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六章 纯良,缺心眼焉敢在朝

毛毛的老爸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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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佟国维之所以拦住张廷玉,缘由只在一句:见不得别人好!

    自索额图被皇太孙逼着休仕,四个上书房大臣只剩下三个,熊赐履作为索额图的挚友,必为太子爪牙。 [`小说`]虽不能说长敌人之气灭自己威风的话,但结果必难逃狗咬狗一嘴毛。同在上书房,排名还在自己二人之后,张廷玉凭什么置身事外,坐看桥断水流?

    这时候的他,早已遗忘张廷玉还担着追缴亏空的差事!

    拦住张廷玉,佟国维不光要把何焯那份奏折送给他看,还要问计!总是上书房大臣呢,以往遇上棘手事总要有商量,不知内情的张廷玉如何能有防备之心?更莫说一向以皇亲国戚并满人的天然优越,在张廷玉面前颐使喝气的佟中堂,难得一回不耻下问,张廷玉岂能没有一点表示?

    即便他跟自己一样,觉得火炭烫手,以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推脱,抬手就扔了。只要接奏折看奏折,够了!

    “狗屎”么,看一下就是熏一下,过手必定还要被粘一下!

    有了这一回交集首先给旁人一个密谈的假想。二比一,不光对付熊赐履多了底气!两个上书房大臣的联手,即便太子也要掂量一下分量!这算借势生威!

    其次,张廷玉也是人,是人就不可能做到六亲不认。太孙太傅的身份在旁人看来,他跟太子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的亲近。知道自己可能对太子不利,他要不要奏报太子?

    甭管要不要,自己当他奏报了,万一自己办差不利,跑风漏气的帽子必然要扣在他头上!他真不怕张廷玉跟自己翻脸,更拿出那句“浊者自浊、清者自清”的把戏。即便他守口如瓶,装作没事人。翌日,自己有所动作必为太子总要找张廷玉问话的,他说还是不说?说,就坐实了跑风漏气,不说,里外不是人。你当太子虚怀若谷么?

    让他体味了“狗屎”之妙,之后就可坦诚布公:都有难同当了,你还敢不跟佟某做一条沟的战友?藏祸在前威逼于后,环环相扣又互为因果,这叫上房抽梯,也叫逼上梁山。

    或者可以骂佟国维暗黑龌龊,说他欺负张廷玉这老实人,然朝堂居,大不易,踩下爬上的朝廷里,老实人不就天生是被欺负的么?

    “衡臣,皇上将此烫手山芋交在老夫手中,老夫委实不知该如何处置?”佟国维的脸在幽暗的灯火中半阴半明,“你一向知圣心,识君意,还往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不吝赐教,为老夫指点迷津!”

    听着佟国维满是无辜的故意装糊涂,张廷玉恨不能将奏折丢到他那张老脸上,顺便送他一句话“丫丫个呸”!

    太气人了,他很想撕下谦谦君子的面子,如粗汉泼妇一样吐出来!

    知道是烫手山芋,还反手送给别人,当别人如你一样皮厚如墙?知圣心?因为知圣心,给你指点才叫作死!赐教?君子不可欺之以方,懂不懂!

    张廷玉是君子,但佛祖虽慈悲也有明王嗔怒震慑魑魅魍魉,想想当日在伯伦楼,张廷玉对邬思道的批驳,开口就定对方为“叫花子”,就知道君子的方正也能刺人!

    狠狠的做了几次深呼吸才压住翻腾欲涌的情绪,沉声道:“佟相一直计谋过人,衡臣岂敢妄自菲薄,勉强要说,衡臣以为吾皇在澹宁居之言足矣,再有其他——”张廷玉用眼角夹一眼佟国维,“熊中堂久在上书房,不如衡臣陪佟相一起去见见,共同商量一个章程,可好?”

    “不好!”佟国维奸计欲得逞的脸上,即将绽放的微笑一下凝结。

    坑张廷玉,坑在一个“密”字,可去找熊赐履岂不等于大白天下?老熊甚至不用说什么做什么,皇上头一个就饶不了自己!

    狗屎啊,恶心人是因为他自己要遮掩,若拉人往下踩,遇上暴脾气的说不得摁着你独吞!

