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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狮子搏虎尽全力,搏兔亦尽全力,钱逸群自然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有能力的帮手。刚才雪岭的那声狮吼音犹在耳,可见修为应该不低。
法证听了钱逸群的话,连忙跑下台去寻找雪岭,只留下钱逸群眼看着嘎巴一行缓缓过来。
嘎巴到底是藏地名师,前面四个藏僧开路,后面还有一行藏僧侍卫,左右不下二十余人,颇有排场。钱逸群知道他是因为在汉地耳聋眼瞎,否则也不会与白眉老妖为伍。
等这一行人走近,四周围观百姓自然分开。嘎巴两步迈上论难台,站在钱逸群面前。他身后跟上来一个年轻僧侣,大声说道:“这位是我乌斯藏宁玛巴嘎巴仁波切,特来东土印证佛法!”
宁玛巴便是藏传佛教中的宁玛派,因为僧侣戴红色僧帽,故而被称作红教。“宁玛”在藏语中是“旧”、“守旧”的意思,因为他们自称传自吐蕃时代的佛法,并且坚行不变,因此得名。
若说明朝对于乌斯藏的统治,概括起来只有四个字:多封众建。
从永乐皇帝开始,便先后册封了三位大法王为西藏之主,便是后世所知的大宝法王、大乘法王、大慈法王。这三位法王的册封标准很简单,依其所属教派的实力分封,统领藏地政教。三大法王之下还有藏地五王,一样是政教合一,世代由朝廷册封,与一般藩国之主没有区别。
三大法王或以血统继承,或以转世继承,都无须经过朝廷封赐。尤其以大宝法王为尊,永乐帝曾赐封号为:“万行具足十方最胜圆觉妙智慧善普应佑国演教如来大宝法王,西天大善自在佛,领天下释教”。
故而说,藏传僧人非但可以合法在大明国土上行走,而且还大可以欺负一下汉传僧侣。
钱逸群左手帝钟,右手茅君笔,腰系古剑,已经做好了一战的准备。他听了嘎巴弟子的通传,朗声道:“我是道士,不懂佛法。”
嘎巴假意听不懂汉话,让那弟子通译于他,又咕噜噜说了一串藏语。那弟子翻译道:“我上师说:刚才他来晚了,没能赶上论难。中土的和尚不行,我佛佛法乃是根本法,无上法,我上师要与你重新论过。”
藏地佛教有论经的传统,每每辩论由同派或者不同派的僧侣分坐两边,由德高望重的高僧主持,辩论起来极富激情。一名僧人主论,其他人便在下面发出吆吆之声,为之助阵。
钱逸群淡定道:“中土的和尚行不行,你得先跟他们论过才行。”
大明寺众僧听那藏僧说中土和尚不行,已经十分羞愧,想予以驳斥却苦于自己的确新败,实难提起战意。
底下的佛门信众比之大明寺的僧侣更为纠结。他们不喜欢这些说不清汉话的藏僧。
这些僧人住在准提寺,时常有欺压附近百姓的恶性。更有些僧人还要汉家教众供奉荤酒、女子,很快就将藏密的招牌毁得一干二净,再收不到一个信徒。
然而他们却是眼下能站出来为我佛开言的人,说不定真能胜过那些信奉天人小教的道士。
嘎巴听完弟子的翻译,又道叽里咕噜说了一通。那弟子道:“我上师说:我佛门弟子最是宽宏大量,既然口头上论经和尚输了,我们也不会硬要胜过道士。不过佛法是根本法,究竟法,并非只是口上的功夫。道士要真有本事,便与我上师比一比‘行’上的功夫。”
“道人守弱不争,是你赢了。”钱逸群淡淡道。
嘎巴听完,脸上怒气腾腾,又说了一段。那弟子道:“你推辞不应,是侮辱我们密教!我上师慈悲为怀,让你三息,若是你不出手,便别怪我上师手下不留情!”
——果然是躲不过!
钱逸群一扫四周,还不见雪岭踪迹。跟着慧光的那四个法力僧远远站开,并没有出手相助的迹象。
“一!”
那弟子大声数到。
“住手!”一声金刚狮子吼响彻全场,正是雪岭法师回来了。
雪岭法师双目饱含精光,一举跃上论难台,走到钱逸群身边,面向嘎巴,道:“我佛弟子,不论显密,都应以慈悲为怀,岂是打打杀杀的莽汉!”
