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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死人。
这让很多人都松了口气,从物业、房地产公司到警局,只是看到现场的人回去之后都不免做了好几天的噩梦——这种只可能在恐怖片里发生的事情活生生地摆在面前的时候,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成功通过意志检定的——还有的就是残留的负能量之水造成的作用,这点就连习惯了与尸体打交道的法医都感觉有点不对。
他走过很多地方,从荒僻的垃圾堆到满是青苔的水井,停尸房与检验所更是常客,但从来没有什么地方会阴冷到让他根本待不下去——他的异常被助手和同事发现了,但对于他们的疑问,这位出色的法医只是摇了摇头,迅速地完成了手上的工作,离开别墅区,中途就在一个加油站停了车,走到没有一丝荫蔽的地方,脱掉外衣,舒舒服服地晒起了太阳。
“老赵,你这是在干嘛呢?”虽然现在还在八月,但正午的阳光对人类来说已经不是那么友好了,一些人奇怪地看着他们,可能正在怀疑他们的脑子是不是出了问题。
“晒晒太阳更健康哈。”赵法医说,当然啦,作为公职人员,他肯定是个唯物主义者,但很多事情是无法解释的,就像是现在,他一边伸展着手臂,一边打开纽扣,尽量让阳光照到更多的地方,一边催促着其他人也下车晒太阳,也许是他的表情太惬意了,虽然无法理解,其他人也跟着下了车,一下车,他们顿时浑身一颤——怎么说呢,就像是在严冬中长途跋涉了太久的人,本来并不觉得冷,直到进了浴室,滚热的水劈头浇下来的时候才能发现自己已经快冻僵了。
他们在停车场,在灰白色的水泥地上晒了足足有三十分钟才继续出发,上车了几个人才觉得不对,因为外面至少有三十五六度的高温,他们最少应该出点汗吧,但他们的身上居然是干干的,摸摸皮肤才有一点温度,一个年轻点的同事已经开始念诵:“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赵法医忍不住笑:“没事儿,没事儿的,”他说:“就是有点冷,但不凶,晒晒太阳就行。”
“啥是不凶啊?”问出这个问题的小警察被身边的人瞪了一眼,还用多说?大家心照不宣就行了。
“倒不如说不是对着别人的。”司机说。
”冤有头,债有主啊。”赵法医悠悠地说,接下来没人再说话,就是在经过缴费处和检查站的时候,人们投来的目光都有些奇怪,外面高温,赤日炎炎,这辆车还是黑色的,从外表上看也不是那么无可救药,里面的人居然不开空调只开窗,最后一个挺好心的巴士车主还扯着嗓门问了一句——问他们是不是车上的空调坏了,坏了他捎带他们回去啊,这样的天怕不是要中暑。
还中暑呢,他们回到警局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开窗,继续晒太阳,
等到最后一个受害者的堂弟被请到警局配合调查了,赵法医忍不住那颗老当益壮的好奇心,也加入了旁观的队伍。
那是个和受害者有着几分相似的小伙子,拿掉黑框眼镜后还挺俊秀的,尤其是那双眼睛,真正的双凤眼。有人以为丹凤眼就一定要是单眼皮,窄窄的眯缝着,不对,丹凤眼只所以被称之为凤眼,是因为开眼细长,内勾外翘——就是说,内眼角要向下形成一个可爱的小勾,黑瞳内藏不外露,外眼角向上扬起,眼尾要向太阳穴那里延伸——这样的眼睛要长得好,那真是漂亮。
赵法医想起还躺在医院的那个小姑娘,心里不由得叹息了一声,那畜牲打她的时候几乎只打脸——还挺有经验的,知道打哪儿最疼,最能让人动弹不得,小姑娘的鼻梁断了,眼睛也受了伤,现在医生还不能确定能不能保住......最起码要保住她的视力。
不过接下来的询问就变得啼笑皆非起来。
受害者的堂弟没有否认他去过那儿,等到他们问他,他为什么要去那里的时候,他也非常诚实地说,他是去做一些小小回报的,这让气氛变得有些凝重了起来。
“但从监控上看,你只是在外面走了走啊。”
副手仿若无意地说。
被询问的人用一种“本尊宽恕你们这群无知的凡人”的眼神看了他们一眼,“我是个术士,不是骑士,也不是佣兵。”当然不会直接冲进去和他们对砍,虽然也不是不可以。
“术士?”