    想好的词句找不到出口的机会,注定要憋在肚子里发臭,佟国维硬挤出僵硬的笑容,“既然张大人无计,熊大人年事已高,老夫就不麻烦他了——”

    伸手,便欲要回奏折。

    张廷玉自然不能给他,合着你想欺负我张衡臣就凑过来,欺负不成掉头就走?真当还是明末,你满人随便在汉人边境打草谷?天下何曾有这么便宜的事!

    “佟大人莫急么,张某虽无计,可您难不成忘了还有索大人,索大人虽休仕,可终究算是前辈。更何况,索大人可是号称三眼索相,近日朝事纷杂,你我不若一同去拜望,也好请索公拾漏补遗。”

    尼玛故意的吧!

    与熊赐履尚不愿见面,何况索额图,尤其是还要夸大其怖,“三眼索相”,传言中索额图可是能记住朝廷六品以上官员履历的,康熙都曾做过实验的。而能记住的,当然不仅仅包括面上的光鲜,少不得也有背后之*,若挟之以柄,自己还不得死无葬身之地?

    佟国维险些便要怒了。可他又不敢,现在的他开始怀疑自己找上张廷玉是不是太蠢,浑然忘了刚才还为狗屎均沾而沾沾自喜!

    “衡臣公,佟某一时蒙心,还请高抬贵手!”

    张廷玉的称呼从随意的“衡臣”到尊讳的“衡臣公”,而自己却从老夫变成佟某,佟国维就差长揖到地了!

    张廷玉淡淡一笑,高声道:“佟大人,你说你这是何必呢,衡臣自幼读圣贤书,自知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的道理,这份折子既是皇上交给您的差事,衡臣如何敢看?又怎能随意提供意见?”

    人前行两步,扶一把或因低头而脸色转黑的佟国维,“佟大人,折子完璧归赵,衡臣适才所言不过是个玩笑!”

    张廷玉升轿,咿咿呀呀的响声中消失于夜幕中,只有佟国维脸如夜色,良久才喟叹一声,“好一个纯良张廷玉!”

    就刚才张廷玉的表现无论如何也说不上“纯良”,即便他是防守反击。尤其是最后这几句高声之语,三大“非礼”,不光是把折子“完璧”,还顺带表明了心迹:自己看了等于没看,谁也别来为问,否则还是非礼!高声,可对天地也!

    倒是自己弄得跟小丑似得,不光坑人的偷鸡不成,反倒蚀了“低头”的这把米,翌日相见,想来就要退避三舍,即便这回的差事办的完美无缺,上书房的首辅也做不得,不是不愿而是不敢,下属比自己还聪明,压力山大啊!

    这话倒真有自知之明,就佟国维所想的“朝堂居,大不易,踩下爬上”,能保持谦谦君子本就是高智慧的表现!即便现实中,老实人不被欺负也不仅仅都是良心发现,更像咬人的狗儿不露齿!

    破了佟国维的阴谋,张廷玉难免也有些小自矜,可刚刚回府,还未更衣,就因老管家送上的消息紧锁了眉头:太子召自己过府?

    这耳报神也太快了吧?仔细询问时间方稍稍安心,太子想来还不知道那份折子。可就算现在不知道,离知道也不远了吧?

    皇上的宽和不仅是对文武百官,连宫内也是如此,是无不可对人言的骄傲中,皇上明知宫禁跟筛子似的却从未有整顿的心思!

    明知非礼,太子偏是要问,自己该做何答?热茶端在手里直至发凉,张廷玉才吩咐一句,“准备热水,本官沐浴一番再去见太子!”

    暑天沐浴,温水即可,然张廷玉试着水温却一直让人加热水,不光这样,更让老管家再准备一桶冷水,这还不算,冰盆子里的冰直接加进去,与热水一样冒着白气。

    “大人您这是要干什么?”看着并排的两大桶水,老管家满眼疑惑,“你不会打算用这两桶水沐浴吧?极冷极热,您会得风寒的!”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能得兼啊!”张廷玉*的带着一身透汗跨出热桶,深吸一口气,一步迈进冷水,整个人忍不住一声大叫,“啊——”

    “大人,您说您这是何苦呢?”老管家是跟着张廷玉父亲张英时的老人,知道小主人是遇上了难题,忍不住轻叹一声!

    “怎么?笑话本大人缺心眼么?”张廷玉牙齿打颤,“缺心眼,焉能立足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