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三章 方灵皋大才

毛毛的老爸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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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事易矣!”明了邬思道的“难处”,方苞只是淡淡一语。

    困扰自己大半夜,在别人嘴里却是轻飘飘的两个字,邬思道稍作几分情何以堪的羞赧,整个人却也放松不少。

    他说过,自己学的是屠龙术。当然,他的屠龙术不是《庄子。列御寇》中的朱评漫,散尽千金之家,三年技成却找不到用武之地。而是在“发奋而报先人”的激励下,将全部身心投入到争皇位这件事上!

    有道是西伯侯被囚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孙子膑脚,《兵法》修列,惊才绝艳之人身处逆旅,其成就也烁然,重新出山的邬思道一出手,就仿佛姜昆在相声里评价经典名曲所说,前有婉转起伏勾起兴趣,后在你心窝最痒处,小小的,又恰到好处的挠上那么一小下,让你回味悠长,经久难忘。

    不争是争,先将皇子争储的大局研究透,再拨丝抽茧最终剖明了圣祖康熙的心思。若不是遇上弘皙,如果换成另一空间里的胤禛,雍正,哪还轮到胤礽?理密亲王才是归宿呢!可惜,世间没有太多如果,胤礽为雍正帝面南背北,邬思道所有的背书都成了无用功!

    此刻,当他再发现可能的“父子相攻”,暂时也只能从人性有“常”的角度去揣测,比如:从受气包变成了大哥大,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是必然,加上亲历了康熙驾崩的一幕为辅,他能确定雍正的性格除了狠戾成分,还有些不管不顾的莽撞!

    若以杀死为目的,这样的敌人真的太好对付了!但最大的问题又来了,太子,以他帮着皇上对付先皇的劲头儿,他可能对皇上下手?即便他刚从皇上手里夺取了“旗主太子”的封号,细想起来,那应该是太子需要的一种“认可”,该是我的必须是我的!

    但不管不顾却可以肆无忌惮的——

    做一场只计较成败的争斗,还要保存太子的名声,这对邬思道是个新挑战,因为如此,他才会想到方苞。

    首先,最熟悉你的永远是你的敌人!方灵皋入幕八阿哥胤禩府上,必定站在太子的对立面,昔日的八爷党能成为对太子储位最有威胁的势力,运筹帷幄的方苞必定是将胤礽研究的透透的!其次,八阿哥能将贤名做到朝野尽知,方某的驭人之术怎能不让他觊觎呢?

    当下拱手抱拳,道“请灵皋兄不吝赐教!”

    “灵皋不过略通小道,不敢当先生此言!”方苞正色回礼貌似客气,可内心么——横看成岭侧成峰的道理我们好久不提了,方苞却不会忘。

    翻卷回顾,当初太子被皇子兄弟们的轮番殴虐,若非皇上护持怕是早丢了储位,即便如此,明眼人也能看出其日暮西山之态,就连太子都有了自暴自弃的心思。这其中,纠和了三位阿哥的八爷党名列前茅。

    也就是在世子弘皙起死复生之后,屡屡立功,圣祖赞其发而中节,因为担心担心皇上以孙冠子,不管是八阿哥或是方苞都乱了分寸,这才死死揪着弘皙“士绅一体纳粮”不放。国子监学生与士子扛着圣人像游街、礼部封驳圣旨、四状元城外挡驾、三阿哥秋阅场练兵……然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天佑太孙不说,追缴亏空与严查盗卖案将朝堂与皇上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了!

    现在想想,若不是主动发难,若能耐得住寂寞,太孙现在蹦的欢,就怕将来拉清单!

    真的,皇上龙马精神,太孙后来居上,等到皇上大行之日怕不是还得三十年,太子若熬不过还罢了,他要是感觉太孙对自己的威胁而熬不住呢?

    天家无亲,为了那个位子,停尸不顾束甲相攻的兄弟在历史上屡见不鲜,父子相仇的更不少见,到时候,这俩就能斗得不亦乐乎,不争是争,恰恰是为八爷准备的!

    太孙背后有高人啊!

    这个高人当是邬思道,随着太子即位为雍正,他也屠龙有成!反看自己的呢?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高下已判,如今胜利者向失败者请教?方苞骨子里也是自负之人,因为感觉被“侮辱”,所以么——

    人干笑两声,“以上驭人,脱不出恩威并施。无威则失权,无恩则离心!威者,千古艰难唯一死,却又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以对!而赏则有多重——”

    “朋比为奸为赏,朋比结党,彼此依附,他们的目的或者不为作恶,比如历朝的清流官员,但探究其心底,必定像人行暗夜,人多总能胆壮气豪。反看孤雁脱群,其声也哀!如此,不愿离!”

