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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道旨意给郭琇,邸报明传。”
康熙略做沉吟,“总督湖南湖北等处地方提督军务、粮饷兼巡抚事,都察院右都御使郭某,本为朕简拔刑余之辈,然复起幸进却不思报效君恩,狂悖依旧方有今日惯冠之举,朕思来,君莫不是效仿昔日伯夷叔齐义不食周粟之举乎?圣君临朝必使君求仁得仁,既不屑我大清之官想来也不愿食我大清之粮,即日起,免其一切职务收一切恩典,轰出京城宗族削籍,着刑部流放外蒙,有胆敢收留周济者以同罪论处!”
“皇上!”索额图心里一突,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天恩,莫说惯冠之举违了律法有罪在先就算无罪免职收恩典也算不上什么,可后边这几句——以伯夷叔齐求仁得仁还不许收留周济不是要饿死郭琇?抛开手中笔跪倒在地,“皇上,纵臣不怕人言可畏骂做执笔佞臣,史笔如铁,有损皇上圣明清誉事臣不敢奉诏国将红遍天下最新章节!”
“郭琇虽是言官,但为王臣动则以惯冠罢职相威胁,此例不可开,开则必惩!但朕也不是桀纣之君!”康熙微微一笑,“当日明珠在职对外蒙的王公们屡屡行盘剥之事,明珠罢官始于郭三本,朕确信这厮出了长城便会逍遥似神仙,换做别出怕就真的生生饿死了!”
这就是法外施恩了!索额图一个头叩在地上,“皇上明察秋毫,臣万分钦佩,行仁厚之举,臣替郭琇谢恩!”
“起来吧!”康熙的笑容似乎更深,心说你要知道郭琇参奏的你的“七大罪”折子被朕留中了恐怕就没这番热心了吧?瞥一眼被黄绸包裹的圣像头颅,康熙收回心思,“第二道旨意明法天下!”
“朕于回京途中惊闻有士子李绂、方苞党接国子监监生、翰林院编修等数百人亵渎孔圣、妄言国事。编修修撰以蝇头小吏之身假位卑忧国之名动荡京师,其情其性便似端碗吃肉碗落骂娘般无耻。更有孔圣为万世师表,朕以天子之身尚礼敬有加不忘拜祭,尔等为读书人莫不知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之语?此等欺师灭祖之辈朕断不敢收为天子门生,着吏部记档罢黜、礼部革除功名!”
一番话说的又急又快,处理的也狠厉异常,康熙的怒火总算稍息,郭琇有官身为言官哪怕折腾的超出本份勉强也算是职责范围内,罪在不重视方式方法,可监生编修们也敢跟着胡闹?遥想当时情急康熙恨不能发令九门提督拿人,却不得不顾忌引发士林更大的反弹,现在好啊,竟然把圣像都摔了,儒家论心律**行,自己可以尽情发落!
“以上书房的名义发谕令至发步军统领衙门,问凯音布当记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衙门是朕钦封否?着迁礼部侍郎,晋左翼总兵托合齐为步军统领,晋原巡城参领二等侍卫隆科多为左翼总兵,严查欺师灭祖狼心狗肺之徒,除恶务尽,以为天下不敬孔尊儒者戒!”
这旨意听得索额图都有些糊涂,监生编修们能扛着圣像在京城巡游,纵是有诚贝勒、郭琇二人为引,步军统领凯音布也难逃失察失职之罪,从正二品的统领降至从二品的侍郎也算是体察下情了。上官免职下位替补是官场惯例,左翼总兵托合齐原本为安亲王岳乐的亲兵,其妹入宫为定嫔,生十二皇子胤裪并交由苏嘛喇抚育,绝属帝之亲信。
让他糊涂的是二等侍卫隆科多,巡城参领的从四品到左翼总兵的正二品,这跨度太大了吧?何许人也?
“第三道旨意给诚贝勒胤祉,”康熙并不理会索额图,嘴角却冷不丁的多了一丝笑意,如冰霜冻裂了雕塑一般的笑意,“爱新觉罗胤祉,幼时多病故养于内大臣绰尔济家中,年稍长,朕以为顽疾早愈却不曾乃子羽之失,尔竟添狂易之疾!”
“二十九年,朕召尔于军中侍疾,君父卧病在床尔却无半分悲怆之色,不孝也!”
“三十一年,朕与众皇子谒祖陵,皆感念先辈之英烈沐身斋戒,独其一人于奉先殿外失笑,焉见对祖宗之诚敬也!”
“三十五年,与朕比试弓箭,未尝分出胜负,尔何言:儿子年幼力微,待孩儿长成必超乃父!尔莫非要弑君弑父乎?亏得朕早有警兆此后从未有留宫侍药之举,否则怕是有杯弓斧影之祸!”
“三十八年,晋尔为郡王加封号为诚,诚者纯也真实无妄。殷殷君父惟念尔能克己修身,然尔焉敢于敏妃百日丧期内剃头易发,尔不知君父正悲,不知幼弟胤祥眼中余泪?冷血无悌乃尔之真实乎?朕免而尔郡王便是再次提醒,有改乎?”