“金刚护法!”嘎巴与雪岭相识,知道装不下去了,大声喊出汉话。
“明明是你与白眉老妖勾结,谋夺民女,还说什么佛法。”钱逸群冷笑揭穿。反正这种口头上的事不用证据,只要有人信就可以了。
“我要明妃!不是民女!”嘎巴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考究嘎巴的意思,是说:他要找回自己的明妃,所以要白眉老妖交给他那个女子,并非谋夺民女。
然而藏僧索要明妃乃是汉土百姓认定的“恶习”,是不敬佛法,是自毁三宝,是该打入地狱的恶行。此刻嘎巴一说,登时群情激奋,更有人义愤填膺,破口大骂。
雪岭法师虽然也不能接受“乐空双运”,但还是尊重密教的修法。他道:“所谓入乡随俗,你要明妃,自去藏地找去,何必来东土!”
嘎巴一指钱逸群:“他偷我的明妃了!”
此言一出,底下有看热闹的登徒子不由大笑。更有人道:“不是道士偷了你的明妃,是你的明妃偷了道士。”原本庄重肃穆的论难之地,立时被染上一层低俗桃色之气。
雪岭望向钱逸群,低声道:“这个嘎巴达瓦很有些本事,还是不要硬拼为好。”
钱逸群心头一凛,道:“我不愿与人为敌,奈何他不肯放过。大师是信他的胡言乱语么?”
“自然不信,看得出来真人还是童男子,怎会与他明妃有染?”雪岭又道,“是否有什么误会?”他刚才听钱逸群揭露嘎巴谋夺民女,心想这种事落在有修行的人眼里,肯定不会袖手旁观,必然出手相救。恐怕这误会的根蒂,就在那个民女身上。
“断然不会。”钱逸群猜到雪岭所想,解释道,“那民女是我师兄之妻,一生从未踏足藏地,怎么可能是他的明妃?”
嘎巴对汉语一知半解,只听钱逸群说话,雪岭点头,以为这两人已经串谋好了,当下再不讲什么三息的规矩,暴喝一声抡起两丈长的金刚杵便挥舞过来。
雪岭一惊,运起狮子吼,大声暴喝:“咄!”
这声狮子吼尽数落在嘎巴身上,登时冲得他打了个踉跄,来势一缓。
钱逸群拦腰抱住雪岭,朝后飞跃,金刚杵上的尖头堪堪扫过两人腹胁。
金刚杵本是藏僧握在手中的法器,短则数寸,长不过尺。嘎巴竟将这法器做成两丈长,简直堪比大枪。这金刚杵带着三棱尖头,若是被捅上一记,恐怕再没生还之理。
钱逸群失了先手,见那巨杵夹风呼啸,舞得飞快,一时间难以近他身子,便激发怒气,高声呼喝一声:“雷来!”
一团电球浮在钱逸群手中,旋即被推了出去。
嘎巴挥起巨杵,朝电球打了过去。
钱逸群一惊:这法器明明是金属的,难道还能绝缘不成?
电球打在巨杵上,化作一条电蛇朝嘎巴奔去,显然不是绝缘体。
原来,宁玛巴僧侣分为两类。一类是专解经文的学问僧,另一类是专修法术的法力僧。法力僧又名阿巴,与汉地的巫婆神汉相类。
嘎巴便是法力僧,学识甚浅,又没见过掌心雷,并不知道金属导电的事。他被这电球一撞一打,只听得砰地一声,金刚杵脱手,整个人都倒飞出去。
这嘎巴身高八尺,在藏地也算是极魁梧的巨汉,此时被钱逸群一举击飞,颇为震撼观众眼球。
下面围观众人纷纷叫好,都在心中暗道钱逸群是真神仙。
钱逸群快步上前,蹲身将金鳞篓往前一扯,套在金刚杵一段,心中存思,将这两丈长的金刚杵收在了篓里。
——嘎巴天生神力,我自己又不曾精修体术,若不趁机毁了他的趁手兵器,自己难免要死于三棱尖锥之下。
钱逸群明知大庭广众,众目睽睽,如此招摇会留下隐患。然而两害相权,只能先顾及眼前了。
“这、这道人真是神仙!”酒楼上,刚才并不看好钱逸群的徽商面色泛红。他也不管周围没人搭理他,喃喃自语道:“若是有这么个宝贝,运货的钱可都省下来了!”
郑元勋正想嘲讽两句,转念想想,自家在贩运货物上每年也要花个七八千两银子,若是有这么个宝贝……
“哼,非有德者,拿了那宝贝也只是怀璧其罪。”郑翰学对那徽商嗤之以鼻,嫌他没有见识。
那徽商连连点头,道:“公子说得极是。这等法宝,朝廷肯定不会放过,难免要征用的。”
如今朝廷北边不宁,狼烟四起,若是有这么个宝贝,南方的粮食便能更快更多地运到前线。
——若是成就了这等功绩,别说升官,就是封侯都不在话下吧!
扬州府三位长官还端坐裁判席,饶有兴致地看着论难台上两人斗法,心中却纷纷揣测这小小鱼篓到底能装多少东西。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