“对。”被询问的人摆出了一副“我知道你们完全不懂,我本来可以不和你们解释的,但今天你们很幸运,我突然兴之所至想要为你们打开一扇伟大而又神秘的启迪之门”的神情:“也许是命运使然,我之前偶尔搜集到了一些负能量浸润之后的石块......”
“负能量?”
“对。”术士温和又详细地说道:“负能量,与正能量相对,虽然每个地方都会出现负能量与正能量,并且保持一个平衡的状态,但有些时候,总有正负能量无意识积累起来的情况发生,这种情况发生的时候,如果不超过生物所能承受的负荷,对生物是没有什么妨碍的,但一旦超过,无论正负都会对生物造成损害,当然,负能量总要比正能量更危险一些......”
“我怎么感觉我在听老年保健品产品推销广告......”一个声音嘀咕道,负责人瞪了那家伙一眼。
“然后呢?”他笑眯眯地说:“你做了什么?”
“你们看到了,”术士礼貌地点点房间里的监控探头:“我用水——水是最容易被正负能量同化的物质,我把它带到那里,然后环绕着那群......我是说,那些生物的所在走了一周,期间我将负能量之水倾倒在地上,它流下去,带来死亡,被惊动的昆虫和一些小生物就会因为本能不顾一切地逃离,但因为周围都已经透入了浓厚的负能量,所以它们只能往没有负能量的地方去......”
“你怎么能让它们往里面跑,而不是往外面跑呢?”一个警察忍不住问。
“那里是回填的。”术士说,然后尽心尽力地解释说:“就是土方回填,也就是完成地基、管槽与地下设施后重新将之前挖出的土方回填,他们所在的地方回填了整整十五尺,然后外围全都浇筑了水泥混凝土,所以那些虫子和小生物都没法儿冲出去,它们,”他做了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手势:“只能往上。”
会客室里略微安静了一会,显然大部分人还不适应从奇幻小说突然转化成工程施工标准以及规范解说。
“你还有那个什么......负能量水吗?”最后还是负责人问道。
“有的。”术士说,他早有准备,拿出了那个瓶子,而这个瓶子也确实在监控探头上出现过,它马上就被转手到了检测单位,但要说什么负能量,谁也不信,要说是什么强力杀虫水他们还信,但要说有这么强力的杀虫水......他怎么还没获诺贝尔化学奖?
虽然说那个地方的植物与微生物确实出现了死亡与萎缩的现象,但一定要说......除草剂也能做到,另外这瓶水检测过了,可能有点矿物质——来自于所谓的负能量结晶,也就是石头,还有,就是最普通的蒸馏水,一点多余的化学物质也没有。
“他大概换了。”有人问:“要搜查吗?”
“找到了又怎么样。”负责人气乐了,“他又没把除草剂放到别人的水杯里,就是帮人浇了浇花,让那里的物业去找他吧,看看能不能让他赔点钱。”
“这家伙一个劲儿的胡扯。”
“之前也不是有个一直胡扯的?他还说是那小伙子放狗咬了他和他儿子呢,结果项圈上只有他的指纹,更别说那是他的狗,怎么不咬别人,咬了主人呢?”负责人漫不经心地把询问记录往桌上一扔,别说了,这个记录就不能如实保留,要不然可真成笑话了,被询问人可以中二,他们可不能——“那几个人怎么样了?”
“挺......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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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士从警局出来,就去了时间所允许的最高,同时历史也最久的一栋大楼,这座楼有一千三百尺的高度,投入使用已经超过了二十年,这个高度让它的顶端突破云层,能够受到最直接的日光(也就是正能量)照射,二十年的时间让正能量的浸润与累积达到了一个可观的数字,问题是,他们大概不会允许术士爬到塔楼上去,然后从避雷针上弄一块下来......