“近年,党接士人造作文字耗银及百万却一事无成,安心做一米虫也就罢了,朕富有四海不差这点钱粮,焉敢觊觎储位?便是今日,狼曋传谕份为天使,焉敢出尔反尔戏弄?大不敬之罪为尔专设也!何敢有清君侧之谬言?”
“虽有上欺老下压幼之举,若胜,朕虽为君亦是父,眼睫峨眉、手心手背之间做选,虽痛却不得不忍,终不能有章怀太子抱蔓之憾梦幻兑换系统TXT下载!然朕闻尔于镶黄旗主府前丑态,为君父亦蒙羞也,有胆无能有心无力,但凡心中有一丝一毫爱新觉罗之血性有何面目立于世?”
这——这岂不是变相的赐死?
索额图手上一顿,一旁的太子胤礽也撩衣跪倒,“皇阿玛!请皇阿玛口下留情,您,您这是要羞死三弟!”
“羞死?他胤祉能有那点尿性?”康熙格格一笑,也不叫起,“索额图,照直写——太子求情怕尔羞死,所谓知子莫过父,朕以为尔必然如弘皙所言光屁股不要脸,苟活于世不算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能死蛇翻身,可朕,腻了!朕也烦了!”
“有争储之心大可真刀真枪与太子一争长短,强者为尊也合我国族之传统,朕做裁判,尔可与太子点齐亲兵家将厮杀一场,尔胜,说不得能挟威迫朕禅让于尔,便是败了也不枉我爱新觉罗子孙之轰轰烈烈,朕也对尔刮目相看一回,尔有胆乎?”
“朕料尔无胆类鼠,鼠辈焉敢列我爱新觉罗宗谱?”
“朕曾言弘皙读书少不更事,朕知尔府邸中藏书甚丰,不若赐予弘皙做个别院吧!尔可举家迁往卢沟桥阅场,朕赐行宫为尔居所,阅场供尔练兵,何去何从,朕拭目以待!”
康熙一番话说完,太子的头垂得更低,听惯了皇阿玛的诛心之语却从未有今日之甚,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父逼儿反,儿子不反都不行!阿玛严峻同为儿子少不了兔死狐悲,严峻为己又掺杂几分窃喜,窃喜也不纯粹裹着一丝酸溜溜,正主就在眼前胤祉的府邸何必赐给弘皙呢?
“发明旨给镶黄旗主弘皙,”康熙的手在九盘龙的龙椅上轻敲,“年幼不忘忧国,朕心甚慰,然士绅一体纳粮事干系朝廷之稳,士林之根,千百年未曾变也,郭华野之言汝当细细思之,且国家政务自有朝廷规矩焉能如祖孙谈笑般随意?既有报国之心,着开府后巡检六部,好好学些规矩再来与朕分说!”
“皇上高明!”索额图一蹴而就,口中却不忘将最妥帖的马屁送上,“不愧为千古一帝也!”
“呵呵,”康熙撵着自己的胡子笑的甚是畅快,“莫要拍马屁,朕不过是以常人长者之心呵护后辈罢了,也算为刚才险些处分了弘皙做些弥补!”
康熙仿佛才看见跪在地上的胤礽般,眉毛一挑,“太子怎么还跪着?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啊?”
一句话问的膝盖刚离地的胤礽重又跪下了,他知道这是故意,皇阿玛为仁君,仁君子行事更重心论,哪怕处分是险些在皇阿玛看来已经是冤了弘皙,故有补偿,而自己这个献策的少不得就要薄惩,理是这个理,可为了孙子处分儿子——强压着心中的妒忌,沉声回话,“仁君子居暗室不欺心,皇阿玛以天子之尊行君子道,儿臣万分钦佩!”
他还只是妒忌,换做胤祉怕是要要泪牛满面了,呵护?明月何不照寒窗?自己也是亲儿子呢?
瞧瞧这几句话,弘皙最大的错便是一句“士绅一体纳粮”,皇上未允,理由却是拿来主义,以士林的理由驳斥首在安士子之心,是为雷霆之后必有雨露,这叫皇上圣明。顺带着点一句郭琇用的还是“号”,这就说明皇上对郭琇虽怒还有有几分看重的,也省的他连长城都出不了就“被”暴病而亡!
但这事并非驳斥就算完了,让弘皙去六部学规矩用的却是巡检的名头,真若弘皙能发现更多的弊端找到解决的方法,再驳斥回去就是,进可攻退可守!
尤为难得的是,自始至终没有一句狠厉挖苦,“年幼不忘忧国”、“祖孙谈笑”既是褒奖又有圣眷,载于史书弘皙还是羊脂白玉般无暇更添光彩,而开脱完了不算还隐隐有教导“君不密失其国”的意思!
如此漂亮的太极拳,左可推右能挡,上上下下都有交代,索额图怎能不赞,胤祉怎能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