    “狼狈作奸为赏,相互勾结,共同获利,如诗翁画客,一者泼墨弄彩,一者挥毫做题,诗增画色,画衬诗境,价值一下就上去了。又似痴男怨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如此,不能离!”

    “同流合污为赏,同乎俗流,合乎污世,就像风雨大作时躲在同一洞穴的几只刺猬,无举无刺,彼此相安。一旦某一只率先发难,整个窝都没法待了,彼此少不了被风侵雨蚀!又像共同作恶,你不举我我不报你,各得逍遥,真若狗咬狗,必定是一嘴毛,浑身血!如此,不敢离!”

    拟喻恶劣,但必须承认这三句话合情合理,尤其是阿山与年羹尧,盗卖国仓储粮,不就是狼狈为奸同流合污么?就算有谁想动手也必将面对因为金钱而媾和的朋比之党。

    至于年羹尧,张开的拳头重又攥紧了,他这些年与手下的兄弟们彼此配合,不知做了多少恶,又分拿了多少钱,正可称做同流合污,狼狈为奸,正因如此才有一声令下死士尽出,才有兄弟们置九弟驻扎的圣旨不顾救自己脱困,不能、不愿、不敢,恰恰是他们心底最真实的写照!

    可你这瘸子就他娘的这点都不懂,也配在太子殿下身边做国士?

    邬思道没心思留意年羹尧,更不会阿山一样的心思,即便他承认触类旁通,比如“不能”,若拿那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做比,志同道合总比朋比为奸要好听,但——也只是好听不是?

    他的心神转在方苞所言之外!

    不能、不愿、不敢,的确能收服一批手下,或者还忠心耿耿,但最后呢?朋比、狼狈、同流,开始或有高下,但随着彼此勾结,相互又以背后*为柄,高下的区分也就没了,一旦居中者上位,他只能有一种选择,那就是将屠刀对准昔日的亲密伙伴——自己献计,最终把自己填进坑,傻子才用呢!

    有了这样的觉悟,他忍不住凝视仔细打量方苞,心说这厮不是嫉恨自己才故意吧?

    “方某这些牛黄马宝先生以为如何?”方苞毫不犹豫的迎上目光,“若嫌不足,还有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之计——”

    “不必了!”邬思道面色微沉,“灵皋,敢问你当日在八阿哥府上也是为他如此献计吗?”

    “哈哈哈哈,”看邬思道动气,方苞反倒笑了,“不瞒先生,灵皋当日拜八爷为主为其所谋,所献之计就是黑白两种,方才所说就是黑,用以驭下。还有白,白者专为事君——”方苞眨眨他的黑豆眼,道:“其一便是皇子容貌!”

    “容貌?”

    邬思道听得新鲜,身体肤发受之父母,皇子容貌本就是皇帝成就还怎么“谋”?因为稀奇一时也忘了动怒,反观方才心思活络的年羹尧已经在心里嗤笑了,心说也就你这样的丑八怪才会琢磨这词吧?还“谋”,小心谋偏了,被当做混淆皇室血脉给灭了!

    “不错,就是容貌。身为皇子,上有圣君审视,下有朝臣瞩目,若要圣心专属、众望所归,既不能面目可憎又不可和蔼过度!故有‘临之以庄则敬,近则庸,疏则威’之说!”

    “其二便是皇子喜好。身为皇子早已是天潢贵胄,若想再进一步,唯有君父一人可成全,但若诸臣众口铄金,不败也是败了。因为成因一人败缘众口,故当喜皇帝之所喜,好诸臣之所好,如此才能得了君臣的亲近之心!”

    “其三便是皇子之怒。虽投君臣喜好,皇子也当有怒,然怒也当有节制,主不可怒而兴师,将不可愠而致战,得了暴躁的考语就得不偿失了,皇子之怒当如兵法,杀一人而三军震者,杀之!”

    “其四,便是皇子行权。皇上行祖制,皇子预政就是皇上的考核,但皇上考核的不是某件事的结果,因为任何一个天子御极断不会亲力亲为。他考核的是皇子们处理事务施展的手段——”

    “灵皋果然大才!”

    邬思道重又打断了方苞,只不过这一回不是愠怒而是满脸惊喜,撑着小尹的肩头站起了,学着方苞适才的样子,恭恭敬敬的还他一记长揖。