或许他可以用别的手段,但时间都太久了,人类组织的保质期都很短,痊愈的过程也几乎不可逆,除非他再毁坏它一次,术士查阅了相关的法律与规定,幸而这座建筑同时还是一家酒店,并且最高的房间距离目的地并不远,他就换上正装,拿上证件和卡——希望这具身躯的主人回来的时候不要太惊讶。
术士顺利地拿到了一个房间——不是最高的,但也足够了,他没有耽误时间,虽然这里没有魔法,但凭借着一些小手段,他还是“说服”了一些人类给他帮助,他从打开的小门探出身来,狂风呼啸而来,几乎要把这具躯体掀下去——金属在阳光的烧灼下更是滚烫得可以用来煎烤牛肉,术士只穿了衬衫与长裤,没有鞋子,没有手套,但这具躯体正因为之前受到的负能量侵蚀而有些发冷,所以术士反而觉得有些暖融融。
他略略活动了一下手腕,就开始往上爬了。
等到警察接到报案,术士已经下来了。
“你是专业的?”警察生气地问道:“在做直播?”
要是有直播,他一定要申请封了那个平台,这是要惹祸的!说不定就有小孩子学往上爬!他们可不懂什么叫专业不专业!
术士想了想,摇了摇头。
于是在一天以内,术士第二次进了警局,警察看到这个中二二次螈的时候都一言难尽,尤其是他告诉他们说他只是需要一些正能量物质来促进人体组织再生的时候......
酒店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他们调了监控,查了指纹锁,以上都没有被暴力破坏的痕迹,要说有人做了内应,也不可能,能够开锁的人都是部门负责人,年薪百万起,怎么可能为了一点微薄的报酬去做这种必定要被追责的事情?
但监察不利肯定是他们的锅,他们又派人检查了避雷针,发现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损伤,就是掉了一个装饰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的,虽然留下的痕迹很新,但那可不是人力或是靠着锤子扳手就能拆下来的——他们也就没有再追究,只要别有相关的视频或是文章出现在网络上就行——当然,这具身躯以后要想进入这座建筑大概会遇到很多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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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具身躯的小姐姐看着术士的探病礼物,同样的一言难尽,她都不指望什么额外惊喜了,但为什么会是个表面斑驳的不锈钢圆球?还有焊接的痕迹,难道是从什么地方硬掰下来的?但探病难道不该送些苹果之类的东西吗?就算她现在什么都不能吃。
它有柚子那么大,也许是被太阳晒久了,暖呼呼的。
“把它放在距离你最近的地方。”术士说:“会有好处的。”
那位女士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她相信自己的堂弟,不是那种会变本加厉地戏弄病人的人,她让护工把圆球藏在了床头的小柜子里,也许是心理作用,她这晚睡得很舒服,没有噩梦,如同跗骨之蛆的疼痛也不是那么尖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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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士在黄昏即将降临的时候,又去观察了那群......低劣的生物。
负责他们的医生一定会觉得很为难,因为就算虫子和老鼠、蛇跑得很快,但还是不免沾染上一些负能量,负能量对于伤口的痊愈是绝对没有好处的,尤其是提纯后的负能量,这里的人虽然懂得用热量与光来治疗或是促进好转,但对于正负能量的了解还在表面,他们可能要到好几百年之后才能弄明白为什么这几个人类的伤口总是一直在溃烂,虽然只是很小的伤口......当然,术士说的是除了行凶者之外的人。
他们之中受伤最严重的就是罪魁祸首,他的整张脸几乎都被狗啃了,眼珠和鼻子都不见了,面颊失去了三分之二,露出整排牙龈和牙齿,手臂与双腿都有被撕咬的痕迹,失去了大部分肌肉,包括整套的男性特征——今后可能直接影响到他的工作能力与生活能力。
他的父亲也同样被那只饥饿的狗吃掉了耳朵,半张脸和一只右手。
术士不太明白的是,那些医生还谈论到了寄生虫、菌与线粒体之类的东西,他不太了解,但他只要知道今后的五十年,这几个人的将来、财富与享乐的权力都会随着病痛而逐渐被吞噬殆尽就足够了。
他回到家里,明天这具身躯的父母就要回来了,他不确定他能不能够瞒过他们——他连那位女士都有可能没有瞒过,但没什么,他可以说真话,说起来,他在这里可能用完了他所有的真话份额。
这具被使用过度的躯体叫嚣着休息,术士匆匆地清理了自己,就来到床上,闭上了眼睛。
他看见了另一个灵魂,他正坐在一张精致可爱的小桌子前,端着茶杯发愣。
“你在干什么?”术士问。
“我在......”另一个灵魂迟疑地说:“在参加不死者们的......午夜茶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