为太后祈福。不知众位姐妹意下如何?”
众人闻言,自是欢喜,忙相互讨论了起来。要知道,这可是一个难得在皇上面前表现的机会,失去这一次,下一次将不知要等到何时了。
上官云梦却是一脸不悦的看向楼心月,她昨日刚说要献舞,楼心月今日便让众人皆献艺,岂不是存心不让她独占风光。
宁妃看了眼众人,笑了笑道:“臣妾以为,皇后娘娘这个办法甚是不错。臣妾记得,先帝时,庄太妃便是在献艺时,以一支百花争艳舞而博得先帝的宠爱,从原本的芳仪一跃晋为妃位。而温惠太后,更是因一支飞天舞,舞动天下,而与先帝结缘,做上了后位。可见,天下女子的荣宠与所怀的绝艺也是息息相关的。”
众人闻得宁妃之言,更是欣喜万分,个个都想成为第二个庄太妃。纷纷赞同道:“皇后娘娘仁心德惠,臣妾等万分荣幸。”
楼心月看向众人浅浅一笑,道:“既然大家都没意见,本宫便将此事向皇上提了。众位姐妹这些日子便好好准备,有什么好的才艺,都别藏着掖着。”
众人纷纷应道:“是。”
楼心月笑着点了点头,道:“好了,本宫也没别的吩咐了,大家就都散了罢。”
“臣妾告退!”
一时众人散去。楼心月见宁妃走在最后,叫道:“姐姐留步。”
宁妃驻步回头,“皇后娘娘还有吩咐?”
楼心月自座上起身,上前道:“姐姐近日气色好多了,留姐姐下来喝杯茶,顺道,谢姐姐方才相助之恩。”
宁妃笑了笑,“娘娘言重了,臣妾也不过是就事说事。”
“是就事说事也好,是好意相助也罢,妹妹许久没和姐姐坐下喝杯茶了。今日这茶,姐姐是喝定了。”笑了笑,又道:“况且,关于寿宴之事,妹妹还要请教姐姐。”
宁妃不再推托,点头应了:“那臣妾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二人说着,来到荣禧堂,进了西间厅,初夏早已备好茶点。
入了座,楼心月便道:“久日不去姐姐宫里看望,每日请安又都匆匆,昨日见姐姐咳了两声,可是身子有何不适?”
宁妃笑的温和,笑容纯粹,让人看着舒服,语气轻缓道:“谢娘娘关心,臣妾无碍的,想时前些日子那起狂风,受了风寒,吃了药,如今已好多了。”
“那就好。我这有几罐上好的蜜炼枇杷露,润肺止咳是再好不过的,待会叫人给姐姐送些过去。”
宁妃并不知前世之事,亦不知楼心月为何侍她如此好,心里自有几分不安,忙恭敬道:“娘娘待臣妾这样好,臣妾怎么受得起。”
楼心月知道宁妃心里的不安和猜疑。毕竟,身在后宫,最难见到的便是真心。何况,她与她又素无交情。
她忽然道:“姐姐一定很奇怪,我为何待姐姐这样好。姐姐相信缘份吗?”
宁妃表情一愣,不解的看着她。楼心月又道:“我记得,初入宫时,因我资历浅,无人敬我,但姐姐却十分敬我。后来我抱病闭居幽宫,亦只有姐姐常来看我,陪我说话解闷。姐姐待我之心,妹妹铭记于心。”
宁妃并不言语,似在想着当日之事,半晌方道:“谁不是由一开始的什么都不懂,到最后活的明白。娘娘待我之心,恰如我待娘娘之心。我信。”
楼心月笑着点了点头,手指紧紧的握了握宁妃的手,“谢姐姐!”
宁妃笑了笑,亦反手握了握她的手,两人笑而不语。
一时送走宁妃,独自坐于榻上。叫袭若拿了本书,还未打开,就见初晴一脸惊慌的跑了进来,“娘娘,不好了。”
“怎么了?”
初晴向来性急,楼心月只当是小事,并未放在心上,依然翻开书。
初晴道:“府里来的消息,昨夜将军府走水了。”
“什么?”
楼心月面色一惊,忙将手上的书放下,问:“好好的怎么会走水,是哪里?父亲母亲可还安好?”
袭若忙上前扶住楼心月,小声的劝慰着。初晴道:“老爷夫人都没事,是书房。听送信的人说,因火势过猛,昨夜又起了风,待火救下来时,书房被已被烧了大半。里面的东西,也近乎毁了。”
“书房。”楼心月看着眼前,手指紧握着案几一角。谁都知道,将军府的书房存放了大量的机要军机图。
想了又问:“皇上知道了吗?”
初晴秀眉紧拧,小声道:“早朝时已经知道了,听说,龙颜大怒。”
楼心月心下一沉,抓住案角的手越发用力,“龙颜大怒。”是啊,他岂不是要怒的,那些可都是关乎国运安危的。
走水,哪里不走水,便便是书房,这个最不可能走水的地方。看来,定然是有人故意纵火,是有人铁了心想制楼家于死地啊。
抬头看向初晴,吩咐道:“你速去朝堂外打听看看,有什么消息,速速来回本宫。”
“是,奴婢这就去。”
初晴应了转身忙跑了出去。
初夏看了眼初晴的背影,道:“娘娘要不要去求求皇上,好歹,请皇上看在老爷立功无数的份上,从轻发落。”
楼心月重重的叹了口气,道:“发生这种事,皇上又怎么会肯见本宫。况且,皇上暂且还未发落父亲,本宫便急着求情,反而会使得其反。”
“那怎么办,万一皇上要是……”
初夏不再说下去,表情满是担忧。
“怎么办,能只静观其变。本宫只愿那帮大臣不要借题发挥才好。”
袭若道:“是啊,后宫一向不得干政,只怕此事,娘娘还是越少过问的越好,免得连累了娘娘。”
“本宫何尝担心的是连累本宫,本宫只怕连累了他们。皇上如今对本宫已不复先前那般恩宠,若本宫此时贸然去求情,只怕皇上一怒之下会重判了父亲。”
自古帝王皆薄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